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只見白衣少年轉身便踹開了旁邊的門，裡頭一股濃郁的藥味直撲鼻而來，苦得我又一陣反胃，不由得皺起眉頭。
從外頭看房裡的陳設相當簡陋，只是勉強可以遮風的地方，住人方面我是絕對不苟同的。
在站在外頭打量裡面時，白衣少年一把將我提到懷中，抱著我走了進去，裡面一個黑紅勁裝的男子正拿刀壓著一名跪在地上模樣狼狽的綠衣男，另一邊床上則躺著一個重傷患者，那張臉僅瞧了一眼，我便認出來了，那是現下滿城通緝的逃犯，出門沒幾步都能看見畫像想不記得都難。
「主子。」勁裝男朝白衣少年頷首，語調簡短有力。
「是你！！！」 綠衣男先是大吃一驚呆，似乎是在一瞬間明白了什麼，身軀連忙轉了方向跪向白衣少年，動作毫無猶疑。
「白家少爺，求你放過我家主子吧！落到那個貪官手裡，我家主子必死無疑！」
他背脊挺直，頭昂昂抬高，眼睛直視白衣少年，眼底的不屈不撓令我有些動容，以前在教內鮮少看到這樣的人，他們畏懼長生，頭總是垂得極低，眼底是對長生的畏懼。
「不先關心一下那些為你們出頭乞丐們嗎？」白衣少年臉上掛著沒有溫度的淺笑，眼神覷向床上昏迷不醒的人。
他又說：「好吧，你估計也料得到我不會傷害他們，既如此，你也早應該料到我來之前已知會了衙門，那些捕頭現在已經在來這裡的路上了，手既已伸出去，就很難收回來，況且身在江湖，我也必須要些盤纏伴身，否則真是寸步難行。」
白衣少年自顧自地絮叨，邊在屋內四處移動，似是見白衣少年絲毫沒有想收手的意思，綠衣男一時憤恨的情緒上來，怒言：「真沒想到武林名門的白家，竟出了你這般無恥的朝廷走狗，為了區區幾兩銀子就拋棄了良心！」
「呵，」白衣少年輕聲一笑，眼神微瞇，帶了點刻薄：「區區？那你倒是拿幾兩銀子出來求我啊？哦，你不行，畢竟你買藥的錢還是從我身上撈走的。」
我在旁靜靜看著綠衣男的臉色一陣青一陣紫，模樣特別精彩。
想了想，我開口試圖幫忙求情道：「蕭大俠雖刺殺了縣令，但，怎麼說也是義賊，民心所向，於情來說，就饒過他吧。」
白衣少年垂眸望向我，「義賊是賊，貪官是官，即便盜財為義，亦是賊，小娃娃，這樣的賊在現今可多了去，若是一一放過，我又怎麼有賞金拿呢。」
他離我極近，將我望進去的眸子帶著淺淺笑意。
半晌，我做出結論：「你說的對。」
滿意我的答案，他笑著點了點頭，隨後吩咐勁裝男：「衛青，弄暈。」
此處的情景彷彿白衣少年輕描淡寫的語氣一般，綠衣男和那位蕭大俠被後面來的衙門捕頭帶走，事情順利且平淡地結束了 。
捕頭拿了一袋銀子遞到少年手中，抱拳言謝後，將兩人帶走了。
回過神時，衛青已不見蹤影，白衣少年帶著我從城裡的一隅走回熱鬧的大街，彼時已是向晚，斜陽餘輝落在他雪白的袍子上，暈染出了人世的色彩。
他抱著我踏進了一間鞋店，左男右女，他走到了中間的童鞋區。
店主大嬸笑瞇瞇地走了過來。
「客倌是要給這位小小姐買鞋嗎？」她瞅著白衣少年的衣裳花紋，眼睛微微發光。
「有什麼推薦的嗎？」白衣少年掃了一圈擺置出來的款式，邊露出嫌棄的表情。
大嬸眨了眨眼，會意過來，立刻喊著夥計把上好的繡花鞋捧了出來，隨後開始什麼布啊繡啊的劈哩啪啦介紹了一大串。
白衣少年一概笑著點頭，示意她繼續說，直到大嬸無話可說才轉頭問我。
「小娃娃，可有喜歡的？」
我撇撇嘴：「只要鞋子別記我帳上就好！」
白衣少年笑道：「好。」隨即露出思索的神情。
大嬸期盼地望向白衣少年：「那客倌意下如何？」
只見白衣少年凝神沉默了下，片刻抬手指向面前一雙被大嬸各種吹捧的黃金鞋。
大嬸毫不掩飾欣喜之情，伸手就要將鞋子拿去包起來。
沒料白衣少年竟笑著說：「等等，我指的是那邊那雙，就是那個方向最角落的那雙小黃鞋。」
事後被耍了一圈的大嬸其表情是我無法形容的精彩，我認為她絕對是被白衣少年身上的鶴迷得鬼迷心竅了。
我站在店外頭，看著腳上的小黃鞋心裡很複雜。
見我不走，他問道：「小娃娃，怎麼了？」
礙於身高差距太巨大，我只能努力仰頭看他：「你真是個跟外表不符相當惡劣的傢伙。」
他蹲下身，盡量與我平視：「真是糟糕的評價，但我並不覺得自己是個壞人，小娃娃妳說呢？」
「不是壞人，但也不是好人，你......」頓了頓，我此時才發覺到一個嚴重的問題，「等等，我好像還不知道你的名字！還有不要一直喊我小娃娃！」
「原來是沒意識過來，我還以為妳並不打算知道呢，」他對我露出了狡黠的微笑，用他清潤低沉的嗓音說道：「我叫做白宴卿，請多指教，不知名的小娃娃。」
聲音穿過繁雜人群聲，傳入耳中時，我有一瞬間的呆愣，又很快地回復如初。
我深吸了一口氣，伸手隔著衣裳攥住掛在胸口處的玉珮，我道：「我叫......夜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