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別

「你呀，總是不曉得好好照顧自己，」老婦人一邊看著四散的雜物，一邊輕聲的叨唸著。
「從答應嫁你的那天算起，日子過呀過的也快五十年了，還記得求婚那時說了什麼，你說過咱倆要永遠一起，生死不棄，如今，倒也算是兌現了諾言。」
老婦人看著坐在沙發上的老伴，那是他最喜歡的位置，原本健談的他如今只是沉默的靠在椅背上，一動不動，痲木而呆滯的凝望前方。
外頭已經佈置好了靈堂，實木的棺槨也已移到定位，家祭就快開始了。
窗外細雨紛飛，隨著一片烏雲滑過，原本就不明亮的室內顯得更加晦暗不明，看著老人如同被幽闇吞噬的身影，老婦人不禁輕聲說道：
「咱倆呀，都已經活到這把年紀，照說也沒有什麼放不開的了。」
「事情來的突然，總有些沒來得及交代的，我知你心裡還有惦念，但人說生死有命，該放下的，還是得放下，要走的，還是得走。」
看著疊在一旁的衣服，輕撫著布面，老婦人無奈而又寵溺的笑了笑。
「這是夏天穿的，現在有些不合適了，先收著，我不在身邊，你可不能老像之前那樣，沒人提醒就不知道加件衣服。」
「算算日子，再兩個月就春節了，上回老三總催著要去他那過年，只是你那時正病著，我沒答應，這次倒不好再失約。」
「今年白菜不錯，本想再醃些備著，你愛吃的，現在卻是晚了。」
「ㄚ頭們替你準備了飯，你得吃點，別辜負了孩子的一番心意。」
看了看靈堂方向，再慢慢回望依然毫無反應的老伴，老婦人坐到老人身邊，靜靜看著，想輕拍老人虛握的雙手，幾番猶豫，最終只是無聲嘆了口氣。
「其他的事，你也別多操心，他們都大了，總會管好自己的。」
「路呀，終是要一個人走的，去吧，看著就差你了。」
老婦人起身，細心的整理了下儀容，緩緩的向廳外走去。
不久，在稍後進來的子女攙扶下，老人顫巍巍的從沙發站起，一步步走向靈堂，看著上面掛著的老婦人照片，涕淚縱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