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與地下城（六）

【尋找有價值的生命，掠奪他們的精華。】
【完成進化，變得更加強大。】
它遵從本能而行，遵從本能而戮。
他們的基因是那麼得可憐，除了那能噴吐火焰的棍子能稍微有點威脅性，其他則毫無用處——軟弱的肢體，脆弱的表皮，低下的感知，只要吸取一點小小的教訓，他們仍然是六號狩獵場中的開胃菜。
而這兩個……
有點奇怪。
其中一個，能激發一種未知的藍色光芒，在那光芒下，它居然絲毫無法傷害到這個看似比那些人類還弱小的東西。
而另一個東西，則帶著一把有鋸齒的棍子，從而讓六號稍微警惕了點——雖然就結果而言沒多大區別罷了。
就是很奇怪，這兩個「東西」……
「射它！快打死它！」
「我，我，我知道了……」
看見那個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的東西，竟然向自己舉起武器，六號向她尖銳地嘶鳴！
「嘎桀！！」
卓有成效，弱小的東西在強者的叫聲下會慌亂，恐懼，她害怕得手中的武器掉落在地上，抱著腦袋蜷縮成一團，瑟瑟發抖。
「哇啊啊！好可怕……好可怕……」
「MP5！振作點啊！」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那令六號無法觸及到對方的藍色光芒在恐懼的激發下似乎更加耀眼了一點，不過好在，看起來這個除了自我防衛便只會瑟瑟發抖的弱小「東西」，應該是喪失了攻擊自己的能力。
「你這傢伙……可惡的東西，放開我啊！」
「嘎嘎嘎……」
既然確認了安全，那麼就該解決這個似乎有掙扎意圖的弱小「東西」了。
她還想掙扎，努力地想甩開自己身後那籠罩的濕冷陰影，細膩蒼白的肌膚緊貼著深邃釉質的黑暗光澤，猙獰的爪子牢牢扣住她的后臂，她咬牙切齒，滿懷不屈，試圖用還沒被束縛的另一只手抽出腰側的鋸子來反擊……但早就注意到的六號怎麼可能如她所願？
「啊啊！」海德拉驚呼，那身後束縛的未知事物竟然從後面壓在她身上，壓迫的力量讓她不得不撲倒，那身後的怪物也隨之壓上，讓才想爬起來的海德拉關節發出不堪重負的吱呀聲，海德拉苦苦忍耐，終於發出痛苦的哀鳴，徹底戰敗匍匐在地上。那深沉的濕冷，散發寒氣的堅硬銳物，頂在她柔軟的腰肢上。猩紅的蛇信如自殺者的繩索般纏繞住白皙的脖頸，帶來窒息的恐怖。
「唔……嗚唔……」
我這是要死了嗎？
「好……痛。」
「嘎嘎嘎。」
少女的哀鳴，怪物的戲謔，呈露痛苦的蒼白臉蛋與灰塵、污水的骯髒下水道磚石緊貼，血紅瞳眸中燃燒的屈辱與憤怒幾乎要焚燒一切，壓迫者的魔爪不可抗拒地壓入少女的秀髮，將一切意志的激發無情湮滅。
「MP5，快……打死它，快打死它！」海德拉絕望之中把目光投向此時唯一能幫助自己的人，帶上了一絲哀求，「求求你，救救我！」
而唯一能幫助她的人，卻面帶驚恐與懦弱，蜷縮在自己那杜絕一切的蔚藍光芒下。
「不要殺我，不要殺我……我很可愛……請放過我，怪物先生……」
「…………」
那是什麼感覺呢？
絕望？無助？失望？在如此屈辱的境地下仍然要面臨肆虐者的玩弄！
還是屈辱與憤怒，發出弱者最後尊嚴的抗爭！？
「啊啊啊！給我滾開啊！」
關節在掙扎，仿生肌肉在發出酸澀的哀鳴，在那壓迫下，她要推翻這極度恐慌的威脅！
「嗚唔唔——啊啊啊！」
我還……不能在這裡倒下……
我要把賺到的錢，帶回給PTRD前輩呢……彌補我的過失，讓前輩們永遠愛著海德拉……
我還能變得更強……讓愛著海德拉的前輩們更承認海德拉……
海德拉憤怒地叫聲，讓六號都有些驚奇，她努力掙脫怪物的束縛，努力想后扭頭，將那個帶來屈辱的事物給記住。
她看見了，身後的怪物。
那是什麼？是狼？是蛇？還是什麼象徵心靈深處恐懼的形象？它不可名狀的形象難以言喻，彷彿排骨般瘦削的身形甚至會令人以為那是具骸骨，有散發釉質光澤的黑暗皮膚下，卻擁有著長長猩紅的蛇信與獠牙……
而最令人矚目的，還是它那額頭上所烙印的數字「6」。
「6，6……6！？」
六號……我記住你了，今日之事，我日後必將百倍償還！
一切才剛開始而已……我才……不會在這裡結束啊啊啊！！！
我一定會回來……
咚。
