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與地下城（五）

【尋找有價值的生命，掠奪他們的基因精華。】
【完成進化，變得更強大。】
潛意識的聲音回蕩在「它」的腦海里。
它不知道自己從何而來，從何而去。
它從容器中逃脫，依本能屠戮了一路上的所有生物，並吸收了他們的精華。
當它逐漸成長到一定地步的時候，那些小動物已經無法滿足它了，它開始學會別浪費力氣做無意義的事情，去找那些更有價值的目標。
這時候，它發現自己所認定的目標，通常情況下自己都打不過，在受傷之後，它學會了逃跑，學會了躲藏，學會了審時度勢，學會了藏在障礙和光線昏暗的地方，等到目標最懈怠的時候……伺機而動。
它不知道自己是什麼，也不想知道，它唯一知道的是自己被稱作「六號」，標誌就是那烙印在自己額頭上的「6」。它不明白這個圖案有什麼意義，也不曉得自己為什麼被稱呼作「六號」，他只知道這個聲音和圖案在強制的劇烈痛楚后，成為了自己的一部分，因此無論進化成什麼樣，它都有意識地保留自己額頭上的烙印，讓它隨自己一同成長，因為它就是六號。
這個地方有一個強大的存在。它能感應到，那個存在肯定是跟其他能正面戰勝自己的事物一樣，甚至比以往的更加強大，但從來沒遭受挫折的六號並不明白什麼叫不可戰勝。像往常一樣，它決定找到這個強大的存在，伺機殺死，並掠奪它的精華，完成進化。
但是，這個強大存在，有自己的種群在保護它。
一直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下洞穴與管道行動的六號，第一次遇見了，名為「人類」的存在。
他們的基因是多麼的弱小，看起來不具有絲毫威脅與掠奪的價值性。
他們似乎在相互交流，發出六號聽不懂的奇怪嘶鳴。
「我的同胞們，謹遵幽暗主宰的旨意，為主宰的居所肅清這裡。」
他們拿著奇怪的東西，似乎是棍子，這讓六號感到疑惑，它第一次見到會拿著東西的生物。
「這個地方充斥的惡臭比我去過的任何一個地方還要糟糕……我以為地表人所不能接受的幽暗地下已經是世界上最糟糕的地方了。」
「祭司大人，為什麼那三個人類能獲得主宰大人的偏愛？我不明白。」
「他們來歷不明。」
「他們總是講著古怪的語言，那必定不是這個世界上任何地方的語言。」
「他們沒有絲毫值得稱作對主宰貢獻的事情，我看不到他們身上有對主宰大人的丁點虔誠！」
「自從他們來了之後，主宰大人的情緒喜怒不定，那一定是做出了對主宰大人不可饒恕的褻瀆蠱惑！」
「他們……」
「都給我住嘴,不准你們質幽暗主宰的旨意！」為首之人的呵斥將所有人都震懾住了，「你們看來都忘記，自己身為主宰大人謙卑僕人的身份，選擇他們為使徒，是主宰大人的意志，必定有其深意，我不想再聽到任何人妄加揣度！」
他高舉手中的奇怪事物，那個東西是其他所有人手上都拿著的：「你們的使命，只有遵從主宰的旨意，運用主宰賜予你們這能消滅一切仇敵的新力量！記住你們被教導的事情，將這寄宿了幽暗意志的恩賜之首對準前方，用那迸發的死亡火焰吞噬敵人！」
六號默默地傾聽，他們用各種情緒嘶鳴的每一個音節它都聽不懂，它也不需要聽懂，對它來說，它需要的只是在狩獵強大目標前的一點小開胃菜。
六號找到一個最外圍的，向這個明顯不具備強大基因的人走過去，按照學習到的經驗，基因弱小的生物在面對強於自己的事物時，會膽戰地逃跑，然後它就可以輕鬆地追逐上，大快朵頤……
「啊哈，怪物，你在這兒，感受偉大幽暗主宰賜予我們的力量吧！」
一連串的爆炸聲從看似弱小的目標手中發出，六號什麼都看不清，它感覺到有一些尖銳的東西鑽破了它的表皮，在血肉里翻滾，劇烈的衝擊迸發在它身體上，綠色的血液飛濺，生命流失的痛苦在不可思議、出乎意料的情形下更加放大。
「嘎——」凄厲的詭異哀鳴響徹地下。
「逃跑吧！哈哈，這就是主宰大人賜予我們的新力量。」
「你遇到了什麼？」聽到炸裂聲響的人過來詢問。
他不屑地回答：「一個在主宰威嚴前瑟瑟發抖的渣滓而已。」
六號仍然在遠處用它超乎尋常的聽力傾聽這些人的談話，儘管無法聽懂，它卻以此判斷所有人的方位，它忍耐著突如其來的傷痛，舔舐自己的創口。
不要小看你的敵人。
這些生物拿著的東西，擁有從遠處擊傷你的能力，他們會將尖銳的物體發射過來將你的肉體撕碎。
不能從正面接近他們。
獵殺這些基因弱小的生物不是一件容易事。
