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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09
  太荒謬了,築幸怎麼就……老天給我開了一個惡劣玩笑。

  「你說你剛到家,那怎麼有別人的聲音。」

  被堂姊聽出來,我坦承帶了朋友回家。

  「你朋友是女生?」

  「是啊,幾年不見的好朋友。」話講完,我就後悔了。

  堂姊只是問是不是女生,我卻因為有點心虛,多做了無謂的補充說明。

  「幾年不見?我怎麼不知道有這號人物,而且還是女生?」堂姊的語氣明顯變得不太客氣,唉,我真是多嘴,自找麻煩。

  「就是小時候認識,那時我們還很陌生,妳當然不知道。」

  她壓低聲音,細如蚊蚋,「她還在你旁邊?」

  「是啊。」我不留空隙地回話,試著幫堂姊遮掩她的問話,不讓築幸聽見。

  「我們之後再聊好了,先這樣。」

  我聽得出堂姊既不悅又無奈,我無意傷害任何人。要是沒在這時候打電話,要是築幸沒出聲……

  「你聊好了?」

  「嗯,妳剛怎麼突然……是因為喉嚨癢?」

  「有些乾,打擾到你們聊天了?」築幸一臉無辜,我也不好責怪她。

  「沒有,就是她希望我好好招待妳。」

  「你的女朋友人真好,名字也好聽。」

  築幸給我投下個震撼彈,我急忙解釋,「她是我堂姊,妳別搞錯了。」這時我以為築幸只是誤解而已,後來的後來,我才想明白,這是她對我的一次試探。

  她盯向鞋櫃,「所以,和你一起住的人也是堂姊?」

  「是啊。」

  「哦,你們感情真好。我剛看到那幾雙女鞋,還想說你交了女朋友,來你們的住所不太好。」

  築幸的表情似乎柔和、放鬆了點。

  「我沒女朋友啦,如果不方便,我就不會帶妳來了。妳挺細心,連鞋子都有注意到。」

  她自豪道:「那是當然,鞋子是行走在外不可或缺的東西,可以不穿襪子,但不能沒有鞋子,所以,進到別人家,自然也會先觀察鞋子。」

  「我倒是沒這樣的習慣。」

  「對了,我們還沒談完那件案子呢。」

  午餐時間,我和築幸聊到最近成為話題的奇案。

  「還要談什麼?」我撇撇嘴,「我個人覺得沒那麼嚴重,一定有很多人是謊報,現代人不是很會跟風?應該就跟那差不多。」

  「我不在乎誰真誰假,我對案子本身比較有興趣。你有沒有思考過,犯人為什麼偷錢?」

  「沒有,他偷錢,我幹嘛要關心他?」

  「誰說的?」她不服氣地噘嘴,「如果他是受盡不公不義的委屈,才選擇偷大家的錢報復社會,你會不會心軟同情他?」

  「呃……還真的會。」

  「你看吧。」

  她皺一下小鼻子,得意洋洋。這樣的表情,讓我把嘴裡那句「不過,就算在可憐還是有罪!」給默默吞進肚子裡。

  我帶她參觀每一個房間,正想跳過堂姊那間房時,我被她拉住。

  「怎麼不讓我進去?」

  「那是堂姊的,我不能隨便亂闖。」其實我想進就能進,只不過我對築幸在我講電話時清喉嚨,仍是耿耿於懷。我隱約覺得,築幸不太喜歡堂姊,但她又沒見過堂姊。

  「反正她不在,我就看幾眼。」

  她站在門口處,雙手背在身後,掃了房間一圈便乖乖出來。

  築幸在下午時離開,沒能和她一起去吃晚餐,但她來過我之後,彷彿有道禁錮被解鎖,她變得時常來我家,甚至沒打電話就忽然來,令我手足無措,我去參加社團活動,她也會在不遠處,暗中陪伴我。

  她對我成為一位厲害的歌手感到驚奇,「還以為你的天賦都集中在手上,沒想到你還有一副好嗓子。」

  「這是意外,我原本也不知道。」

  我很愉快,感覺真的回到了從前,回到我們倆分不開的狀態。

  一天晚上,我在雕刻,她坐在我身旁。我鼓起勇氣問了我很在意的事,「築幸,為什麼後來妳不再回信了呢?」

  「你跟我一樣吧?」

  「什麼?」

  她嘆氣,「寫信愈寫愈感到孤獨,無論再怎麼使用華美的詞彙,再怎麼豐富內容,都比不上一個肢體的輕微接觸。」

  築幸果然就是另一個我!

  她握住我的手腕,停止我的動作,把木頭和雕刻刀從我手中拿走,放到桌上。

  她低著頭,輕聲說:「你還記得,我們國中分別時做了什麼事?」

  我從未忘記,但築幸現在提出來,是有什麼特殊用意?

