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本章節 5755 字
更新於: 2020-01-05
【過往】【秦棘沈凡】
今天是周末,天氣微涼,溫度正好。
沈凡原本打算窩在家裡發懶休息,或是把家裡稍微的整理一下,又或者看一齣電影或是一本書。
做甚麼都可以,但這些裡頭他沒有想到會有秦棘兩個字。
沈凡有些忘記載著秦棘開往孤兒院的路上是因為甚麼。
大概是工作之餘的閒聊吧。
同事間聊到了週末做了甚麼事,或是打算做甚麼事。
為此沈凡為工作打算的腦袋才轉換了跑道,思考起了要做甚麼。
有時候工作還挺簡單的,你必須處理,沒有例外;可休閒不一樣,好像甚麼事都可以做,卻又不是必須。
沒有人會在你脖子上架一把刀,等到真的想做甚麼的時候,時間已經走過了大半,一天也就這麼過去了。
他這邊支吾說不出個打算,那邊秦棘一口就咬定了。
「孤兒院。」他說。
這話一出,沈凡想起了秦棘的過往,心裡有些不捨。
就算已經長大成人,但沒有父母庇護的陰影,或許還是在心裡揮之不去。
沈凡心想,或許秦棘是想要代替孩子們的父母,揮去心中陰霾,帶來一些燭光,哪怕只有如豆大般的光亮,也是溫暖。
「我和你一起去吧。」沈凡下意識地脫口而出,秦棘看著他眨了眨眼,笑了。
「好啊。」
這一聲回應在幾日的忙碌中沖淡了些,就連早上剛打開門就看到秦棘站在門前,一切都像在雲裡霧裡。
或許他更想問,秦棘為甚麼會知道他住在這裡?
「前面左轉就到了。」秦棘說。
「好。」沈凡點了下頭,方向燈打左,駛進了孤兒院裡。
孤兒院不大,潔白的牆上彩繪著諸多的塗鴉,有高聳的綠樹和如棉花糖般的雲朵,還有一群東奔西跑的小朋友。
筆觸看上去有些稚嫩,歪扭的直線,想必是孩子們用那雙小手認真畫上去的。
「大哥哥!」前門被人拉開,一窩蜂的小蘿蔔頭陸續朝著秦棘跑了過來,一看就知道秦棘有多受這些孩子們喜愛。
「又長高啦。」秦棘一把抱起最先衝過來的小丫頭,綁著兩個雙馬尾,模樣可愛極了。
「阿姨說我又長了兩公分!」小丫頭抬手奮力地往頭上比畫著。
幾個孩子聽她這麼說,紛紛報起了自己這幾天的戰績,數字的差異不大。
只不過,裡頭卻是有個圓胖的男孩偏偏就是要特立獨行,舉著肉嘟嘟的小手,朗聲說了句我長了三公斤,惹的沈凡笑出了聲。
這一笑,原本還圍在秦棘旁邊嘰嘰喳喳的小孩子紛紛轉過了頭,一雙雙圓滾滾大眼就盯著他瞧。
沈凡被這麼看著,有些不好意思的舉起手搖了搖,尷尬的說了聲你們好。
孩子們看了他一眼後,又轉頭看了眼左右的小夥伴,沈凡覺得他們眼中有甚麼正在交流,多半都是困惑。
突然有個孩子指著他大喊了一聲,像是被老鼠夾狠狠咬住般,特別的激昂高亢。
「那個人!」
這話一出,所有的孩子彷彿被打了強心針,紛紛發出了一些不明奇異的狀聲詞,沈凡不知所措的看著秦棘,後者卻是兩手一攤表示自己也不清楚。
沈凡覺得秦棘絕對是最清楚的那一個。
「小朋友,我怎麼了嗎?」既然他不打算說,沈凡只好求助孩子。
「大哥哥每次都在白紙上畫你。」綁著馬尾的孩子接過了話。
「哦?」沈凡抬眼看向秦棘,後者抬手搓揉著鼻頭,卻是撇過頭不看他,嘴角噙著笑,不曉得在玩甚麼把戲。
「那張紙上有沒有寫甚麼?」沈凡已經能想到婆媽﹑囉嗦﹑神煩這一類的詞。
秦棘那笑,多半都不懷好意,他總覺得秦棘骨子裡刻的不是整人的一百零一種方法,就是一本惡作劇百科全書。
「有!」白團子舉著肉肉手,「心上人!」
沈凡眨了眨眼,腦袋是一陣轟鳴。
他僵直了身體,既無法直視孩子們的眼神,更是無法面對秦棘。
這傢伙,真的是惡劣到了極致。
「大哥哥,心上人是甚麼意思?誒?大哥哥你臉怎麼紅了?」綁馬尾的孩子眨著無辜的水靈靈大眼,疑惑地望著他。
「沒﹑沒有,我......」沈凡搖了搖手,臉上的溫度卻是直直向上蹭了幾十度。
