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盜得何首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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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2-09
第二天申時一刻,崑崙派中,張儉一個人站在乾坤劍陣外,沉默不語,似是在思考著什麼。張景懷此時被葉凡領著,正在拜見以前門中的前輩們,而且兩人約好下午要一起好好的喝一壺。徐正龍倒是有一次路過,不過他瞥了張儉一眼,發出一聲冷哼,便拂袖而去。張儉也沒理他,因為他在苦思冥想,推演整座乾坤劍陣的運轉之理。
忽然,他感覺身旁一陣清風拂過,於是側眼看去,來人竟是太師祖!
「小子拜見太師祖!」張儉急忙行禮。
太師祖拂著鬍鬚,笑道:「孩子,想出什麼了沒有?」
張儉撓了撓頭,答:「呃.....快了。」
「呵呵,不著急,慢慢想,老夫就在這裡等著,不打擾你。」
「啊?」張儉一愣,「這......也好吧。」
說罷,他便再次陷入了沉思。而太師祖,則默默地看著張儉,眼神愈發讚賞,笑容也開始變得高深莫測......
不知不覺間,過去了半個時辰。張儉紋絲未動,太師祖也真的就這樣在旁邊等著,兩人未說一言。忽然間,張儉側過頭去,看向了太師祖。
「怎麼,孩子,你想到突破方法了嗎?」
張儉搖了搖頭,轉而問道:「小子還未想通最後一點,不過有了一點其他的疑惑。」
「哦?說來聽聽。」
「太師祖,聽說您今年二百零三歲了,是否為真?」
「當然是真。」
「那......」張儉忽然猶豫了起來,「您與太平星君相比,誰更強?」
太師祖聽得一愣,隨即苦笑了起來:「我稍勝一籌,但若要贏,只會慘勝。」
「您與太平星君比試過?」
「比試過。70年前,老夫曾下山除魔衛道,與太平星君戰過一場,結果......我中途放棄了。」
張儉不禁疑惑道:「為何?」
太師祖的目光不由得變得深遠,長嘆一聲,答:「老夫那次下山,是為諸惡除魔。可是太平星君,他並未入魔,亦非惡人。」
「啊?」張儉目瞪口呆,「太師祖您如何得知?」
「從一招一式中得知。」
「這......小子不明白。」
「呵呵,你還年輕,總有一天會明白的。」
張儉聽罷,搖了搖頭,答:「請恕小子直言,太平星君在江湖上妄生無數殺孽,屬實該死。若說他並非惡人,小子無法苟同。」
太師祖答:「沒錯,太平星君確實該死。可是,如果我說——他其實一直都在求死。你信嗎?」
「太師祖,您不要玩笑了......」果然,張儉是決計不肯相信的。
於是,太師祖輕輕一笑,吟了一首詞:
「關山曦月離愁斷,萬里云沙。瀚海天涯,客枕芳菲無處家。
魂馳驚夢東風盡,不是煙霞。再引生殺,人世無情莫言她。」
「太平星君之所以為太平星君,這,或許也是世人應有的一次報應吧......」
張儉在一旁聽得一頭霧水,只得苦笑著轉移了話題:「那北冥魔神,太師祖您知道嗎?」
太師祖點了點頭,答:「聽說過。」
「您為何放任他作惡而不管呢?」
「呵!」太師祖輕蔑地笑了,「就他?還不配讓我出手。」
與此同時,大理城南十五裡外的驛站處......