  「我啊,始終忘不了那種如同整個人泡在蜜糖罐裡,無比幸福的滋味。」築幸雙眼有些泛紅,邊說邊把雙手放在我肩上,將我推倒在床。

  又是和當初一模一樣,軟而有彈性雙唇貼在我的唇上。

  我閉上眼,腦袋微微發暈,好像晃著晃著就要晃回以前。

  唇分離,睜開眼,築幸跨坐在我的身上,雙溪置於我的臀部兩側。

  幸好她不是穿短裙之類的下著,而是牛仔褲,不然,我絕對會不敢看她。

  「只有這樣,我才能覺得你從未離開我身邊過。」

  「我不會再讓妳離開。」我想起身抱她,但她坐著讓我無法動。

  「你真是……很緊張是吧?整個人都變成大字形不敢動,哈哈。」

  築幸爬了起來,我牽起她的手,「那天妳請客,我到現在都沒機會請妳,我這人不喜歡欠人家錢,所以妳可不要留在日本太久,要記得回台灣,換我請妳吃一頓。」

  她反握我的手,將我的手掌貼在她的胸口處,「你永遠待在我的這裡,我不可能不回來,你要等我。」

  築幸回家了

  我雕好木雕並為它上漆,這個木雕是幾天前築幸請我雕的,造型也是由她決定。她拜託我雕時是這麼說:「小時候我曾說你是貓而我是鳥,我希望你能替我做個木雕,滿足我的……算是妄想。」

  次日在早餐店,我們用完早餐,在街邊轉角,我把木雕交給了她,是一隻貓的嘴和一隻鳥的喙相抵的樣子。

  我把木雕放在她手中,同時握住她的手,「這不是妳的妄想,就算是妄想,我也願意讓它成真。」

  幾日後,築幸正式向我道別,要和媽媽回到日本,「這次我回日本是要處理事情,等到一切結束,回到台灣,我就再也不走了。」

  我欣喜若狂,帶著好心情,回叔叔家過新年了。

  過完除夕,又是新的一年,叔叔見我喜色不減,問我是不是和堂姊有了進一步的發展。我差點一張臉就垮下來,和築幸做了承諾後,我一直不敢想堂姊,對她感到深深的愧疚,如今叔叔把我內心的怯懦與不堪挖出來,我真不知該說什麼。

  我敷衍,「叔叔,不是這件事,是我社團活動辦得不錯,愈來愈有名了。」

  寒假結束的前三天,我和堂姊一起回到租屋處,在火車上已聊了許久,我們便各自回房休息。

  我睡著了,等我醒來時,也差不多該吃晚餐。我到堂姊房門口,問她要吃什麼,我去外面買回來,她背對著我坐在床上,聲音頗冷淡地說:「不用了,我不餓。」

  「不餓?不然,我買些麵包,你晚點餓了可以吃。」

  「你不用管我,我餓了,我自己會想辦法。」堂姊吸了下鼻子。

  「麗馨,妳是不是感冒了,沒食慾?」剩沒幾天就要開學,如果她感冒,就要趕快帶她去看醫生。開學宣布的事項很多,請假後再去問同學會非常麻煩,但最麻煩的是我們沒有汽車,病人要是很不舒服,還是只能忍耐坐機車後座。

  她帶著濃濃的鼻音,「我沒事……我剛看了一個感人的電影,哭了出來,我不想讓你看到我哭的樣子。你隨便買,你買什麼我就吃什麼。」

  我再三詢問,確認她沒事後,便匆匆出門。

  我思考有哪間店有可能比較少人,因為我想要盡早回家,觀察堂姊吃飯的情形。並不是我有特殊嗜好,喜歡盯著別人吃東西,而是她真的不舒服的話,從用餐的樣子就能窺知一二。

  身體感到難受是無法平時一樣輕鬆吃東西。

  我買了瘦肉粥和蔬菜玉米粥。

  我做了堂姊已經生病的最壞打算,粥比飯好下口,身為病人不吃點東西可不行,刻意買兩種粥也是方便病人挑選,避免口味讓病人難以下嚥。

  當我回到家,堂姊已坐在客廳等我,她的臉色如常,沒有異樣。

  我摸了她額頭,沒有發燒,為求準確,我想拿耳溫槍幫堂姊量體溫。

  堂姊揮揮手表示不用,打開蓋子就吃起了粥,不知為何,她感覺氣呼呼,也不跟我說話。

  我喊她的名字,都被她狠狠瞪視。

  也許我應該找個算命師,看看我是不是犯了什麼桃花債,導致被夾在築幸與堂姊之間,像顆疲於奔命的乒乓球。

  我本來還在考慮,為了築幸,我是不是該搬出這裡,明確跟堂姊劃清界線,讓她明白我和她的愛情有緣無分。

  但是,在擔心堂姊是否生病的過程裡,我發現自己沒辦法不顧堂姊,就算不能成為戀人,我也永遠是她的朋友與家人。

  我想,我是真的喜歡過堂姊,只可惜喜歡得還不夠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