「噗哧。」聽見這一聲笑,沈凡轉過頭去,此刻罪魁禍首正捧著肚子,眼角都笑出了淚來。
「秦棘!」
「誒,別﹑別生氣,說謊是不好的,我當然要這樣寫,反正孩子們不知道心上人是甚麼意思。」說完,臉上又是藏不住的笑意。
「他們以後會懂。」沈凡撫著額頭。
「那你呢?」
「嗯?」沈凡抬眼望向了秦棘,此刻他收斂了那些調皮狡猾,一雙棕瞳彷彿秋色裡的沉靜,眼底滿是認真,與平時判若兩人。
「他們以後會懂,那你呢?」他說。
一時之間,這偌大的院子裡,似乎只剩下秦棘,以及,他眼中倒映的自己。
秦棘看出了他的逃避。
並不是喜不喜歡的問題,而是不去看,又或者說,不信任。
沈凡自覺不是什麼特別好的人,有些鑽牛角尖,有些固執,又或者是秦棘口中的囉哩囉嗦。
就連初見時被稱讚的外貌,他都覺得是當時候的陽光太耀眼,讓他有了錯覺。
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讓人甘願捧心獻上的優點,他不信任的,是自己。
另一方面,秦棘是個混帳。
秦棘善與人交際,和同事們關係都不算差。
就連剛到職第一天就招惹的咖啡男,後來也是把人安撫的服服貼貼,說話都能搭著肩,稱兄道弟。
工作也是如此,處理事情總是不拖泥帶水,字裡行間又穿插了幾句話挑逗他,惹的他又是滿臉通紅,其他人又是一陣笑語,秦棘也是,樂不可支。
就是這樣的輕描淡寫,就是這樣的信手拈來,如同飯來張口般的簡單輕鬆,把喜歡掛在了嘴邊,反而有些不真實。
他有些沒看懂秦棘到底是喜歡,還是純粹的惡作劇。
只是此刻,沈凡知道問題又回到了自己身上。
他喜歡他嗎?
他的確會因為他的一舉一動無措,心跳加速,可那些就是喜歡了嗎?
他有些忘了對於前女友的感覺,現在細細回想似乎是對方告了白,他就點頭說了好,就連分手也是對方提的,回應依然是一個字,好。
到底是喜歡對方呢,還是只是單純的不懂拒絕,他現在已經弄不明白了。
秦棘的問題他沒有回應,一方面是他還沒有想通,另一方面是院長捧著剛烤好的小餅乾走了過來,打破了僵局。
秦棘又變回了原樣,笑著接過了院長手中的盤子,朝著他說,「愣著幹嗎?還不快過來幫忙」
他這才回過神,把那些小餅乾一一發送給了孩子們。
餅乾發送完畢,院長拍了拍手,和藹的笑道,「要說什麼呢?」
「謝謝大哥哥。」孩子們齊聲說道。
看著那一雙雙天真誠摯的雙眸,沈凡覺得心底一暖,笑著柔聲道,「不客氣。」
院長眨了眨眼,這才明白為什麼這個陌生人看來那麼眼熟,轉過頭對上秦棘,後者輕輕勾起了唇角,食指抵在了唇上,作了個禁聲的動作。
她明白的點了頭,淡然一笑,看著沈凡的目光裡又多了一份溫柔。
孩子們吃完了餅乾,拉著沈凡在院子裡玩家家酒,翠綠的葉子當青菜,扁長的石頭當盤子,他則是穿了上孩子不曉得從哪裡拿來的圍兜,當起了媽。
為什麼是母親的角色,他有些搞不明白,卻也沒問,配合孩子們的童言童語。
秦棘和院長則是進去了裡頭,也不曉得是在忙些什麼。
「媽媽,你為甚麼會和爸爸結婚呢?」吃過了午飯,小女孩趴伏在沈凡跪坐的膝蓋上,抬頭望著他問道。
沈凡有些愣神,他連交往中的人都沒有,卻已經有了婚約,還有了孩子。
「大概是因為......」沈凡思索了回兒,「因為喜歡吧。」
「那你會一輩子都在他身邊嗎?」旁邊頂著大光頭的小男孩問道。
「如果他不叫我走的話就會囉。」這麼一說,沈凡真的覺得自己非常的沒有主見,就像個被人喚來呼去的小狗。
在兩人的世界裡,沈凡認為處的舒服是最重要的,如果沒了感情,那就放了,別抓著不放互相折磨。
「可是我從來沒有叫他們走。」小女孩一句小聲的咕噥,卻是讓原本和樂的氣氛頓時陷入哀傷。
沈凡有些無措,一時也不曉得要怎麼安慰,他還沒想出什麼話,秦棘的聲音已經從不遠處傳來。
「是啊,所以我回來了。」秦棘笑著,朝著孩子們走近。
「爸爸回來了!」
爸爸?!
