奴隸鼠

本章節 3523 字
更新於: 2020-02-15
「我的耳朵——!!」
遭到詠風·寧春鞭撻的鼠人倒在地上,手攥著自己耳朵破碎的殘骸,瘋狂大叫,腥臭的血污污染了他那怪物的頭顱。
「我聽不見了————!!我看不見了————!!」
刀片在娜依手上。
柵欄外的鼠人觸手可及,手腳脫困,手握刀片的娜依只要伸手就能捉住外面的鼠人,並輕而易舉地割開他的喉嚨,奪走鑰匙。看到逃脫、復仇與施虐希望的男人們眼裡踴躍著駭人的喜悅,粗重的雄性喘息傳遞著血腥的慫恿。
「殺了他,拿走鑰匙,我們都能逃出這裡!」
「割開他的喉嚨,放干他的血,刨開他的內臟!」
「殺了他,殺了他!」
男人們的眼裡閃爍著猩紅的渴望,彷彿形成有實質的影子在催促娜依,緊張的娜依額頭溢出汗水,怪物此時倒在地上慘叫嘶鳴比原先的模樣更加可怖猙獰,尖銳的哀嚎刺入她的耳膜,反饋在她顫抖的手上。
「我……我……殺……」
剛才幹凈利落幫助自己擺脫束縛的刀片,似乎染上一層血色的氤氳,這血色氤氳的重量是如此的沉重、沉重、沉重,以至她無法把握。
娜依到現在為止從來沒殺害過什麼人,上了戰場連個人影沒見到就被打得人仰馬翻,旅行時去競技場賺經費也憑她的戰鬥能力把對手擊倒,從沒想過殺掉別人什麼的。
「他罪有應得!」
「想想這個傢伙是怎麼對我們的,不要猶豫,快動手!」
慫恿的男人們竭力想讓娜依回想起這個怪物剛才折磨他們的片段,可是娜依回想起的除了這個,還有這個罪有應得的怪物受到那位異族少女折磨的情形,倘若罪有應得,那罪的源頭究竟何在……
內心掙扎的娜依把握著刀片的手緩緩伸向鼠人,猶豫不決,突然,鼠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腕,她驚呼著手腕一抖!
「呀啊!」
叮噹!刀片落地,男人們看到后驚恐疾呼!
「笨、笨蛋女人,誤大事了!我們要被殺掉了!」
「早知道先讓她把我們放了啊啊啊……礙事的女人!」
「快把刀片撿起來!」
完蛋了——娜依內心絕望地想,此時,攥住自己手腕的鼠人,那刺耳、難聽、嘈雜的慘叫,變化為低吟的呢喃。
「媽、媽媽……是你嗎?我好疼、疼,好疼……」
「誒?啊啊……嗯。」
娜依不知自己怎麼想的,下意識就答應了,半晌,才想起來,他已經聽不見,也看不見了。
「我、我、我、我好疼……疼、疼……我的大人每天都在抽、抽、抽、抽我……疼……疼……那個拳法鼠的大人抽、抽、抽、抽得比所有的大人都疼……我好疼啊……」
那連握住小小的刀片都要不停顫抖的手,被醜陋、潮濕的爪子握住后,停止了顫抖。
少女的另一只手,輕輕蓋在了他的爪子上,溫柔地撫摩,安撫住了痛苦掙扎的怪物。
「媽、媽媽……好、好暖和……」
「不要怕,媽媽在這裡,只要摸摸就不疼了哦~」
「不疼了……真的不疼了……呼……求求……媽媽大人,多摸摸我……」
「我會一直在這裡的。」
少女輕輕拂過怪物那滿是血污的頭顱,感受著那逐漸平穩的呼吸。