詩茵終於還是收拾起行囊,準備重返大理城了。畢竟繼續呆在這裡也沒有意義,城中縱使龍潭虎穴,也總要闖一闖才能知道結果。這樣想著,她便深吸一口氣,走出了驛站樓台。
「馬夫,給我備一匹快馬。」
「好嘞!」一名下人應聲而去,進入馬棚牽馬去了。
詩茵輕輕嘆了一口氣,心情很是沉重。忽然!一個包裹從一側拋了過來!詩茵急忙回過神來,伸手接住。
「是誰?!」詩茵厲聲喝道。
接著,乾坤鼠就從茶亭中一躍而出,冷聲道:「真是個傻丫頭,明知現在回城便九死一生,卻還要以身犯險。你就那麼想死?」
「乾坤鼠?!」詩茵不禁大吃一驚,「怎麼是你?你來幹什麼?」
乾坤鼠沒好氣地說:「怎麼就不能是我?我來是讓你趕緊滾回中原的,大理城中現在已經是龍潭虎穴了,別再趟這個渾水了,懂嗎?」
詩茵不禁怒從心頭起:「又是這種話!你煩不煩啊?我有我的理由,必須要拿到千年何首烏,哪怕死也要拿到!聽懂了的話就給我閃開,別礙事!」
說著,詩茵就要推開乾坤鼠離開。可是,乾坤鼠卻一伸手,攔住了她。
「如果你只是為了何首烏,那現在就可以走了,回中原去,再也別踏足這裡。」
詩茵氣急,吼道:「你聽不懂人話嗎!我必須......」
剛說一半,乾坤鼠便粗暴地打斷了她:「我說了!趕緊滾!拿著包裹,離開這裡!別再回來!」
詩茵頓時被吼得一愣,然後稍微明白過來了,小心翼翼地問道:「這個包裹里是......」
乾坤鼠揮了揮手,答:「別在這打開,人多眼雜。反正你自己小心吧。」
此話一出,哪怕再笨的人也該明白了。詩茵一時間被感動得說不出話,心情澎湃地無以復加。
「乾坤鼠......公子,小女子何德何能,讓您這般付出?」
乾坤鼠不由得羞紅了臉頰,別過頭去,問:「你已經有意中人了吧?」
詩茵點了點頭,答:「是的,我們約定,此番奪寶歸去,我便嫁予他為妻。」
「你不惜性命來奪這何首烏,也是為了他?」
「這倒不是。需要何首烏的,是我們的一個宛如親兄弟般的哥哥。」
乾坤鼠不禁皺起了眉頭:「這麼說,你的意中人也在其他地方尋找稀世藥材了?」
詩茵點了點頭:「正是如此。公子為何要問這些?」
乾坤鼠擺了擺手,答:「沒什麼,我隨便問問。你走吧,或許我們以後不會再相見了。」
「公子您幫了我這麼大的忙,小女子......」
「別小女子、公子什麼的了,聽起來怪彆扭的。直接稱呼你我就夠了。」
詩茵輕輕一笑,繼續說道:「你幫了我這麼大的忙,我就這麼走了,未免太過薄情。不如你留下一個聯繫方式,將來我定會報答你的這份情誼。」
乾坤鼠嘆了口氣,答:「沒有聯繫方式,我自幼四海為家,漂泊不定,此次與你相遇是緣分,以後可不見得會有了。」
「那你有什麼去處嗎?待到我把事情辦妥,就去找你。」
「嗯......」乾坤鼠沉思了起來,「總之大理城我是待不下去了,乾脆去北邊碰碰運氣吧。」
然而剛說完,他就立刻變了臉色,突然一把抓住詩茵的手,運起輕功,幾個縱躍就帶著詩茵來到了驛站的背面。詩茵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弄得一頭霧水,剛要發問,卻見乾坤鼠急忙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於是,兩人都沉默了下來,連大氣都不敢喘。
緊接著,便有一人踏著輕功,從西方飛來,落在了驛站門前。此人不是別人,正是西壁氏!
