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的開始

本章節 4431 字
更新於: 2020-03-12
卡緹娜揮刀縱劈,大片紫焰沿著刀尖飛去,直奔向泥人的核心,宛如一條狂嘯飛去的火龍。被紫焰直擊的核心,其表面迅速融化,經過紫焰一路狂噬,終於從外到內裂開,被卡緹娜一刀兩斷!

切開核心的一瞬間,卡緹娜看到了無數個零碎的記憶片段,這些片段不是映入她的眼睛,而是直接傳入了她的腦海中。片段形形色色,無不圍繞著兩個男孩,其中一個年紀較大的,總是悉心照料另一個較小的男孩,而小男孩則是微笑以對,倆人之間的相處無比溫馨。

儘管不認識這兩個男孩,卡緹娜卻莫名悲傷,她隱約感覺得到,泥人不過是這些片段的結晶體,是某個人對思念的寄託,被惡意扭曲而無限膨脹,最終釀成的悲劇。

她砍掉的,並不是面目可憎的怪物,只是某個可憐人的痴心妄想。

「欸?為什麼……」

情不自禁,卡緹娜流下了兩行眼淚。

伴隨核心粉碎,泥人的龐大身軀亦逐漸崩潰,掉落的黑漿瞬即蒸發。本應佇立於墨林之上的巨大存在,就在當下徐徐消失,留下了一個深邃寬廣的坑洞。坑洞中央,一個少年側躺地上,像嬰兒一般蜷縮身子,無力地啜泣。

「對不起……對不起……」

無人知曉,凜心究竟為何而哭--因為自己復活不了家人?還是懊悔自己走火入魔?在凜心的旁邊,傑克悄然出現了,他身上滿佈裂縫,就像是玻璃造的身體一般,彷彿隨時都會碎成齏粉。

傑克沒有抬起頭,壓根不在意其他的人,僅僅是垂眸看著啜泣的凜心。他蹲了下來,展開六條手臂,將凜心擁入懷中。

「抱歉……我輸了。」

聽見傑克的沙啞嗓音,凜心的哭聲戛然而止。一直以來,不管自己的命令多麼苛刻、無理,傑克始終遵守著,從未抱有一句怨言,不惜傷痕纍纍也要戰鬥,只為了實現自己的願望。打從傑克出現的那天起,他一直陪伴自己的左右,支撐自己的所有想法,為自己鞠躬盡瘁。

傑克沒有任何過錯,道歉的人不應該是他。

「……傻瓜,是「我們」輸了。」凜心語帶嗚咽。

身上的裂縫逐漸擴大,傑克即將要化成齏粉。凜心看在眼內,霎時百感交集,更多的是對傑克的不捨。他張手抱住傑克,不願傑克就此離去。
「別離開我啊!你走了以後,我又變回一個人了!我不會再要求你戰鬥了!求你了!求你待在我的身邊!」

傑克的面具裂開了一半,露出了下半張臉,展現了他溫柔的笑容,這個笑容映入凜心的眼中,彷彿看見了昔日健在的父親。

「主人,我的故事已經結束了……請你好好活下去,你一定會邂逅的……那些值得你珍而重之的人。」

迎著晚風吹拂,傑克的身軀化成無數顆齏粉,在晚風的餞別下飄向遠方。凜心伸手亂抓,嘗試把傑克挽留手心,哪怕是一顆齏粉也好,然而傑克就像是沒有遺憾般,消失得乾淨俐落,不留下一點塵埃。

傑克消失以後,眾人身處的煉獄小鎮也不復存在,一併回到現實的香城。凜心仰起頭,也不顧其他人的視線,對著夜空放聲大哭,彷彿把至今為止憋著的情緒,一次過發洩出來,哭喊聲響徹雲霄。


打那之後,凜心便消聲匿跡,沒有再次出現。

不用再提防別人的襲擊,陳弘文跟小櫻的生活也重回正軌。小櫻繼續當個普通學生上課,陳弘文繼續當個快遞員送外賣,倆人的生活一如既往,猶如未曾發生過任何事情。

陳弘文經常在想,事情是否真的告一段落?他總是認為,自己跟凜心之間的恩怨應該尚未了結,他迄今為止仍未搞清楚凜心為何襲擊自己,整起事情就像是迷迷糊糊地展開,然後迷迷糊糊的結束,著實令他摸不著頭腦。

大約經過了一週左右的時間,陳弘文接到了一張單子,這張單子跟別的沒有什麼差別,導致他沒有放在心上。待他上門送外賣時,開門領餐的人出乎意料,居然是許久不見的凜心。

「……嗨。」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陳弘文愕然說道。

相隔一星期不見,凜心的氣色好了許多,昔日那種病態般的狂氣,已經完全從他的身上消失。儘管外表上沒有太大變化,氣場上已經判若兩人。
「真是碰巧啊,沒想到會在這兒跟你見面。」陳弘文尷尬地笑。

凜心搖了搖頭。

「不,是我特意叫你來送外賣的。」

聽罷,陳弘文怔了怔,難道凜心仍未放棄盯上自己的性命?想到這,陳弘文驚覺自己沒有帶小說出門,即使他要喚出卡緹娜也無能為力,而凜心就在眼前,隨時可以攻擊自己!

