第五章－美麗的皮膚來自健康的身體(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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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13
儘管每隔一小段路即有盞照明燈，不過這與明亮的室內終究是天壤之別，我緊握防身用的折疊傘，放亮眼睛四下搜索康申健的蹤影。時候不早，我不便放聲喊他，只得暗地希望自己的眼力有用。
「阿神？你在哪裡？」
繞遍綠地兩三圈，依舊一無所獲的我終究決定嘗試喊人，但不敢太大聲，也隱約覺得這麼小聲應當沒多少用處。
「阿神──」
已是找得有點倦意產生，我稍稍停住腳步看手錶，來到綠地這裡找人已經過十五分鐘，他應該不可能那麼誇張，去了院區之外的大馬路吧？
「阿神──」
決定搜尋過最後一趟，再沒找著人就到院外去，正欲提步，不遠處卻傳來了他的聲音。
「咳，小花。」
那的確是康申健，正坐在另側鋪路邊、大樹下的長椅，我安心之餘不免有點無言，自己音量縱使不大，他那個位置肯定聽得見，再說我這段時間行經此處幾次了……
「阿神，你至少出個聲嘛，我找你很久。」我無奈地在他身邊坐下，長吁口氣。
他頷首。「嗯，我曉得。」
「喂……」看我一直找不到你到處跑很有趣嗎？我不免心中埋怨起來，然並沒有說出來。
他一聲輕笑，仰頭望向夜空。「虧妳眼睛那麼大，經過這裡好幾次都沒看見我。」
我聞言乾笑著，該說只顧著看前方而未注意四周吧……接著我想起某事，便從包裡拿出水壺，喝掉最後一口。「這口之後，我剛好達標了喔，今天該喝的水。」
他點頭。「很好。」
「阿神，你出來散步是可以，但離開前好歹跟我說一聲吧。」
「小花手機不是沒電了？」他很快反問，目光從夜空轉向我。「且這麼聽來，妳肯定沒看見我留的字條。」
「咦，你有留下紙條？」我一陣訝異，並得到那放在床頭、壓於水杯下的答覆。「呃，我太緊張就衝去問護理師，什麼也沒注意到……」
他呵呵笑了數聲，表情逐漸歛下。「小花，我很高興。」
「是……高興什麼？」且，他的樣子哪裡像高興？
「好像，已經很久……沒被人這麼關心了吧。」
聽見他的回答，我愣了下，感受到他話語中蘊含的寂寥，也隨著他的視線，一同看向漆黑的夜空，今日的夜幕沒有月亮。
「阿神的學生時代，難道是孤傲一匹狼？」我歪頭猜測著。「可是，你明明會覺得寂寞，這樣──」
「友情終究取代不了親情。」他淡淡地說道，眼中看見的顯然不是夜幕，而是更遙遠的地方。「……我媽在年初往生，至於今天，是她的生日，不過……記得也沒用。」
我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唯有沉默。下午的自己還開心地跟他分享要去慶功的事，殊不知他心中可能惦記著母親，而暗地裡難過中……
「對不起，阿神。」
「小花道歉什麼？」
「這個日子，你肯定更思念媽媽，但我卻外出放你一個人……」我愈講愈是慚愧，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我──現在我知道了，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嗎？」
驀地，一隻溫暖的手掌落下，於我頭頂停留一陣，我心也因他的動作連同一震。
「小花只要待在這，就夠了。」
我僵直著身子不敢亂動，只能吶吶地應聲好，儘管康申健的手沒多久便縮回，但我仍感受得到他掌心的餘溫。餘光瞥見，他又繼續無聲凝望夜空，我知道他需要安靜，只能這麼默默地陪著。
「……沒有星星。」許久之後，我聽見他的低喃。
「在都市裡很難吧。」
「我果然喜歡老家的夜空。」
「阿神老家住哪裡呢？」
「南投，南投埔里。」
我因他的回答一驚。「咦？這麼巧，我家也是！」
「我們真的有緣。」他望向我，眼中貌似漾著光輝……是路燈的反射？「小花家一直都住那裡？」
