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樂章:少女的搖籃曲

本章節 7617 字
更新於: 2020-01-02
Chapter 1: Ninna nanna di fanciulla

(警告:本章節含有令人不適劇情。)
  我做了一夢,在夢中有一個少女,她穿著白色的連衣裙,站在一片廢墟上,唱著一支動人的歌謠。
  這座城市剛經歷了一場戰爭,而她是死神的情人。
  少女注意到了我的存在,她走了過來,然後對我說:「如果死神會唱歌,你覺得他應該會唱什麼?」
  我沒有回答少女,只是默默的注視著她,直到她成為夜空中的星星。
  在這裡,人們沒有理性,沒有感情,沒有意識形態,亦沒有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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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當戰爭開始的那天,我們就做好了永無休止的打算,直到戰場上的人全部成為「死亡」的犧牲品。
  政府軍和反對派武裝爭奪這座城市已經四年了。到目前為止,這個城市大部分建築物已經被夷為平地,雖然還有一些堅固建築頑強的屹立在這裡,但上面也布滿了無數彈痕。
  到了夜晚,死神遊盪在這座城市的上空,拿著它們引以為傲的鐮刀,在活人們的耳邊低語,與他們立下約定,以便在他們死去的時候,讓死神帶走靈魂。
  這個城市的人是不會有淚水的,他們為之恐懼的東西不是槍聲,而且安靜。周圍變得寂靜無聲,那就說明這個人已經被死神找到了。
  廢墟,廢墟,一片連著一片的廢墟。
  巷戰,巷戰,一場接著一場的巷戰。
  我們在很早之前就厭倦了這些,於是在某個寒冷的夜晚,和死神立下約定。當然,我們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們來到這裡,不是為了某種旗幟和活人打這場仗,而是為了和死神——我們在和死神打仗,我們在這裡活過的每一天都在證明死神的失敗。
  關於我的名字?在證明身份的軍牌弄丟之後,我就忘記了它。而且我也很久沒有與人類進行交流過了,所以名字這種東西,在這種情況下顯得並不是那麼重要。
  兩年前,我所屬政府軍的狙擊小隊只剩下我一個人,我所效忠的軍隊早已忘記了我們的存在。我沒有任何後援,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身上的狙擊槍。從那以後,我為了讓靈魂不被死神帶走,在這裡活著而活著,除了每周出去尋找補給之外,就是呆在黑暗的角落,等待不幸落單的敵人進入視野。
  或者是,在黑暗中的我進入敵人的視野。
  天空是灰色的,遠處還有硝煙升起,那是政府軍慣例對這座城市進行的炮擊,只有這個時候,反對派武裝是處於隱蔽狀態的。我從建築物廢墟的陰影地帶走了出來,靠在老街的坦克殘骸上,從口袋裡摸出一根折斷的香煙,用煤油打火機點燃,鬆了口氣。
  這個打火機曾救過我的命,上面鑲嵌著一顆狙擊子彈的彈頭,而他那不幸的主人早已死在了我的槍口下。
  抬起頭,看向天空,一只藍色的鳥從我面前快速掠過,並停留在坦克殘骸上。
  真奇怪,這裡連老鼠都被吃光了,卻還有這麼一只漂亮的鳥大搖大擺劃過天空,然後沒有一絲警惕的站在街邊的廢墟上……是我的幻覺嗎?不,不是的。
  在確定那不是幻覺之後,我從槍套中拔出手槍,準備將它打下來。然後我發覺到身邊出現了一個陌生的氣息。作為狙擊手的直覺使我將槍口偏轉,在視野中出現了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少女,那連衣裙十分破舊,但她的面容卻顯得很乾凈。
  她是幽靈嗎?在戰場上,看到一個少女的亡魂是十分稀鬆平常的事情。
  「求求你,能不能不要殺了它?」
