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的起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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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2-14
已下沉了一半的夕陽,將天空映成了一片血紅色。
鄭川權站在路邊,晚霞的紅色映照在他的眸子上,使得他的雙眼也略微沾染了些許晚霞的赤色。他記不得自己有多少次這樣做了,他只知道每當凝視晚霞時,他疲憊的心情就能夠得以放鬆。雖然也只是相對的放鬆罷了。
當太陽的最後一抹光亮消失在天邊時,自己家的單元門也出現在了眼前。
「我回來了。」
他像往常一樣打了一聲招呼,緊接著,從屋裡也傳來了父親那日日相同的回應:
「回來了?今天覺得咋樣啊?「
「還行。」
在這段同往常一樣對話結束后,父親突然宣佈道:
「明天不要再自己回家了,我開車去接你。」
準確地說,這樣的狀況他也並非未曾料到,畢竟在附近的區域總是發生越來越多那樣的事情的話,為人父母的,必然不會不擔心自家兒女的安危。然而,即使明白,他也依然問道:
「啊,就因為那個事嗎?可是已經持續四年了呀。在這幾年,我一直自己回家,不也沒什麼問題嗎?」
「當時是當時,現在是現在,現在不是越來越頻繁了嗎,我知道你放了學之後想找朋友玩,你老爹理解你的心情。」
「可是你要知道,以前最多一個月出一回,現在呢?基本上周周都有吧?你看二樓的李然,三樓的孟軒,現在不都變成爸媽接送了嗎?」
」總之,這事沒的商量,必須聽我的,老爹我好不容易把你拉扯大,你真要出個三長兩短我找誰哭去?「
彷彿是因為父親的堅持,鄭川權終於讓步了,說道:
「 唉,好吧,不過您總得在周末讓我出去活動一下吧。」
「 周末的話就隨你的便吧。」
說來也奇怪,那樣的事情從未在周末發生過,儘管父親仍然有些不放心,但他也明白,自己兒子的性格再內向,也總是要在外面走一走的,否則,也就只和籠中鳥無異了。而周末顯然是一個相對安全的時間,這時候讓鄭川權出去透透氣也正合適。
事實上,如果周圍不是總發生那種事情的話,父親還是希望兒子經常出去走一走的,然而,對於那種警察也無力解決的事情,還是以最保險的方式來保護自己的家人為妙。
之後,在沉默中,鄭川權吃完了父親做的晚飯,洗完盤子后,他回到自己的房間,並拴上了門栓。
他明白那位新的朋友的意思,這件事情只能靠自己,別人有天大的本領也幫不上自己一點忙。
「只能靠自己來嗎...」
看著抽屜里靜靜待在塑料盒裡,那樣子並無特異之處的光碟,鄭川權嘆了一口氣。
他打開了自己的台式機,並小心翼翼地將光碟塞了進去。
深吸了一口氣,鄭川權看著屏幕上自己先前已經看過多遍的登錄畫面:
歡迎遊玩地球online
玩家身份已經綁定
請輸入你的登錄密碼
看到這些文字的出現,鄭川權輕輕敲擊鍵盤,首先打下了自己最先想到的辭彙
「母親」
如果在三周前,鄭川權恐怕根本不會想到這個辭彙吧。現在想想,那時的自己真的是一個傻瓜。現在的鄭川權,可是切切實實感受到了「失去了才會感到一件事物的美好」這句話的正確。
自己如果早些回家,母親想必也就不會出去找他了吧。
自己如果提前告訴母親自己與同學有聚會,或者打個電話,也許這一切也就都不會發生了吧。
自己如果...
