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４ 燎原之冰
本章節 5615 字
更新於: 2019-12-27
三天之後，來到了談判的日子。
這同樣是在會議中討論的蠢計畫之一，便是談判講和。特爾斯與羅絲琳攜手合作，共組一個外人跟舊人和平共處的烏托邦。
雖然羅絲琳接受了談判這個提議，但我猜想是因為對方仗恃著自己的異能，覺得我們無法造成威脅。遺憾的是，我被以安危為由留在政府大樓。
亞修同時也是這次出行的對象，儘管他沒有異能，但特爾斯似乎是認為他的槍法足以與異能者媲美。以他的說法來看，帶一個亞修還比帶一個我方便。呃，好吧，這部分我不反駁啦。
至少現在的我可以跟Ｒ隊隊員舒舒服服的窩在影像放映室，在涼爽的冷氣房觀看即時轉播。
「你看，他們倆走上談判台了。」艾妮絲指出。她所說的談判台其實只是一個用木板搭建的小檯子，上面則放著兩張搖搖擺擺的木椅。
特爾斯和羅絲琳坐定之後，特爾斯便主動開口。「請先和我約定，在談判結束前都不使用異能。」
「好。」羅絲琳毫不猶豫便應下他的話，但隨即露出甜甜的笑容。「不過就算我毀約，你們也拿我沒辦法吧？」
「我希望不要進行到那一步。」簡單的握手之後，談判便宣告開始。
「我希望烏托邦可以組成類似內閣的組織，由舊烏托邦人和新烏托邦人各分一半的席次，並每周交錯輪一位主席上台。」這個構想是直到被羅絲琳攻擊之後才被提出，要不然之前根本不會有想要將這麼多權力上交他人手中的想法。
而顯然地，羅絲琳並不滿足現狀。「主席的部分我可不同意，主席非我不可。」
附帶一提，主席差不多就是市長換個名字而已。不過依我看特爾斯那副天天過勞死的樣子，就算給我統治者的權力我也不想要這個位子。
「羅絲琳小姐，或許我們也可以把主席的位置交給其他市民投票，這是我想出的折衷方案。」特爾斯壓低姿態，想要以此換得妥協。但羅絲琳一點也不領情。
「特爾斯市長，你可看清楚現在是誰在求和。」女子刻意加重市長二字，讓這兩個字變得十分諷刺。「我給你內閣席位已經很了不起了，另外，閣員的分配我也有些意見，不過我很樂意等到之後再談。」
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很是凝重，我看見露莫絲悄悄咬起她的吸管，連瑪可辛都喀茲喀茲大力咬碎口中的薯片。
「羅絲琳小姐，我相信我們這邊已經做出許多讓步了。」特爾斯語氣僵硬，似乎很努力把自己的不悅藏於表情後。
「不要就拉倒，然後等著我把你的餘黨殲滅，很簡單的。」羅絲琳好整以暇的翹起腳。
此時，我明白特爾斯面臨了一項困難的抉擇。
假若他今日妥協簽下了條約，讓出一部分……不，及大部分的權力，羅絲琳便能名正言順的將政府內部勢力蠶食鯨吞，趕盡殺絕。
合約，只是毀滅的第一步，而我們竟然別無選擇。
切走上談判台，附在特爾斯耳邊不知道低語了些什麼。當特爾斯再度抬起頭時，表情已經恢復冷靜。「這件事牽扯到極大的部分，請再給我們一個禮拜的討論時間。」
「沒問題呀，反正糧食短缺的是你們，又不是我。」羅絲琳露出甜膩的笑容，不知為何讓我覺得熟悉。「對了，螢幕後面那個金髮小女孩應該也在看吧。這都要感謝妳哦，妳造就的烏托邦，我很喜歡喲。」
啊，想起來了，凡妮莎也露出過這個笑容。真討厭。
Ｒ隊的隊員沒有任何人看向我，因為他們已經替我在這個話題上義憤填膺過一次，真的很感謝他們。
「我想我們這次和談便到此為止吧。」特爾斯站起身，強迫終止話題。不過他看起來並沒有心情好到去握羅絲琳的手。
看到和談已經來到了尾聲，我伸了個懶腰，打算出去上個廁所。大概再過一個小時就能下去迎接亞修了吧。邊這麼想著的我，起身離開放映廳。