沈凡嗆了口口水。
「有沒有乖乖聽媽媽的話啊?」秦棘在沈凡前面站停,半彎著腰抬手輕輕的戳了戳女孩的鼻頭,眉眼彎彎。
「有!」女孩朗聲說道。
「秦......」沈凡正想說些什麼,秦棘卻是連看都沒看他,站起身面向其他孩子。
「有誰要和爸爸玩踢足球的啊!」他說。
聽到這句話,男孩子們情緒瞬間高漲,紛紛舉起了手,單手不夠用雙手,最後還跳了起來。
秦棘笑著帶開了他們,留下沈凡和三、四個女孩子。
「媽媽你怎麼了?」
「啊、什麼怎麼了?」沈凡眨了眨眼。
「你看起來心情不好。」
「沒有啊,我心情可好了」沈凡笑了笑,「爸爸今天回來了,那我可要作一份大餐,妳們要不要幫忙啊?」
「要!」女孩子們雙手握拳說了聲。
「好!」沈凡點了點頭,目光不自覺的往秦棘的方向看去。
他笑的開心,可沈凡卻覺得哪裡不太對勁。
他覺得女孩那句是問對了,但是問錯了人。
心情不好的人應該是秦棘,而不是他。
從孤兒院回來後,秦棘就像變了個人。
為此沈凡還特地給院長撥了通電話,想要詢問是不是經營出現了問題。
對方有些驚訝,反問怎麼會這麼想呢,他有些慌張支吾的把秦棘的轉變說出口。
對方只是笑,說運轉沒有問題,後說秦棘有你這位朋友真是太好了。
沈凡客氣的說了聲謝,掛了電話後,關於秦棘的變化卻還是沒有想法。
工作沒有問題,和同事相處也沒有問題,和他說話的時候也很正常。
正常?
就是這個正常!
他不該是這樣的,他應該要再更嘴欠一點,應該要再更不要臉一點。
要把捉弄他當成說話的標準才是!
曾經沈凡想過把他的嘴巴縫上,縫的密密實實,可是他現在卻是有些懷念。
他不應該是這樣的,可是他又能說些什麼。
當時的不回應,等同於是拒絕,現在對方不叨擾了,自己卻是犯賤往裡頭跳。
說什麼不喜歡就該放手,別勉強留下互相折磨。
或許當時候他對前女友的輕易放手並不是理解對方,也不是秉持相處舒服的道理。
而是因為不夠喜歡,稱不上是喜歡,那份感情根本配不上這兩個字。
只是等他明白的時候,似乎已經晚了。
這天,整組小隊正因為破了個毒窟而大肆慶祝著,啤酒是叫了一箱又一箱,各個都喝成了爛泥。
平常不碰酒的沈凡也不例外,抓著玻璃瓶一瓶灌過了一瓶。
兩瓶即倒。
破了毒窟高興是高興,可喝酒最大部分只有沈凡自己知道,是鬱悶。
只是可惜平常不碰酒,在鬱悶也頂多支撐了兩瓶,便睡了過去,倒在椅子上打起了呼嚕。
秦棘脫下了外套,走到了他身邊給他搭上,隨後拉過椅子坐在他旁邊,讓他靠著自己肩膀。
雖然秦棘已經看出沈凡對自己並沒有情愛的心思,他卻是禁不住地想要對他好。
「就說要叫烏龍給他,偏偏不聽。」男同事笑著又乾了一杯黃湯下肚。
「誰叫他平常不喝酒呢。」旁邊的女同事手裡的酒杯叮咚響,腳邊擺放著四罐空著的玻璃瓶。
「說起來沈凡平常就不碰酒,怎麼今天就喝了呢?」坐在另一頭的男同事說。
「大概是高興吧,畢竟破了毒窟。」秦棘撇頭看了眼睡死過去的沈凡,替他把衣服往肩上拉,沈凡的唇瓣動了動,不曉得說了什麼。
秦棘笑了笑,移動了身子讓他更好躺著。
「沒有哦,不管是慶功宴還是上司退休又或是新人加入的慶祝,他都是不喝的。」女同事搖了搖手,「等一下看看外面有沒有下紅雨好了。」說著看向了窗外,外頭是一片夜色。
「閉嘴吧,不管是下紅雨還是下雨都不要啦。」男同事說。
「好啦,那就下雪好了。」
「乾脆下個暴雪算了。」另外一個人白眼道。
「你是老天爺哦?」
「不,我是老天娘!」女同事嬌媚的抬手在下巴比畫著蓮花指。
「噗哈哈哈哈!」
全場爆笑出了聲,還有人瞎起鬨問說明天的天氣概況還有自己的未來運勢。
秦棘看著他們上演玄學的戲碼,笑了幾聲後低頭看著沈凡的睡顏,唇角垂了下來。
他在煩惱什麼呢?