然而已經太晚了。
因此,父親對他之前放任的態度的突然轉變,鄭川權對之也沒有絲毫怨言。
記得當時,當看到自己母親的屍身橫躺在街上,且身首分離時,他呆滯了不知多久才放聲大哭。
此次,是他唯一一次即使父親對他暴怒他也會毫無怨言的一次。他當時真地希望父親可以對他發火,然而,在悲痛之餘,父親卻只是沉默,沉默,然後繼續沉默。
與父親之間的談話恢復正常,也僅僅是這幾天而已。在他看來,之前那只是沉默的父親,那如同連語言能力都喪失了的父親,更加令他感到心中不安。
直到他得到了這張光碟。
這也是這幾天來唯一的「好事情」了吧。
「母親」
他按下了回車鍵。
然而,屏幕上回應他的仍然是那串紅字
「對不起,您的密碼不正確,請重新輸入。」
不是母親?那又會是什麼?
鄭川權陷入了困惑,自從母親遇害后,現場的映像就一直在他的腦海里揮之不去,那麼...
難道這個辭彙是表達他此時心情的,例如說,「悔恨」?
然而輸入這個辭彙后,屏幕顯示的結果卻依然和之前一樣,密碼驗證還是沒有通過。
之後,鄭川權又試了幾個詞,然而卻依舊顯示不正確。
「頭痛啊...」
揉著自己的額頭,鄭川權想起了朋友告訴他的那句話「據我所知,還沒有任何一名真正想要登錄遊戲的人會因密碼的問題而被迫放棄的。」
他閉起了眼睛,開始陷入了回憶。
入手這張光碟,是在母親遇害兩周后的事情了。
事情始於樓下DVD店的搬遷,雖然鄭川權總覺得在現在的社會,DVD恐怕已經淪為在哪裡也難以找到買家的古董了,但樓下的小店,卻奇迹般地一直生存到了一周前,其中的原因,也總是令鄭川權百思不得其解。
在放學后經過店門口時,他看到了大批的集裝箱被店長和店員們輪流著裝上了卡車。若是在平時看到這一幕,鄭川權也僅僅只會感嘆一下時代的變遷什麼的。但現在...
母親的去世,還有父親那猶如失語一樣的沉默,讓他覺得昔日的生活已經恍若隔世。
什麼,這家店也要沒了?
這家平時他甚少關注的小店,卻也是作為他對這條街道的記憶之一的小店,今後也將像自己的母親一樣,永遠消失在他的生活中。
「呼,呼...」
正在他呆呆地望著眼前的這一幕時,店長又已是抬著一個走到卡車的近旁了。
但那個箱子卻彷彿格外得重,自認為自己身強體壯的店長,在將箱子舉到一定高度后卻再也舉不起來了,箱子的底部,永遠離卡車車廂的底部有著幾厘米的距離。
周圍的店員見店長遇到了困難,也都紛紛過來幫忙,可就在此時,鄭川權看到了詭異的一幕,無論眾人如何用力,箱子就是怎麼也抬不上去,所有人都看得很清楚,並不是大漢的力氣不夠大,而是彷彿只要箱子的底部進入了那幾厘米的範圍內,一只眾人的眼睛無以得見的巨力就會將其壓下一般,而箱子在接近那個高度之前,大漢的表情都是十分輕鬆的。此情此景,不禁令得在場的所有人都不由得舌橋不下。
「老闆,咱們這莫不是...白天見鬼了么?」
「去去去,哪裡有什麼鬼,都這麼大人了,跟個小孩似的。」
然而,店長額頭上那豆粒大的汗珠卻在不經意間出賣了他的言不由衷。
這時,原本正在原地發愣的鄭川權感到一股目光射來,他向目光的來源望去,正是店長的眼睛,他開口說道:
「呦,這不是老鄭家的小子嗎,你看,大叔我這裡遇到了點麻煩,我看你小子年輕,力氣估計也小不了吧,幫個忙怎麼樣啊?」
說來也甚是有趣,雖說對於這家DVD專賣店,鄭川權稍微大點兒之後就一直不甚光顧,可老闆卻是個自來熟,看見鄭川權就稱呼其「小子」,叫多了,在旁人看來就如同鄭川權是他的老顧客一般。