「我小學時是，後來我升國中那年，爸爸調職，外加哥哥考上北部大學的緣故，我們全家搬來台北，於是這麼住了六年。之後……爺爺往生，爸媽怕老家的奶奶太寂寞，便決定接下爺爺遺留的果園，又搬回南投去，而考上T大的我就直接住校。」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將頭轉回去。「難怪……」
「難怪？」
他搖頭，沒有多說，我們之間沉默好一會後，再度聽見他的自白。
「我高中考上第一志願，那時即搬離埔里，在台北自力更生，T大附近的那房子是我媽買下的，希望我專心讀書，以T大為唯一目標。」
「阿神真的很努力，順利達成母親設立的目標，我相信康媽媽在天之靈，一定因你這個兒子感到非常驕傲。」我衷心地表達想法，沒有絲毫奉承，卻聞他一聲長長的嘆息。
「她不會為我驕傲的。」
「為、為什麼？」我不禁驚呼出聲。這怎麼可能？「你順利考上T大耶，化工系畢業緊接著化工所，你媽仍不滿意？」
康申健又是一聲輕嘆。「化學工程系是我興趣所在，只不過她希望我讀商科，認為商科才有辦法賺大錢，更有出路。」
「這……話不是這樣說的啊。化工系明明出路不少，我覺得甚至比我讀的化學系更多選擇呢。」
「那一輩的人，總是比較古板，就算我大學畢業榮獲書卷獎，依舊無法得到她的認同。」他聳了聳肩，澀澀地一笑，站起來舒展身子。「該回去了，小花，今天這樣，會拖得太晚睡。」
「喔……好。」我連忙也起身，跟上他率先遠去的腳步。
別於方才的互相坦承私事，回病房的這趟路他什麼話也沒說，我決定主動開話題。
「阿神……你曾針對媽媽的建議，試著做些什麼讓她認同嗎？」
「嘗試過了。我打算輔修商學院，但不感興趣的東西就是學不來，始終不順利。」
「我懂，我自己也不太擅長生物科，但偏偏化學和生物無法完全分開，每次考試有生化相關內容時總會卡關。」
微涼的夏日夜風吹拂而來，捲起他輕輕的笑聲。
「啊對了，我一直很想問，你和我奶奶差那麼多歲，是怎麼認識並成為朋友的？」
「那個啊……是一場意外。」我們踏進醫院大廳，他臉上的笑意未減，其心情是否已經稍微釋懷了呢？「暑假那時，我單純幫助她過馬路，結果她老人家很熱情地約我喝茶，並天南地北聊起天，也提及妳這個孫女在台北找租屋的事。」
「就這樣？」我不禁失笑，不過老人家總是這個樣子，非常喜歡和人談天說地吧。
但奶奶也真是的，僅僅協助過馬路外加喝茶聊天的關係，就能認定是朋友嗎……
「阿神？你在哪裡？」
繞遍綠地兩三圈，依舊一無所獲的我終究決定嘗試喊人，但不敢太大聲，也隱約覺得這麼小聲應當沒多少用處。
「阿神──」
已是找得有點倦意產生，我稍稍停住腳步看手錶，來到綠地這裡找人已經過十五分鐘，他應該不可能那麼誇張，去了院區之外的大馬路吧？
「阿神──」
決定搜尋過最後一趟，再沒找著人就到院外去，正欲提步，不遠處卻傳來了他的聲音。
「咳，小花。」
那的確是康申健，正坐在另側鋪路邊、大樹下的長椅，我安心之餘不免有點無言，自己音量縱使不大，他那個位置肯定聽得見，再說我這段時間行經此處幾次了……
「阿神，你至少出個聲嘛，我找你很久。」我無奈地在他身邊坐下，長吁口氣。
他頷首。「嗯，我曉得。」
「喂……」看我一直找不到你到處跑很有趣嗎？我不免心中埋怨起來，然並沒有說出來。
他一聲輕笑，仰頭望向夜空。「虧妳眼睛那麼大，經過這裡好幾次都沒看見我。」
我聞言乾笑著，該說只顧著看前方而未注意四周吧……接著我想起某事，便從包裡拿出水壺，喝掉最後一口。「這口之後，我剛好達標了喔，今天該喝的水。」
他點頭。「很好。」
「阿神，你出來散步是可以，但離開前好歹跟我說一聲吧。」
「小花手機不是沒電了？」他很快反問，目光從夜空轉向我。「且這麼聽來，妳肯定沒看見我留的字條。」
「咦，你有留下紙條？」我一陣訝異，並得到那放在床頭、壓於水杯下的答覆。「呃，我太緊張就衝去問護理師，什麼也沒注意到……」
他呵呵笑了數聲，表情逐漸歛下。「小花，我很高興。」
