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親給未來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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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2-07
  在母親過世後我立刻抱起了莫羽走出病房,在外面等候的馬醫師和護士看到我後也沒多說什麼,立刻和我擦肩而過,進去確認母親的狀況。

  「許心寧小姐死亡時間為三月二十二日,下午六點三十二分。」馬醫師刻意壓低音量和旁邊的護士宣告死亡時間。

  在病房外房東和可兒都一臉擔憂的看著我們,可兒的眼眶還紅紅的,代表她剛剛一定哭過一場。

  「老師...」可兒好像想說什麼但隨即又把話吞了回去。

  「幫我轉告給顏希他們,『我之後可能會和學校請一段長時間的假,你們可要好好學習別讓代課老師來向我打小報告』。」我強顏歡笑對可兒說道。

  「啊...嗯。」可兒點了點頭,但很快就把身體轉過去,肩膀不停的上下跳動,一看就知道在哭泣。

  我把莫羽揹到背上,騰出一隻手拍著可兒的頭頂。

  「沒事的,我很快就會回去的。」

  「嗚啊—」可兒的眼淚潰堤了,她又轉過身抱住了我。

  我的背上有莫羽,胸前有可兒,現在的情況可說是被美少女環繞,要不是剛剛才發生了那種事不然還真有點小幸福。

  「乖乖,不哭不哭。」我像是哄小孩一樣的不停摸著可兒的頭。

  而可兒的淚腺很淺眼淚很多,光是她一人流下的涙就比我和莫羽加其來還要多兩倍了。

  「你們這對師生的感情還真好啊。」

  哭了一段時間後,我的後方傳來了不安好心的聲音。

  「不、不是這樣的,我們不是妳所想的那種關係。」可兒急忙離開了我的身體,揮著手解釋道。

  護士賊賊的看著我和可兒,嘴巴彎曲的弧度讓我挺不舒服的,就像是我們做錯了什麼事一樣。

  「別分開嗎,我還滿有興趣看的,禁斷的師生戀什麼之類的,比八點檔還精彩。」護士的聲音比平常高了八度。

  「哪有可能會有那種東西啊!我跟她只是普通的師生關係,我們之間才沒有愛呢。」我出言反駁。

  「呵呵,沒錯,只是普通的師生關係,才沒有愛呢,呵呵呵呵呵~」不知道為什麼可兒的眼神變得黯淡,說話也沒有高低起伏,整個人就像壞掉一樣,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又慢慢滴落,難道是太疲倦了嗎?

  「不管這些了,莫心我有話要和你說。」護士比出了一個去旁邊談的手勢。

  「喔,那可兒麻煩妳幫我照顧一下莫羽。」

  「不用麻煩心碎的少女。」正當我想把莫羽放下來時護士說道:「這件事和她有點關係,把她排除在外也不太好。」

  「是嘛。」我重新把莫羽揹好,但護士剛說的心碎的少女是什麼意思啊?

  我們走到了走廊的一個小角落,護士凜然的看著我。

  「你們真的有一個好母親呢。」

  「這種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我得意的承認她的說法。

  「她的筆記本你們已經看過了吧。」

  「嗯,我昨天就已經看完了,雖然後面的內容完全看不懂就是了。」

  護士苦笑著:「這也沒辦法,畢竟那時候許心寧小姐已經病入膏肓,光是提筆就已經很吃力,更別提寫字了,能夠寫出那些鬼畫符你們就該為她喝彩了。」

  「為什麼我媽的身體狀況已經這麼差了,但她打電話過來時卻都很有精神的樣子,一點都不像腦瘤惡化該有的慘狀。」

  「那當然是因為你的母親相當優秀啊!這張是她寫給未來的自己的注意事項。」護士從口袋裡拿出一張便條紙塞進我的手中。

  便條紙上的注意事項一共有四點:


  一、不管身心有多痛苦都一定要在孩子們的面前保持樂觀的樣子,不能讓他們為自己的媽媽擔心。
  二、每天都要在筆記本上寫下對孩子們的思念,這樣才不容易忘記他們,千萬要記住每一頁都要有自己孩子的名字。
  三、如果我過世了孩子們一定會很傷心難過,所以一定不能放棄希望,每天都要開朗的活下去,要堅信自己能夠活到兩百歲。
  四、我的孩子一共有兩個,哥哥叫做莫心妹妹叫做莫羽,哥哥的個性豪放、不拘小節,口頭禪是「算了」,是個粗線條可以時常和他開過分的玩笑,而妹妹心思細膩,雖然看起來和莫心一樣好像什麼都不在意,但這其實都是在掩蓋自己的不安,如果遇到的話要多關心她一點。