「啊,那我試試吧。」
雖說鄭川權對自己的臂力並不看好,他心想,恐怕店長也不知道自己在學校引體向上也只能拿個保底分,體育課簡直已經成為了他的夢魘。然而,對於這家即將也隨著自己對母親的記憶一樣離他而去的小店,他也希望自己能夠在此時也給對方留下些什麼。
「就搬一下試試吧,實在不行就再想別的辦法。」他如是想。但對於方才那詭異的場景,他也不由得懷疑是否自己能對抗得了,他甚至在心中做好了報警的準備。
「就試一下而已,也許這箱子就僅僅是沉一點罷了,真是的,我怕什麼?世上本無鬼,庸人自擾之罷了...」就這樣,他壯著膽子走向卡車旁那乍一看與其他箱子沒什麼區別,卻連面前那幾名渾身都是肌肉疙瘩的店員也抬不動絲毫的黃色紙箱。接著,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地向其伸出了自己那甚至比一些女孩還要纖細的手臂,在手掌接觸到箱子的一剎那,猛地用力將其抬起——生怕自己露出不像用力的樣子而被人覺得是在敷衍。
然而,接下來的一幕卻讓人目瞪口呆:
因為用力太猛,鄭川權一個趔趄險些跌倒在地,他呼哧著站穩了腳步,忍不住向老闆問道:
「那個,您這是玩我那,這箱子裡頭不是連個東西也沒裝嘛,比根毛都輕!」
此時的鄭川權心中對於這小店的一點點不舍,也頓時煙消云散,這賊老闆,臨走了,好心好意給你幫忙居然還沒忘了消遣我,你走,老子以後要是再去想你們,就非得扇自己兩個耳光子不可!
但令鄭川權沒想到的是,老闆聽到了這話竟然比他還要惱火,氣沖沖地對他說道:
「好哇你小子,漲了點力氣居然就敢來嘲諷你叔我?把箱子給我擱在這,誰要你這小兔崽子幫我了?今天要抬不起這箱子,以後咱們輩分就改了,老子叫你叔!」
「老...老闆,別呀,您跟小孩子斗啥氣呀你看...」
「怎麼滴?這小子有了點本事就瞧不起他叔,非得給他點顏色瞧瞧不可!」
然而,事實卻是無情的,無論用了多大力氣,這個在旁人看來與眼前的少年簡直有著如同筷子和鐵柱那樣體格之差的店長用了九牛二虎之力,可箱子總是每每被抬到了一個位置就變得紋絲不動。逐漸地,其他人臉上原本的驚訝變為了驚悸,因為幾乎所有人都很明顯地看到,每次箱子被抬到的最高點竟然完全一致,眼前的這一幕幕,已經使得有一些人彷彿察覺到了什麼,他們打開了手機並試圖要警察來處理,然而,不論誰試圖將號碼撥出,手機中回答他們的卻只有冷冰冰的女聲:
「對不起,服務區域之外無法接通」
店員試圖找到行人幫忙,然而抬頭一看,不知何時,街道上原本來來往往的行人,以及方才的圍觀者們,在此時已經蹤影全無。
「老闆,那個您先停下,這個...路上的人,咋都沒了呀?」
「什麼?」
猛然轉過頭去,鄭川權也發現了這反常的一幕,這條街道雖然平日里算不上繁華,但還是有著一定的人流量的,但自他出生以來,這樣靜謐得令人不安的街道景象還是他第一次看到。
「小侯啊,你去周圍轉轉,說不定是這附近居民開會什麼的。。。」
小侯點了點頭,其實他心裡也顯然沒有底,畢竟他也住在這裡這麼多年的人了,也沒聽說過這附近有什麼能把所有人都聚在一處的活動,直覺告訴他,眼前的景象絕不簡單。
風輕輕吹過樹葉,天氣雖說不上是寒冷,但卻讓幾人打心底里生出了一股寒意。此時每個人的心中都有一個疑問:
究竟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