政府大樓的廁所均位於各層走廊盡頭，還需要拐過一個彎。獨自一人走在走廊讓讓我有懷念，過去幾天似乎都和亞修形影不離呢。
眼角閃過一個黑色的身影，我轉過頭，發現是多日不見的尼特。「啊……好久不見。」
伴隨著巨大又沉悶的撞擊聲，我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對方燃燒著憎恨的目光之中。
§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被潑了整臉冷水，茫然的恢復意識。
後腦杓別說是抽痛，根本就是覺得有針在用力扎。尼特先生，洩憤也不用打這麼大力吧……
我想揉揉受擊的部位，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一抬頭看見眼前落地窗的反光，我瞬間欲哭無淚。
我被繩子綁成了麻花捲，從頭到腳，結結實實的。這到底是在幹嘛啦！
過了幾秒，我突然明白為什麼眼前的落地窗這麼熟悉。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在亞修家裡。不對，我是說我和亞修的家裡。
可能是自己面臨危機時話會比較多吧，我的腦內充滿了各種小劇場。沒有，我說不出話來，我的嘴巴也被堵住了，可惡。
「我還怕妳不醒了，只好用燒的把妳燒醒了。」兇手的皮鞋落在我臉邊，但我也知道是誰。
先生，我覺得燒醒不是什麼好主意哦。
他拿著一個塑膠桶，不知道在房間四周潑灑著什麼。
……不會吧？
雖然我動彈不得，但我身上的液體並沒有刺鼻味，應該不會是汽油。
「放心吧，只有妳身上的是水。」尼特微微一笑，這讓我感到更不妙了。「讓妳涼爽一下，因為妳等一下就要死了。」
下一秒，刺鼻的汽油味隨著他的動作瀰漫整個房間。
住手啊！這可是亞修的房間！
「嗚嗚嗯！」我瞪大眼睛，用質問的眼神望著他。
「妳也聽到羅絲琳那句話了，這一切都是妳造成的。我姐姐的死，這個混亂的烏托邦，我現在就要在此為民除害。」尼特把空塑膠桶隨意丟置一邊，露出可怕的笑容。「要找亞修不在妳身邊的空檔還真難啊。」
對！亞修！他應該在回政府大樓的路上了吧？現在是何時何年何月？
接著我突然驚覺亞修不曉得我在這邊的事實。
我會慘死在這裡，就算他現在趕來也來不及了。
「不用擔心，我會控制火勢慢慢靠近妳，讓妳感受我姐姐死前的絕望的。那麼，永別。」在房間角落丟下一小朵火花之後，尼特便闔上門離去。
欸欸欸不是啊，汽油是會直接延燒的！你有沒有常識啊！
事實證明，沒常識的是我，因為他撒下的似乎不是汽油，而是一種類似的調配物。而這種調配物的特色便是延燒速度緩慢。除此之外，現場除了熱之外完全沒有黑煙冒出，似乎是設計來讓我能看著火焰慢慢接近自己。
等一下！我現在到底是為什麼還有餘裕在欣賞這個！我快死了啊！
「配角的死就是為了襯托出主角的偉大。」耳邊突然冒出希爾達的幻聽。呸呸呸這什麼鬼話！這不就代表我死定了！
隨著火焰的逼近，我開始驚慌的掙扎扭動。這麼大的火勢總該有人會看到吧？
對了，落地窗！落地窗應該──
我和落地窗之前仍隔著一圈火焰，但我卻能透過透明的玻璃看見外頭已經圍滿了人。特爾斯、切等重要人士都在，我彷彿就像在被公開處刑班供人觀賞。不對，我都忘了，外頭看不見內部的情況。
雖然不曉得他們為何會在這裡，但也於事無補。沒有人知道我在房裡。
沒有人。
我出神的凝視著火焰，它們已經吞噬了大半的房間。
真難過啊，挺過那麼多風風火火的我竟然就要死了嗎？
外頭似乎沒有亞修的身影，他是跑回政府大樓確認我的安危了嗎？
想到這裡，我更難過了。
我好想活下去。過去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