  久違的有人向我搭話,看來這個少女並不是幽靈,這令我十分的失望。但少女的語氣十分冷淡,這不像是在祈求,反而更像是一道命令,在命令著我放過那隻可憐的鳥兒一樣。她的眼睛里沒有絲毫恐懼,這反倒令我害怕起來。
  將手槍放下,然後看著她。
  平民應該早就離開這裡了,可不知道為什麼,少女卻還在這個地方。
  「你會說話嗎?」
  這應該是在問我吧,但是她的身後的廢墟中出現了一道閃光,直覺告訴我,那是狙擊手,迅速將狙擊槍從背上拿來下,對著她毫不猶豫的開了槍。
  槍聲響起,子彈透過少女的頭髮,然後擊中了在廢墟中狙擊手。不過,她的反應實在是過於平靜,而且還在微笑的看著我。這種感覺就像是被蛇盯上的老鼠一樣,使我無法動彈。
  「我……」
  直到這時我才意識到,發出聲音對於自己來說,已經是一件很困難的事情了。
  「太好了,你還會說話。」
  「你……是誰?」
  「我沒有名字,生下來就沒有,不過你可以叫我Oriolus(黃鸝),在戰爭前我是賣唱為生的,所以客人們給我起了個這樣的名字。那是我的夥伴,它叫Alcedo(翠鳥),還沒有遇到你的時候,我只能和它說話。對不起吶,我說的話可能有點多了,你叫什麼?」
  「我……忘記……」
  「真遺憾,對了,如果不介意的話,我可以叫你Falcon(獵隼)嗎?因為你剛才,是想要殺掉Alcedo吧。」
  「我不……在乎。」
  「太好了,Falcon先生,也許我們能成為同伴。我們要不要先去看看,那隻被你打死鳥兒?」
  我沒有說話,也沒有做出反應。但是她的情緒似乎很高漲的樣子,拉著我的手,向那座大樓的廢墟中走去。
  從老街的坦克殘骸到那座大樓的廢墟總共不到200米,而我卻不止一次想要掏出手槍對著毫無防備的她開槍。
  爬上廢墟,被我打死的是一個年輕的政府軍,從他還未遺失掉的軍牌上可以看出,這傢伙是不久前入伍的,而且裝備的狙擊槍也是最新型。他應該是和我一樣的狙擊小隊成員。不過現在,他和我一樣,只剩下了孤身一人。
  不過同途殊歸,他死在了我的前面。
  他的懷裡有兩張照片,其中一張上面是一夥年輕的軍人,應該是他在預備役階段拍的,仔細想想,我也有這種照片才對,但早就不知道在什麼時候丟掉了。另一張上面是個年輕的女人,這應該是他的妻子或者戀人吧,那個女人一定在什麼地方祈禱著他能夠打贏這場戰爭,回到她的面前。
  最為諷刺的是,他沒有死在敵人的手裡,而是死在了我這個被遺忘的「同伴」手裡
  「Falcon先生?你怎麼了?你愣神了好久。」
  「沒事……」
  「要不要去我家裡做客?你已經很久沒有吃過東西了吧。」
  確實如此,因為長時間沒有開口,反而不會察覺到飢餓這種事。
  跟著她來到一處還算地下室,在這裡,我聞到了一股劇烈的血腥氣和腐爛的屍體味道,如果和我猜想的差不多,這個少女……是靠著吃死人的屍體活下來的。
  「怎麼樣?這裡很隱蔽吧,我馬上為你準備食物。」
  不過我已經無力去想這些了,當然,我也有可能會死在她的手裡。
  「Falcon先生是在擔心我會殺掉你嗎?不用擔心,我不會殺掉還活著的人當食物。」
  我十分戒備的看著她在料理那些令人作嘔的肉塊,並且她做出了像是禱告一樣的動作,看來,她應該還是個基督教徒。依稀記得,這座城市唯一的教堂在戰爭前期,反對派武裝就佔領了那裡,並將其作為他們的軍火庫。出於戰略的考慮,政府軍很早以前就派出了一架轟炸機將教堂和周圍的墓地變成了一片灰燼。
  過了一會,她端了一碗熱湯過來,強捏著自己的鼻子喝了下去,這是一碗沒有任何味道的肉湯,當然,這裡面是什麼東西也可想而知。
但這不是在挑剔的時候,我已經很久沒吃過什麼像樣的東西了。
  「Falcon先生之前開槍是為了救我吧。」
  「如果我說……不是……」
  「誒,我還在期待這種事呢。「
  「不要……期待……」
  「我之前遇到的軍人都不怎麼喜歡說話。我……很害怕孤獨,在這座城市裡,Alcedo是我唯一的朋友,如果Falcon先生殺掉Alcedo的話,我一定會請求Falcon先生也殺了我。」
  「抱……抱歉。」
  「啊哈哈,Alcedo也原諒Falcon先生好么?」
