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與地下城（九）

世界上最厲害的獵手是誰？
有人說，最厲害的獵手，必定是那用最簡單、平常、意想不到的方式，作案后甚至根本沒人會以為這是一場謀殺的殺手。
有人說，最厲害的獵手，肯定是無比強大，能屠戮一切強敵，將所有見到自己的人都殺光就沒人知道自己潛入了的刺客。
還有人說，最厲害的獵手，一定是最寂靜悄然，入堡壘如入無人之境，對他人而言猶如那縹緲不存在的空氣一般的幽靈。
那麼最令人恐懼的獵手呢？
自然不是殺手，畢竟人們都不知道人是被殺的；也不是刺客，畢竟無論強大到何種地步，人被殺，就會死，能光明正大出現就起碼知道自己在面對什麼樣的東西；而幽靈稀薄的存在甚至不會給人帶來異常的感覺。
而那看不見，摸不著的，明確告訴你，鮮血與死亡就在你身旁不注意的角落，並一個個將它降臨在自己熟識的同伴身上，以玩弄為樂，以殘殺為趣，那帶來不似人感覺的陰森怪物，無異是最恐怖的……
「咯！咳咳咯……咯呃……」
一聲黑暗中的喉頭嗚咽，與液體流滾的聲音，驚醒了旁邊的人。
「什麼聲音？」
當他轉頭的時候，只看見自己的同伴捂著自己似乎被某種鋸齒般殘忍的事物割破的殘破喉嚨，缺氧的血絲布滿突兀的眼球，正咽下最後一口氣。
「哦，主人啊，發生了什麼！」他驚恐地倒退，被同伴的慘死嚇到了，忽然有人重重地踹在他的后膝關節上，力量大得讓他脫臼，他哀嚎，不住單膝跪下，在他叫出第一聲的時候，一把散發血色與腥味的鋼鋸抵在他脆弱的脖子上，「什麼？哦，不不，不，不……」
嘎啦——
「咯咳！咯——咳。」
屍體軟倒在地。
「哈……哈……」少女微微喘息，血色染紅了她銀灰的秀髮與蒼白的臉蛋，失血般的蒼白與真正的血色相襯映，有了一股妖異的詭魅。
第一次利用從調查六號的作案現場學習到的技巧，進行這種自己前所未有的戰鬥體驗，讓海德拉感到一種不一樣的快感，就是那令人熱血沸騰的正面戰鬥所欠缺的——在同樣享受血肉飛濺的畫面下，悄然無聲地接近，掌控他們的生死，當利刃加之脖頸時欣賞他們眼裡的恐懼神色，那化身未知，感受恐懼的方式……是多麼令海德拉難以忘懷！
「不夠，不夠，海德拉還想要更多！哈，哈，哈哈。」不清楚到底是在喘息還是在歡笑的聲音，她低頭望見自己的手，已經被熱氣騰騰的鮮血所沾染，「這就是力量嗎？六號所一直享受的快樂……哼，真是狡猾，一個人享受了這麼久，我居然現在才知道，擁有這種力量是多麼的快樂啊。」
她還想享受更多，以後也是，可惜她對這股「力量」的掌握並不熟練，收割他們的生命只是邁出的第一步，而且她必須掌握這股「力量」強大到能對六號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的程度。
她明白自己的缺陷，她不夠成熟。
同樣她明白自己的優勢，她擁有偵查面罩，能輕而易舉掌控所有人的一舉一動，同時她還有戰術迷彩，短暫地憑空消失在空氣中得以接近任何人。
而她的武器……她很痛心，無論如何，鋸子都不是一個能方便暗殺敵人的武器，也許離開這裡后該考慮換一把，起碼不能在這種情況使用。
「下一個~會是誰呢？咯咯咯~~」
幻聽般的輕笑聲，少女的身影在輕微的電流縈繞下消失無蹤。
「你聽到了嗎？好像有人在笑。」
「我什麼都沒聽到。」
「你聞到那股味道了嗎？這裡的血腥越來越濃。」
「我以為這裡一直就這樣。」
「傻瓜，那是新的味道！更濃郁的味道！你知道那意味著什麼嗎！」
「我不知道，你狩獵過，你比較懂。」
「更多的味道，更多的血！意味著有人死了！」
「葛多！斯里蘭卡！多摩……」他們開始呼喚彼此的名字，陸陸續續有人應了，但有幾個卻沒了聲息。
「都醒醒，那個怪物來了！我們有人死了！」
在幽冥中的海德拉聽到不住怨恨地咬牙：「可惡。」
她幹掉的人可是她精打細算避開所有人的耳目才進行的，結果他們居然還是發現了……他們是怎麼發現的？海德拉不知道，她聽不懂這些人的語言，只能從語氣聽出他們已經發現了屍體。
不過反正是遲早的事，而且這樣也好，海德拉也很開心，因為恐懼的氣息已經瀰漫開來了。
「還差一點……嘻嘻。」