「媽媽……我……不想再當奴隸……鼠……了啊……」
「……」
「媽媽大人……yes……ye……」
怪物咽下了最後一口氣,鬆開了攥緊少女手腕的爪子。
他已經聽不見,看不見了。娜依將雙手從柵欄外伸回來,她的手上滿是血污,銹跡斑斑的鑰匙躺在她溫暖的手心上。如果這些血是來自受死者的話,她恐怕會整夜難安吧。
可是現在……她撫摩著手心還帶著餘溫的血,她卻一點感受不到恐懼,反而……很溫暖。
卡啦。
鑰匙打開了柵欄門,男人們急沖沖地逃出去,四處搜尋自己的武器裝備,娜依想跟上去,卻被男人們厲聲呵斥了。
「你這個只會誤事的笨蛋女人誰帶著你這累贅啊!我還想活命呢!」
「不許跟過來,你自己想辦法走吧!」
「呃……哦,哦……對不起……」
被斥責后的娜依心裡不太好受,無奈下和男人們分道揚鑣,找到自己的長劍短弓與他們分頭出逃。
……
「姐~姐~大~人!」細尾搖曳,言笑晏晏,長褲馬褂武生著裝、銀白毛髮的拳法鼠少女,詠風·寧春興高采烈地打招呼,而這打招呼的具體方式……是一記飛踢。
正雙手捧握茶杯喝茶路過的拳法鼠氏族大師姐,詠風·寧秋似乎沒有注意到從側面襲來的飛踢,古波不驚,有著與寧春相仿,卻要成熟許多的少女連襲來的方向都沒瞟過一眼,淡淡地舉杯品茗,飛踢從她舉杯的手臂下穿過,寧秋抬手輕拂,攻勢猛烈的寧春卻彷彿半空被一棍子打實了般狠栽在地。
「誒——呀!疼疼疼!」這跟頭看著就痛啊,然而寧春疼完后一個鯉魚打滾翻身上踢,試圖踢掉寧秋手中的茶杯,又被寧秋前腿抬膝一頂,被撞飛出去幾個跟頭。
「姐、姐姐大人,寧春昨天又學、學到了好多新招,你看、看看我這這這這招長虹貫日如何——嘿呀!」
「姐、姐姐大人,寧春昨晚在劫掠了好、好多東西哦!我還抓到了六、六個戰利品,一、一定能當做很棒的奴隸!嘿哈!」
勢如猛虎的寧春每一聲厲呵都伴隨著凌厲的出招,一邊與寧秋交談一邊進行攻擊,寧春動如山崩,寧秋靜若湖水,山崩地裂入水激起點點波瀾,終化為平靜,將寧春的招式一一化解。這看起來奇葩的交談方式恐怕是拳法鼠這一氏族獨有的方式吧。
「誒誒呀!疼疼疼!」寧春疼痛地栽倒在地摸著著地的後腦勺。
終於等詠風·寧秋喝完了這杯茶寧春那兇猛的攻勢沒沾到她半點一邊,詠風·寧秋淡淡地說:「寧春啊,我說了多少次,習武最忌心浮氣躁,心不靜,不得行。」
「可,可是姐、姐姐大人,人、人家就是做不到姐姐大人,那、那樣有修養嘛!而、而且寧春覺得這、這樣很合適自己啊!」彷彿停不下來的寧春爬起來抓著寧秋的衣角歡快地蹦蹦跳跳說。
聽到妹妹那結巴個不停的語氣,寧秋就頭大地扶額嘆息:「就是這樣你才打不過我啊。」
「誰、誰叫姐姐大人這麼厲害,寧春只要有、有姐姐大人一個就夠了!」
詠風·寧春愛戀地抱住姐姐,細尾搖曳,詠風·寧秋無奈搖頭,寵溺地撫摩著寧春的頭髮和耳朵,眼裡有些憂慮,妹妹成天這個樣子,該怎麼繼承拳法鼠,怎樣才能傳承「拳法家」的意志啊。
又或者說,沒有這樣優柔寡斷的自己的拳法鼠才是更適合生存的一族?