它不喜歡這樣。
「嘎嗚嗚……」
孤獨地蜷縮在骯髒狹小的生鏽水管里，六號默默總結它用血換來的教訓，時不時為身體撕裂的痛苦而顫抖嗚咽，竭力地克制自己的聲響不要引起前面正走過並歡快談笑的人們的注意。
傷痛，孤獨，無助。殺戮與進化，受傷與學習，它與生俱來的本能與經歷便如此，它習以為常，從來不覺得有什麼問題，這就是它生命存在的意義。
尋找強者，吸取教訓，彌補弱點，繼而復仇。
「噶哈……噶哈……」逐漸鎮定下來的輕微喘息，撕裂入它身體的子·彈逐漸在肌肉蠕動中排出體外，傷口痊癒，為痛苦所剝奪的力氣在恢復。
「嘿，你們去哪兒了？等等我。」
最後末尾那個因為生理排泄而落了單的人，急急忙忙提著褲子去追走遠了的同伴們。當他踏著聾子都能聽見的沉重腳步，踩著嘩啦啦的響亮水花，毫無警惕地路過一個看似平常的污水管道時……
一雙漆黑猙獰的爪子突然從中探出，抓住他的雙腿，他在驚愕與惶恐的尖叫，慌亂地揮舞著手上此時毫無無用武之地的「幽暗主宰之恩賜」，在絕望恐怖中被拖入了那看似平常的生鏽污水管道。
「哦，不，不不不！不————」
「嘎桀！！」
咔擦！
下水道放置的陳年腐朽木板，被不小心踏上的時候，不出意料地發出了清脆的斷裂聲，彷彿是人間與冥界橋樑的崩壞。
「哇啊！」MP5被嚇了一跳，小小的模擬心臟模塊砰砰跳，「你不要嚇我啊。」
海德拉看著下水道磚石地面出了神，她想彎腰，沉重的背包限制了她的動作，不得不捨不得地放下包，將地上的東西撿拾起來。
「這裡怎麼會掉了一把槍？」海德拉疑惑，不用啟動偵查面罩，她自己目視就能看出這是一把劣質的二手AK·47突擊步槍，格里芬的前輩們教導過她如何從外表判斷武器與彈藥的質量——只用看上面的生產製造商信息有沒有可惡的阿拉伯文就好啦。
彈匣是滿的，似乎因為什麼原因而遺落在這裡，可能它的主人不久前還在。
只有鋸子近戰的她正好缺一把遠程武器，雖說是刻著阿拉伯文的貨色，可有總比沒有好，海德拉不客氣地將鋸子別在腰側，端起AK·47，升級過負重的她已經不是靶場上差點爆了前輩姐姐腦袋的弱雞了。
然而她還是很在意為什麼會有一把槍遺落在這裡，似乎有某種預感，某種出於天性中，恍惚間的熟稔，在用她微微寒顫的身體告訴她，這把槍的主人所可能已經遭受的厄運。
「這把槍的主人去哪裡了呢？」海德拉沉思，心智邏輯在運轉，想著，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槍支掉落的地方，旁邊那看似平常無奇的生鏽污水管道。
平凡無奇的污水管道，散發著令人反胃的惡臭，骯髒顏色的污水汩汩流，在惡劣環境下生鏽的金屬管道壁呈現滄桑的土銹黃。看大小，似乎足夠讓一個成年人鑽進去。
「別管那麼多了啊，我們快點找路回地面吧，我感覺我們走得更深了。」MP5焦慮地說，幽暗狹小的環境幾乎讓出身民用的可愛自律人形崩潰，「啊啊啊，都怪你，帶的什麼路啊！」
不但被打斷思路，聽到MP5不負責任發言的海德拉也生氣起來，叉腰指著對方指責：「哦哦哦，你還真好意思說，我在探路，你在幹什麼，居然連條路都記不住！你這麼沒用去咖啡館當女僕算了啦！」
「唔！咖啡館女僕，女僕的事情，能叫事兒嗎？嗚嗚……哼！反正我就是在咖啡館當女僕過，怎麼著？我為人人，人人為我，大家都喜歡可愛小巧的民用人形啦，看看你，臟不溜秋，簡直是泔水裡撈出來的，噁心死唷！根本不會有人喜歡你的！」
「胡說！口胡！實力才是人形最重要的東西，前輩們最喜歡有實力的人了！看你小不丁點大，整天哭哭啼啼，瞧瞧你穿的跟聖誕節禮物似的，簡直就是窯子里出來的假冒戰術人形，誕生的意義就是為了勾引喜歡小屁孩的變態大蜀黍！你這麼沒用的人形我能不能請你去死一死啊？」
「你才是啊！醜陋骯髒散發惡臭的鋸子鬼！嗚唔唷！」
「小不點！小不點！沒用的東西！嗚嗚嗚！」
少女們在壓迫的環境下，面紅耳赤地相互爭執著，懷著膽顫的心情不知不覺地前進。
殊不知，在那黑暗陰影中，有一個恐怖的存在已經注意到了她們。
「嘎……」
「笨蛋笨蛋笨蛋！再也不理你了！」
「哼！我才該說這句話才是……是，是……」
當她們一路爭執，一路前行，不知不覺已經來到一個稍微寬敞點的空間。
然而，當爭執中的少女們，看到眼前的環境時，她們的心智AI不約而同地在強烈的視覺衝擊下變得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