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燒烤店烏雲籠罩

本章節 9444 字
更新於: 2020-02-29
有朋友問自我介紹中「勢利加劇」的原因,哈哈,其實很普通就是希望能夠變成一位可以靠小說生活的作家啦,雖然一邊工作還是可以寫小說,但是還是能全職寫小說最開心就是了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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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燒烤店烏雲籠罩
新月像帶著嘲弄意味的嘴角,平靜地掛在黑中帶藍的夜空上。
無數的橙色光芒在街上流竄,喇啪聲與引擎聲譜成都市人們最熟悉的背景音樂。
一台在路橋上前進的黑色轎車中,有兩人正在交談著。
「尋真呀,現在高中了,有沒有決定以後要做什麼呀?」這人說話正氣十足,速度不快不慢,每一個字卻說得十分沉穩清楚。
「嗯……如果可以的話,或許我會當一個總裁之類的吧?畢竟總裁這工作聽起來高貴,但是普及到連招牌掉下打到的都是總裁了。」回話的人聲音聽來十分溫馴,好像別人要求什麼,他都一定會幫忙似的。
「要當總裁哪有這麼簡單?而且總裁是一個職位,可不是職業。要不,跟叔叔一樣,當個警察?警察工作雖然辛苦,但是保家衛民,捍衛正義,薪水也高於一般工作呦。」
「嗯……如果過個兩三年之後,我還沒想到要做什麼,或許真會去當警察也說不定呢。」
一道車燈從對向車道照射而來,兩人的模樣在燈光之下顯得十分清晰。
一人剃著英氣挺拔的三分頭,模樣十分俊朗,胸膛厚實,顯然正是當警察的叔叔。
另一位是一個少年,約略十六、七歲年紀,皮膚白皙得彷彿未曾受過日曬,身材有些營養不良的疑慮,臉型與五官說不上英俊瀟灑,比例與位置倒是不錯。但是,一般人若在街上遇到他,第一眼看的,一定是那頭上十分搶鏡,又令人發嚎的大捲髮。
「真要說起來,做什麼都好,只要不是作姦犯科,或者是像你哥那樣在夜市擺攤都是不錯的。」叔叔一邊開車,一邊一本正經的說著。
為什麼像哥那樣在夜市擺攤會跟作姦犯科同一層次呀?尋真將手探入捲髮之中搔了搔。算了,反正叔叔就是那種嘴上說著支持別人的夢想,但骨子裡就是「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傳統思維。
「先跟阿真交代一下,待會吃飯的時候,可盡量不要插嘴。」
「嗯?怎麼了?」平常錢尋真也不是那一種喜歡插嘴的人,叔叔特別的提醒,倒引起他的注意。
「叔叔的朋友,似乎有嚴重的精神疾病,如果你太吵鬧的話,我怕會影響到他的情緒。」
「叔叔可以放心,等一下我的嘴吧應該沒空說話的。」錢尋真按著飢腸轆轆的肚子。
在陸橋末端的轎車放緩了步伐,一個轉身進入沉默又陰暗的小巷弄之中。小巷底是一座停車場,叔姪兩人下車。
下車地點是一間日式燒烤店。店門口的落地窗晶瑩透明的好像天天都有人擦拭。店內的空間十分寬大,若把那些以原木製成的桌子撤開,也能讓人在裡頭辦些活動。
