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4-4　少女心海底針，撈到之前先淹死人

　　諾肯衝出房間後再次進行感應，其後發覺梅麗思身在他之前待過的天台，諾肯馬不停蹄地踏上通往天台的階梯，卻在推開樓頂那扇門以前驀然停下──因為他雖然憑著一股衝動來到這裡，但卻還是不曉得自己能說些什麼。

　　我該怎樣瞭解梅麗思的真實心情？又該如何從她口中問出真相？……不，更重要的是──在盼望她開口對我說話前，我是不是該先表明自己的感覺？對了，就是這樣！我必須好好地告訴她──

　　無論如何我都不希望她消失！

　　在思考這些事的過程中，諾肯的心境由遲疑漸轉為堅定，他開啟通達天台的門扉，並瞥見梅麗思倚著天台邊緣的背影。梅麗思想必早已覺察對方的存在，可這時的她依然眺向遠處擺明不想理會，而諾肯也沒膽量抓她肩膀逼她轉過來，所以只好站在天台門邊展開試探的第一步。

　　諾肯原本想用腦內傳音，卻又覺得這樣不夠誠意，因此他做了個深呼吸大膽張口，光要吐出以下這段開場白就耗費他莫大心力：「梅麗思，我有話……想跟妳說。」

　　梅麗思的銀白長髮隨風飄逸，但她本身倒沒有任何動靜，此種毫無回應的情形也在諾肯預料當中，他不奢望少女馬上就願意跟他交談。只要梅麗思沒摀住雙耳也沒離開現場，諾肯就能繼續唱獨腳戲，把想講的話講出來──不過意外的是，梅麗思接下來有了反應。

　　「事到如今還有什麼好說的？」梅麗思維持背對諾肯的狀態，她降至冰點的嗓音教諾肯打個寒顫，然而少女至少還會出聲答話，這又讓諾肯感到有點兒開心。

　　「我……很抱歉，因為我不了解妳的心情──」諾肯以微顫的聲線垂頭述說，他終究得緊盯著地面，才能使自身的勇氣持續久一些。「或許我應該……尊重妳的使命，而不是自以為正確地阻止妳。可是，我……」

　　諾肯偷瞄一眼尚未轉過身的梅麗思，接著又垂下眸僵硬不流暢地說：「要我眼睜睜地看著妳死掉，這我實在做不到──當然我並不是不想革命，我也知道可能沒有兩全其美的辦法，但我當時的心情就只是……不希望妳離開我身邊。」

　　如果諾肯敢走近一點仔細瞧清楚，那他應該會發現梅麗思的耳根在泛紅，可惜諾肯仍舊只敢看地上，而他的真情告白也還在進行：「正如妳所說，最好的機會或許被我親手給毀了，不過我是覺得──只要我努力修行拚命變強，也許就能夠彌補目前欠缺的力量……」

　　我在扯什麼大話呀？一定又會被梅麗思嫌太過天真吧！諾肯自嘲地心想，但他還是得把最後一段話講完：「所以我的意思是，妳不必把重責大任全攬在自己身上──我絕對不會放棄的，無論是革命理念……還是妳的性命。」

　　在接下來的十幾秒內，諾肯慢慢調整吐納並反省剛才的發言，他認為自己似乎也沒表達出重點，最深刻的心情果然無法輕易用言語道盡吧！但若是什麼都不說，那就會留下更多遺憾，他覺得眼前的時機比革命時機更不該錯過──

　　「你可真貪心，居然想在毫無犧牲的情況下完成革命嗎？」梅麗思的冰冷音色傳來，截斷諾肯的自我省思。

　　「呃……我知道那太過理想化……光這次戰鬥就打壞了好幾個地方。」諾肯啼笑皆非地受教，果真被吐槽了啊……

　　「其實我還是非常生氣。」梅麗思緊抓著天台邊緣的圍牆，這動作連後方的諾肯也有注意到。

　　「……嗯。」諾肯只能沈痛地應聲；所以現在是要呼我巴掌囉？盡管來吧！

　　諾肯懷著悲壯的情緒緊閉雙眼，在這當兒他聽見梅麗思走過來，當少女停在面前之際，諾肯直立不動地準備迎接落下的巴掌──然而數秒鐘後，他並未感到臉上有任何痛楚，反倒有一股柔軟溫暖的觸感襲向胸懷，諾肯納悶地半睜開眼，登時被突發狀況嚇得目瞪口呆。

　　只見梅麗思撲進了諾肯懷裡，她的雙臂也環繞著他的身體，諾肯的心理狀態簡直緊張到爆炸，他完全沒料到梅麗思會這樣做，預期跟現實的落差造成前所未有的重大刺激。

　　「我是在生自己的氣……戴上那個道具的時候，我明明下定決心要完成使命，可是到了緊要關頭，我卻因為被你給阻止，就白白浪費掉有限的時間……」梅麗思把小臉埋在諾肯胸膛低喃，此舉令後者的心臟無可遏抑地瘋狂亂跳。

　　嗚……手不知該擺哪裡──！諾肯在心中如此慘叫，舉高的雙手呈現貌似投降的姿態，同時他也為入耳的話語感到困惑，梅麗思不是在生他的氣嗎？

　　「我覺得是我害你無法達成目標……身為你的神兵，我竟然沒在重要時刻幫上你的忙，而且還因為被你親了就心生動搖……」梅麗思冷不防提起那場吻戲，使諾肯的羞窘程度打破紀錄，而更窘的還在後面，梅麗思霍然抬頭朝他喊問：「你為什麼不抱我？」

　　梅麗思的眼眶噙著淚水，聲中含有某種渴望與急切，諾肯被她仰頭凝視的模樣弄得心慌意亂，只好保持投降狀態結結巴巴地胡說：「呃這──隨便抱妳感覺很沒禮貌……」

　　「哼嗯～～」梅麗思發出不滿的聲音，使出更大的力氣緊抱住諾肯，這記狠招著實讓諾肯差點喘不過氣，但少女很快又放鬆力道，用撒嬌般的音調小聲賠罪：「對不起，之前因為情緒不穩打你耳光……」

　　「啊……沒、沒關係啦。」諾肯定定神之後想起更該說的話，不過，他覺得自己的勇氣配額似乎已用完，於是只好重拾心電感應這個老方法：『還有──我並不後悔阻止妳，所以請妳別再說什麼沒幫上我的忙，好嗎？』

　　靜默片刻後，梅麗思依偎在諾肯胸前輕輕點了頭，但諾肯依舊放不下心，因為他看不見梅麗思低垂的臉，所以無法從表情判定對方是否已恢復正常。

　　對了，為避免梅麗思又做出自殺行為，得把種子庫的事問清楚才行……諾肯在深思中不知不覺地回擁住少女，可他的心境已不像方才那樣曖昧悸動，取而代之的是如蒙烏雲的沈鬱憂慮。

　　『梅麗思，告訴我種子庫的事──我想知道妳跟皇帝陛下，以及種子庫之間究竟有什麼關聯。』諾肯以腦內傳音逕自提出要求，他當然沒忽略懷中人嬌軀一顫的反應。

　　梅麗思緩緩鬆開摟住諾肯的雙臂，退離後者身上並抹了抹眼睛，由於彼此距離稍微拉開，諾肯總算瞧清了對方臉上的神情；縱使眼眸略濕臉蛋微紅，梅麗思仍做好覺悟般地抿抿櫻唇，她送來的腦內訊息也令諾肯產生隱微不安。

　　『趁現在把已知的一切告訴你也好……既然我沒按照預定完成使命，接下來的發展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