西壁氏來到驛站門口后,先是左右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卻又不死心,於是徘徊了起來。恰在此時,馬夫也牽著一匹好馬走出來了。
「哎?人呢?要了匹馬,結果自己先走了,耍我呢?」馬夫尋不到詩茵的蹤影,不由得滿腹牢騷。
而西壁氏卻聽得真切,急忙走上前去,問道:「小兄弟,這匹馬是誰要的?」
馬夫晦氣地一揮手,答:「嗨!一個姑娘要的。那麼水靈可愛的丫頭,沒想到卻耍我尋開心......」
西壁氏眼珠一轉,追問道:「那個姑娘是不是這個樣子......」接著,他便把詩茵的模樣描述了一番。
馬夫連忙點頭:「對對對!就是這樣!大俠您認識她?」
於是,西壁氏意味深長地笑了:「不,並不算認識。只不過......有些恩怨。」
與此同時,驛站背面的詩茵和乾坤鼠,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乾坤鼠低聲暗罵道:「該死,這傢伙怎麼追來了?他怎麼知道我要來這裡,莫非有內鬼?」
詩茵也壓低聲音,說道:「現在就別在意這些了,想想怎麼脫身才是真的。」
「脫身......說的簡單,西壁氏武藝高強,感官敏銳,又發現了我們就在附近,肯定不會輕易離開,我們只要一動,肯定會被發現。」
「他怎麼知道我們就在附近?」
乾坤鼠答:「你不是找馬夫要了一匹馬么?現在馬夫牽著馬出來了,而且跟西壁氏說這是你要的。你想想,有什麼樣的理由能讓你突然離開,連馬都顧不上騎?」
「切......」詩茵恨恨地一咬牙,「要不,我們合力把他殺了!」
「殺?拿什麼殺?我可不會武功,你能打過他嗎?」
「你不會武功?!」詩茵整個人都懵了,「你的輕功臻至化境,甚至能輕易甩掉西壁氏,怎麼可能不會武功?」
乾坤鼠面色尷尬道:「我練的輕功叫《千里神行》,乃是世間至高輕功,只要練至大乘,追星趕月不在話下。可是,也有一個弊端,那就是全部的內力都會被轉移到腿腳上,而且經脈運轉行徑為固定不可變,換言之就是......我不能修鍊其他功夫。」
「這...還有這等事?!」詩茵真切的體會到了什麼叫做欲哭無淚。
乾坤鼠撓了撓頭,臉色微紅,答:「現在不是討論我的時候,要趕緊跑路了。你輕功怎麼樣?」
「不差,但是和西壁氏相比,恐怕不夠看......」
「那就沒辦法了......」乾坤鼠嘆了口氣,「一會兒你抓緊我的手,我拉著你跑。」
詩茵一咬牙,答:「好!」
於是,兩人都陷入了沉默。
與此同時,西壁氏也一邊嘲諷地笑著,一邊緩緩踱步,向驛站的左側繞去。他隱約能感覺到,這兩人就在附近,甚至就在樓閣里,所以他觀察的非常仔細。詩茵緊張的大氣都不敢喘,而乾坤鼠則閉著雙眼,屏息聆聽著周遭的動靜,也包括西壁氏的腳步聲:一步、一步......
突然!乾坤鼠睜開了雙眼,瞬間拉住詩茵的手,整個人如一道閃電般躥向驛站後方的樹林,向東而去!西壁氏只覺眼前一花,兩道人影便已沒入叢林,一邊在心裡暗自驚訝,一邊毫不猶豫的追了上去!
雙方一追一逃,風馳電掣,詩茵總算知道了真正的輕功高手有多麼恐怖。詩茵自認輕功不算差,可是由乾坤鼠拉著跑的時候,簡直就像是一個成年男子拉著一個五六歲的孩子在狂奔,速度完全不在一個等級!可想而知,若是沒有詩茵,乾坤鼠一個人跑的話,速度該有多麼恐怖。
可是西壁氏的速度竟然也絲毫不慢!雖然他並不懂得什麼高深的輕功法門,但是仗著內力雄厚,不計損耗地催動速度,也是相當恐怖的了。
於是,這一逃,就逃了整整半個時辰。雙方甚至翻山越嶺,跑了六十里地!如此長距離的高速奔跑,即便如乾坤鼠這樣的輕功高手,也有些吃不消了,大滴大滴的汗水淌下,氣喘如牛。而西壁氏就更不用說了,簡直都要把老命拼上了,咬著牙死死堅持著。
乾坤鼠和詩茵在前面跑著,忽然停了下來,因為眼前出現了一道斷崖。緊接著,西壁氏也追了上來,雖然他累的腿都在哆嗦,但是氣勢依舊凌厲......
乾坤鼠不禁變了臉色,嘆道:「大意了,我沒想到這裡會有個懸崖。」
西壁氏仰天長笑:「哈哈哈!再跑啊!你不是能跑嗎!」
這時,詩茵走上前來,說道:「西壁前輩,晚輩確實需要這株千年何首烏來救命,我願出重金購買,您隨便開個價錢吧。」
西壁氏聽罷,卻是大手一揮,怒道:「少廢話!老子也是要救命的!你趕緊把何首烏還來,我還能給你們留個全屍,否則......」說著,他便抽出了長劍,內力緩緩運轉了起來。
乾坤鼠見狀,不由得愧疚地低下了頭:「對不起,梅姑娘,是我害了你。」
然而,詩茵卻釋然一笑,然後走到了乾坤鼠的面前,同樣抽出了長劍,傲然道:「乾坤鼠,你是個好人,我不怪你。接下來,就交給我吧。」
「怎麼?難道你要和他打?」
「為何不能跟他打?他跟著我們跑了這麼久,內力早已消耗的差不多了,而我的狀態可近乎完美。真打起來,勝負尚未可知。」
「哼,可笑!」西壁氏冷哼一聲,「一個小丫頭,口氣倒挺大。就算我消耗很大,卻也不是你可以對抗的!」
「那還多費口舌作甚?打過再說!」詩茵嬌喝一聲,提劍殺了上去。
西壁氏目光一凜,長劍一盪,撥開了詩茵的攻擊。但是這一交鋒,雙方就都知道對方的底細了——西壁氏後繼無力,僅僅是擋開攻擊就已經很吃力了,根本無法進行反擊,而詩茵的底氣可就足的多了!