正當陳弘文要後退一步,面前的凜心突然彎下腰,態度誠懇地向他道歉:

「對不起!之前一直打著不好的算盤,害你吃了很多苦頭,真的很對不起!」

沒想到凜心如斯舉動,陳弘文有點意外。那個對自己滿懷惡意的凜心,居然主動承認過錯,跟變了個人似的,與之前的性格大相徑庭。或許現在的凜心,才是真正的他。

為陳弘文泡上溫熱的茶,凜心讓他在客廳中坐著。等待途中,陳弘文稍微打量了一下房間,書架上堆滿了不同的書籍,其中騰出了一些位置擺放獎狀。書桌上則是擺著一副相框,相框裡鑲有一張家庭合照,照片有些許泛黃。

「那是三年前的照片。」

凜心端出熱茶,坐在陳弘文對面的座位上。見陳弘文的目光掠過照片,凜心才會向他談起有關家人的過去:

「三年前,咱們一家遇到了車禍,只剩下我跟弟弟活下來。我的弟弟叫阿波,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孩子,託他的福,我這三年才勉強振作過來。」
陳弦文聽罷,憶起了拾荒老婆婆的故事,原來她口中的兄弟倆,就是凜心和他的弟弟,世事還真是巧妙。

「你的弟弟看上去真機靈,他現在應該仍在念書吧?」陳弘文好奇。

「不……他已經不在了。」凜心直言不諱。

感覺自己問了不該問的事情,陳弘文一時噤聲,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凜心倒是表情淡然,沒有太過介懷,娓娓道出自己當初為何會襲擊陳弘文:

「無法接受弟弟撒手人寰,讓我的情緒變得失控抓狂,才會一時鬼迷心竅,聽從安徒生的胡言亂語,嘗試以創造言靈的力量,復活死去的親人。於是乎,我四處尋找繫鈴人,最終盯上了你的性命。」

透過敗給了陳弦文,凜心才徹底醒悟過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其實跟那個為了一己私慾而殺死弟弟的男人,於本質上如出一轍,都是漠視他人性命的惡行,若然父親黃泉下得知,也不希望自己變得如斯醜惡吧。為了痛改前非,凜心決定找上了陳弘文,向他道歉賠罪,哪怕是被唾罵也好,凜心亦做好心理準備,畢竟陳弘文差一點被自己害死,是鐵一般的事實,絕不是可以被輕易原諒的事情。

「……你很了不起呢。」

然而,陳弘文不但沒有責備凜心,反倒是說出誇他的話。

「老實說,因為你的緣故,我之前的幾天過得真的有夠嗆,但是你的本意不壞,為了家人而拚命努力,即使孤軍作戰也要堅持下去的決心,著實令我十分佩服。」

明明自己做出了如此過份的事,在陳弘文的口中卻變得冠冕堂皇起來。凜心感到眼眶發燙,伸手一撓,才發現自己熱淚盈眶,他不禁暗自嘀咕:真是個奇怪的人。

「反正事情都過去了,你就別太在意了!你不過是刺了我肩上一刀,捅了我肚子兩刀,踹了我臉頰一腳,還有插了我小腿一刀罷。雖然痛得要死了,不過我真的沒有放在心上!」陳弘文微笑。

凜心聽著,心想他這不是耿耿於懷嗎?正懊惱該如何賠罪時,陳弘文向他打開手心,提出:

「給我五十塊錢,咱們之間就一筆勾銷,你說好不好?」

「五十塊……而已?」

「上次你搭計程車還欠我錢呢,我記得是五十塊來著。」

沒想到陳弘文的要求如此簡單,讓凜心有點納罕。他取出了五十塊錢,交到陳弘文的手心,遞出的手被陳弘文一握,象徵著雙方的和解。
「好了,這樣一來我們互不拖欠!」

看著陳弘文沒有芥蒂的笑容,凜心感到如釋重負,嘴角亦微微上揚,勾成一抹淺笑。

「我差不多要回去了。」見時間不早,陳弘文欲動身離開,「再見了,好好保重哦。」

陳弘文正要離開時,背後的凜心突然說道:

