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深度交流，是嗎……？

　　和布蕾梅克的談話過後，我開始重新思考起、自己和奈饋雪的關係。
　　為什麼，我們只是初次見面、就讓「契約」如此輕易的成立了……
　　而且，那些龍似乎還對我和「契約」的關聯、藏了什麼東西。
　　雖然照這樣的狀態來看，就算我問了、她們也絕對不會跟我說就是了。
　　但果然還是好在意啊……

　　「那個……陳龍德？」

　　這番嚴重擾亂我思緒與心情的念頭，直到某天早自習、漢姆飛兒朝我搭話後，才讓我稍微回過神來。
　　「啊，沒、沒事啦……」
　　我隨意搪塞些話語、想矇混過去，卻得到深藍長髮女孩的不滿回應。
　　「別騙我了！明明就在想什麼！你倒是告訴我啊！」
　　那身高僅小學生程度的女孩，嘟起臉頰的生氣模樣、意外地令人感到心動。
　　「都是因為你這種心態，所以『契約』才會一直不成立啦！哼！」

　　話畢，她居然開始甩起自己過肩的長髮、不斷襲擊我的臉孔。
　　嗚，髮絲雖然柔順、幾乎沒有攻擊力，卻因為對我肌膚的刺激，讓我的鼻子開始癢起來了……！
　　「好啦、好啦！妳、妳先停下來，不然我要打噴──」
　　「不要！」
　　漢姆飛兒的尖銳聲音，和她的深藍長髮、一同朝我襲來。「你不說我就不停！」
　　「所以說──」
　　糟糕，不妙！

　　「哈、哈、哈、哈啾──！！！！！」

　　結果，我打了個超大號的噴嚏。
　　甚至還將鼻子內的分泌物、幾乎都染滿了她那鮮艷又顯眼的深藍長髮。
　　當然，引起了女孩的超絕悲鳴。
　　「嗚、嗚、嗚啊──！
陳龍德！！！你這傢伙，都做了什麼混帳事啊！！！！！！！！」

　　「抱歉──」
　　「啪！」

　　最終，我吃下了一記聲響清晰、威力也讓我印象深刻的，小型巴掌。


　　※　※　※


　　「……所以，你到底在煩惱什麼？」
　　去廁所好好清理過長髮的漢姆飛兒，跟保健室借來吹風機後、於上課前試圖吹乾頭髮。
　　在夏日炎炎當中，這般女孩仔細呵護長髮、享受朝陽與微風的模樣，還真是挺有夏日風情的呢。

　　話又說回來，別用斜眼瞪我啦！明明就是妳弄我、事情才會變成這樣的！
　　不過，我在意的問題，就算問了、她真的會說嗎……？
　　儘管如此猶豫，我還是開口詢問：
　　「這個嘛……我只想問，關於我和『契約』這回事、你們龍族似乎在隱藏些什麼啊……？
為什麼我和奈饋雪，只不過第一次見面、就讓『契約』成立了！？」

　　聽見這番質問的漢姆飛兒，果不其然、擺出一副很困擾的神情。
　　「呃……或許，那傢伙……對你一見鍾情？打從一開始就很中意的例子，或許也是有的……」
　　「怎麼可能。」
　　我──絕對不相信。
　　「怎麼可能！那傢伙一開始對我的態度，可差得很啊！把我當工具！」
　　一定有什麼其他理由。我如此堅信著。

　　面對我強硬的立場，漢姆飛兒似乎也不打算退讓。
　　「就算真有其他理由，我也不能跟你說！
像你這樣特殊體質的傢伙，再怎麼樣都得保密吧！」

　　「……」
　　呃，蛤？
　　「──啊。」
　　見那臉孔稚嫩的小女孩、突然摀住口鼻的模樣，我大概聽到了什麼關鍵性的字詞。
　　「──什麼特殊體質！？妳給我說清楚！」
　　我持續逼近她嬌小的身軀，她也逐漸後退、緩慢地來到了教室角落。
　　「這、這個……」
　　雖然對這看來只有十歲的小女孩很不好意思──我要進攻了！

　　「妳要是不告訴我，我就不會和妳『契約』成立。」「！」
　　話才說出口，那女孩變眼睛睜得老大、發出可愛又弱勢的抗議聲響。
　　「那、那可不行！你不是說要當我朋友嘛！」「朋友和『契約』、是兩碼子事。」「嗚……」
　　威脅──沒想到，我居然會對她這樣做。
　　但無論如何，我都想知道、龍族們對我隱藏了什麼事，對於我的體質！