要是沒有自己,拳法鼠會何去何從呢……
對姐姐大人憂慮毫無察覺的寧春興奮地蹦蹦跳跳說:「姐姐大人~姐、姐姐大人~寧春昨天一口氣抓、抓到好多戰利品哦!你快來看看吧——」
「啊、啊~小寧春吶,你恐怕不、不能去看你的戰、戰利品了。」
來者是強襲鼠氏族長,穿著鮮紅鎧甲的獵殺者·貝可,因為某種意義上強襲鼠和拳法鼠都是崇尚武藝與戰鬥的氏族,因此相對工程鼠與魔葯鼠這兩個對戰鬥避而遠之的「懦夫氏族」,強襲鼠與拳法鼠更為交好,同時獵殺者·貝可算是詠風·寧秋的朋友。
寧秋對她頷首致意,在魔鼠地宮,拳法鼠的大師姐永遠是這樣心平氣和、說話不打結巴的異類:「貝可。」
「好好準備吧,用不了多久,鐵、鐵燈城就會成為咱、咱們兩個的地盤!」獵殺者·貝可哈哈大笑,熱情地抱了抱詠風·寧秋,話鋒一轉,「不過呢,我現在是來告、告狀的,小寧春,告訴你姐姐,你在我們強襲鼠的地、地盤,做了啥好事。」
寧秋眉頭微皺:「寧春,你在貝可那兒做了什麼?」
寧春支支吾吾:「沒,沒什麼啦……我我我我就是去看戰利品的時候,有個奴隸鼠太太太太吵了,就就就……打了他一頓啦。」
「我說了多少次,別人家的東西不能亂動……」
貝可突然出聲:「不止哦,那個奴隸鼠被你打、打死了。」
「什麼!?我才、才用這麼點力,就死了?」寧春驚呼,寧秋一驚,寧春很快便滿不在乎地說,「反、反正只是奴隸鼠,死了就死了嘛~我會賠的啦~」
「不用賠啦,就當我送、送你寧秋姐的禮物咯~」貝可毫不在意地揮揮手。
寧春摸著腦袋笑著說:「哈哈~姐姐大人您看貝可大人都、都不在意了,你……」
寧春看到了寧秋的神色,話停住了。
寧秋的神色十分陰鬱。
姐姐大人生氣了。
寧春害怕地想。
姐姐大人為什麼生氣呢?是因為我冒犯貝可姐姐了?
還是我殺了那個奴隸鼠?只是奴隸鼠而已大家都這樣不用這麼生氣吧……
「姐、姐姐大人,您的表情好、好可怕啊……」
寧春,你殺了他。
寧秋張口欲言,欲言又止,緊緊地抿著嘴唇,想說的話又退了回去。
不過是區區奴隸鼠而已,自己為什麼要這麼生氣呢?
明明,大家都是如此……
她不知道為什麼,閉上眼睛,默念著「拳法家」的教誨,默默祈禱。
拳法家大人,請原諒我,原諒寧春,原諒現在的拳法鼠吧。
「寧春,雖說你不過是殺了一個奴隸鼠,但你擅動殺性,說明你心浮氣躁,心,不靜,武不行。現在我罰你……」
寧春鬆了口氣,雖然姐姐剛才不知道為什麼特別生氣的樣子,但至少她已經過了氣頭了,懲罰很嚴厲但也必須做下去。還有貝可姐姐也真是的,做什麼不好居然過來向姐姐大人告狀……哼!
「還有啊,那個奴隸鼠是、是我們那兒看管戰利品的守衛,被膩打死後,俘虜搶、搶了鑰匙跑、跑了。」
「什、什麼,我好不容易弄、弄來的戰利品跑了!?」寧春大驚失色,一溜煙跑了!
「寧春!」
「姐姐大人我去把我的戰利品抓、抓回來再接受懲罰啦先、先這麼說我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