有個人，叫我好好在政府大樓等他回去，而我現在竟然要爽約了。
「布蕾伊！」我彷彿聽到他驚慌的叫聲，撕心裂肺。
「布蕾伊！妳在哪裡？」不只是亞修房間，整棟房子都已陷入火海。
我再度看著外頭的人群，然後才驚覺他們的表情不太對勁。
他們全部都用驚恐的眼神瞪著房子，不對，他們在盯著大門。
大門那邊有什麼？
還是……有誰跑進來了？
「布蕾伊！妳出聲！」這次，亞修的聲音清楚的從門外的走廊傳來。「妳在裡面嗎！」
我，想活下去。
於是我用頭大力往地板一撞。
痛死了。
房間的門被大力踹開。
是他，那被跳躍火焰圍繞著的白色身影無庸置疑是他。
就算沒了異能，他還是像個笨蛋一樣衝了進來。
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潰堤，同時又在火焰的熱度下迅速乾涸。我想叫他的名字，但卻說不出口。一方面我很感動他來了，一方面又想罵他為什麼要來。
亞修輕鬆越過火焰來到中央這一小塊空地，木製房門立刻在下一秒崩毀於火海之中。他一移開我口中的布，我立刻大口喘息。接著他從腰間抽出匕首，開始切斷我身上的束縛。「我原本以為我回來遇上的會是用子彈能解決的事，沒想到竟然是火啊。」
「你為什麼要來？」也許他之前可以很容易擺平這種事，但現在的他根本就是束手無策啊！
「因為我有預感妳會在這裡，並不難推測。」他低頭割斷最後一截繩索。「我想了想，發現如果妳死了我也不用活了，那我不如進來。」
先生，你這樣就變雙殺了！
「我們要怎麼出去？」
「我還在想。」他露出遲疑的神色。我就說吧，亞修真的什麼都沒想就衝進來了。
在我們對話的期間，火焰已經縮成讓兩人坐著都有些勉強的圈了。雖然呼吸有些困難，但似乎空氣尚未被抽盡。就如尼特所說的，他要的是我體驗活活被燒死的感覺。
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半個身子坐到亞修懷中。
已經快沒有時間了。
「我以前說過就算沒異能我也能保護妳。」亞修的臉上顯露出些許的痛苦。「看來，我必須收回我的話了呢。」
亞修大笨蛋，你大可不必衝進來，就不會……
我們相視無語，現場只餘火焰的嗶嗶剝剝聲和逐漸逼近的死亡。
我要和亞修死在一起了。
身旁飄盪的火星宛如死亡贈與的哀婉，為我們的死亡上演華麗的最後一幕。
「布蕾伊，妳不會死。我們，不會死。」亞修強迫自己扯出一絲笑容。「相信我，就如妳一如往常做的那樣。」
「你要……」他抱住我的手臂突然收緊，緊到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亞修臉色死白，彷彿在強忍著一波波湧上的劇痛。「亞修！」
壓抑的呻吟聲，不斷收緊的手臂都在告訴我亞修現在正面臨多大的痛楚。他要做什麼？他對我隱瞞了什麼？
火焰近在咫尺，即將親吻我的肌膚。
然後，銀白的色彩在我身旁捲起狂風。
冰雪以我們為核心爆炸，一瞬間，我的視野僅剩躍動著的白與紅。
一波波力量從亞修身上炸出，冰凍了整個房間，並以極快的速度持續向外擴展。兩人的髮絲在風中狂亂飛舞，孤立於暴風雪的中心。亞修死死地將我禁錮在懷抱中，但我暴露在外的手臂還是凝結了小片的冰霜。
然後，一切歸趨寂靜。
四周安靜得剩下亞修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兩顆心跳的鼓動。
我想出聲，卻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去亞修只用異能在我面前做過冰棒，排除他最終獻上生命的那次，這次顯然與過去的規模都不同。能量的爆發在一瞬間便將熊熊火勢撲滅，厚厚的冰層還讓即將崩塌的房子被強制固定住。雖然在大家的言傳中亞修的異能是屬於同特爾斯的藍色等級，但我總覺得這個強度早就超越了紫級的限制。
