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 治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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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3-03
(奧路夫‧克羅霍恩的視角)

聽到莎凡妮亞所提出的要求後,王兄的眼睛稍稍瞇了起來。其他人可能不會為意這微小的變化,但是我作為自小跟他一起長大的兄弟十分清楚,這是他感到不悅的表現。

「怎麼了,殿下?我這個請求沒有甚麼不合理的地方吧?瘴氣對於魔族而言就是命根,相等於人類的糧食。若果有人企圖掐斷大杜西里公國的糧食供應從而引發飢荒殺死大量國民,阿茲維爾殿下肯定也會全力阻止吧?」

「這兩種不能直接類比,畢竟糧食並不會導致土地被侵蝕腐壞、亦不會危及人類的性命。若果照埃葵斯同學的要求完全禁止此類行為,有可能導致日後無辜的民眾因為失控噴湧的瘴氣受害時我們卻無法拯救性命。」

好一番冠冕堂皇的說辭。只不過,王兄你的內心所盤算的肯定不只這些。莎凡妮亞大概也是這麼認為,只見她盤起雙手抱胸以越發堅定熾烈的視線瞪著王兄。

「阿茲維爾殿下若果拒絕答應上述的條件,我就拒絕代表大杜西里公國遊說魔族進行和解。不但如此,我還會告知魔族克羅霍恩王家並不值得信任、無論殿下以甚麼方法進行交涉也千萬別答應下來。」

「……看時間也差不多該進膳了。請各位先移步到宴會廳稍候片刻,御廚很快就會為大家奉上膳食。餘下的問題,可以在午餐享用完畢後繼續磋商。」

是想在午飯時間思考應對方法嗎?才剛這麼想,王兄那猶如鷹隼般尖銳的眼神就轉到自己身上了。

「奧路夫,稍微留步。有些事情要跟你單獨說。」

「我明白了,阿茲維爾殿下。」

察覺到氣氛有些不對勁的安娜塔莎,朝我投以擔憂的視線。我走到她身旁輕輕地摟著她示意自己沒有問題後,她才依依不捨地隨著其他人離開。宏大的會議室就只剩下我與王兄,顯得格外空曠。

「奧路夫,你到底是站在哪邊的?」

「抱歉,我不太明白您想表達的意思,能請您更詳細地說明一下嗎,阿茲維爾殿下?」

我模仿其他人那樣道出敬稱後,王兄就不耐煩地揮著手。

「這裡沒有別的人,不要使用那種別扭的稱呼、也少給我裝傻了,這兩種行為同樣使人生厭。剛才埃葵斯同學所提出的請求,不就是你給她支招教她這麼說的嗎?為甚麼要幫助魔族?」

「王兄這話說得可真奇怪。今天召開這場會議不就是希望協商如何跟魔族和平共處嗎?作為協力者的我稍微提醒對方需要注意的事項、避免在簽下懷有缺陷的條約後雙方再因為這個問題又爭論一番,我還以為王兄你比較喜歡這種有高效率的辦事方法呢。」

王兄沒有答話,只是緊抿著嘴唇、紅褐色的眼瞳像是獵鷹盤算著該如何把獵物撕開。他這個表情我也挺熟悉了,小時候王兄老是搬出這副架勢無言地逼我供認出自己的虧心事並向父王自首。

「我覺得莎凡妮亞所描繪,願意給人第二次機會、人與人之間能相互支持的世界比起王兄理想中的國度要美麗多了。在王宮她挺身而出跟你對峙時我已經有點猶疑了,而現在,我則無比確信。」

「所以你不惜教唆埃葵斯同學無理取鬧,迫使大杜西里公國對人類身懷怨恨的魔族、以及威脅全國人民的安全的瘴氣全都置之不理?你所謂美麗的世界就是置人民的性命於恆常的危險當中嗎?」

果然如此。王兄打從一開始就沒有打算真正地跟魔族和平共處。與魔族講和只是拖延時間的權宜之計,之後肯定是打算秘密地對王立研究所下令全力研究如何不倚靠魔族徹底消除國土底下的瘴氣。事成以後,魔族就只能沉默地凋零、或是以卵擊石自取滅亡。

「為甚麼王兄會覺得把魔族殺光、消除所有瘴氣,人民的性命就能安全呢?就在不久前,我們還盤算著只要大肆殺戮魔族再將性格較膽怯囚禁起來當實驗品、殊不知魔族數量銳減後大杜西里公國就會被瘴氣所滅頂。要不是被莎凡妮亞她們阻止,我們已經成了亡國的罪魁禍首了。」

過去因為懼怕與自愧不如,總是在王兄面前抬不起頭。可是,現在我能毫不動搖地直視他、告訴他也有看走眼的時候。正因為我不同於王兄,是一個身負缺點亦會犯錯的普通人、才得以看到他所看不到的事物。

「現在知道瘴氣是魔族的生命泉源,而這片土地之所以能讓生命繁衍正正是因為魔族吸收了過量的瘴氣。王兄你就不覺得將這片土地上源遠流長的自然規律破壞很可能引發更大的災難嗎?」

比如說,這個國家之所以魔力持有者的人口比例遠高於鄰國的原因、其實與瘴氣有關。如果這類假設成立,那麼我國就會失去一直倚賴的最大優勢。

「去年我被革除王族身份後,連帶首席外交官也辭退了。從亞干尼公爵聽說了,我離開後王兄似乎把對他國的態度、尤其是古魯茲共和國這種非友好國調整至很強硬啊?都讓他們氣得二話不說協助魔族進行破壞了。」

魔族也是外交方面也是,王兄這種一味依靠自身力量使他人屈服的做派,底是在減少敵人還是增加敵人?看似是為國民、國家帶來最大利益的行動,結算起來又是怎麼一回事?

「順帶一提,王兄似乎太低估莎凡妮亞。我並沒有替她支招或者提出任何建議、單純只是提醒一句『把一切事態發展全都掌握於手心之上牢牢控制著,是王兄的生存方式』,她就把剩下的全都自己推導出來了。」

真笨吶,明明一直等待的人已經出現卻仍渾然不覺。本來我想這麼多說一句,但是一想到去年我自己跟安娜塔莎的糾紛就自覺閉上嘴了。在情路上走得如此坎坷難道是家族遺傳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