  那隻漂亮的鳥兒發出了長笛一般的叫聲,然後飛到了我的肩膀上。
  「看樣子,Alcedo很中意Falcon先生呢,Falcon先生能和我說說話嗎?」
  「你要我……說些……什麼……」
  「任何事,最好是關於Falcon先生的事。」
  「我……忘記自己……為什麼……要加入……這場戰爭……我的腦子……只想著……一件事……我要把……該死的……敵人……消滅……」
  「Falcon先生是政府軍嗎?雖然我是分辨不出來的。」
  「可是我……已經不清楚……自己殺掉的……都是什麼樣的人了。」
  是啊,我甚至不知道,我的同伴,為什麼會將槍口對準我。
  「吶,Falcon先生知道死神嗎?」
  「知道……我們……是和他……立下約定……的人……」
  「如果死神會唱歌,你覺得他應該會唱什麼」
  「……」
  我沒有回答她,在我的腦海中,我根本想象不出來一個會唱歌的死神長什麼樣。
  「我呢,覺得死神應該是很溫柔的,所以,他應該會唱搖籃曲吧。」
  「搖……搖籃曲嗎……」
  「我唱給你聽。」
  少女用略帶沙啞的嗓音唱完了一首搖籃曲。而當她唱完的時候,我感覺到眼皮十分沉重,或許,這就是我最恐懼的事。如果周圍寂靜無聲,說明我們離死亡也不遠了。
  她就是死神嗎?在一個寒冷的夜晚,在我的耳邊低語,引誘著我與之立約的那個死神。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已經是第二天了,我躺在一張破舊的沙發上,身上蓋著破舊的毛毯。
  「還沒有死。」
  這是我在這些年以來,唯一一次安穩的睡覺,而且,我從未覺得周圍的血腥味是如此的香甜。
  也許,是因為我喝下了那碗湯的緣故吧,看來在不知不覺中,我已經變成那個少女的同伴了。那個少女已經帶著鳥離開了這裡,我的狙擊槍放在地上。槍托上有個袋子,裡面裝著一只鉛筆和一個皺巴巴的筆記本,上面記載了我用這把槍殺人的數據,一共是127人……不對,是128個人,還有昨天被我殺死的那名政府軍狙擊手。
  用顫抖的手將那個名字寫在上面,這個筆記本就宛如是死神的名單,因為上面記錄的全是死人。
  這間地下室封閉的很好,我聽不到任何聲音,非常安靜。我閉上了眼睛,緊緊的抓住手槍,對準這個地下室唯一的出口。
  不知過了多久,鐵門的鉸鏈發出了咔嚓的響聲,是那個少女,她的手裡拿著一個紙袋。
  看向鐵窗,天色已經暗了下來,看起來已經到了傍晚。
  「太好了,Falcon先生還在這裡,我在路上的時候還在擔心你已經走掉了。你看,這是麵包哦,是Falcon先生的同伴們給我的。」
  我不是很清楚她手裡的東西是從何而來的,不過我發現,她的脖子後面有新增加的傷痕,而且裙子也撕裂了一點。
  不對,我應該很清楚,她去政府軍那裡做了什麼。
  「你……」
  「嗯?怎麼了?」
  「沒事。」
  我剛想說些什麼,但是少女沖著我做出了一副微笑的表情,使我將想說的話收了回去。為什麼?即使遇到這種事,她還能對著我微笑出來?也許她在絕境中生存,可能早就習慣了這種事。
  她將那塊麵包分成兩塊,並且將大塊的那份放到了我的面前。
  「Falcon先生,你不吃么?」
  「我沒胃口。」
  「啊哈哈,看來,還是肉湯更符合Falcon先生的口味呢。Alcedo,不許偷吃Falcon先生的份。」
  那隻漂亮的鳥發出了長笛一般的叫聲之後,從我的面前回到了少女的肩上。她撕下了自己的小塊麵包的一點,然後餵給了它。
  「為什麼……你……要為我……做……做到……這種地步。」
  「為什麼呢……就算Falcon先生問我也……抱歉,這個問題我回答不上來。不過,我們是朋友吧。所以,要好好的把麵包吃掉。」
  從始至終我都沒有碰那塊麵包,我從口袋裡摸出香煙,用煤油打火機點燃,看著少女的眼睛。。
  「其他的人……已經去逃難了……為什麼……你還要……留……留在這裡。」
  「Falcon先生,其實……其實我是死神的情人。我沒有親人,也沒有能夠依靠的人,所以,就只能留在這了」
  「抱歉。」