「我們走。」他搖搖晃晃地起身，但遲遲不放開我的手。「還有件事必須處理。」
因為亞修是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在他結冰的外表下，熊熊火焰正在燃燒。我能察覺亞修的狀況跟我一樣不好，但他那堅持的樣子讓我不敢開口過問。除此之外，他指尖久違的冰冷也讓我心生不安。
我小心翼翼跟著他步過結冰的冰層，走出房屋。
外頭，眾人正喧囂著。
早到的，臨時趕到的，這麼多人的聚集讓我一時眼花撩亂。
但亞修早在第一秒便鎖定了目標。
他鬆開我的手，大步走上前，越過表情驚愕的特爾斯，一手直接掐住尼特的咽喉。「我還以為你逃了，這倒讓我省事多了。」
「不、不是我！」第一次見識亞修異能的尼特露出了跟我當初無異的表情。
沒見識過亞修的異能並不稀奇，因為知道真正威力者的人幾乎都已經死去。在他們眼中，過去的亞修是凡妮莎政府的傀儡，從未在大眾面前顯露過自己的能力。而現在的亞修連能力都沒秀過，更是加深了他們認為亞修異能微不足道這件事。
「亞修，有什麼事情我們先回去調查清楚再說。」特爾斯試圖暖場，但亞修不為所動。
「這件事，我現在就能解決。」在眾人的驚呼下，冰霜開始纏上尼特的身軀。
「我錯了！求求你不要殺我！」尼特恐慌地用眼神向特爾斯求救，但礙於自己最脆弱的部位被扼住而不敢有所行動。
亞修冷笑一聲，原本薄薄的霜在霎時間轉化為厚重的冰層。「去死吧。」
尼特的尖叫聲在冰層覆上他的臉之後嘎然而止。
亞修鬆開手，熟練的把尼特的冰雕往後一推。在不知道是誰的驚呼聲當中，原本屬於尼特的那塊冰赫然碎裂成辨認不出模樣的碎冰。
亞修的冰不但讓外層結凍，還把尼特整個人都化為了冰。
這就是……亞修過去殺人的方法。
「亞修，你怎麼能就這樣殺人！」特爾斯終於回復說話能力。
「怎麼？我的處置有錯？還是你也想試試？」亞修回過頭，令人恐懼的是，他竟然在笑。諒特爾斯再怎麼勇敢，見到這個表情之後還是後退了幾步。
「你不能這樣隨便殺人，這樣不就違反了你辛苦制定的烏托邦法律了嗎！」
「哦？法律？那東西不是還在草案嗎？真虧還沒實行前你就能拿來說嘴。」此時，亞修臉上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而在這個情況下，他卻是笑的。他很生氣，而且生氣到為我殺了人。「這種草芥一般的人怎麼可能抵得了布蕾伊的命呢？他的價值連布蕾伊的一分都不到吧，殺了只是剛好。」
「那至少應該等我們回去審判過後再……」
「再怎樣？判他無期徒刑？告訴你，今天是因為布蕾伊沒死我才沒下重手，若布蕾伊真的被殺了，遭殃的會是你們全部。」亞修臉上扭曲的笑容越發加深。「敢動布蕾伊，就只有死路一條，我以為你們已經知道了。」
氣氛陷入僵持，戰爭隨時都會一觸即發。
此時，我終於明白希爾達的那番話。
唯一能阻止亞修的，只剩下我了。
「亞修，夠了。」我強忍著頭痛的不適，上前拉住他即將發力的手臂。
亞修的眼神明顯放緩，嗯了一聲。「好了，親愛的特爾斯先生，說說你的處置吧。」
特爾斯頭痛般按住太陽穴，事情落到這個境地，的確是很難處理。最後，他選擇接納了這個可怕的戰力。「我們先回政府大樓，布蕾伊傷得很重。至於關於你殺人的這件事，之後再議。」
我閉上眼。
我有預感，亞修的崩壞只是個開始。
這一切，都尚未結束。
___________
因為這個假日要出去度假的原因，更新時間再度改為星期五!
然後這個亞修壞了，不如我們......