「等一下!」

聽之回頭,陳弘文一時佇足。

「你千萬要小心安徒生!不知道為什麼,他很執著繫鈴人之間的爭鬥,以後也肯定有類似我的人受他擺佈,藉著言靈的力量攻擊你們!」
「……難道你在擔心我?」

被陳弘文這麼一問,凜心頓時臉紅,他拉高嗓子,藉此掩飾自己的害羞:

「總、總而言之!你不可以掉以輕心!安徒生是個很危險的人物,他一定會想盡辦法除掉你們!」

聽著凜心的忠告,陳弘文沒有絲毫不安,他只是揚起嘴角,眼神中流露一抹驕傲。

「別擔心,我的言靈比任何傢伙都要厲害!」


陰暗的一隅角落,三個外表兇狠的流氓痞子,正在欺負一個老乞丐,不停對他拳打腳踢。

「死乞丐!走路不長眼嗎?瞧瞧你身上多麼骯髒,都把我這條價值二千塊的褲子給弄髒了!你要怎樣補償我啊?」其中一個流氓咆哮,使勁踢向乞丐的腹部。

「把你今天賺到的錢都吐出來!」另一個流氓叫囂。

不顧老乞丐的求饒,他們打得興起,突然感到一股令人不寒而慄的視線,便沿著視線的方向望去,只見一個金髮紅瞳的高大洋男,雙臂環抱胸前,正坐在一輛汽車的引擎蓋上,死死的盯著他們看。

「喂!小子!你知道你現在坐著的是本大爺的車子嗎!」流氓中的頭兒上前,一把掐住金髮洋男的衣領。

金髮洋男依然板著臉,緩緩啟齒:

「所以呢?」

「啥?」

「對你來說,這是一輛車子,對我來說,這不過是洗手間的坐廁板,我坐在坐廁板上,又有何不妥?」

流氓一聽,深知自己被人侮辱,當下氣得不輕,舉起拳頭就要朝男人的臉上招呼,然而未等他揮出拳頭,金髮洋男猛然抬手,搶先抓住流氓的手腕。

「什麼?」流氓怔了怔,他想甩開男人的手,卻發現對方的力氣非常大,一時半刻挪開不了。

緊接著,金髮洋男的兩根手指頭,竟然像針頭一般扎入了流氓的手腕。只是眨眼間的功夫,流氓就像是洩了氣的氣球般,整個人變得非常瘦削,皮膚也變得宛如乾屍,灰黃而失去光澤。

雙眼翻白,流氓渾身癱軟,無力的倒在地上。其餘的流氓見狀,均嚇得臉色發青,一同拔腿就跑,落荒而逃。然而,他們還未跑出橋樑底,迎面竟碰上金髮洋男,悄然無聲地杵在他們的跟前。

見狀,倆流氓面面相覷,明明金髮洋男沒有追上來的跡象,身後也沒有傳來腳步聲,為什麼金髮洋男可以攔截他們?難道他懂得瞬間轉移?

縱然想法荒謬離奇,倆流氓也想不出其他的可能性,他們滿額冷汗,眼睛被滑落的汗珠刺得眨了一下。就是這麼短暫的一剎那,金髮洋男倏然從面前消失,甚至沒有響起一丁點兒聲音。

他們還未來得及思考,金髮洋男就出現在他們身後,同時摟住倆人的肩膀,於他們的耳邊輕語:

「居然丟下朋友不管……不行噢,那個人不是你們的朋友嘛?」

倆人本已心驚,當下被金髮洋男一唬,也不管什麼面子的問題,嘴裡只能抖出求饒的話語。金髮洋男沒有理會,只是用他尖銳的指甲,劃開了其中一個流氓的臉頰,鮮血隨之溢出。

「嗚呀呀呀!」

不管流氓的哀號,金髮洋男居然伸出舌頭,舔了一下流氓臉上的血,然後面露不悅的表情:

「不對,你也不是繫鈴人。繫鈴人的味道……不會如此苦澀。」

抱著一頭霧水,倆流氓連吐出遺言的時間也沒有,脖子雙雙被男人掐住,體內的血液隨之被抽空。那個老乞丐看在眼內,生怕自己也遭到牽連,連滾帶爬的離開。

放開了兩具乾屍,金髮洋男若有所思,仰頭看著夜空呢喃:

「繫鈴人啊繫鈴人……你到底在哪?你的鮮血……一定很美味吧。」

金髮洋男饒有興味,貪婪的舔了舔唇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