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案之八

兩人坐在速食店裡，吃著冷掉的薯條。

「阿木也提過，我小時候有點圓……其實是很胖。妳也知道小朋友是很殘忍的，對長得胖或醜的同學都會毫不留情地嘲笑，或是排擠。我因為怕被同學討厭，就用了一招：耍寶。只要有人叫我『肥豬』，我就學豬叫；有人說我圓得像球，我就躺下來滾滾看；如果有人問我『你為什麼這麼胖』，我就回答『因為我是玉皇大帝養的神豬投胎轉世』。再不然就三不五時裝笨，或是故意跌倒，把大家逗得哈哈大笑，所以我人緣還算不錯。」

詩堯聽得全身發冷。

由於智商高，她從小接受天才教育，和普通班的同學完全沒有來往，只覺得大家看她的眼神都有點冷淡，除此之外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萬萬沒想到，要和同學打成一片居然這麼困難，還要付出自尊作為代價……

她終於知道，為什麼蘇天行垃圾話那麼多，一天講不出幾句正經話。顯然是那時留下來的後遺症，即使他已經不用再靠耍寶贏得別人的友情了。

「但是玟玟不一樣，她從來不會取笑我。看到我裝跌倒她不會笑，會問我有沒有受傷。每次看到她，我就覺得心裡好溫暖，好幸福，慢慢地就有了『希望能跟玟玟一直在一起』的幻想。跟她失聯之後，我真的很難過，總是不斷想著，只要能再見她一面，看到她過得好，我就心滿意足了。但是今天我真的看到她，而且她也真的過得很好，我卻覺得心情好沉重。因為她已經交了男朋友了。」

他苦笑一聲。

「我知道人不能太貪心，能夠再見到她就該感恩了。而且我跟她本來就不可能在一起，只是幼稚的童年初戀而已。都過那麼久了，玟玟跟別人在一起本來就是天經地義的事，沒什麼好難過的。只是，怎麼說呢，好像忽然被敲醒，以後不能再作夢的感覺。」

詩堯沒有回答。眼前她能做的，就是睜著明亮的眼睛，專注地看著他，聆聽他說話，試著去想像他的感覺。

如果有一天，有人告訴她，她不會再夢見王子了，她一定會覺得很失落。

她可能想像得太用力了，看著蘇天行消沈的樣子，自己也覺得胸口發悶。

要是能讓他開心一點就好了。但是，他跟玟玟的童年回憶是她無法插手的，根本幫不上忙。

這種感覺……好難受……

這時蘇天行又苦笑。

「其實這算是我第一次失戀呢，應該紀念一下。雖然是很蠢的失戀。」

詩堯終於想到自己能說的話。

「為什麼很蠢？童年的初戀本來就很難忘記啊。那位玟玟聽起來是個好女孩，如果我是你，一定也會喜歡她的。」

聽著這溫柔的聲音，蘇天行再度感到胸口漲滿，不過不是被沉重的心情塞滿，而是溫暖和滿滿的感謝。

「太好了，天才少女的品味跟我一樣，表示我也是天才。」

看到詩堯翻白眼，他笑了。這是這一天以來，他第一次愉快的笑。

「放心吧，我會振作起來的。我已經長大了，童年初戀就跟小時候喜歡的玩具一樣，留在回憶裡就好。現在最重要的，是成為靈異事件專家！」

詩堯很好奇。

「你已經證明當年的碟仙事件是虛驚一場，卻還想繼續研究靈異事件？」

「那當然！碟仙事件只是我的童年回憶，靈異事件卻是我的人生志向啊！男子漢大丈夫，捉鬼比追女人重要！」

這回詩堯不只是白眼了。蘇天行笑得更開朗。

「開玩笑開玩笑，別在意。不過，」他的臉再度沉了下來，「我有點擔心，搞不好碟仙事件並沒有真的結束。」

「怎麼說？」

在群組上留言的時候，因為心情不好，蘇天行並沒有把最後碟子破掉的事寫出來；現在他把詳情告訴詩堯。

「碟子品質再爛，有可能無緣無故自己裂開嗎？我實在很難相信。還有，玟玟的表情……」他沉吟著，「我是不是該找她私下談談呢？」

一抬頭接觸到詩堯的目光，他急著解釋：「我是為了調查，絕對不是想找機會接近玟玟哦，妳千萬不要誤會！」

詩堯莫名其妙，「我什麼都沒說啊。」心裡卻響起一個小小的聲音：「作賊心虛！」

蘇天行又做出習慣動作，把頭髮抓成鳥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