雖然是夜晚,但夏夜依舊悶熱,令人汗流浹背,兩人都很想趕緊進到屋內。
叔叔一按門鈴,對講機傳來聲響:「哪位?」
「是我,阿衛。」
「啊,錢衛先生,請進。」
應門的是一位中年婦人,身材保養的十分得宜,頭髮之中藏著些白絲,微笑時眼角已有歲月的痕跡。
婦人招待兩人坐在離廚房最近的座位,接著進入廚房。
廚房內傳來一陣稀疏的交談話語,一位穿著黃色國小運動服的女孩,從廚房門口正對著的樓梯走了上去。
婦人用黑色端盤端來兩杯紅茶和一些開胃菜,順勢坐在叔侄兩前的座位,「不好意思,醫生說老公的病情還是要多多跟朋友接觸才會好轉,想來想去,除了商業往來的之外,老公最好的朋友也就是錢先生了。」
開這家店的江澤老闆,是錢衛同學,兩人一同在警察學校就讀,彼此存在著亦敵亦友的競爭關係,還曾經被同學們說過腐味甚濃。畢業之後,江澤由於不斷被黑道糾纏,最後決定放棄警察職位,改經營這間燒烤店。
錢衛說:「這倒不用見外,聽見江澤有躁鬱症時,我真嚇了一大跳,之前跟他傳訊息還覺得他好好的,怎麼知道竟然嚴重到有自殘傾向。」
江太太說:「是呀……發作起來……可真是令人擔心呀。」
「他現在還是會有自殘的症狀嗎?」
「嗯……這躁鬱症的情況從來就沒有好過。」
叔叔朋友有躁鬱症當然是大事,但這可比不上自已五臟廟沒祭品,錢尋真偷偷摸摸的將手指移向開胃菜中的煙燻辣味小章魚,怎知道錢衛拿筷子迅捷的敲上了他的手背,他觸電般將發麻的手收回。
他心中一陣碎念,將自己的手輕輕揉著,眼角餘光忽然留在江太太的領口。
江太太領口上似乎露出了一道約略兩公分的紅色痕跡。領口上是兩公分,裡頭呢?
樓梯之間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爸……爸爸……起不來了──!」
錢衛與尋真心臟一抽,雙雙站了起來。正是嗅到了不尋常的犯罪氣氛。
兩人帶著破門而入的氣勢,邁步而出。
接著就像被什麼絆住一樣,差點跌倒。
「唉呀,全身無力,很難爬起來呀。」一名方臉的中年男子從樓梯上走下。
這男子彷彿有一段時日沒有進食,雙頰凹陷,也很像有好幾天沒有睡覺,有著如墨般的黑眼圈。整個人與其說骯髒,不如說有一種陳舊的感覺。由於整個人都非常黯淡,他左手腕上緊緊纏著的乾淨繃帶,異常顯眼。
「阿衛……好久不見啦……」
「江澤!」
「不必起來了,我過去坐就好了!」江澤話講得很有精神,但就像將殘破的古物噴上層亮光漆一樣,本質依舊是容易損壞的。
錢衛看江澤坐在江太太身邊,又看尋真餓得有氣無力的模樣,索性要他去隔壁桌與那名國小女孩同坐。要怎樣狼吞虎嚥就隨便他了。
「那個──」瞧著江澤手腕上的繃帶,錢衛當然隱隱知道那是怎麼來的,只是不方便問,「最近生意怎樣?」
「還不錯啦,有時候我也得要下去忙了。」
「這間家應該也不便宜吧?以前你還不太會理財,沒想到現在竟然有辦法開這樣的店了。」
「這……這都是老婆幫的忙,只靠我,根本就開不了的。」
「既然現在生活無憂,那怎麼還會得躁鬱症呢?」
「這……我……我也不知道……」江澤乾笑了幾聲,聲音像是損壞的引擎。
江太太插嘴說:「一定是都是因為太過完美主義了,老公就是希望什麼事都能做到最好……雖然做事情太過粗心會讓人反感,但是太過要求完美,也只是在苛責自己罷了。」
