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愛能戰勝恐懼(五)

就算不是因為與卡瑞莎的那番對話，戴維娜都會趁著下午空堂的時間，開車到祖母家找她一趟。經過昨晚受到情緒的影響，令體內的魔力自行爆發，她深深明白到學習控制魔法絕對是刻不容緩的事。倘若不能隨心所欲地使用這種力量，無論她多麼希望透過魔法幫助傑瑞德他們對付敵人，到頭來都只是有心無力。

邁著堅定的腳步踏上門廊，她來到緊閉的白色大門前，抬手按下門鈴。隨著旋轉門把的喀嚓聲響起，厚重的門扉緩緩地往內開啟，映入眼簾自然是莫伊拉那張柔和慈祥的面容。

由於戴維娜稍早前已經跟她通過電話，表明希望找她請教魔法。因此看到她的出現，莫伊拉並沒有感到驚訝，對她表現出熱情的迎接態度。

「很歡迎妳的到來，親愛的。」和藹而溫暖的笑容在她的臉上蕩漾開來，清澈明亮的雙眸頓時彎得像月牙一般。稍後，她收起投向戴維娜的目光，往屋外左右地掃視一番，似乎因為沒有發現某個人的身影而感到奇怪，「怎麼今天不見妳的吸血鬼男友？」

「噢，不，奶奶。」她的用詞明顯讓戴維娜慌亂起來，連忙罷手否認，「妳誤會了，我們不是妳想像中的那種關係。」

「是暫時還不是吧？」莫伊拉故意對她眨眨眼，笑容變得意味深長，「昨天我發現到，他看著妳的眼神蘊藏著某種特殊的情感，就跟妳祖父當年看著我的眼神幾乎是一模一樣的。」

聽聞祖母的話，戴維娜只是垂下眼睫，沉默不語，一股滯悶難安的感覺不禁油然而生。就算她現在確定自己對傑瑞德的心意又如何？她又不清楚他內心的想法。現在的他不僅拒絕與她見面，更不想聽到她的聲音，說不定根本就沒有對她產生過半點男女之情，從頭到尾都只是她一廂情願罷了。

「別站在外面了，進來再說吧。」

看見她眼底劃過悵然的神色，擺出鬱鬱不樂的模樣，莫伊拉心裡已經猜出個大概來，於是主動結束與傑瑞德相關的話題，後退幾步，側身邀請她進屋。

戴維娜禮貌性地朝她微微含頜，接著舉步跨過門檻，進入玄關，一路沿著廊道來到寬敞整齊的客廳。耀眼的日光透過窗外流瀉進來，照亮著整個室內的環境。當她注意到沙發上坐著一道身材高大的熟悉身影，腳下的步伐驀地一滯。

只見洛爾正把手中的陶瓷茶杯端到嘴邊，悠然地輕啜著冒煙的熱茶。當他把茶杯放回桌上時，察覺到戴維娜面露些許愕然，於是無奈地莞爾，一臉平靜地說道：「我跟妳祖母互相認識，而且又是屬於同一個巫團，沒有必要這麼驚訝看到我吧？」

「噢，我沒有打擾到你們吧？」她急忙轉頭回望莫伊拉，語氣帶著明顯的慌張。
　
「沒關係，我跟洛爾只是在討論跟巫團相關的事，妳也是我們的成員，沒有什麼是妳不能知道的。更何況，我認為跟魔法有關的事，說不定洛爾也能夠幫上忙。」莫伊拉慢慢踱步至她的面前，微笑著搖頭回應。想起戴維娜來找她的目的，她也不再說一些無關緊要的話，直截了當地詢問，「妳在電話裡提到，希望從今天開始練習控制魔法的，對吧？」

