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話題結束,校長就要送走莉茲與同行的家僕時,好聽的次男高音悠然響起。
「莉茲,留下。另一人,迴避。」
虛梓白走出門外,對皇甫辰恩指了指上方,逕自朝象徵學園機密的樓層緩步前去。
女傭不放心地和自家小姐再三確認,交流著與星雲話有幾分相似的蘭斯母語,莉茲表明有校長在場無須擔憂,她才踟躕行禮告退。
在校長的叮囑下,莉茲與他並行,既緊張又期待地踏入學校著名的特殊樓層,而她正以受邀訪客的身分入內一探究竟。
虛梓白停在第一重電子門前,回瞥在場的中年男子,只見那雙眸子徘徊困惑。
「進去再說。」
皇甫辰恩欲言又止地俯首,趕緊刷卡開門,一路開開關關多重關卡,直到三人都走進最後一層的鏡門厚牆之內。
重達百公斤的大門自行關閉,虛梓白瞄了一眼莉茲,對皇甫辰恩開口。
「無須顧慮她,我吩咐的事辦得如何?」
「這⋯⋯稟告白皇,無緣無故停止修道院的工程,怕是董事會那兒無法同意。」
「誰要你們動那兒了?」
虛梓白的語氣瞬間冷下十度,聲波藏有些許震怒。
「必須停下,要是你們破壞第一層封印,整個城市的凡人都會與之陪葬。」
棕色大眼瞳孔急縮,身子微微發顫地靠在牆邊,確信自己聽到了不該聽的言談。
「什、什麼?請、請⋯⋯請問那底下到、到底封印著什麼?」
「十萬年前,我的故居,以及上百萬個亡靈。」
虛梓白雙手抱腰,紫紅瞳眸沉得恍若黑金,音調也降了幾階。
「第一層封印若被破壞,劇烈的瑪納波動會引來方圓百公里內的黎明教徒,屆時再加上可能追逐卡美洛亡國之女而來的死靈異端,後面兩道被破解是遲早的事。」
「你們想放出那上百萬個亡靈嗎?它們可全是高階或兩儀的魔導士,隨便一位都有以一己之力殲滅一個現代師團的戰力。」
標緻的臉龐似笑非笑,嘴角帶有一絲詭譎地放慢吐露。
「其中,有將近十位只遜色我幾階,而我寧可放縱它們,也不會消滅它們。」
「莉茲,就像妳不願消滅妳姊姊一樣。」
驚世駭俗的言詞聽到最後,忽然被點名的嬌小女孩嚇得倒抽一口氣,隨後甩甩頭,連忙糾正反駁。
「我姊姊只是變成植物人,你又沒見過,哪會是什麼亡靈!」
虛梓白不予理會地半掩嘴邊,銀睫微垂,迅速平穩微微躁動的思緒。
「白皇,您的意思是⋯⋯如果要迴避那種狀況,不僅要盡快停止修道院的工程,還要拒絕收留卡美洛公主,避免追殺她的⋯⋯呃,死靈異端,跑來這裡大鬧嗎?」
銀髮男子冷淡地嗯了一聲,皇甫辰恩百般糾結地俯看地板凝思,而瞧校長已有反悔之意的莉茲,又急又怒又無助地瞪著銀髮男子,卻又臨時找不到合適的說服之詞。
半分鐘後,校長嘆了一口氣。
「修道院的工程,我會想辦法停下來。」
「至於卡美洛公主,如果同意她入學,而追殺她的人又真來此地,可以勞煩您處理嗎?」
「視情況。」虛梓白漠然回應:「敢傷害我的人,自然會令他命匣不留。」
確定雙方妥協,皇甫辰恩的壓力頓時消去大半,隨手整了整領子,小心翼翼轉問。
「另有一事請教,白皇您在信內提到的其餘事項,所為何事?」
「三件事。第一,老鼠抓得如何?」
「稟告白皇,確認二十名教職員、十七名學生已有參與黎明會活動之實,其餘師生共一百〇二位列入嫌疑觀察名單,請問要如何處置?」
「前三十七人,名單給我。教職員部分,每週解僱一位,理由自行安排。學生部分暫且留下。其餘自便。」
「好,稍後我匯出一份文件給您。」
「不必,今日結束前傳訊給夏樹即可。」
皇甫辰恩頓了頓,追問:「第二件事呢?」