他抬手輕輕的舒開他眉間的皺褶,後者蠕動了身子,從肩膀上滑下,睡倒在了他的大腿上。
「哦!機會來了秦棘!」有人注意到這幕,激動的喊了一聲。
「霸王硬上弓!」
所有人的目光一下子都聚集了過來,秦棘明白了沈凡這陣子是什麼感受。
無措、無奈,無所適從。
他是喜歡沈凡,被這麼鼓吹也不覺得奇怪。
可是對於不喜歡的人,這樣就很困擾了吧。
或許,與平常不同多喝的這兩瓶酒,是因為他也說不定。
秦棘摸了摸他柔順的髮絲,小聲的說了句對不起。
「別鬧。」他笑著打斷了他們的話,支撐沈凡起身坐回椅子上,「老天娘怎麼不繼續說下一期的樂透號碼啊?」
「天機不可洩漏也。」那人神神祕密的說道。
「當然妳不知道,因為老天娘沒有雞!」
又是一陣爆笑。
他們一行人喝到了晚上十一點才散了場,秦棘知道沈凡的家,叫來出租車給了地址,本不想再被人說閒話,可最後還是不放心,一同上了車。
到點的時候秦棘把沈凡叫醒,對方迷迷糊糊的醒過來,下了車後卻是站也站不穩,所幸他眼明手快摟住,不然就跌了個屁股疼。
「沈凡,你的鑰匙呢?」
「送人了。」沈凡嘻嘻的笑道。
「呵,你送給誰了?」秦棘覺得好笑,一手撐著他的身體,一手探進他的口袋摸索。
「我想送給他,可是不曉得他還要不要。」
「如果他不要,我就幫你打他。」說話間,秦棘在他褲子左邊的口袋裡找到了鑰匙。
「真的?」沈凡笑了起來。
秦棘打開了門,撐著沈凡走了進去,輕柔的讓他坐在床上,給他脫去了鞋子,去了浴室拿毛巾沾了水,給他擦擦臉。
「你真好。」他的語氣很軟,像顆棉花球,甜而不膩。
「你也是。」秦棘摸了摸他的頭髮。
「秦棘可以學學你就好了。」沈凡低下頭呢喃了句。
秦棘抿起了唇,「......他不好嗎?」
「他不好,老是捉弄我,老是讓其他人笑話我。」沈凡的語氣有些惱,秦棘蹲下身注視著他,眼裡滿是歉意。
「他很過分對吧。」秦棘唇角是勾著的,但那笑卻比哭還難看。
「非常!」沈凡用力的點了下頭。
「他可能以為,喜歡就是要說出口表現出來的......」秦棘屈膝坐著,目光垂了下來。
「他沒有注意到你,他很抱歉。」
「可是你知道嗎?我想把鑰匙送給他。」沈凡朝著他伸出了握緊的拳頭。
「恩?」秦棘抬起了目光,正巧對上沈凡的雙瞳。
那雙眼神不再迷離,退去了酒精所帶來的影響,目光如炬。
時光彷彿倒回了那年那天那個上午,初遇時那個充滿真摯的笑容。
如同一道光芒,驅散了他內心的所有陰霾,不再徬徨。
「我想要給他一個家,他和我,一個家。」攤開的掌心上,安靜躺著一把鑰匙。
秦棘倏地起身,一把抱緊了沈凡,不留一絲縫隙。
「我喜歡你,秦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