海德拉小心翼翼地注視自己的能量表，儘可能讓自己移動得緩慢，她的戰術迷彩立場會根據她的行動幅度而消耗，如果在正面戰鬥那種高強度運動下，她的能量三兩下就消耗光了。
「去看看他們死哪兒了。」敵人開始為尋找失蹤的夥伴再次分散開來，但相比才來的時候，他們都進入了警覺狀態，她不得不更小心。
「該死的怪物，給我出來。」
「我會把你的腦袋獻給主人。」
「像個戰士一樣堂堂正正地面對我！」
終於，在能量消耗小半過後，她繞到了隊伍的後方，關閉立場，依靠掩體來躲避視線。
海德拉體型嬌小，不過快到一米七而已，要對付體型更高大的成年男子，她必須採取上位手段，或是讓他們「矮下來」方便自己。
「唔！咯咳咯——」踹他們的后膝關節是最直接有效的辦法，這個時候她就能輕而易舉地用鋸子鋸開裝滿漂亮顏色液體的脖子。
「再來，還要更多……」
「海德拉，要變得更強……咯咯咯……」
從背後緩慢接近，將一個又一個落單的人給悄然終結，還差三個人。
「嘿，大傢伙，我找到他們的屍體了，我們……哦，主人啊。」當他們轉過頭的時候，便發現了身後發生著的事情——一個不明者正捂著他們一個同伴的口鼻，用一把鋸子殘忍地割開他的喉嚨。
被……發現了？
海德拉的心智邏輯忽然有點當機。
不被發現地幹掉敵人的確是很快樂的感覺，可在眾目睽睽下受注視曝光的感覺就不那麼美妙了。
而且她又又又想起一個很悲劇的事實——敵人，不但是能為她帶來快樂的東西，更是會殺死她的。
「殺了怪物！為他們報仇！」
「啊啊啊！！！」
致命的尖梭撲襲而來，將磚石、混凝土打碎，金屬的霹靂聲同樣帶來刺激與恐懼，海德拉撲倒在牆角后，嚇得瑟瑟發抖。
「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要死了啊……」
從分析六號行為得來的經驗根本沒有關於如何在被發現后逃跑的事項。
「感受偉大的幽暗主宰賜予我們的力量吧！怪物！」
「你會變成無用的垃圾。」
「你該為自己的冒犯後悔！」
為了行動方便，她沒有攜帶任何的槍支，此時就算想要抄起敵人的武器來還擊，她現在被也被彈幕打得頭抬不起來。
完蛋了完蛋了完蛋了！嗚嗚，海德拉不想死啊……
信徒們繼續傾瀉著讓怪物瑟瑟發抖的火力，徜徉得意，然而這樣強大力量的享受過程只有短暫一會兒，他們便紛紛啞火。
「為什麼它失效了？」
「我的也是，它難道壞了？」
「不……主宰收回了賜予的力量，我們……我們……」
他們為什麼停火了？
海德拉呆愕片刻，便明白是他們三個同時打光了子·彈，大好時機，更待何時？她連忙衝出牆角，朝那屍體身上的AK·47衝過去。
「嘿，我記得使徒教過，我們要將身上叫『彈匣』的東西換上才行。」
「不早說！等等……怎麼換？」
海德拉抓住了AK·47突擊步槍，根據從網上下載的盜版【麻瓜也能成為突擊步槍戰術人形的基礎資料庫】的內容，下意識地檢查槍支，發現居然沒拉栓，趕緊拉栓，害怕顫抖得差點把彈匣彈出來。
「把原來的彈匣拔下來再換上！」
「哦……哦……哈！怪物受死吧！」
咔噠。
海德拉的心智AI快緊張爆了，當聽到那槍膛空殼的天籟之音時，無窮盡的喜悅與力量湧入她的四肢百骸，將AK·47對準了前方。
「為什麼還是不行！？」
「我不知道！哦，哦……對了，還要拉栓！」
海德拉的AK·47對準了不知為何拿著自己打空了的槍支不知所措的三人之一，她不明白對方為何如此，也沒空知道，她只知道，現在不是敵死就是我活。
「拉栓？什麼是栓？」
「對！拉栓！就是——」
噼里啪啦。
【AK·47的傻瓜使用指南教程】提前結束了。
「呼……」海德拉驚險地嘆一口氣。
這次不知道為什麼她活了下來，可她不能永遠這麼好運。
她還要繼續學習，繼續強化，變得更加厲害。
海德拉明白，她的路還很長。
然而正當海德拉想坐下休息喘氣時，下水道的遙遠方向又傳來了回聲。
「我聽到了槍聲。」
「我們買的那批AK不會炸膛吧？」
「與其關心這個，你不如擔心那幫土著會不會忘記換彈匣還賴在咱們頭上。」
「怕什麼，現在的我們……」
「已經不一樣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