「是……高興什麼？」且，他的樣子哪裡像高興？
「好像，已經很久……沒被人這麼關心了吧。」
聽見他的回答，我愣了下，感受到他話語中蘊含的寂寥，也隨著他的視線，一同看向漆黑的夜空，今日的夜幕沒有月亮。
「阿神的學生時代，難道是孤傲一匹狼？」我歪頭猜測著。「可是，你明明會覺得寂寞，這樣──」
「友情終究取代不了親情。」他淡淡地說道，眼中看見的顯然不是夜幕，而是更遙遠的地方。「……我媽在年初往生，至於今天，是她的生日，不過……記得也沒用。」
我不知道這種時候該說什麼，唯有沉默。下午的自己還開心地跟他分享要去慶功的事，殊不知他心中可能惦記著母親，而暗地裡難過中……
「對不起，阿神。」
「小花道歉什麼？」
「這個日子，你肯定更思念媽媽，但我卻外出放你一個人……」我愈講愈是慚愧，不由自主地低下頭。「我──現在我知道了，有什麼是我能為你做的嗎？」
驀地，一隻溫暖的手掌落下，於我頭頂停留一陣，我心也因他的動作連同一震。
「小花只要待在這，就夠了。」
我僵直著身子不敢亂動，只能吶吶地應聲好，儘管康申健的手沒多久便縮回，但我仍感受得到他掌心的餘溫。餘光瞥見，他又繼續無聲凝望夜空，我知道他需要安靜，只能這麼默默地陪著。
「……沒有星星。」許久之後，我聽見他的低喃。
「在都市裡很難吧。」
「我果然喜歡老家的夜空。」
「阿神老家住哪裡呢？」
「南投，南投埔里。」
我因他的回答一驚。「咦？這麼巧，我家也是！」
「我們真的有緣。」他望向我，眼中貌似漾著光輝……是路燈的反射？「小花家一直都住那裡？」
「我小學時是，後來我升國中那年，爸爸調職，外加哥哥考上北部大學的緣故，我們全家搬來台北，於是這麼住了六年。之後……爺爺往生，爸媽怕老家的奶奶太寂寞，便決定接下爺爺遺留的果園，又搬回南投去，而考上T大的我就直接住校。」
「原來如此。」他點點頭，將頭轉回去。「難怪……」
「難怪？」
他搖頭，沒有多說，我們之間沉默好一會後，再度聽見他的自白。
「我高中考上第一志願，那時即搬離埔里，在台北自力更生，T大附近的那房子是我媽買下的，希望我專心讀書，以T大為唯一目標。」
「阿神真的很努力，順利達成母親設立的目標，我相信康媽媽在天之靈，一定因你這個兒子感到非常驕傲。」我衷心地表達想法，沒有絲毫奉承，卻聞他一聲長長的嘆息。
「她不會為我驕傲的。」
「為、為什麼？」我不禁驚呼出聲。這怎麼可能？「你順利考上T大耶，化工系畢業緊接著化工所，你媽仍不滿意？」
康申健又是一聲輕嘆。「化學工程系是我興趣所在，只不過她希望我讀商科，認為商科才有辦法賺大錢，更有出路。」
「這……話不是這樣說的啊。化工系明明出路不少，我覺得甚至比我讀的化學系更多選擇呢。」
「那一輩的人，總是比較古板，就算我大學畢業榮獲書卷獎，依舊無法得到她的認同。」他聳了聳肩，澀澀地一笑，站起來舒展身子。「該回去了，小花，今天這樣，會拖得太晚睡。」
「喔……好。」我連忙也起身，跟上他率先遠去的腳步。
別於方才的互相坦承私事，回病房的這趟路他什麼話也沒說，我決定主動開話題。
「阿神……你曾針對媽媽的建議，試著做些什麼讓她認同嗎？」
「嘗試過了。我打算輔修商學院，但不感興趣的東西就是學不來，始終不順利。」
「我懂，我自己也不太擅長生物科，但偏偏化學和生物無法完全分開，每次考試有生化相關內容時總會卡關。」
微涼的夏日夜風吹拂而來，捲起他輕輕的笑聲。
「啊對了，我一直很想問，你和我奶奶差那麼多歲，是怎麼認識並成為朋友的？」
「那個啊……是一場意外。」我們踏進醫院大廳，他臉上的笑意未減，其心情是否已經稍微釋懷了呢？「暑假那時，我單純幫助她過馬路，結果她老人家很熱情地約我喝茶，並天南地北聊起天，也提及妳這個孫女在台北找租屋的事。」
「就這樣？」我不禁失笑，不過老人家總是這個樣子，非常喜歡和人談天說地吧。
但奶奶也真是的，僅僅協助過馬路外加喝茶聊天的關係，就能認定是朋友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