這同樣是在會議中討論的蠢計畫之一，便是談判講和。特爾斯與羅絲琳攜手合作，共組一個外人跟舊人和平共處的烏托邦。
雖然羅絲琳接受了談判這個提議，但我猜想是因為對方仗恃著自己的異能，覺得我們無法造成威脅。遺憾的是，我被以安危為由留在政府大樓。
亞修同時也是這次出行的對象，儘管他沒有異能，但特爾斯似乎是認為他的槍法足以與異能者媲美。以他的說法來看，帶一個亞修還比帶一個我方便。呃，好吧，這部分我不反駁啦。
至少現在的我可以跟Ｒ隊隊員舒舒服服的窩在影像放映室，在涼爽的冷氣房觀看即時轉播。
「你看，他們倆走上談判台了。」艾妮絲指出。她所說的談判台其實只是一個用木板搭建的小檯子，上面則放著兩張搖搖擺擺的木椅。
特爾斯和羅絲琳坐定之後，特爾斯便主動開口。「請先和我約定，在談判結束前都不使用異能。」
「好。」羅絲琳毫不猶豫便應下他的話，但隨即露出甜甜的笑容。「不過就算我毀約，你們也拿我沒辦法吧？」
「我希望不要進行到那一步。」簡單的握手之後，談判便宣告開始。
「我希望烏托邦可以組成類似內閣的組織，由舊烏托邦人和新烏托邦人各分一半的席次，並每周交錯輪一位主席上台。」這個構想是直到被羅絲琳攻擊之後才被提出，要不然之前根本不會有想要將這麼多權力上交他人手中的想法。
而顯然地，羅絲琳並不滿足現狀。「主席的部分我可不同意，主席非我不可。」
附帶一提，主席差不多就是市長換個名字而已。不過依我看特爾斯那副天天過勞死的樣子，就算給我統治者的權力我也不想要這個位子。
「羅絲琳小姐，或許我們也可以把主席的位置交給其他市民投票，這是我想出的折衷方案。」特爾斯壓低姿態，想要以此換得妥協。但羅絲琳一點也不領情。
「特爾斯市長，你可看清楚現在是誰在求和。」女子刻意加重市長二字，讓這兩個字變得十分諷刺。「我給你內閣席位已經很了不起了，另外，閣員的分配我也有些意見，不過我很樂意等到之後再談。」
現場的氣氛突然變得很是凝重，我看見露莫絲悄悄咬起她的吸管，連瑪可辛都喀茲喀茲大力咬碎口中的薯片。
「羅絲琳小姐，我相信我們這邊已經做出許多讓步了。」特爾斯語氣僵硬，似乎很努力把自己的不悅藏於表情後。
「不要就拉倒，然後等著我把你的餘黨殲滅，很簡單的。」羅絲琳好整以暇的翹起腳。
此時，我明白特爾斯面臨了一項困難的抉擇。
假若他今日妥協簽下了條約，讓出一部分……不，及大部分的權力，羅絲琳便能名正言順的將政府內部勢力蠶食鯨吞，趕盡殺絕。
合約，只是毀滅的第一步，而我們竟然別無選擇。
切走上談判台，附在特爾斯耳邊不知道低語了些什麼。當特爾斯再度抬起頭時，表情已經恢復冷靜。「這件事牽扯到極大的部分，請再給我們一個禮拜的討論時間。」
「沒問題呀，反正糧食短缺的是你們，又不是我。」羅絲琳露出甜膩的笑容，不知為何讓我覺得熟悉。「對了，螢幕後面那個金髮小女孩應該也在看吧。這都要感謝妳哦，妳造就的烏托邦，我很喜歡喲。」
啊，想起來了，凡妮莎也露出過這個笑容。真討厭。
Ｒ隊的隊員沒有任何人看向我，因為他們已經替我在這個話題上義憤填膺過一次，真的很感謝他們。
「我想我們這次和談便到此為止吧。」特爾斯站起身，強迫終止話題。不過他看起來並沒有心情好到去握羅絲琳的手。
看到和談已經來到了尾聲，我伸了個懶腰，打算出去上個廁所。大概再過一個小時就能下去迎接亞修了吧。邊這麼想著的我，起身離開放映廳。
政府大樓的廁所均位於各層走廊盡頭，還需要拐過一個彎。獨自一人走在走廊讓讓我有懷念，過去幾天似乎都和亞修形影不離呢。
