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巧計陽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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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20-01-24
是夜,周世文還在書房中,伴著一盞燭火,呆呆地望著窗外。一想到接下來自己要做的事,他就忐忑不已,無法入眠。昨天下午,他已將揚州城內半數兵力全部調往蘇州,張景懷也一同離開了,此時的揚州城內是真正的空門大開,守備形同虛設。
該怎麼度過這次的危機呢......
忽然,他伸了個懶腰,不禁嘆道:「蒼天在上,若您有靈,請保佑我這次計劃順利成功吧。」隨後叫道:「來人!」
一名僕人立刻走進房間:「大人,有何吩咐?」
周世文問:「現在什麼時辰了?」
僕人答:「回大人,丑時二刻了。」
「嗯......」周世文思索了片刻,「傳我命令,閉城七日,期間任何人不得進出揚州城,違者擒至衙門論處,若敢硬闖,格殺勿論。」
「啊?!」僕人都聽傻了,「大...大人,天一亮,朝廷和各路江湖勢力的代表可就要到了,他們......」
「也不許進城。」
「這......大人,請您三思啊,這可不是小事。得罪了江湖勢力倒還好說,若是怠慢了朝廷使節,可是要殺頭的。」
周世文揮了揮手,輕描淡寫道:「我知道。放心,皇上要殺也只會殺我一個人罷了,你只要老老實實傳達命令就好了。」
僕人神色猶豫,還想儘力挽回:「大人,您還是......」
還未說完,周世文便不耐煩地打斷了:「讓你去你就去,哪那麼多廢話?我乏了,要休息了,有什麼事等我醒了再說。」
僕人見事已不可違,也只得長嘆一聲,便轉身離去傳令了。
周世文看著窗外、那一抹朦朧的月色,露出了一絲冷笑:「一群跳樑小丑,也想喧賓奪主?文人可沒那麼好欺負,到底誰是龍、誰是蟲,馬上就要見分曉了......」
與此同時,盱眙縣縣衙內。
齊永楠和胡心月坐在廂房中,桌子上還擺放著酒水,兩人卻各自都有些沉悶。
忽然,齊永楠嘆了口氣,然後抬手將面前的一杯酒一飲而盡,喝完又給自己滿上了。
胡心月有些心疼地靠了過去,問道:「夫君,這都第三壺了,我從沒見你這麼喝過酒。到底怎麼了?」
齊永楠有了些醉意,答:「我聽盱眙縣縣令說,揚州府府衙被襲擊了,婉靈和詩茵被擒,云熙兄和張儉兄被迫去參加天府演武......心月啊,我現在才終於明白,什麼叫做四面楚歌啊。」
胡心月不禁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夫君不要太擔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更何況云熙公子和張儉公子都身手不凡,應該......不會有事的。」
齊永楠苦笑一聲:「呵!你不用安慰我。這一次,敵人布了一盤好大的局,我們恐怕不容易掙脫啊!」
然後突然話鋒一轉,說道:「心月,你聽我說。我啊......倒是無所謂,很早以前我就有戰死沙場的覺悟了,哪怕這一次不能活著回家,也沒有太大遺憾。可是你......我對不起你啊。」
胡心月聽罷,眼眶不由得濕潤了起來:「你別這麼說,夫君,我們一定會活著回家的!跟隨你是我自己的選擇,你沒有對不起我。」
齊永楠長嘆一聲,說:「我齊某,本是一介粗人,平生最大的願望就是血戰沙場、建功立業。什麼兒女情長、風花雪月,本來我是不屑一顧的!可是......我怎麼就遇到了你!為什麼偏偏是你!讓我越來越牽腸掛肚,越來越怕死,越來越......渴望有個屬於自己的家。我迷茫、我彷徨,在夢想和你之間搖擺不定!甚至就連我自己都覺得很丟人了!大丈夫,當以滿腔熱血、揮灑疆場,以報天恩!可是!可是......我放不下。」
胡心月此刻已是淚如雨下,卻無法做聲。
「人們常說,英雄難過美人關。可我不是英雄,為什麼也難過美人關啊!更可恨的是!為什麼就在我準備認命、準備與你共赴紅塵的時候,卻偏偏面臨了這樣的處境!老天爺!你是閑的發慌了嗎!非要這麼捉弄我?」
說到氣憤處,齊永楠一掌拍到桌子上,酒壺都震倒了。
突然,一旁傳來了熟悉的琴聲,還是那樣的婉轉動人,卻彷彿......添了些凄苦。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此命無絕衰。山無棱,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
一曲《上邪》唱罷,齊永楠終於冷靜了下來。胡心月淚眼婆娑地看著他,他也深深地看著胡心月。漸漸地,隨著酒勁越來越大,齊永楠也變得醉眼朦朧,眼中的胡心月更加美艷動人,猶如九天之上的仙子一般!