　　「……」
　　在那張未出現成熟韻味的小臉、擠眉弄眼了許久後，漢姆飛兒、總算是開口了。
　　「咕……沒想到，我這龍貴族、也有被人握住把柄的一天……！
好吧！就偷偷告訴你！但是，絕對要和其他龍族保密！這件事要事被發現，就算我是貴族、也逃不過處分的！知道了吧！」
　　我點頭如搗蒜。畢竟，我只是想知道情報、不想害她。
　　不過我的身上，究竟有什麼「秘密」啊！？

　　只見漢姆飛兒以手勢、要我和她一同行動後，就繞過我的身旁、逕自走出教室。
　　被好奇心充滿的我，也順勢跟在後頭。


　　※　※　※


　　來到某處、確定不會有其他龍族發現的籃球場旁角落後，漢姆飛兒深吸一口氣、朝我解說。
　　「──你呢、就是人類裡的萬中選一！平時需要有深厚羈絆、才能成立的『契約』，只有你可以無視此條件、輕易和大部分龍族締結『契約』！
簡單來說──你人盡可夫！」

　　不對──！！！！！這成語不是這樣用的！！！
　　話又說回來，原來一開始、奈饋雪會找我當夥伴，是因為這原因嗎！原來我不是普通人？
　　這樣一來，我身上的這些變化，都可以解釋得通了……才怪。
　　畢竟，仔細想想，這些奇怪的身體特徵，幾乎都是在奈饋雪到來後、才出現在我身上的……
　　到底怎麼回事？

　　「呼……」
　　至於一口氣說完這些情報的漢姆飛兒，其神情明顯較為放鬆了。
　　「說出來也好啦，起碼、你不會再給我胡思亂想了，對吧？再說了，我自己也不喜歡對夥伴藏東藏西的。
而且，我自己也想問──為什麼我不行和你『契約』成立啊？！明明你是這種體質欸！？」
　　啊，對欸。為什麼啊？
　　「或許是因為，」我隨意給出回應，「妳是『貴族』的關係？」
　　說到這裡，那有著深藍長髮的小女孩、又重嘆了一口氣。
　　「唉……貴族這回事，還真是沒有任何半丁點好處……」

　　不知為何，這名模樣如小女孩的龍族，現在讓我感覺、身上散發著濃厚成年人的感覺。
　　真是……相當讓人悲傷的違和感啊。

　　或許是出自於好奇吧……
　　「那麼，妳能和我說說、自己的故事嗎？就當作，為讓『契約』成功、親近彼此的方法之一吧？」
　　我居然問出了口。
　　明明有關她的過往，我已經從奈饋雪口中、聽到不少了。
　　但是。
　　我卻突然想聽聽她、自己敘述過往。
　　……冷靜地想一想，這好像很失禮欸？糟糕，我在做什麼！？

　　「……哼。」
　　可那小女孩，卻是朝我露出了，半帶悲傷、半帶欣慰的，奇怪苦笑。
　　「好啊。下節課結束後、我們再來這裡吧。」

　　此刻，上課中十分識相地、在諾大的校園內響起。


　　※　※　※


　　在下一次的課堂結束後，我們回到籃球場旁、聽漢姆飛兒說起過往。
　　大致都和奈饋雪說得相去不遠：
　　小時候捲入了家族內權力鬥爭，被迫習慣「搶奪」的作風；就算上學了，也還是靠這樣的方法、維持自己的地位。
　　但學生們被長期壓迫，總是會有不滿的聲音；代表學生們發聲的，則是以奈饋雪為首的三頭龍。
　　「現在想想，還真是該感謝她們啊。不然，真不知道我會變得多誇張……」

　　──不不不，妳如今仍舊是很誇張好嗎！？別說得妳現在一點都不霸道似的！
　　對了，奈饋雪她們，當初是怎麼阻止漢姆飛兒的啊？記得沒錯的話，她說「最後沒有很成功」……
　　正當我困惑之際，漢姆飛兒便逕自說了下去、為我解答。
　　「當初的我，自大到以為手握所有資源、就可以恣意妄為……沒想到，居然在一場決鬥中、被那三頭龍聯手打敗。
嘛，那件事之後，我就了解到、龍不可能單獨而行。只是，這次招朋引伴的做法，似乎還是哪裡不太對啊……？」

　　聽完女孩說完經歷的我，馬上意識到一件事。
　　尤其是──和漢姆飛兒跑來「洗腦」我朋友這回事相關的。
　　……我說奈饋雪妳們啊，居然是直接用拳頭說話的啊！？還有，打爆人家、讓她清醒就算了，好歹也負起點教育的責任吧？
　　難怪她會想要用「洗腦」找朋友！單純是人數暴力啊！
　　唉。消息聽得越多、我頭越痛。

　　不過，說到「以前不受控」這回事，總覺得和我有些相似啊。
　　「妳的做法，當然有錯的地方啊。」
　　就像是自然地被吸引般，我以手輕撫她小小的頭頂。
　　「但是，我能夠理解妳吧……那種極度不安、想尋求同類的想法。」

