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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07
  當停在路途中遲疑一陣子的白起趕來,看到的便是這一幅景象。

  倒臥在血泊中的男人,以及握著刀、身著華美的黑洋裝、圓眸閃爍著詭譎光彩的妖艷少女。

  白起回想起在檔案裡看見的外觀描述。

  是的,全都與眼前的少女無異。

  「……住手!」

  「唔!」

  一聲喝止令少女渾身一僵,高昂威嚴,可靠地讓人想放心依賴的嗓音……那是她最熟悉,也最不希望在此刻聽見的聲音。

  扭頭看去,白起喘著粗氣,飄動的髮絲隨著移動滴下一顆顆晶瑩汗珠,神情痛苦且迷惘。

  「為什麼……會露出這樣的表情……不應該的,我不應該讓白起痛苦的……對不起白起,對不起……」

  白起看著女孩一瞬間回到了熟悉的模樣,像隻小白兔般驚慌失措,然後誠實的向自己道歉,畏畏縮縮地像個摔破花瓶等待責罰的孩子。

  他好想告訴女孩,沒關係,他沒事,不需要責怪自己。

  但是他的心很痛,多年的信任被背叛,心愛的女孩暗地裡變了個人。這些都不是他一時能夠接受得了的。

  痛苦和猶疑……這些情緒不該出現在白起的臉上,至少少女腦海裡從沒見過他這樣,猶豫不決又脆弱不堪,好似自己的接下來的一言一行稍有不慎,就會讓他臉上殘留的自信全數崩塌。

  明明她最不想看見,她最愛的男人露出這種被傷害的表情。

  「停手吧,不要再犯錯了,跟我走。我會……」保護妳……

  白起倏然停下準備出口的話語。

  不,光是當女孩背著他犯下罪行起就已經沒保護好了,自己一直陪在她身邊,卻沒有多加留意到不妥,已經沒有那個臉面再說要護著她這種話。

  而且女孩跟著他,接下來還能去哪裡?只能是監獄,他不會拋下正義維護她,儘管他很想,非常地想。

  他的女孩當然清楚著。

  女孩眨眨眼,眼眸中殘存的光輝不復見,她重新使仇恨充斥著全身,堅決道:「我不。」

  少女垂下刀尖的手舉了起來,顫抖著,卻沒有要重新放下的意思。

  這個瞬間,雙方似乎都聽見心中破碎的聲音,胸口悶的發疼,光是互相對視,那股異樣就越發明顯。

  但他們只能選擇,無視。

  突然,女孩笑了,笑的淒涼,笑的憔悴,「白起……我一直都知道,總有一天會被你發現……」

  「那妳為何還要執意如此?」白起皺眉,眼神專注的凝聚在她的臉上,試圖從中看出一絲動搖、一絲破綻。

  「因為我不甘心。我受到這麼多傷害,可他們都沒有任何責任,也找不到法律可以要求他們的責任……所以我自己執行我心目中的『正義』。這樣做難道不對嗎?」女孩沉下臉,「你說過,警察會保護人民的。但是,警察每次都沒有保護到我,我衣服下的傷口都是證明!這些痛苦我必須傳達出來!」

  白起看著女孩愈發瘋狂的神色,他知道再不阻止,事情只會走往更壞的地步。

  「可是妳和他們做了相同的事,妳不能再執迷不悟了!現在,放下武器,跟我走……好嗎?」他還是狠不下心用對犯人的態度對待她,儘管眼前的女孩是被他當場逮到行兇過程的現行犯。