眼角閃過一個黑色的身影，我轉過頭，發現是多日不見的尼特。「啊……好久不見。」
伴隨著巨大又沉悶的撞擊聲，我最後的記憶只停留在對方燃燒著憎恨的目光之中。
§
不知道過了多久。
我被潑了整臉冷水，茫然的恢復意識。
後腦杓別說是抽痛，根本就是覺得有針在用力扎。尼特先生，洩憤也不用打這麼大力吧……
我想揉揉受擊的部位，卻發現自己動彈不得。一抬頭看見眼前落地窗的反光，我瞬間欲哭無淚。
我被繩子綁成了麻花捲，從頭到腳，結結實實的。這到底是在幹嘛啦！
過了幾秒，我突然明白為什麼眼前的落地窗這麼熟悉。
不知道為什麼，我竟然在亞修家裡。不對，我是說我和亞修的家裡。
可能是自己面臨危機時話會比較多吧，我的腦內充滿了各種小劇場。沒有，我說不出話來，我的嘴巴也被堵住了，可惡。
「我還怕妳不醒了，只好用燒的把妳燒醒了。」兇手的皮鞋落在我臉邊，但我也知道是誰。
先生，我覺得燒醒不是什麼好主意哦。
他拿著一個塑膠桶，不知道在房間四周潑灑著什麼。
……不會吧？
雖然我動彈不得，但我身上的液體並沒有刺鼻味，應該不會是汽油。
「放心吧，只有妳身上的是水。」尼特微微一笑，這讓我感到更不妙了。「讓妳涼爽一下，因為妳等一下就要死了。」
下一秒，刺鼻的汽油味隨著他的動作瀰漫整個房間。
住手啊！這可是亞修的房間！
「嗚嗚嗯！」我瞪大眼睛，用質問的眼神望著他。
「妳也聽到羅絲琳那句話了，這一切都是妳造成的。我姐姐的死，這個混亂的烏托邦，我現在就要在此為民除害。」尼特把空塑膠桶隨意丟置一邊，露出可怕的笑容。「要找亞修不在妳身邊的空檔還真難啊。」
對！亞修！他應該在回政府大樓的路上了吧？現在是何時何年何月？
接著我突然驚覺亞修不曉得我在這邊的事實。
我會慘死在這裡，就算他現在趕來也來不及了。
「不用擔心，我會控制火勢慢慢靠近妳，讓妳感受我姐姐死前的絕望的。那麼，永別。」在房間角落丟下一小朵火花之後，尼特便闔上門離去。
欸欸欸不是啊，汽油是會直接延燒的！你有沒有常識啊！
事實證明，沒常識的是我，因為他撒下的似乎不是汽油，而是一種類似的調配物。而這種調配物的特色便是延燒速度緩慢。除此之外，現場除了熱之外完全沒有黑煙冒出，似乎是設計來讓我能看著火焰慢慢接近自己。
等一下！我現在到底是為什麼還有餘裕在欣賞這個！我快死了啊！
「配角的死就是為了襯托出主角的偉大。」耳邊突然冒出希爾達的幻聽。呸呸呸這什麼鬼話！這不就代表我死定了！
隨著火焰的逼近，我開始驚慌的掙扎扭動。這麼大的火勢總該有人會看到吧？
對了，落地窗！落地窗應該──
我和落地窗之前仍隔著一圈火焰，但我卻能透過透明的玻璃看見外頭已經圍滿了人。特爾斯、切等重要人士都在，我彷彿就像在被公開處刑班供人觀賞。不對，我都忘了，外頭看不見內部的情況。
雖然不曉得他們為何會在這裡，但也於事無補。沒有人知道我在房裡。
沒有人。
我出神的凝視著火焰，它們已經吞噬了大半的房間。
真難過啊，挺過那麼多風風火火的我竟然就要死了嗎？
外頭似乎沒有亞修的身影，他是跑回政府大樓確認我的安危了嗎？
想到這裡，我更難過了。
我好想活下去。過去沒有一刻比現在更想。
有個人，叫我好好在政府大樓等他回去，而我現在竟然要爽約了。
「布蕾伊！」我彷彿聽到他驚慌的叫聲，撕心裂肺。
「布蕾伊！妳在哪裡？」不只是亞修房間，整棟房子都已陷入火海。
我再度看著外頭的人群，然後才驚覺他們的表情不太對勁。
他們全部都用驚恐的眼神瞪著房子，不對，他們在盯著大門。