  「這不是Falcon先生的錯,Falcon先生……要和我做愛嗎?」
  吸了最後一口煙后,我將香煙掐掉,然後看著少女從對面過來,跨在我的身上。
  「我……沒有……能……支付給你的……東西……」
  「沒關係,因為Falcon先生是特別的,不過……我想要一顆子彈。」
  猶豫過之後,將狙擊槍的彈匣拆下,從裡面抽出了一顆子彈交到了她的手裡。我沒有過問她想要幹嘛,而我的狙擊槍里也只剩下了三發子彈。
  因為政府軍更換了他們的裝備,新型的狙擊槍子彈不再適合我的槍支。
  少女在這個時候選擇了一言不發,月光透過地下室狹窄的鐵窗,照在她的身上。那是一副十分年輕的身體,在和她做愛的時候,我一直在撫摸著她背上的傷痕。
  這個夜晚顯得格外漫長,從月亮升起,到月亮落下,我一直都在睜著眼睛。看著少女熟睡的臉龐,也許,我在後悔和她做了這樣的事吧。
  天亮了,她從我的身邊醒來,對著我微笑。
  「早上好,Falcon先生。」
  一陣沉默后,我將臉偏向一邊,不敢直視她。
  「啊哈哈,Falcon先生害羞了?」
  「我並沒有……」
  「Falcon先生很溫柔呢,果然,要做這種事情的話,我想讓Falcon先生做第一次。但是,我已經不是處女了。」
  「傷口……還會痛嗎?」
  「不會,可能我已經習慣了吧。」
  我撿起昨天傍晚她遞給我的麵包,已經變得干硬了,從上面撕下一小塊,放進了嘴裡之後,立刻吐了出來。因為這個麵包吃起來比之前的肉湯還要令我感覺到噁心。
  「果然,這個東西不符合Falcon先生的胃口。」
  「不是……」
  戰爭中的人們是沒有道德可言的,這是指揮官一直在告誡我們的東西,但是這個少女似乎成為了我最後的良心譴責。
  和她在一起的時候,時間總會變的特別快,當我回過神的時候,已經又是晚上了。
  少女似乎是在保護我一樣,為我提供著熱的食物,以及水源,這個時候,我的狙擊槍似乎沒有用武之地了。而她只是希望和我說說話。
  有一天,當政府軍的例行炮擊開始的時候,我站在地下室的外面抽煙,等待著少女回來。我的視野中出現了一個白點,我知道,少女從政府軍那裡回來了,但是,在她的身後,我看到了一道閃光。
  作為軍人的直覺,我立刻判斷出那是一名狙擊手。我躲進了陰暗處,將狙擊槍舉起,瞄準那個對方的狙擊手。
粗略估計了一下,大概有400米,而且他還粗心大意的將頭盔露了出來,我有信心在這個距離直接擊穿他的顱骨。但扣動扳機的那一瞬間,我後悔了,那是一個誘餌,鋼盔被子彈擊中的那一刻,便不自然的飛到一邊,隨後我看到在另一個鐵窗口瞄準少女的敵人,他在我上彈的瞬間,開槍射向了少女。
  少女倒下了,而我也上好了子彈,瞄準了他。
  瞄準鏡中出現了一個驚慌失措的表情,看來他發現了我,但是在他匆忙上彈的時候,我扣下了扳機,打穿了他的喉嚨。
  我將狙擊槍扔掉,衝過去察看少女的情況,她的肩膀被擊穿了,然後昏了過去。
  將她背起,那隻漂亮的鳥發出了長笛一般的叫聲,在我前面掠過,像是在指引著我前往那隱藏的地下室一樣。
  少女倒下的地方離地下室不過200米的距離,但是這段路途卻顯得異常漫長,當我背著她到那個地下室的時候,她醒了過來,看著自己受傷的地方,微笑的面對著我。
  「Flacon先生,答應我,如果我死掉的話,千萬不要為我悲傷。因為我是死神的情人,如果為我悲傷的話,死神會找到你的,而我不想讓Flacon先生被死神找到。」
  我沒有回答她,而是在尋找口袋裡剩餘的嗎啡,那是我準備自殺的時候用的東西。讓她服下那些嗎啡,然後用刀將軍服裁成條,綁在她的肩膀上。
  我知道,這樣做是沒有用的,除非有抗生素,不然她不會活過這周。抓著她的手,看著她安靜的睡著了,輕聲哼起她之前唱給我的搖籃曲。
  我相信,這首歌有一種神秘的魔力,因為這是死神唱的曲子。
  第二天,當少女醒來的時候,我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她發起了高燒,變得一場虛弱,而且出現了很嚴重的嘔吐現象。
  「等……等著我……」
  「Falcon……先生?你……要去那裡?」