「嗯。」戴維娜毫不遲疑地點頭，沒有因為洛爾的存在而有所顧忌，顯然對他抱持著某種程度的信任。其後她的神色稍變，染上一份憂慮與不安，「昨天奶奶妳向我提過，情緒是會影響魔法的穩定性，導致魔法不聽我的使喚爆發出來。昨晚發生了一些事情，讓我感受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憤怒，那種感覺跟我平常生氣的時候是截然不同的，會讓我產生一種渴望摧毀的情緒。而最可怕的是，我居然會享受怒意被釋放出來的快感。」

「那是妳的魔法在影響著妳，我曾經也有過這樣的經歷。」聽見洛爾主動開口回答，戴維娜的注意力立刻轉移到他的身上。只見他的臉色變得凝重了幾分，彷彿在表示，她是有需要嚴肅地正視這個問題，「妳的魔力被埋藏在大自然裡已經有著很長的時間，等了那麼久總算回到妳的體內，自然渴望著能夠把那股力量盡快被釋放出來。然而它一直沒有等到被妳使用的機會，於是只好藉著擴大妳的負面情緒，慢慢侵蝕妳的理智，等到妳完全被情緒控制，自然會把那股壓抑已久的力量像發洩一般徹底爆發出來。」

「要是我體內的魔法真的那麼渴望被釋放，那為什麼昨晚我遇到危險的時候，卻又無法適當地使用魔法保護自己？」各種紛亂的思緒在戴維娜的心中翻湧，令她急切想撥開層層迷霧找出答案。

「老天哪，妳在昨晚遇到危險？」莫伊拉聞言，心頭猛地一緊，皺眉擔心地問。

「沒事，事情都已經順利解決了。」她馬上將目光投向祖母，對她釋出一抹安撫的微笑。然而當想起傑瑞德因為自責正陷入無助的悲傷中，她的眼角陡然染上些許失落，酸澀的語聲中洩漏出深沉的傷感和沮喪，「雖然也不盡然。」

「魔法本身是擁有自己的靈性，倘若妳還沒有完全純熟地控制它，它只會按照自己的意願行事。」當洛爾那道平淡沉穩的聲音再度響起，她馬上從憂慮的思緒中回過神，「要讓魔法順從乖巧地從妳的身上流出，必須要先學會當它的主人，當它的指揮者。」

「那我需要怎麼做？」戴維娜急不可耐地追問，焦急的語氣中顯露出她對學習掌控魔法有多麼迫切。

「控制魔法是需要透過反覆的練習，讓體內的能量漸漸馴服在妳的掌控之中。」這次開口回答的是莫伊拉，她給戴維娜的感覺就像是母親羅莎琳，好聽的嗓音是那麼柔軟親切，讓她緊繃的情緒得到短暫的舒緩，「昨天我不是把克里斯的魔法書轉交給妳了嗎？妳有回去看過嗎？裡面有沒有哪一種簡單的魔法妳是希望學習的？每當妳順利施展某一種法術，就表示妳能夠漸漸掌握控制魔法的技巧。」

「我剛剛有翻看過爸爸的魔法書，知道有一種魔法稱為空間連結術。只要施展這個法術，就可以把我跟另一個人的位置連結起來。如果我希望能在今天內掌握這個魔法，妳覺得有可能嗎？」戴維娜謹慎地觀察著祖母的表情，語帶試探地問道。

「這個魔法不算很複雜，並不需要用到任何魔法材料，若然妳能夠在心如止水的境界下唸出咒語，相信要學會不是困難的事。但如果妳不介意，能告訴我為什麼會希望學習空間連結術嗎？」莫伊拉輕蹙起眉頭，對此感到疑惑不解。

以入門的魔法來說，作為初學者的巫師通常會先學習定位咒或定點傳送術，因為相對較為實用，可以廣泛應用在日常生活中。相反空間連結術並沒有太大的用處，被使用的機會也不多，很少會有巫師刻意學習這個魔法。