錢衛嘆了口氣:「人生就像橡皮筋一樣,如果一直太過緊繃,反而容易斷的,像我偶爾也會希望上頭給我點涼缺呀。」
錢衛與江澤漫無目的聊起天來,一旁的尋真化身成為一頭暴走的小獅子,毫不客氣的瘋狂咬著牛肉片,那種入口即化、鮮嫩多姿的美味讓尋真完全無法抗拒。
「哇塞……大哥哥,你是多久沒有吃飯了呀?」那名瞧來似乎還是國小生的女孩看傻了眼。
「林家轟溪豪脂嘛!(你家東西好吃嘛!)」
小女孩雖然離亭亭玉立還遠了點,不過有著濃濃的純真氣息,沒來由的一問:「為什麼要燙黑人頭呀?」
大口咬著肉片,吞下後,尋真比著自己腦袋說:「這個?我本來就長這樣了。」
小女孩瞧著錢尋真的大捲毛,一隻手不由自主的輕輕搭上,享受著那極致柔滑的觸感。撫摸的同時,她不禁想起一隻可愛的紅貴賓。
「誒──!」
「啊……對不起,看見就好想要摸。」
「誒──!」
「啊……對不起,我又忍不住摸了!」
「喂!」
「矮額,好兇!跟爸爸一樣兇!」女孩將一盤牛肉、醬料、摻著芝麻的米飯放上拖盤,逃難般的帶去門口那兒的坐位坐。
錢尋真無奈的哼了口氣,緩和自己的情緒。
正當終於可以專心享受美食的時候,隔壁桌哪醉漢似的語調又傳來──
「──那傢伙真是超混蛋呀!」
江澤好像是想起以前被黑道糾纏的情境,大呼小叫,甚至站起身子在空中胡亂比劃。此時燒肉店之內一片明亮,但江澤卻像是受到了強光刺激的蝙蝠,試圖做些掙扎。
錢衛想要安撫他,說了些話,卻又不知道那些話哪裡刺激到江澤,他的音量已接近咆哮。
也太可怕了吧,情緒這麼不受控的嗎?錢尋真聽了一陣,感覺怪不舒服的,這飯他也吃不太下去,隨口將桌前的食物嚥下,走到店家門口附近。
「……喜歡就繼續摸吧。」
「耶──!那……喜歡的話,我們這邊的小說和漫畫都可以讓你看呦,你等下看的時候我再摸!」
放在店門口的是一座平凡單調的白色書櫃,約略兩公尺高,下方有兩個抽屜,其中大多是當紅的漫畫和輕小說,是江太太給那些領號碼牌的客人殺時間用的。錢尋真瞧了一陣子,並沒有自己喜歡的推理故事,隨手拉開櫃子下方的櫥櫃。
櫥櫃之中,並不是小說或漫畫,而是一封封的信件。「嗯……地方法院檢察署……?」他翻著信件,將信件拿出觀看。
背信案件?普通侵佔案件?詐欺案件?這是……這是啥?哇……哇塞,這麼多通知?去法庭的時間就多的不用工作了吧?嗯……?
這一剎那,尋真感受到腦門後方有一陣越來越強大的壓迫感,簡直強大到讓他的捲毛又更捲了。
一隻手臂沉重地搭在他肩膀上,「不要亂翻別人東西!都已經高中了,這種事情不用叔叔教吧!」
錢衛一把搶下那些通知信函,稍微察看,心中暗叫,一股強烈震撼感油然而生,但他強裝鎮定,將櫥櫃信函放回闔上。「再等兩下就要回家啦,要看漫畫小說就看,不要再亂翻別人東西了。」
錢尋真應諾,吐吐舌頭。
「沒有喜歡的嗎?那要不要看這本?」那位女孩彎下腰,拔蘿蔔般的從書櫃腳下抽出一本小說。
那是一本名不見經傳的小說,作者名是三分微光,還不知道內容是什麼。