  「去找抗生素。」
  「沒用的……因為我……我是死神的情人啊,所以……所以……沒用的……」
  我鬆開了她的手,背上已經沒有子彈的狙擊槍,走出了地下室。
  不知走了多遠,我看到有三個政府軍坐在廢墟上聊天,他們看到我之後,將槍舉起來瞄準我的頭。
  「我認識你,你是狙擊小隊的成員。」
  他們把槍放了下來,然後招呼我過去。
  「你們……有沒有……抗生素?」
  「你受傷了?戰地醫院就在不遠處,用不用我們帶你過去。」
  「我……需要……抗生素……治療……一個女孩……」
  「為了女人嗎?等等,你說的該不會是那個穿著白色連衣裙的啞巴妓女吧?如果是以前的話,也許我會私下給你一點,但是現在的軍用物資實在太稀缺了,對了,你的部隊番號是什麼?」
  「我……忘記了……」
  我說完這句話之後,他們中的一個人突然舉起槍,然後對準了我。
  「你這傢伙,其實是反對派武裝吧,你的狙擊步槍還是過時的型號,我們的部隊早就換裝新式步槍了。」
  「我……不是……」
  「快滾,在我們還沒開槍之前。」
  在這種情況下,我只好空手而歸了。
  「Falcon先生?」
  拆下手槍裡面的子彈,用刀翹掉彈頭,將裡面的火藥撒在了少女的傷口上,然後,用煤油打火機點燃,發出了紅色的閃光。即使我這樣做,她也沒有擺出一副痛苦的表情,反而用力睜開眼睛,然後微笑的看著我。
  「有沒有……感覺……好一點……」
  「嗯……只要Falcon先生……在我身邊……我就感覺好多了。」
  「抱歉……我沒能找到……抗生素……」
  「沒事,我……就要死了吧……因為,我是死神的情人……Falcon先生……能拜託你……照顧Alcedo嗎?」
  「我……我會幫你……照顧它的……我答應你……」
  「太好了……Alcedo……你一定……要聽Falcon先生……的話……咳……」
  那隻漂亮的鳥兒站在她的旁邊,發出了低沉的叫聲。
  「你還好嗎……」
  「我沒事……我可能……對不起……我要稍微睡一會。」
  「睡吧……等你醒來……就會好了……」
  我握住了少女的手,可是她卻再也沒能醒過來,安穩的睡去了。今夜的夜空格外明亮,看向窗外,原來是下起了流星雨。
  當流星出現的時候,就代表這個世界有人死去了,而她的死可能比這裡所有人都要沉重吧,因為她是死神的情人。
  第二天,我抱著少女的屍體走出地下室,不遠處還有槍聲,這一天似乎沒什麼不同,反對派武裝依舊在和政府軍交火。我注意到少女本來緊緊握住的手鬆開了,掉出了我給她的子彈,我想,這個東西也沒什麼用了,於是將其撿起,放進了口袋裡。  
  來到了教堂的廢墟,後面的墓地里殘留著一片破碎的十字架。我在這裡找到了一處彈坑,將少女的屍體放了進去,把子彈從口袋裡掏出,放在了她的胸前。
  用手捧起周圍的浮土,不知過了多久,在我面前出現了一個小土堆,這就是她的墳墓了。
  沒有棺材,沒有儀式,沒有音樂,周圍只有安靜。
  那隻漂亮的鳥兒發出了長笛一般的叫聲,將不知名的野花放在了她的墓前。
  我找到了一塊木板,用刀子在上面刻下了ORIOLUS,放置在了土堆前,這是她的名字,我卻連一次都沒有叫過。
  這個城市的人是沒有淚水的,可是我卻哭了。
  我在少女的墳墓前,模仿著她為我禱告時的樣子,我甚至忘記了這座城市還在進行著戰爭……直到我為她做完禱告時,我才發現自己胸前滲出了一灘血跡,我的肺被貫穿了一個窟窿。隨後,我的雙膝突然失力,跪倒在她的墳墓前。
  這時我才想起少女對我說過的話,她是死神的情人,而我不能為她悲傷。
  看來,死神找到了我。
  那隻漂亮的鳥兒發出了長笛一般的叫聲,然後飛走了。從口袋裡摸出折斷的香煙,用煤油打火機點燃,看著煙氣從肺部的窟窿里飄了出去。
  我知道,我馬上也要和少女一樣睡去了,我慢慢的閉上了眼睛,在寂靜中。
  我彷彿看到了死神,他拿著鐮刀,就站在我的身邊。。。。

  Ninna nanna di fanciulla(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