  我的口頭禪最好是「算了」,我哪是這麼隨便的人啊!算了,反正現在計較這個也沒什麼意思。

  「許心寧小姐把這張便條紙交給了我,並要求我要督促每天的她都要覆誦一遍這張紙條上的內容。」

  「我媽真是給妳找了個無聊又麻煩的工作呢。」

  「麻煩是麻煩,但也不見得會無聊。」

  「什麼意思?」

  「在剛開始的那幾天你的母親還會自動來找我要求執行這個工作,再來就是偶爾記得,然後是幾乎不記得,最後就是...」

  「完全忘記,就算妳說了她也會詫異的問『有這回事嗎?』之類的。」

  「挺清楚的嗎。」

  「畢竟是我媽,就算沒記憶了我也能大致猜出她八成的行動。」

  護士拍著手一副很佩服的樣子:

  「那你知道許心寧小姐在住院前期時她曾用手機看著她在一網娛樂所畫的那些場景、怪物和角色時說過什麼話嗎?」

  「我哪知道,該不會說『如果能在設計得更怪異點就好了。』或是『如果能再多增加點什麼那就更完美了,殘念。』應該是這兩個選項二選一不然就是都說過。」

  「錯...好吧,也算對。」護士尷尬的用指甲颳了刮臉。

  就我所知,母親是非常熱愛她的工作的,而且也做得很好,她時常要我們給她的圖加上新點子,但就我們來說母親設計出來的圖已經是最完美了,所以根本提不出什麼建議。

  就算如此,母親還是花了許多精力在那些「看起來已經很完美」的圖上,經常一想就想到隔天有時早餐還會忘了吃,名副其實的工作狂。

  每想出新奇的點子她都會像是看見糖果的小孩一樣,興奮的把那些點子付諸實行,因為這樣,在許多場景、怪物和角色身上都能發現許多超出一般人創意的有趣點子。

  「好啦!雖然她的確有說過許多類似的話但我的答案並不是這個。」

  「不然是什麼?」我不認為母親看了自己的作品還會說出挑毛病以外的話。

  「咳咳。」護士清了清喉嚨義正詞嚴的說道:「妳們母親曾這麼說過『我的作品這麼多但不論哪一個在我現在看來都有能夠再改進的地方,這些作品依然不夠完美』。」

  「很像她會說的話。」

  「那你能預測到她下句話說什麼嗎?」

  「嗯?」


  「我所創造的作品中能夠配得上完美二字的只有莫心和莫羽。」


  「....真是老套的台詞。」

  「我也這麼覺得,雖然很像母親會說的話但卻不像許心寧小姐、一個具有創意的美術設計師該說的話,當場聽到時我可是尷尬癌發作,完全不知道能回什麼,只能微笑回應。」

  「那還真是辛苦了。」

  「的確,但和許心寧小姐聊天卻也令我感到很開心,明明已經病的那麼重了卻還是拼了命的想要記住自己的孩子,這種毅力實在令人很想為她加油。」

  「媽媽...就是這樣的人。」

  「莫羽妳醒了啊!」

  在我背上的莫羽雖然體力還沒完全恢復,但已經勉強能用微弱的聲音說話了。

  「莫羽好久不見了,怎麼那麼久沒來呢?」

  「太累了,莫心你來說。」

  欸欸欸!自己的事妳不講清楚把說明的工作丟給哥哥這樣對嗎?算了,反正就算和她吵也吵不贏。

  我將莫羽的情況大致講給護士聽,從被霸凌成為家裡蹲開始一直說到她從半年前一出門就會感到身體不適的部份,護士從頭到尾都沒插過一句話,只是摸著下巴表現出聽的津津有味的樣子。

  「原來如此。」我說完後護士才淡淡的說了這麼一句話。

  「所以她是有病嗎?」

  「這句話聽起來怎麼好像是在嗆我。」雖然莫羽還是很虛弱但她仍敲著我的背表示不滿。

  「雖然不是醫生但我猜這應該是屬於心病的一種,如果要說的更明白點就是心理障礙了。」

  「所以妳建議我帶她去掛精神科?」

  「尋求更專業的醫師判斷固然正確,但我覺得比起外人的介入你還是多陪伴在她的身邊會比較好,畢竟莫羽的情況很特殊。」

  這時莫羽突然對我的耳朵哈出熱氣,我的身體抖了一下後立刻感到不對。

  「啊哈...哈啊哈...」

  「莫羽?妳沒事吧。」

  此時我清楚感受到莫羽現在的體溫變得比剛才還要高許多但圍繞在我脖子上雙手卻很冰冷,一看就知道大事不妙的樣子。

  「趕快放下來讓我看看。」護士急忙說道。

  「喔!好。」

  這邊是醫院的角落,沒有什麼座椅或是病床,我只能慢慢的把莫羽放置在地上。

  莫羽發紫的嘴唇大口大口吐著熱氣,身上穿的居家服因為汗水的關係緊緊黏在皮膚上,她扭動身軀、緊抓胸口,看起來非常痛苦。

  雖然面無表情故作鎮定,但我其實已經在心裡不斷祈禱莫羽不要發生什麼意外。

  要是現在再失去一位家人的話那我敢肯定自己一定會發狂而死的。

  護士從口袋裡掏出耳溫槍插入莫羽的耳朵裡。

  「41度半,快掛急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