反正終究只是要殺時間的,誰的小說也不是太所謂啦……而且附近還有一位散發著黑色氣息的大叔,要舒舒服服閱讀,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尋真接過書,蹲下來靠著書櫃,開始翻看。小女孩也開始翻玩他的捲髮,玩膩了,也去拿漫畫書,蹲在尋真旁看。
◎ ◎ ◎
「那麼……今天就先這樣了,改天我再來拜訪。」錢衛來到門口,抱著外套。
「謝謝阿衛特地來探望。」江太太也隨著江澤兩人一齊到了玄關。
看見叔叔準備回家,尋真站起身子,將小說隨手一放。
「啊──!」冷不防一聲尖叫,江太太瞪大了眼的瞧向錢尋真的身後。
感覺出不尋常,錢尋真往後一望,高大的白色書櫃迎面倒來,在那一瞬間,他彷彿見著了一棟傾垮的白色大樓。
「嗚啊!喔!喔!喔!喔喔!」
慘叫聲之所以分裂成這數段,是得幸於腦袋只被書本們分批砸到。
而只被書本敲中腦袋,是因為頭上有著一隻纏著白色繃帶的手臂正撐著書櫃。
「爸爸!」驚魂未定的小女孩跑向江澤,緊緊抱住了他。
「尋真!你墾丁蒼蠅呀?快點出來呀!」
聽見叔叔的指示,發愣的尋真才緩緩從傾斜的書櫃下走出。
「小朋友,沒事吧?」江澤問著,與剛才那種接近瘋狂的神色判若兩人。
「啊……沒、沒事,好險有大捲毛頭,有緩衝到。」
江澤將書櫃推回牆邊,這時候江太太也趕緊將那本三分微光的小說塞回書櫃底下。原來那小說本來就是用來維持這書櫃的平衡,如果沒有它,書櫃便會緩緩的向前傾倒。方才尋真在看小說時一直靠著書櫃,到發現叔叔要離開時才起身,書櫃也因此在這時候才倒下來。
江澤嘿了一聲,將書櫃推回定位,「下次還是釘起來吧。」
錢尋真很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撿起那些遺落的漫畫和小說。江太太說:「不,不必了,我們自己擺就好了。」
「──真抱歉,江先生手受傷,我還捅這摟子。」
像是被尋真釋放出來的某種看不見的東西攻擊似的,聽見對方的話語,江澤幾乎是自然反應的身子一抽。
「這……這不太礙事……嗯,我還是去看一下自己的傷口的好。」急急忙忙的,江澤往樓梯方向前去。
原本急忙著想要離開的錢尋真,開始整理起掉落在地上的漫畫小說,不知道是不是不清楚原本擺放的位置,他的動作顯得特別的緩慢。
「我們來收就好了!是妹妹沒注意到那本小說是用來墊的。」
「不……是我沒有注意到的。」
錢衛在一旁等待了片刻,「我上去瞧瞧江澤的情況。」但他的語調與神情卻半點都不像是在擔心好友,反而更像是準備辦案。
尋真繼續幫忙整理,將五本書歸回位置,錢衛已經去而復返,「阿澤把門鎖住了……我敲門他也沒回應……請問這是……?」
「咦?」江太太和女孩同一時間放下漫畫書,又一齊走上樓。
錢尋真那像紅貴賓般的大捲髮像是強風吹襲一般,不斷顫動,等它平息時,尋真也到了這間燒烤店的二樓。
二樓的整體空間與一樓相仿,只是隔成四間房,非常擁有現代感,初看時卻有些像是迷宮的一部分。見著這佈置,大部分的人第一時間的反應一定是不住東張西望的想要確定些東西。
一見著這四間房,尋真便不禁脫口而出:「江太太平常沒有跟江先生一齊休息嗎?」
「這……平常我們都是各忙各的……畢竟阿澤也不是那樣好溝通的人。」她敲了敲江澤的房門,「老公?」
房間內一陣靜默,彷彿是實心岩石般的靜默。
