裁判

為了公平公正，中日雙方決定各自從自家人中選出最合適的人選當作裁判，經過內部推薦雙方審核等繁瑣的過程後，日本這邊的代表是冷靜自製且強大的鬼燈，中國那邊則是雖然沒什麼武力但經驗知識異常豐富且具觀察力的白澤。
為了避免收買脅迫等合理懷疑，比賽期間兩位裁判便被安排互相監督，由於各式各樣的原因，他們被安排在比賽會場附近住了下來，並被吩咐不能離開彼此的視線超過一小時。
「真是的，什麼裁判嘛，我可是很忙的欸！」
「同感。」
雙人小套房的客廳，鬼燈附和對方話語的同時處理著剛藏從地獄送來的公文；反觀發話的白澤卻只是懶散的仰躺在軟塌上，完全看不出忙碌的樣子。
「你平常的工作是什麼？」
公文的處理告一段落，鬼燈稍微動了下肩膀，然後回頭看了眼快睡著的白澤問。
「嗯？啊…工作啊……平常沒什麼事啊，就是忙起來的時候會被逼著幫忙。」
聲音因睏倦而顯得低沉，白澤簡單的帶過後呆然地注視著鬼燈的背影。
「所以平常都沒事嗎？」
「平常的那些小事，就算我不做也有其他人做啊。」
「……原來如此，薪水小偷嗎？」
鬼燈點頭表示理解，拿起筆來繼續努力工作。
「才不是！我是神獸欸！待在天界就算是工作了！」
「喔？」
「因為，天界是靠我們，維持下去的。」
感覺眼前的人一副不相信的樣子，白澤崛起嘴碎念道，聲音小到像是自言自語沒打算讓對方聽到。
原來如此。
鬼燈的地獄耳卻清楚地接收到了對方沒打算透漏的訊息。
所以那個時候，才會被帶回去吧？因為在人間待的時間太久了。
「不要說工作啦！吶，你平常休息都去哪裡玩？有推薦的地方嗎？」
翻過身趴著，白澤嘟著嘴轉換了話題。
「最近地獄才剛上軌道，忙得很，沒什麼時間休息。」
雖然感覺有視線刺在自己的背頸之間，不過鬼燈還是頭也不會地回答。
「欸～真不愧是地獄～慘無人道啊～」
「工作沒什麼不好，我還蠻樂在其中的。」
感覺對方略帶擔心的調侃，鬼燈只是不動聲色地解釋。
「不愧是鬼，我就做不到呢～」
「沒這回事，這跟是不是鬼族沒關係，單純只是我個人的興趣而已。」
「哼嗯～？奇怪的傢伙～」
「說不定是這樣吧。」
沒有否認對方的話語，鬼燈只是拿起一旁的印章，重重的按下。
「吶，頭髮不放下來嗎？一直綁著很不舒服吧？」
盯著對方的脖子許久，白澤才扭動身體再度開口。
「習慣了。」
鬼燈聞言微愣，手不自覺的向後摸上綁頭髮的白布巾。
那是全黑的他身上唯一的純淨顏色，對他而言屬於那個人的顏色，白澤的顏色。
「你才是，後面的頭髮一直悶著不怕禿頭嗎？」
「神獸才不會禿頭！」
「也對，身上多的是毛嘛。」
「欸你這個人講話怎麼這樣？」
「抱歉這是我的習慣，如有冒犯請多包涵。」
大概是青少年時期養成的吧？在充斥不善的環境下，自身還會帶著善意對人那真是見鬼了，雖然說他是鬼沒錯。總之，他就因為這樣養成了講話時略帶攻擊性的習慣。
「習慣嗎？那就沒辦法了。」
雖然不清楚對方的情況，但白澤聽了解釋也就這樣懶懶的帶過。
「不愧是神獸，心胸寬大呢。」
「……我就當是稱讚了。」
「是稱讚喔。」
「帶刺就是了。」
有一句沒一句的閒聊著，兩人悠閒的度過這可說是愜意的平靜時光。