驀的,齊永楠站起身來,走上前去,然後一把將胡心月橫抱起,走向床榻。胡心月面頰緋紅,卻也沒有拒絕,只待齊永楠褪去外衣、躺上床時,順手將帘子放了下來。
這一夜,魚水之歡,春宵一刻,極盡纏綿......
天亮之後,揚州城外,大批車馬自揚州城南門外匯聚、緩緩而來。這批車馬共分兩撥,一撥熱鬧非凡,各種款式的裝扮、各種型號的馬車、各種規模的隊伍、還有各種叫不上名字的旌旗迎風招展,不用說也知道,這就是各大江湖勢力派出的人馬了。
還有另外一撥車馬,在規模上比不得那些江湖勢力的總和,卻也算得上龐然大物,而且氣勢恢宏、陣仗嚴整,數面龍旗獵獵作響,可謂是威風八面——這便是皇上派出的人馬了。
思量間,這兩撥人馬都互相做了簡單的接觸,隨後便來到了城門外,卻發現城門緊閉,城牆之上軍官士卒們嚴陣以待,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納悶兒這是什麼情況?
龍虎門的車隊中,這時走出一人,大著嗓門說:「不是說好今天要談聯盟的事兒么?閉城戒嚴是什麼意思?揚州城誰管事?讓他出來!」
皇家車隊中有一名身著重鎧的將軍應聲而出,沉聲道:「各位稍安勿躁。據老夫所知,揚州城現在是周世文主事,他是上一科的狀元,一個毛頭小子,雖然很有能耐,但可能不太會處事。待我上前問詢一下。」
說著,他便驅馬來到車隊前面,沖著城牆上面的官兵大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關閉城門?耽誤了聯盟大事你們擔得起這個責任嗎?快給我開門!」
結果,守城士兵高聲回應道:「對不住了,將軍!我們受府尹大人的嚴令,說要閉城7日,期間不可放任何人進出,如有硬闖者,格殺勿論!!!」
「放肆!!!」這個將軍氣的鼻子都冒煙了,「這是什麼狗屁規矩!你讓周世文出來問話!!!」
話音剛落,周世文便出現在了城牆上,回應道:「原來是虎翼軍右衛將軍!在下周世文,多有冒犯請您恕罪。」
將軍大手一揮,說:「少來這些虛與委蛇的說辭,我不懂!我就要你趕快開門,否則耽誤了大事,皇上要是怪罪下來,你可要吃不了兜著走!」
周世文不卑不亢,回答道:「將軍大人,恕在下難以從命。揚州城近日宵小橫行,昨日還有人襲擊府衙,差點把我的公堂給拆了!請各位另尋他處安歇,待我7日之後排除隱患,再放各位大人進城!」
將軍怒道:「你放肆!老夫不管什麼宵小,也不管你的府衙有沒有被拆!我就要你開門!!!」
城牆上的士兵見狀,都有些猶豫地看向周世文:「府尹大人,您看這......」
周世文斬釘截鐵地說:「誰敢開門,軍法處置!」
「周世文!你反了!!!」將軍立刻抽刀出鞘,身後的千人衛隊也紛紛亮出了武器,進入了備戰狀態。
周世文目光一凜:「弓手準備!」城牆上瞬間便多出了數百隻拉滿的強弓,蓄勢待發。
千鈞一髮之時,武當派的代表——一名仙風道骨、風度翩翩的中年人站了出來,笑道:「將軍,請息怒,還有府尹大人,也請您冷靜一點。我們此次趕來的目的是為了和談,而不是打架,如今府尹大人卻做出如此反常的舉動,想來必是有他的原因。」
將軍聽罷,收起了刀,周世文見狀,也令士兵放下了弓箭。
武當派代表看著周世文,說:「府尹大人,在下多有冒昧,敢問城中是否兇險?」
周世文答:「非常兇險。」
「既如此,可否放我等進城,協助您排除危險?」
「這樣不確定的因素太多了,所以不行。」
「那我等這一干人馬,要去何處落腳?」
「城外隨便找處地方安營紮寨便可,只需等待七日,七日而已。」
「我若是不等呢?」
「那就多有得罪了。」話音剛落,城牆上又出現了數百隻蓄勢待發的弓箭。
武當代表皺了皺眉頭,隨即笑道:「看來府尹大人心意已決。既如此,我等便在城外等您七日。」
「什麼?!」此話一出,那些武林中人和官府的人馬全都亂了,「我們千里迢迢趕過來,難道還要在這荒郊野外住上七日?哪有這個道理!!!」
武當代表急忙示意眾人安靜:「大家先安靜下來,各自找地方紮營吧。待到各位安定下來之後,在下有幾句話想和各位說一說。」
在江湖上,武當派是與少林寺齊名的泰山北斗,就連官府也要給幾分薄面。如今人家都這麼說了,那其他人也就只好照辦了。於是人群各自散去,周世文也走下了城牆。
