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話：窗外是魔法師之二

　　今晚難得只有我和碧圖樂，兩人一面吃一面聊著各自的一天，悠哉愜意。
　　酒足飯飽後，我洗完碗，正在擦手時，碧圖樂拿出一疊現金給我。
　　「模特兒的酬勞。」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搔搔頭。「邁可說要打到我的帳戶，但我不知道那是什麼，他改給我現金，還是鈔票？總之，都給妳了。」
　　「這麼多……」
　　「我知道妳沒有動晶核，現在我也知道了，晶核不適合在你們的世界曝光。妳當作急難時的急救品吧。這樣最好。」
　　我過了數秒才意識到碧圖樂指得是他從鹿角摘下來的結晶體。
　　的確，從那天起我就再也沒打開來看過了。
　　其實我是打算找合適的時機，悄悄還給碧圖樂，現在還不是時候。
　　我抽走一半的鈔票，一半塞回去碧圖樂的手。
　　「男人在外面帶點錢比較方便。」我說。
　　碧圖樂揚眉笑了。
　　「不用，我不需要。」
　　「怎麼可能不需要？你出去外面都不會口渴……」
　　忽然，空氣彷彿瞬間扭緊似地縮了一下，心臟鼓譟的極快，不自覺的呼吸加快，眼前發暈，我下意識地抓住碧圖樂健壯的手臂，他也順勢扶住我，
　　然後，夾帶著淡淡廢氣的空氣，漸漸被一股潮濕的泥土香氣取代。
　　平日像背景音似地車流喧囂聲也褪去。
　　一切變得好安靜好安靜，宛若在深海般。
　　碧圖樂疑惑的表情轉為恍然大悟，他拉著我走到窗戶前，開鎖開窗，陽台外不再是熟悉的車水馬龍，取而代之的是濃稠的黑色，和一塊幾乎與陽台貼合，形狀像窗戶的長方形入口。
　　「你這小子，這次又捲入什麼事情了？」
　　一隻穿著長袍的巨大鼴鼠，雙腳站立，口吐人言，就這樣站在長方形入口的裏側。
　　他有著長長的鼻子，掛在乳白色雙眼前是一副小小的古銅眼鏡，蓬鬆柔軟的橘底咖啡條紋毛，又大又長的手，全身都罩在一件寬大舒適的深紅色皮製長袍中，編織腰帶閃耀著低調的霧金色光芒，皮帶扣上掛著一支青翠鮮嫩的露枝。
　　我覺得自己像突然闖入童話故事般，直愣愣地注視著牠。
　　「老師！」
　　碧圖樂的聲音將我喚回現實，我這才發現自己凝住呼吸了，連忙大大張口。
　　「碧啊，真好，能在最終前看到你。」鼴鼠目光慈祥的注視著碧圖樂，然後舉起大如船槳的手，像是在感應什麼似地在空氣中摸了一圈，隨後停至我的身前。「這位是？」
　　「我的救命恩人，小雀。小雀，這位是我的魔法老師，尼福特，鵝納德世界獨一無二的全系大魔法師。」
　　哇嗚，雖然聽不懂，但好像很厲害。
　　「您好，我是小雀，地球台灣人，只是一個普通的作業員。」
　　「小雀做的幸運繩非常棒。」碧圖樂突然誇起我來。「如果妳用我的世界的出產物編織幸運繩，一定會非常暢銷。」
　　完全沒想過這件事的我，呆呆的喔了一聲。
　　「白樺和雀。你們真是天生一對。」尼福特調侃似地笑了，狹長的嘴巴彎彎的，露出兩顆大大的門牙，看起來又呆又詭異。
　　「老師！別說這些了。您剛提到的最終是什麼意思？」
　　尼福特大大的手移至碧圖樂身前。
　　「你受傷了。」此話乃肯定句。「好一段時間了，怎麼還未徹底痊癒？」
　　「說來話長。」
　　「長話短說。」
　　於是碧圖樂簡單的將他是怎麼來到我家，以及為何被困住，還有現在又不知為何的忽然又連接到鵝納德世界的過程，一一告訴尼福特大魔法師。
　　「嗯──」他低吟好一會兒，才說道：「你們先過來吧，我有些事情得交代給你。」
　　「是，老師。」碧圖樂二話不說，翻過陽台便跳入尼福特那一頭窗戶內側。
　　「那……」沒想到離別來到的這麼快的我，來不及準備，只好笨笨的說：「祝你早日康復，碧圖樂。」
　　「小雀，妳不過來看看嗎？」他訝問。
　　「這……」
　　「來吧，失了魂的小雀，我或許有藥方給妳。」尼福特那隻大如船槳的手指向我的胸口。「有些痛或許一輩子都不會好，但我們可以讓吹在那黑洞中的風不那麼冷。」
　　尼福特的話如一道利箭射入我的心底。
　　是的，自從變成一個人後，我一直覺得心底空空的，好像有個黑洞，終年吹著冷冰冰的風，永不止息，夜深人靜時最為厲害。
　　「好。」我說。
　　如果尼福特說能治癒我的空虛，或許我還不會被打動，但他說對了，我的確從未想過讓這傷痊癒，因為我只剩下這傷了。
　　「來。」
　　握住碧圖樂遞來的手，我順勢一翻，躍進鵝納德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