  少女露出一抹落寞的微笑,「沒辦法,你是不會懂的。對不起,讓你痛苦了……我是個壞孩子,已經不值得你喜歡,請不要再對我溫柔了。」

  「這不是——」話未完整說出口,對講機的滋滋聲便打斷了白起。

  『滋滋……再過三十秒抵達,請做好準備,over……』

  聞言,女孩立刻拔腿就跑,白起緊追在後,不禁暗自鬱悶對講機偏偏選在這時間點出聲,還真不是時候。

  沒跑幾十公尺,女孩硬生生被攔截,看著警察在面前舉著槍瞄準她,後頭也有一群警察趕來,四周已無退路,追上來的白起停下腳步,出言苦勸,就是沒有抽出自己腰旁的槍。

  但是其他警察同僚未必那麼溫柔,在他們看來,女孩就只是個殺了無數無辜生命的殺人犯,而不是白起眼中那乖巧可人的學妹。

  「不要再抵抗了!否則就開槍!」

  「白癡才理你們,我寧願冒著生命危險逃脫!」

  左臉頰立刻劃過一發子彈,強勁的力道劃破空氣,落雷般的巨響讓女孩反射性的畏縮了一下,前方警察立刻趁機前進幾步。

  「勸妳安分點,不然下一次就瞄準妳了!」

  「可惡……」女孩咬了咬牙,憤恨的瞪著前方,她已經失去了理智,只是憑本能的找著脫逃的路,卻是一無所獲。

  而白起也趁著她的注意力放在前方的那群警察上,悄然移動腳步前進,只要奪走她手中的武器……

  像是查覺到了,女孩轉頭面色冰冷地看了他一眼,白起卻從中見到了濃濃的悲傷與不捨。

  「反正,這輩子已經毀了,那就下輩子再相遇吧,學長……」

  「……」白起啟唇,一瞬間卻也發不出半個音節。

  女孩扭頭,不再留念地向前奔去,顯然就是要從重重包圍網中殺出一條路。

  拜託了,他的傻女孩千萬可別真的那麼傻……

  白起正欲阻止,可是同僚的聲音毫不留情的傳來。

  「開槍!」

  他的女孩,此刻置身於危險之中。

  白起腦袋一片空白,身體不由自主衝上前伸出手,像往常一樣把嬌弱的女孩攬入懷中緊緊護著。

  別怕,有我在。

  絕不讓妳再受到半份傷害。

  「「碰——!」」

  這一次,自己有保護好她嗎?




  「白起!」

  「白警官!」

  白起緊緊抱著女孩,由於小腿被擊中而跪了下來,背後的傷疼的他冷汗直流,但是他沒有出半點聲,只是心急的看著懷中的人兒,反覆看了一陣,他才扯出一抹笑。

  嗯,沒有受傷就好。

  「白起……」

  女孩從他的胸口離開,臉上佈滿淚痕,顫顫地伸出手掌覆上白起那蒼白卻露出柔和笑意的臉。她從白起抱著她後顫了一瞬知道,他確確實實的中槍了,為了保護自己這罪惡的人。

  是她做錯事了,是她錯了,為什麼白起要為自己擋下來?

  警察們趕緊叫救護車,而其中那個早上將資料拿去給白起的警官走到兩人面前,無視女孩因此抱緊白起的動作與陰狠威嚇的視線。

  「白警官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意思是說,那兩發子彈都是瞄準女孩的手腳,並不會有生命危險,而白起這一個移動,讓子彈都打在了錯的地方。

  然而白起,沒有穿防彈衣,沒有任何的防護,就這樣結結實實的挨了子彈。

  傻了嗎他?

  白起對上他的視線,堅定的說:「我知道。抱歉。」

  他會讓女孩受到應有的處分,但他不能讓她受半點傷。

  看著這樣的他,警官不禁嘆息,但也沒再說些什麼,只是離開兩人身旁,留給他們多一點相處時間。

  胸口翻騰著,嘴角溢出絲絲鮮血,白起的模樣讓女孩嚇到了。她忍不住驚呼一聲,淚水又不受控的奪框而出。

  「沒事,別怕……」白起只是不斷又不斷地重覆著,輕撫著她的頭頂,眼神逐漸矇矓渙散。

  見狀,叫女孩怎麼不害怕,她隱約察覺白起可能……不,她不敢再想下去,白起一定會活得好好的,是她殺了人,不是白起的錯,別讓他為此犧牲。

  「白起……你不能死,不要……拜託……」

  她會乖乖認罪的,只要白起沒事,她什麼都聽他的。

  所以你不要死,白起。

  「我只要妳安好,便好。」白起沒有答應她,他不敢說謊騙她。「答應我……不要再做錯事了,好嗎?」

  白起果然還是無法放心,一遍又一遍的勸著,得到女孩的回應後,才笑著在對方額上落下一吻。「約定好了。」

  這樣,我就放心了。

  對不起,看來我沒辦法繼續陪著妳了。

  下一世……我會用一輩子補償妳。

  「咳咳……」

  鮮紅的血液開始從他的口中湧出,染紅了兩人的衣賞,眾目睽睽之下,在戰場上驍勇善戰,如其戰神之名的白起倒了,倒在他用生命護著的愛人懷裡。

  「咦?」女孩愣住了,根本無法置信。淚水從眼眶滑落,滾過臉頰。

  白……起……?

  你怎麼……倒下了?

  猛然驚醒,女孩扭過頭,惡狠狠的吼叫:「我會認罪的!我都說我會認罪的!救護車為什麼還不來!快一點啊!」

  「救護車還卡在路上……」

  原本吵雜的暗巷剎那間靜了下來,警察與少女皆不再出聲,而少女只是用絕望的視線望著靠在自己身上,已經了無氣息的男人。

  他走的安詳,臉上的表情彷彿只是睡著了,嘴角還掛著笑意。輕觸男人美好的唇線,少女笑了。

  既然如此……

  「好好休息吧,白起。」

  倏忽,落在她身旁的刀被拿起,當眾人還在警戒,她看也不看周遭,視線至始至終都落在她最愛的男人的臉上,反手一刺,刀尖沒入自己左胸口。

  來世,再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