「那是因為......」

她霎時間語塞，不曉得該如何回答。

她需要說實話嗎？剛剛奶奶不是也以為她跟傑瑞德是一對嗎？這麼說來，奶奶應該並不討厭他吧？如果讓奶奶知道她對他的心意，應該會贊成她主動出擊，勇氣爭取自己的幸福吧？

戴維娜咬著嘴唇，躊躇半晌，直到一個決定在心中悄然成形，才鼓起勇氣，抬眼注視著莫伊拉，堅定而緩慢地吐出自己的心聲：「是為了一個對我很重要的人。我決定要在晚上跟他見面，所以一定要在這之前學會這個魔法，不然我怕自己會永遠失去他。」

她此言一出，莫伊拉和洛爾都驚訝得微微張開嘴，卻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瞪大的雙瞳裡溢滿難以置信，彷彿沒有料到她會對他們如此坦白。當然啦，即使戴維娜沒有明確提到口中的對象是誰，他們心裡也非常清楚，肯定是那位經常陪伴在她身邊的吸血鬼——

傑瑞德．賽伯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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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砰！砰......」

穿著黑色背心和運動褲的傑瑞德正站在一個懸掛在天花板橫樑上的沙袋前，接連不斷地揮動拳頭，把眼前的沙袋擊打得不停搖晃震動，重擊的悶響聲連綿不絕。

除了恆常鍛練，每當傑瑞德心情不佳時，都會將沙袋掛在房間裡盡情發洩。

他重複左右出拳的動作已經將近半個小時，絲毫沒打算要停下來休息，反而一拳比一拳更猛力地轟擊著沙袋，像是要把心頭的苦悶全都宣洩出來。淋漓的汗水將他的髮絲打濕，狼狽地黏在額前。

就在傑瑞德仍專注地抬起結實的拳頭，使勁地砸著沙袋時，他敏銳的聽覺忽然捕捉到高跟鞋由遠而近敲擊著地面的清脆聲，於是停止擊打的動作，下意識地轉頭，把視線飄向敞開的房門。待看清來者的面貌，他不由愣怔一下，神情顯得略為意外。

朝他迎面走來的是吉爾伯特夫人。發現那抹詫異的目光朝她投射過來，她主動對他綻開柔和的淺笑，卻沒有開口出聲。

傑瑞德的眉毛微微彎起一吋，單手扶著還在左右搖擺的沙袋，擺出一副瞭然於胸的模樣：「沒猜錯的話，是小莎讓夫人妳過來的吧？」

「別誤會，我只是聽到你的房間傳來這麼響亮的聲音，才會走過來看看的。」吉爾伯特夫人來到他的面前停住腳步，唇角始終含著微微的笑意，用溫和的聲調對他問，「要換件衣服，陪我到外面的庭園一趟嗎？」

「我……我不認為這是個好主意。」他刻意撇開視線，略顯淡漠地拒絕，一股像陰霾般的沉鬱剎那間蒙上他俊俏的臉龐。

「拜託，傑瑞德，這裡是你的家，又沒有陌生人在這裡，難道你是三歲小孩嗎？擔心花園裡會有張大嘴巴，把你吞進肚子裡的怪獸？」然而吉爾伯特夫人沒有因為他的拒絕而默默離開，反而挑高雙眉，換上開玩笑的口吻應對他的冷漠。

聽見此言，雖然傑瑞德的心情依然差勁透頂，嘴角還是忍不住悄悄上揚，滑開細微難察的笑意。對於夫人罕有地展露出風趣幽默的一面，確實讓他覺得意想不到。

「我會在庭園等你。」

丟下這句話，吉爾伯特夫人沒有等待他答覆，便轉身邁步離開，彷彿很有信心他會在稍後過去找她。看著她的背影逐漸消失在視線內，傑瑞德慢慢收起唇畔的弧度，一聲無奈的嘆息自嘴裡溢出。

面對吉爾伯特夫人的請求，他根本沒有辦法拒絕，於是迅速換上乾爽的衣物，便拖著沉重的步調下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