「吶，去吃晚餐吧？」
有一句沒一句的聊了整個下午，白澤看著窗外艷紅的夕陽提議。
「已經這個時間了嗎？」
站起身稍微活動了下筋骨，鬼燈工作的速度不能說不快，只是每當他工作結束沒多久就會有另一批文件像是算好時間一樣送到他的桌上。
「真的很忙欸，沒有其他人可以幫忙嗎？」
白澤說著拿了一杯茶給鬼燈，那是他在閒聊不久後從懷裡掏出藥草，經過長時間配置磨碎熬煮之後調配出來的藥草茶。
「這是什麼？」
接過杯子，鬼燈在喝了一口後才皺著眉頭問。
「是養肝茶喔～感覺你隨時都會爆肝的樣子嘛～」
照顧對方的同時也帶著惡作劇的心情，看對方瞬間變了表情，白澤就有種成功了的感覺。
「是嗎？謝謝。」
頷首道謝，鬼燈抬起頭一口氣把有著奇特味道的茶水一飲而盡。
「去吃晚餐吧？白澤先生。」
然後在對方露出驚訝的表情時，鬼燈放下茶杯，走到玄關前回頭道。
「嗯？啊、喔。」
呆愣地回應，白澤在回過神後才小跑步跟上，穿好鞋後走出玄關。
「想吃什麼？」
因為是第一次的中日交流，在雙方大力的宣傳下兩邊的攤販都來了不少，鬼燈在看了幾個地方後問。
「這個嘛，吃什麼好呢～」
一樣是在四處張望，但比起食物，白澤更像是在物色店員，鬼燈見狀不禁蹙眉。
「居酒屋如何？稍微小酌應該不會干擾到明天的工作。」
「好哇，喝酒助興嘛。」
鬼燈提議白澤點頭，於是兩人便走進了日式的居酒屋。
「歡迎光臨～」
拉開紙門的同時招呼聲響起，大概是為了配合客群，中文和日文的招呼聲先後傳出。
「兩位。」
「是！兩位！這邊請～」
笑容甜美的女店員活力十足的帶位，白澤也心情愉悅地跟著入座。
「請來一份大吟釀、親子丼還有羊肉串。」
上過茶水後，鬼燈看向掛牌很快的點菜，白澤只是看著女服務生微笑。
「工作很辛苦吧？要不要下班之後和我──」
「請自重，白澤先生。」
在白澤果不其然的搭訕時，鬼燈很快地開口阻止。
「欸～有什麼不好～」
「我們還有工作吧？」
「噗～那麻煩來一份中華炒飯～還有炒青菜跟二鍋頭～」
「好的，請稍等。」
服務生笑道，重複一次確定無誤後將菜單送到廚房，然後再環顧沒有其他客人後又到了他們的桌旁。
「兩位感情很好呢，是兄弟嗎？」
「不是。」
「長的又不像～」
女服務生對兩人的評價，鬼燈冷著臉否認，白澤也揮手笑著否決。
「欸？長得很像喔？」
「一點都不像吧？」
白澤挑眉，他唯一認為長得跟自己稍微有點像地只有人，他同時也認為，只有人才有資格長得跟他相像。
大概是基於某種傻爸爸的心態吧？
「要說的話，氣質的確完全不同，不過臉真的長得很像喔。」
被這麼斬釘截鐵地答覆，白澤轉動眼珠看向鬼燈的臉。
粗而短在鬼族中常見的眉毛，尖細銳利彷彿可以看穿別人的鳳眼，呈Ｍ字型下垂且微露尖牙的嘴，大概是因為長期待在辦公室而顯得透白的肌膚。
哪裡像啊？！
白澤看著對方糾結了一會，然後果斷放棄這個話題。
「那如果要選的話，我們兩個你會挑哪一個？」
白澤笑咪咪地問，對他來說，面無表情和微笑要選的話當然是他成功的機率比較高。
「兩位都長得很帥氣，不過我的心是屬於老闆的喔。」
結果卻爆了冷門。
「老闆娘嗎？真年輕呢。」
在白澤僵住時，一直在喝茶沒有出聲的鬼燈突然開口接話。
「謝謝你的誇獎，啊，請稍等。」
說著老闆娘離開位子端上了兩人點的東西，然後微笑著點頭示意離開。
「欸，我們不像吧？」
白澤拿過酒瓶問，鬼燈拿起羊肉串後看向他，然後大口將肉咬下。
「不像。」
怎麼可能不像？
他在人類時期被他養了好幾年，而根據嬰兒的變色龍效應，他長得像白澤也是應該的。
但長得像又如何？他完全不認得自己，甚至排斥跟自己長得相像這件事。
因為自己是鬼，位階是鬼神的惡鬼。
「別提這個了，聽說你對藥草很有研究？」
「是啊～都可以開店了呢～」
「那麼我想請問一下……」
順利的把話題從長相帶到醫藥，兩人氣氛融洽的聊了一晚的藥草，然後在鬼燈的提議下前往大浴池。

「好舒服～」
將身體沉浸在熱水之中，白澤滿足的閉起眼睛吐出一口長氣。
「是啊。」
表情因熱水而緩和，兩人的身體都因為過熱而微微泛紅。
感覺真情色。
白澤情不自禁的想。大概是因為鬼燈放下了一直綁著的長髮，也因為泡澡前喝了烈酒，他的腦袋此時並不十分清楚。
「人……」
所以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對著眼前的鬼叫出自己一直掛在心上的名字。
「我不是人，是鬼。」
而在微愣過後，看著滿臉通紅視線朦朧的白澤，鬼燈只是冷冷的回應。
「你長得，和母親，很像喔。」
緩緩地靠近，白澤的手顫抖著摸上鬼燈的臉，表情突然變得十分溫柔。
是認出來了嗎？不，是喝多了吧？
心情複雜的任由對方撫摸自己的臉，鬼燈盡可能讓自己冷靜的思考。
明明已經下意識察覺到是我，可是因為我是鬼所以情感上無法接受嗎？
鬼燈推斷著，然後伸出手拍拍對方的臉。
「白澤先生，你醉了。」
「對不起，人，對不起……」
在被碰觸後紅了眼眶，白澤碎念著昏睡過去，倒在鬼燈的懷中。
為什麼要道歉？
撐起對方的身體，鬼燈毫不費力的將白澤抱出浴池。

你沒有對不起我什麼，在我已經不是人之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