大門那邊有什麼？
還是……有誰跑進來了？
「布蕾伊！妳出聲！」這次，亞修的聲音清楚的從門外的走廊傳來。「妳在裡面嗎！」
我，想活下去。
於是我用頭大力往地板一撞。
痛死了。
房間的門被大力踹開。
是他，那被跳躍火焰圍繞著的白色身影無庸置疑是他。
就算沒了異能，他還是像個笨蛋一樣衝了進來。
眼淚終於止不住地潰堤，同時又在火焰的熱度下迅速乾涸。我想叫他的名字，但卻說不出口。一方面我很感動他來了，一方面又想罵他為什麼要來。
亞修輕鬆越過火焰來到中央這一小塊空地，木製房門立刻在下一秒崩毀於火海之中。他一移開我口中的布，我立刻大口喘息。接著他從腰間抽出匕首，開始切斷我身上的束縛。「我原本以為我回來遇上的會是用子彈能解決的事，沒想到竟然是火啊。」
「你為什麼要來？」也許他之前可以很容易擺平這種事，但現在的他根本就是束手無策啊！
「因為我有預感妳會在這裡，並不難推測。」他低頭割斷最後一截繩索。「我想了想，發現如果妳死了我也不用活了，那我不如進來。」
先生，你這樣就變雙殺了！
「我們要怎麼出去？」
「我還在想。」他露出遲疑的神色。我就說吧，亞修真的什麼都沒想就衝進來了。
在我們對話的期間，火焰已經縮成讓兩人坐著都有些勉強的圈了。雖然呼吸有些困難，但似乎空氣尚未被抽盡。就如尼特所說的，他要的是我體驗活活被燒死的感覺。
迫不得已之下，我只好半個身子坐到亞修懷中。
已經快沒有時間了。
「我以前說過就算沒異能我也能保護妳。」亞修的臉上顯露出些許的痛苦。「看來，我必須收回我的話了呢。」
亞修大笨蛋，你大可不必衝進來，就不會……
我們相視無語，現場只餘火焰的嗶嗶剝剝聲和逐漸逼近的死亡。
我要和亞修死在一起了。
身旁飄盪的火星宛如死亡贈與的哀婉，為我們的死亡上演華麗的最後一幕。
「布蕾伊，妳不會死。我們，不會死。」亞修強迫自己扯出一絲笑容。「相信我，就如妳一如往常做的那樣。」
「你要……」他抱住我的手臂突然收緊，緊到我幾乎喘不過氣來。亞修臉色死白，彷彿在強忍著一波波湧上的劇痛。「亞修！」
壓抑的呻吟聲，不斷收緊的手臂都在告訴我亞修現在正面臨多大的痛楚。他要做什麼？他對我隱瞞了什麼？
火焰近在咫尺，即將親吻我的肌膚。
然後，銀白的色彩在我身旁捲起狂風。
冰雪以我們為核心爆炸，一瞬間，我的視野僅剩躍動著的白與紅。
一波波力量從亞修身上炸出，冰凍了整個房間，並以極快的速度持續向外擴展。兩人的髮絲在風中狂亂飛舞，孤立於暴風雪的中心。亞修死死地將我禁錮在懷抱中，但我暴露在外的手臂還是凝結了小片的冰霜。
然後，一切歸趨寂靜。
四周安靜得剩下亞修急促的呼吸聲，以及兩顆心跳的鼓動。
我想出聲，卻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過去亞修只用異能在我面前做過冰棒，排除他最終獻上生命的那次，這次顯然與過去的規模都不同。能量的爆發在一瞬間便將熊熊火勢撲滅，厚厚的冰層還讓即將崩塌的房子被強制固定住。雖然在大家的言傳中亞修的異能是屬於同特爾斯的藍色等級，但我總覺得這個強度早就超越了紫級的限制。
「我們走。」他搖搖晃晃地起身，但遲遲不放開我的手。「還有件事必須處理。」
因為亞修是背對著我，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我能感受到在他結冰的外表下，熊熊火焰正在燃燒。我能察覺亞修的狀況跟我一樣不好，但他那堅持的樣子讓我不敢開口過問。除此之外，他指尖久違的冰冷也讓我心生不安。