　　「……蛤？」
　　此刻，深藍長髮下的小臉蛋、不解地瞪著我。
　　「喂，明明是我在說過往，怎麼反倒是你、一臉沉悶的苦瓜臉啊？」
　　「啊，這個嘛……」

　　或許……和她坦白會比較好吧。反正她也不是人，我反而比較好說話。
　　真是可笑。我居然要向個小女孩、才敢說出自己的過往。
　　我真是越來越膽小了。
　　「那我就說說吧。我呢，以前也很亂來啦。
在國中時，曾經為了朋友、把一堆人送進醫院──妳敢相信嗎？」

　　「什──」
　　望見漢姆飛兒、以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看我的樣子，我的心又痛了起來。
　　果然啊。
　　「呃，抱歉。那個，就當我沒說過──」
　　感到尷尬的我，隨意拋出了話語、轉身就準備離去。
　　──卻被一股輕微的力道、緊緊地拉住了衣角。
　　「等等。我……想聽。」
　　轉過頭去我才發現，漢姆飛兒、掛起了十分擔憂的神情。
　　「我想知曉你的過往。」

　　……雖然這樣的表情，我已經在太多人身上看過。
　　但我還是停下腳步、忍住自己想嘔吐的絕望心情。
　　或許，這孩子不一樣。

　　「好吧。那麼，我就說說吧……」
　　沒錯。接著要說的，是我的故事。


　　※　※　※


　　那年，剛升上國中的我，因為個性上過度認真、時常被他人給欺負。
　　對於這些欺負，我老是覺得不快，於是拚命逃避、幾乎每天都是勉強呼吸著而已。
　　幸運的是，這樣的我、居然也能找到朋友；儘管我們每天都被那群、自稱「有在混」的混帳同學攻擊或欺負，我們還是靠著對彼此的友情、撐過日常生活。
　　就算大人們都姑息著那些混帳，就算其他同學也因害怕、沒人肯伸出援手，我們還是撐住了。
　　反正也就三年。反正、不會是一輩子。
　　我們天真地這樣想著。

　　直到那天，我們莫名地各自被其他同學支開。
　　等我發現時，我的朋友們，全都被單獨抓起、並被爆打，只因為那些混帳的心情不悅。
　　唯一沒事的我，是因為有在鍛鍊身體、好不容易才逃走成功。
　　看著友人們、遍體鱗傷的悲慘模樣，我全身的火氣都已湧上。
　　──憑什麼。我們受到這種遭遇，到底憑什麼。

　　那瞬間，彷彿──我體內有什麼開關被打壞了般。

　　接著好幾天，我無視朋友們的阻止，獨自找那些混帳們算帳，將他們、一個不剩地全送進醫院。
　　在外頭結成了幫派的他們，其幫派自然是沒打算放過我。
　　但聲勢浩大的他們，很快地就被我知道集結場所；抱著必死決心的我，在他們行動之前、朝他們全員突襲。

　　……回過神來時，我已經被送進醫院、在病床上享受著不同鈍器造成的痛覺。
　　可那群人們，也全被我送入了醫院。
　　由於這樣的事情、實在是敗壞地方警察的風評，警察用強硬的手段吃案、讓事情大事化小；混混們儘管不滿，還是摸摸鼻子、沒有再找過我。
　　但我也好不到哪去──轉校、留家保護管束，只差沒有送去感化院。
　　以前的那些好朋友，也就這樣失去聯絡。
　　──不，是我不敢去聯絡他們。他們，一定不會想要有個、情緒不穩定到會傷害人的朋友。

　　我的交際障礙，就這樣產生……


　　※　※　※


　　「……」
　　聽完我故事的漢姆飛兒、一臉沉重，不發一語。
　　……很正常的反應呢。我想。
　　所以我才不想說啊。
　　或許，我還是和這女孩、有些差異吧。

　　「要上課了，走吧。」
　　拋下這句話的我，獨自從籃球場旁離去、緩慢走回教室。



　　※　※　※


　　【第三人稱】

　　「妳還是快點回來學校待命吧。上頭傳來消息，『鬼怪』將會來一波巨大的攻勢。」
　　「……」
　　聽聞消息、在大床上休息的紫髮女孩，伸了個懶腰後、從床上起身。
　　她纖細的身軀、被落地窗照進來的陽光，襯托得十分單薄。
　　其臉上的神情，已不像數日前那般憔悴。

　　「好吧……也不能一直消沉下去。起碼，得再去看看那笨下人啊。」
　　自言自語完的奈饋雪，穿好制服、紮起側邊馬尾後，便帶著書包、踏出房門。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