錢衛將身子一側,「這不太禮貌,不過態勢緊急,我要撞門了。」挪出步伐,用肩膀往門一頂,彷彿攻城車撞開了城門。
江澤躺在滿是灰塵的地板上,動也不動,詳細一瞧,手臂上的繃帶纏的略顯雜亂,左臉頰明顯有遭鈍器毆打的傷痕,約略是高七公分,寬五公分左右。
「老公!」江太太趕緊在江澤右側跪下,推晃著他的身子。江澤像是被人捉著搖擺的稻草人一般,毫無反應。
「嗚嗚!爸爸、爸爸死掉了!」女孩看見躺在地上的父親,眼淚斷線的珍珠一樣的流出來。
「死……死掉?」錢尋真看著江澤,有如站在流沙上,一陣天旋地轉。原來一條人命在眼前逝去,竟然是如此的震撼。
「……沒有啦,爸爸只是昏過去啦,還有呼吸的。」江太太看著江澤起伏的胸膛,很淡定的說著。
聽見這消息,錢尋真嘴角不住抽筋,真差點被嚇死了。
錢衛蹲在江澤身子左側,看著他臉上的紫色腫脹,「平常江澤也會用撞牆的方式自殘嗎?」
知道老公只是昏倒,但江太太還是面露憂色,「其實我對老公自殘的方式並不太清楚,有些時候的確會聽見老公房間之內傳來連續的悶響……我以為那是在跺腳。」
錢尋真站在叔叔身後,「撞牆?……我怎麼覺得比較像是被球棒頂到的?……不過這房間之內並沒有球棒呢。」他一邊說著話,另一隻手不由自主的抓著頭髮。
錢衛到底什麼大風大浪都曾見過,眼前景象只是小菜一疊,沉穩說著:「嗯……或許是撞門把吧……,我先來叫救護車。」
江太太說:「真抱歉……這次真是麻煩你了。」
「不……不打緊。」
錢尋真停下拉著自己捲毛的動作,在此刻,他頭上的捲毛很不可思議的,全都變直了。
這時他散發出一種氣場,彷彿他就是那個看透一切的人。
「……叔叔,你以前在辦案的時候,是屬於會搓湯圓讓事情大事化小的,或者是實事求是,追求真相的。」
錢衛還真不知道為什麼姪兒會在這場合說這話,「除非是真的力有未逮,否則當然是實事求是,追求真相的。」
「嗯,我不知道警察是不是都是這樣,但我倒是認為這樣做還蠻有正義感的──既然如此,我覺得在救護車來之前,應該先把事情給講清楚才對。」
錢衛把那滿滿的訝異感吞下,「你知道這是怎麼回事?」
錢尋真點了點頭,「首先,我想要先問問江太太,你對江澤先生的財務情況了解多少?」
這小孩怎麼會突然問這問題?不過江太太在尋真那一種躡人的氣息之下,依舊老老實實回答:「我只大約知道,老公似乎和人有債務糾紛,對他的財務清楚並不清楚……真要說了解多少,頂多也只能從一些地方法院的通知單看出點眉目。」
「那麼,請容我再問一個問題,江太太對江澤先生的自殘行為了解多少?」
「嗯……那是躁鬱症,精神疾病的一種,自殘只是其中一種症狀。」
「想必江澤先生也都因為躁鬱症的理由而不克出庭吧?」
「是……請問你怎麼知道?」
「如果有出庭的話,地方法院通知書是不會有那麼多張的。」
「是……可是老公的確因為躁鬱症而無法出庭,他……他還跟我說,是那些債主把他逼到躁鬱症的。」
「江澤先生究竟有沒有躁鬱症我並不知道,但是我想說的是……江澤先生並沒有自殘現象,如果不信,便拆開他那乾淨的繃帶看看。」
「什……什麼!」江太太本就蹲在江澤的身邊,聽見尋真所說的,立即拆掉江澤先生左手上的繃帶。
江澤先生左手之上,果真並沒有任何傷痕,繃帶之上也沒有半點血痕。