片刻之後,大隊人馬各自安營紮寨,然後各自的領隊都聚在了一起,等待著武當派代表的下文。
純陽派代表當先說道:「楊真人,如今我們都湊齊了,您有什麼要說的,就說說吧。」
這位楊真人點了點頭,然後問天狼寨的人說:「李兄,你們天狼寨一向以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聞名,我想先問一問,揚州城近些日子可有異動?」
李姓青年答:「有兩件大事,而且都發生在昨天:第一件,就是府衙被襲,據說造成了不小的損失,兇手還成功逃脫了;第二件,就是府尹大人緊接著下令,把揚州城裡的半數守軍全部派去了蘇州。」
皇家使節聽罷,不禁皺起了眉頭:「雖然揚州知府兼任淮南東路轉運使,有一定的實權,但是也不能無緣無故的就調兵,更何況還是往別州、別路調兵。」
楊真人示意他稍安勿躁,隨後說道:「現在事情已經差不多明白了。大家都是來自於有頭有臉的大勢力之中,肯定都有各自的信息渠道,關於蘇州的天府演武,我想每個人都能猜到裡面有些不對勁吧?」
「周府尹突然派軍隊去蘇州,顯然不是去攻城的,因為那半數守軍不過才四千人而已,在野外交鋒還行,可要想攻下蘇州這樣的重鎮,未免滑天下之大稽。所以我推測,周府尹此舉,定是為了天府演武。只是......不知他是心懷好意、還是居心叵測。」
李姓青年這時接道:「我想應該是好意。大家都知道,就在一年前,周府尹與最近風頭正盛的新秀陸云熙等人聯手,大破揚州血煞盟,雙方可謂是生死之交。而就在昨天上午,陸云熙和張儉兩人突然匆匆趕往蘇州,看來形勢非常緊急,怕是有大事發生。所以,周府尹派去的這四千人馬,應該是去支援他們的。」
峨眉派的代表頓時恍然大悟:「府衙被襲,陸云熙和張儉立刻火急火燎地趕往蘇州。這二者間定然有聯繫,看來這次我們的對手下了一盤好大的棋啊!他們想雙管齊下,徹底打垮中原武林勢力!」
純陽派代表嘆了口氣,說:「是啊。而且,這樣也就能解釋周府尹閉城的原因了——揚州城內定然還隱藏著許多刺客,而維護城中安全的軍力又全部調到了蘇州,等於此時的城內完全不設防,如果我們貿然進城、突然遭到來自四面八方的圍殺,損失將無法想象。」
將軍這時插嘴道:「如果真如此的話,周世文拖上七日又能如何?難道是想等天府演武的事情結束,那四千人馬趕回來再徹底清剿匪徒嗎?」
楊真人微笑著搖了搖頭,答:「這正是周府尹的高明之處。當他無法掌控城中局面之時,最好的辦法就是——把戰場轉移到敵我雙方都無法掌控的地方。如今敵人已是蓄謀已久,在城中布下了天羅地網,可是突然之間,城關了,我們進不去了,商談也進行不了了。對此最著急的可不是我們,而是那些藏在暗中的老鼠。」
「原來是這樣!周世文是要逼那些宵小現出原形!!!」
峨眉派代表也露出了意味深長的微笑,說:「這是一招高明的陽謀,那些刺客們即便知道了周府尹的目的,卻也沒有選擇,只能乖乖上套。但是,還差一點火候......」
純陽派代表點了點頭,接道:「如果那些刺客們真的鐵下心來,就這麼等七日,周府尹的苦心可就全泡湯了。所以,他需要我們再進行一點配合,這就需要使節大人您出馬了。」
「嗯,我也大概猜到你們要做什麼了,儘管說吧,我一定配合。」
「那好,大家附耳過來,咱們這麼辦......」
很快的,一個時辰過去了,日上三竿,城外的大隊人馬忽然有了動作。而這一消息,自然被告知到了周世文這裡。於是,周世文再次來到了城牆上,查看詳情。
恰在此時,皇家使節帶著幾名侍衛走上前來,高聲說道:「周大人,之前我的人脾氣有些急躁,多有冒犯,得罪了。」
周世文答:「沒什麼,我可以理解。不過,大人此番上前,不會只是為了道歉吧?」
「沒錯。那我就直說了——我們經過協商,一致認為聯盟之事拖不得,所以既然揚州城情況特殊,我們便決定換個地方談。初步決定改地點為楚州,希望周大人能以淮南東路轉運使的身份出席商談。」
周世文何等聰明,一聽就明白了,於是露出了意味深長地微笑:「好的!且容在下稍作整理,傍晚便出發。」
「如此甚好,那我們就先一步動身了。」
說罷,使節便轉身離去,與此同時大隊人馬也紛紛開始了緩慢的移動,看起來似乎是真的要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