我小心翼翼跟著他步過結冰的冰層，走出房屋。
外頭，眾人正喧囂著。
早到的，臨時趕到的，這麼多人的聚集讓我一時眼花撩亂。
但亞修早在第一秒便鎖定了目標。
他鬆開我的手，大步走上前，越過表情驚愕的特爾斯，一手直接掐住尼特的咽喉。「我還以為你逃了，這倒讓我省事多了。」
「不、不是我！」第一次見識亞修異能的尼特露出了跟我當初無異的表情。
沒見識過亞修的異能並不稀奇，因為知道真正威力者的人幾乎都已經死去。在他們眼中，過去的亞修是凡妮莎政府的傀儡，從未在大眾面前顯露過自己的能力。而現在的亞修連能力都沒秀過，更是加深了他們認為亞修異能微不足道這件事。
「亞修，有什麼事情我們先回去調查清楚再說。」特爾斯試圖暖場，但亞修不為所動。
「這件事，我現在就能解決。」在眾人的驚呼下，冰霜開始纏上尼特的身軀。
「我錯了！求求你不要殺我！」尼特恐慌地用眼神向特爾斯求救，但礙於自己最脆弱的部位被扼住而不敢有所行動。
亞修冷笑一聲，原本薄薄的霜在霎時間轉化為厚重的冰層。「去死吧。」
尼特的尖叫聲在冰層覆上他的臉之後嘎然而止。
亞修鬆開手，熟練的把尼特的冰雕往後一推。在不知道是誰的驚呼聲當中，原本屬於尼特的那塊冰赫然碎裂成辨認不出模樣的碎冰。
亞修的冰不但讓外層結凍，還把尼特整個人都化為了冰。
這就是……亞修過去殺人的方法。
「亞修，你怎麼能就這樣殺人！」特爾斯終於回復說話能力。
「怎麼？我的處置有錯？還是你也想試試？」亞修回過頭，令人恐懼的是，他竟然在笑。諒特爾斯再怎麼勇敢，見到這個表情之後還是後退了幾步。
「你不能這樣隨便殺人，這樣不就違反了你辛苦制定的烏托邦法律了嗎！」
「哦？法律？那東西不是還在草案嗎？真虧還沒實行前你就能拿來說嘴。」此時，亞修臉上的表情是我從未見過的冰冷。而在這個情況下，他卻是笑的。他很生氣，而且生氣到為我殺了人。「這種草芥一般的人怎麼可能抵得了布蕾伊的命呢？他的價值連布蕾伊的一分都不到吧，殺了只是剛好。」
「那至少應該等我們回去審判過後再……」
「再怎樣？判他無期徒刑？告訴你，今天是因為布蕾伊沒死我才沒下重手，若布蕾伊真的被殺了，遭殃的會是你們全部。」亞修臉上扭曲的笑容越發加深。「敢動布蕾伊，就只有死路一條，我以為你們已經知道了。」
氣氛陷入僵持，戰爭隨時都會一觸即發。
此時，我終於明白希爾達的那番話。
唯一能阻止亞修的，只剩下我了。
「亞修，夠了。」我強忍著頭痛的不適，上前拉住他即將發力的手臂。
亞修的眼神明顯放緩，嗯了一聲。「好了，親愛的特爾斯先生，說說你的處置吧。」
特爾斯頭痛般按住太陽穴，事情落到這個境地，的確是很難處理。最後，他選擇接納了這個可怕的戰力。「我們先回政府大樓，布蕾伊傷得很重。至於關於你殺人的這件事，之後再議。」
我閉上眼。
我有預感，亞修的崩壞只是個開始。
這一切，都尚未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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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這個假日要出去度假的原因，更新時間再度改為星期五!
然後這個亞修壞了，不如我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