「你……你這又是怎麼知道的?」
「說來有些不好意思,但如果江澤先生的手受傷,那麼剛才書櫃倒下來的時候,他又怎麼能出手相助呢?」
錢衛看尋真的眼神也改變了,那像是在看著自己的警察同事,「或許他傷已經快好了?」
「如果傷已經快好了,怎麼又換上繃帶?他繃帶那麼乾淨,顯然本來就是剛換上的。而且剛剛江澤先生很明顯是因為我道歉之後才回想起『自己是受傷的』,這些徵兆都證明了他根本就是假裝自殘。而這假裝自殘的動機……很可能就是因為拒絕上法院嚕!」
「老公他……假裝躁鬱症,是為了拒絕上法院……為了躲債……這……」
「騙人!以為捲毛好摸就可以亂講話嗎?爸爸如果假裝自殘,臉上的傷痕是哪來的!」女孩彷彿把尋真的推理當作污辱般大聲反駁。
「那當然是被人打的嚕。」
「被人打?剛剛上來的時候,房間明明是鎖著的,難道是密室空間殺人案嗎?」
「就說江澤先生沒死……」
「都一樣啦,這樣爸爸是被誰打的?爸爸房間之內連窗戶也是從裡頭鎖上的呦。」
「這種事情,其實非常簡單,只是越聰明的人,越會被聰明所誤。剛剛我們三人在樓下整理漫畫,只有一人先上樓來……,那時間足以傷人之後在反鎖了。」
「啊……」江太太三人一齊瞧向錢衛。
「呵……呵呵呵……沒有想到阿真竟然這麼會推理,但是沒有證據的推理只是幻想,再說了,為什麼這種傷勢不會是他自殘的?他假裝割腕,不代表他不會自殘呀。」錢衛穩若泰山,對侄兒的指控不以為意。
「江澤先生臉上的傷痕如果是自殘的,請問究竟要如何自殘呢?」
「當然是撞上門把……或桌腳了。」
「桌腳雖然也是會造成鈍器般的傷痕,但是較為銳利,至於門把……門把的位置在江澤先生的腰間,而且也只凸出十公分,在這種情況之下,一個人的腦袋要怎樣只撞上門把,卻不撞到門呢?就算能夠只撞上門把,請問一下有誰在自殘的時候,選擇使用如此憋扭的方法呢?」
「那麼,他臉上那種傷痕,究竟是怎麼來的?」
「很簡單,加害人使用的,是每個人天生就有的武器。」錢尋真將手高舉,「──拳頭!」
錢衛淡淡說著,「如果是拳頭的話,那麼你剛才的推論就被推翻了,每一個人的拳頭都能打到自己的臉的,他依然可能是自殘。」單看態度,誰都不會覺得錢衛是攻擊江澤先生的人。
「但是,沒有人的拳頭可以打暈自己的,畢竟拳頭是要能打出去,能將手臂伸直才有力量。」
「咦?是嗎?」女孩竟然打了自己的臉一拳,「……好像真的是耶。」
「能夠發現這點的確不錯,但是一樣的,沒有證據的推理,只是幻想,阿真究竟要如何證明叔叔曾經進到這房間過呢?」
錢尋真停下侃侃而談的說話節奏,沉默的有如一塊千年的石頭。江太太總覺得尋真誤會了什麼,還想要打個圓場。女孩側著頭,還在消化著剛才的訊息。
錢尋真將手放進口袋之中,這個動作令人驚覺,原來方才的沉默,只是一種暴風雨前的寧靜。
尋真將手從口袋之中拿出,緩緩的打開。
出現在掌心的,是一份車鑰匙。
「如果叔叔真的沒有進到這房間來的話,那麼為什麼車鑰匙會掉在房間之內呢?」
江太太和女孩一齊睜大了眼,盯著錢衛。
錢衛掏掏口袋,裡頭確實是空的,他的表情由驚訝轉為一種帶著欣慰的笑容。侄兒默默的成長到了這種程度,他的確感覺非常歡欣。
「呵……這當真是如山般的鐵證,叔叔真沒話講了。」