「前陣子置入的那些由拉瑪祕銀所製、乘載『混沌』的物件,用途為何?」
「稟告白皇,那是厄考特王家商會贊助、由混沌科研系的海倫.哈爾女士所推薦的抗混沌防身器與相關新型模擬訓練設備,將於這學期投入試用的產品。」
「你知曉『混沌』僅能用魔導術消卻,為何要同意置入如此無用之物?」
「呃,那是來自厄考特王國的贊助,又是免費的,不好不收⋯⋯」
「罷了,隨意。」
虛梓白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隨手凝結瑪納閃現銀藍圖騰,編織起浮空的白紙黑字,成形後緩緩飄落手中。
「這是第三件事,替我準備這些材料,十日內送到千樂的住所。」
皇甫辰恩接過隱約飄盪光粒的文紙,快速閱覽清單,臉色發青。
「這⋯⋯」
「當然,不是要你平白給我,裡面包含要贈予你的物件材料。」
「贈予我的物件?」
「防護型魔導器。凡人配戴身上也可自行運作,能替擁有者擋下約一百太焦耳的爆炸威力,或相當於高階六級光屬魔導士的全力一擊。」
虛梓白雙手抱腰,耐心解釋:「代價是它會不斷吸取擁有者的瑪納,直到充滿能量為止,大約是凡人正常作息七天的量。」
皇甫辰恩細細思忖銀髮男子的發言,緊蹙的眉頭緩緩鬆開,心態也因而轉變。
這不是來自白皇的掠奪,而是來自白皇的恩惠!
只要付出相當於自己不吃不喝一整年的收入,就能換取每週吃一發舊型核彈也不會死的寶貝——先不說自己用不用得著,光是它真正的價值就已超過這點成本的千倍萬倍!
「包含?那其他的呢?」
莉茲瞧一貫見錢眼開的校長對虛梓白的話語如此反應,不免好奇得強壓驚懼,勇敢發問。
「自然是造給夏樹和千樂的裝備原料了。」
紫紅瞳眸在說這話時顯得溫柔無比,看在棕色大眼裡,讓這名晚霞紅髮的女孩相當懷疑——這位絕美高挑的銀髮男子,若非人格分裂,就是骨子裡是個冷靜的瘋子。
九月十五日,星期一。
開學第三週起始的這一天,通學系二年級迎來了第二位來自國外的轉學生。
上次是美男,這次是美女。
並且都是銀白長髮,都是聲稱來自卡美洛。
但是膚色不同,瞳色也不同。
而且行為舉止和語言能力也是相當不同。
「『貴安,我是卡美洛王國的第三公主,伊絲塔.梅爾林,從今天開始與各位同班學習。』」
「⋯⋯」
台上的銀髮美女微微拉起凹凸有致的連身裙擺,嘴裡說著口音稍重的國際通用語,落落大方的模樣看上去相當習慣眾所矚目的場合。
她在課堂教授的指示下走向莉茲的旁坐,灰眸不時望向坐在窗邊的三名男子。
「『那三個人是誰啊?他們的生命氣息好獨特,尤其是銀髮的那位,他長得簡直就跟神使雕像一模一樣!』」
「『伊絲塔同學,我們要開始上課了,有什麼問題嗎?』」
「⋯⋯」
然而,才剛入座,這位不經世事的公主就一直對莉茲竊竊私語。
莉茲聽了不禁捏捏眉心,從書包取出一本便條紙,在上面迅速寫下一些上課規矩,要求對方靜靜聽課,不懂再舉手發問。
伊絲塔快速閱過莉茲所寫下的簡單文句,灰眸閃過些許抗拒,再加上講課教授又說著她根本聽不懂的星雲話,耗了兩分鐘便舉手發言。
「『老師,請你用國際通用語講課。』」
而且說的還不是請求語氣,而是理所當然的命令句。
講台上的正裝男子,臉色顯而易見地暗沉不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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