少女的腦袋在壓制的魔爪不可抗衡的力量下，與充滿灰塵、污水的骯髒下水道地面重重接觸，一下將海德拉一切的抵抗力都消磨殆盡。
撞擊帶來的眩暈，讓位於頭部的心智邏輯與中樞系統陷入硬體性混亂中，一時間她陷入了癱瘓狀態。
而與一般生物所不同的是，身為戰術人形的她，眩暈雖然癱瘓了她的身體，可她的意識仍然是清醒的，所以這份沉重屈辱的體會也愈發清晰透徹。
大約，這弱小東西的確是暈了。
六號猙獰地嘶鳴，摩挲自己的利爪，一般人看到也許會覺得十分恐怖，實際上那不過是它在為不解的事物困惑思索罷了。
它疑惑地望著這兩個「東西」，一個恐懼地蜷縮在角落裡瑟瑟發抖，一個則被它所制服，之所以沒像平常那樣殺掉她們，就是因為疑惑。
它的本能告訴自己，她們不是生物，她們沒有絲毫能為自己汲取的基因精華，而丁點都沒有就就很奇怪了……就它自己目前為止所見而言，只要是生物，都或多或少擁有一點基因精華。
不過，進化就是在不斷地學習之中，將沒見過的變成見過而且熟悉的，就達到它生存延續的目的了。更何況這兩個弱小「東西」的威脅性也的確配得上她們那絲毫沒有的生物基因精華。
她們甚至連狩獵前的開胃菜都算不上。
如此弱小，又沒有精華可掠奪的東西，自然沒有必要浪費力氣——它早就學會別浪費力氣在那些沒用的小動物身上，有閑工夫不如去找那些更有價值的目標。
六號大概是離開了，「仁慈」地放過這兩個沒丁點用處的東西走了，還是踩著海德拉的腦袋揚長而去的，海德拉感受得清清楚楚，那份屈辱感也愈發強烈到要崩潰般。
混蛋，混蛋……我一定要殺了你！殺了你啊！六號！
悲憤的哭訴在她心中回蕩。
【系統自我調節完成，心智邏輯硬體性癱瘓已恢復。】
「嗚嗚……嗚……」海德拉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腦袋與地面猛烈撞擊的眩暈似乎已經消退了，可那份傷痛卻永遠不會消退。
「殺了你……殺了你……」
我一定會變得更強……強到能把一切你給我的屈辱都奉還……
「6……6……6……六號……」
今天你把我當螞蟻一樣放過了，你是怎麼對待我的，我也要把你用過的方式用在你身上！
我會知道你的伎倆，知道你的能力，當下次再見時，你就別想有機會這麼得意地走掉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對了……我要回到那個地方，我得先搞清楚，你是怎麼幹掉那些人的，我會把你的力量統統學過來，你對我而言就不過如此了！
我一定會殺了你的……一定……
少女帶著詭異甚至瘋狂的病態笑容，拿著血跡乾涸的鋸子，拖著臟兮與傷痕纍纍的身體，往過來的方向蹣跚而行，她的身體還沒到要蹣跚的地步，讓她這樣做的，是此時與之相稱的，飽受屈辱與渴望力量的心智……
「吶，吶，海德拉……」一個懦弱的聲音呼喚著海德拉，「對不起……」
她不為所動，繼續前行著。
「對不起……我那時太害怕了……我真的，真的動都動不了……」聲音變得更惶恐不安了，充斥著無比的愧疚與緊張「我好怕……我不是故意不救你的！真的真的真的真的！」
她走得更快了，甚至從行動上就能感受到那無比的嫌惡。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海德拉！海德拉！」
「嗚嗚……嗚嗚……不要丟下我……我，我……」
幼小的女孩快步追上去，生怕被丟下不管：「你的包，你忘帶你的包了！」
海德拉愣了一下，猶豫著，轉過身，下意識地去拿住裝滿珠寶的背包。
「哈……」MP5鬆了口氣，「還好……誒！？」
「哼。」海德拉咬牙，重重冷哼，把背包推進一臉懵逼的MP5懷裡。
「送你了，我不要了，你也不用再向那些人找回你的錢了，你趕緊給我回你的咖啡館當女僕吧！就你這樣還黑暗世界的第二公主……真不要臉。」
「海，海德拉？海德拉，海德拉！！」
「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嗚嗚，嗚嗚嗚……」
「不要……不要再丟下我一個人了啊……」
孤寂的下水道，回蕩著女孩孤獨一人的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