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話：窗外是白樺森林之一

　　第四話：窗外是白樺森林。


　　「可是，碧你不是說我沒允許，沒人可以過來嗎？」
　　「帝國人不同，牠們的魔法很強，在持續不斷的猛烈攻擊下，很難說。幸好奏效了，苦楝的種子有驅蟲的效果，是帝國人的剋星。」
　　「原來如此。魔法蠻有趣的。」
　　碧圖樂有些逞強的牽動了一下嘴角，我既驚喜又意外地等待著那純真的笑容重新出現，天知道我已經多久沒看到了，明明之前碧圖樂是那麼愛笑的人，可是，自從那天我們從尼福特的地下工作室回來後，開心的大笑就不曾出現在他臉上了。
　　我等了等，希望能看到他開懷的表情，但果然落空了。
　　自尼福特過世那天起，便一直籠罩在碧圖樂臉上的陰霾，隨著聊天中斷，重又落下。
　　他轉過頭，看向窗外陽光燦爛的森林，斑駁的綠蔭打在那張英挺氣概的面容上，又高又挺的鼻翼旁影子深濃，像是豎起的屏障般，將我隔離在他的世界之外，一股深深的寂寞浮現心頭。
　　我讓自己不要想太多，碧圖樂現在的表情才正常。
　　母親過世時的那陣子我不也如此，活的如行屍走肉，幸好工廠老老實實地給了八天的喪假，但這之後我是怎麼去上班的，怎麼答覆同事的問候，幾乎記不得了。
　　只覺得每天上班都鬆了一口大氣，因為工作能幫助我從現實離開──從我不想面對的現實離開。
　　碧圖樂現在也是吧。
　　他暫時一定不想看到陽台吧。
　　所以，在詢問了隔壁鄰居楊羽松的建議後，我決定帶碧圖樂出來散散心，只可惜我沒什麼預算，只能帶他參加黑岳一日遊。

　　風光明媚的週六上午，提早抵達購票口後，我們和同車乘客一起跟隨領隊上車，遊覽車穩穩地載著我們往山上行。
　　現實、套房、異世界，該負的責任與重擔都被拋在身後。
　　我偷偷觀察坐在我旁邊的碧圖樂的側臉，沐浴在陽光和綠蔭下的面容，似乎比在套房時還放鬆，血色也充盈了些，我悄悄的在胸口握拳，然後拿出切好的芭樂和剝皮的橘子，一面說著需要減輕行李重量，一面一瓣瓣放在碧圖樂的手上，他默默無聲的吃下。
　　吃得下就沒有太大的問題了，太好了。
　　還有，今天是晴天，真是太好了。
　　鬆了口氣的我，也吃了幾瓣橘子，酸甜的滋味沁人心肺。
　　今天的行程很簡單，一整天都在黑岳。首先是搭纜車上去三合目，享受森林浴，欣賞山景，中午用領隊發的餐券在黑岳的服務中心用餐，下午自行選擇是否自費搭纜車再往上搭纜車前去山中湖，或是參觀附近的神社，亦可搭纜車返回黑岳山下，逛老街、森林步道和同樣需自費的露天溫泉等。
　　抵達時，已經早上十點多了，領隊提醒集合地點和時間後，我們終於下車，山上新鮮冷冽的空氣一口氣包圍上來，我深深的吸了一口。
　　「好舒服。碧啊，你也試試。」
　　他點點頭，閉上眼，緩而又鬆的深呼吸，一次又一次，第五次後，終於睜開眼。
　　「是森林的味道，好懷念。」
　　看著他那泫然欲泣的表情，彷彿不是在說「好懷念」，而是在說「世界這麼大、美麗、豐饒，大家笑得那麼開心，最喜歡的老師卻不在了，為什麼？」，不知為何，我的眼眶隱隱發熱了起來。
　　因為，我也有著同樣的念頭。
　　同時，忍不住設想，那時剛母喪的我，在他人眼中是否也是如此的淒慘、單薄，又拚命掙扎著。
　　這就是人生嗎？
　　無論是誰都懷抱著各自的痛與苦，喜與樂，活下去。
　　因為，我們都還想活著。
　　自母喪後，我第一次能跳出耽溺的自傷，以較為寬廣的角度去看待了。
　　而這都是因為我不再一個人。
　　因為，碧圖樂在我身邊。
　　一股混雜著感激和擔憂的感覺湧上。
　　我吞下喉間的酸澀，微笑道：「太好了。」
　　「讓妳擔心了。」眼神終於亮了幾分的碧圖樂，溫柔的摸了摸我的頭。
　　我搖搖頭，不敢開口，免得自己真得哭出來，或許會讓碧圖樂更難過。
　　「要搭纜車囉！」
　　領隊小姐高聲招呼，我和碧圖樂快步跟上大家往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