「犯案動機,就給叔叔自己講了。」同時,錢尋真的頭髮像炭烤中的魷魚一樣,緩緩的捲回來了。
「犯案動機……這應該算是一時衝動吧?基於善意來探望一位擁有躁鬱症的朋友,結果他確是裝的……還是為了避開法院而裝的,這任誰都會生氣吧?」
女孩問:「你怎麼也知道爸爸是裝的?就連我們都不知道。」她的表情就算不用特別說明,都知道她正忍耐著一種羞愧,只是對方是長輩又是警察,不方便發難罷了。
「剛剛阿真說的那些法院通知單,和阿澤用受傷的手撐起書櫃的事,我也全都有發現,只是不敢篤定情況,直到我剛剛上樓來看見阿澤根本就沒有受傷,才肯定了他是為了不上法院而假裝躁鬱症。」
錢尋真說:「剛剛叔叔應該就是想要查證,所以才上來看看的吧?」
「擔心也有,一半一半。」
「江澤先生手上繃帶應該是叔叔打暈他之後纏上去的吧?」
「嗯,這你也有發現?」
出手打人固然不對,但是老公欺騙別人在先,江太太知道老公挨揍,反而心懷愧疚,「很、很抱歉,住一個屋簷下,我竟然不知道老公的躁鬱症是假裝的。」
其實這倒是怪不了江太太,因為江澤平常幾乎都一人窩在房中,鮮少與江太太接觸,江太太若是想要關心他,江澤就會對她大呼小叫,江太太還以為那是躁鬱症狀,自然不會去懷疑老公的躁鬱症是真是假了。
「其實就算他假裝精神疾病而躲開開庭,我也不會這麼憤怒,我氣的是他竟然對你們家暴!就只是為了演戲,他竟然做到這麼絕……!」
錢衛以穿透人心的正義感,震撼了江太太和小女孩。
錢尋真淺淺一笑,果然叔叔也看出來了。
「什麼?老公並沒有對我們家暴呀!」
「啊?那妳胸前的傷痕是?」
「我胸前的傷痕?」江太太低頭一看,「咦……?這、這是口紅啦!太久沒化妝,不小心壓斷口紅了。」而那壓裂的口紅,正從領口掉進衣服裡了。
錢衛身軀一振,瞧著尋真,換他們兩人面面相覷了。
咳了兩聲,錢衛說:「本來我就是想要來個私刑正義才臨時起意來一個『密室揍人事件』,就算尋真沒有說破,我也會去自首的。」
「咦?錢先生要去自首?」
「或者,江太太希望我用其他方式賠償?」
「不是、只是覺得其實錢先生因為這種這樣打老公一拳,好像……還蠻熱血的。」
江太太微微一笑,臉上浮現彷彿少女才擁有的紅暈。
而後,江太太並沒有阻止錢衛離開,基於長期被欺瞞的理由,她認為老公也的確該被揍一頓。而且她也下定決心,下一次通知單再來,她一定要不計任何手段趕老公去開庭。
江澤醒來聽老婆轉述之後,摸著挨揍的臉,嘆了一口氣:「本來還想說有一個警察可以證明自己有精神疾病比較好躲法院的……唉,該來的還是會來呀。」
◎ ◎ ◎
走出店家時,時候也有些晚了。沁涼的晚風在夏夜吹來,解了些悶熱。
「車鑰匙。」
尋真將鑰匙拋還給叔叔。
「真沒想到你觀察能力竟然這麼強呀,叔叔以前倒真沒有發現過。」
「其實叔叔,我在想呀,如果叔叔因為義憤填膺而揍江先生一拳算是犯罪的話,那我算不算也是犯罪呀?」
「你又犯什麼罪?」
「其實叔叔的鑰匙沒有掉在江先生房間,只是忘了拔。」
錢衛愣了好一陣,突然哈哈大笑,「我看你以後也別當什麼警察了,去當偵探吧!」
新月掛在高空,模樣像是淡淡的微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