於是,詩茵展開了更加猛烈的攻勢,一劍接著一劍,打的西壁氏連連後退,幾無招架之力,雙方交手不過二十餘招,詩茵便徹底壓制了西壁氏!
西壁氏本是高傲之人,秉持劍王之名令多少人聞風喪膽,如今竟被一個小丫頭逼到了絕路,他如何能咽下這口氣!於是,他瘋狂了,哪怕拼著重傷,也一定要斬殺這個可惡的傢伙!
下定決心,雙方又是一招對拼,各自退開了五步距離。乾坤鼠興奮地在後面鼓勁兒,詩茵也露出了胸有成竹的微笑,而西壁氏,目光陰鷙了下來......
雙方喘息片刻之後,詩茵再次提起長劍,準備衝上去一決勝負了,而西壁氏卻發出了一聲怒吼——「喝啊!」然後,一股龐大的力量從身體里迸發了出來,甚至撕裂了上衣!詩茵兩人不禁露出了駭然的神色,因為西壁氏的身體竟然變得通紅,甚至在一些穴位處滲出了鮮血......他這是要魚死網破!
「乾坤一劍!!!」西壁氏再次怒吼一聲,接著揮出了手中的長劍。強大到幾乎凝為實質的內力洶湧而出,橫掃眼前的一切!劍氣所過之處,寸草不生!
詩茵臉色劇變,急忙也運起全部功力,打出了一招玄牝若存。冰火藍焰猛烈迸發,竟真的阻擋住了西壁氏的劍氣,由此可見西壁氏真的已經是強弩之末了,即便是以自殘為代價所打出的絕招,也不過爾爾。
但是,兩強相撞,引發了巨大的爆炸,強橫的氣流橫掃全場,西壁氏被吹飛了十餘米,才狠狠摔在地上,半天都沒爬起來。而詩茵和乾坤鼠,自然也被氣流衝擊得倒飛出去,可是他們的身後......是斷崖!
「怎麼會這樣!」詩茵感受著急速下墜所帶來的失重感,周圍毫無借力的地方,如此絕境,必死無疑,一時間不禁心灰意冷,「莫非天要亡我?」
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自己的腰部被一只手給攬住了,是乾坤鼠!只見乾坤鼠的神情從所未有的緊張,一邊攬住詩茵,一邊打出一記鉤鎖,準確的勾住了崖壁上的一塊突石。接著繩索一緊,兩人下墜的速度猛地一緩,可是突石卻被巨力扯斷了!一瞬間收緊的繩索也將乾坤鼠的手勒出了鮮血。
乾坤鼠吃痛,狠狠一咬牙,顧不上傷勢,再次打出一記鉤鎖,這一次鉤住了一根橫生的樹枝。下一瞬,樹枝也應聲而斷,乾坤鼠的右手已經被繩索勒出了一道深可見骨的血溝。不過所幸的是,兩人的下墜速度終於慢了下來,隨後跌落崖底,都沒受什麼傷。
詩茵看著乾坤鼠血淋淋的右手,心疼道:「你沒事吧?」
乾坤鼠咬著牙搖了搖頭,說:「我沒事,趕緊走,別在此久留。」
「好!」
隨後,詩茵扶著乾坤鼠迅速躲進了密林中。片刻之後,西壁氏一瘸一拐地趴到了斷崖邊,向下看去,卻沒發現詩茵和乾坤鼠的身影,便知二人早已逃離,再想追可就難了,於是怒極,狠狠一拳砸向地面,心中恨意升到了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