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

阿昌看著手術台上呻吟的男人，只覺一陣暈眩。
男人的雙腳已經整個變形，只能從根部截肢，負責手術的，就是阿昌。
為什麼我要做這樣的事？
每次動手術前，阿昌總會這麼問自己。
阿昌的工作，是外科醫生。
膽小、懦弱、怕黑、沒有主見。
看見踩扁的蟑螂都會大呼小叫，更別說其他的了。
即使這樣，在家裡要安排他讀醫科時依然不敢反抗。
就這麼唸書，畢業，到醫院實習。
出了很多狀況，鬧了不少笑話，一路走到今天。
因為，我只會做這個，只能做這個，阿昌對自己說。
好不容易穩定下來的手，在劃開一條血線後又忍不住開始顫抖。
不行，我要努力，想想家裡的老婆孩子，她們需要我，需要這份工作。
切開創口，看著紅黃相間的肉沫，阿昌覺得胃裡也跟著一陣翻攪。
想想現在的生活，不做，就會餓肚子。
截骨、止血、清創、縫合、引流。
忍住，我可以的，再一會，再一會…。
終於，手術結束了。
看著男人逐漸平穩的呼吸和在一旁收拾的護士，阿昌不禁淚如雨下。
我做到了，手術，好好的完成了。
「醫生，今天也要打包嗎？」護士提著裝著殘肢的垃圾袋對阿昌說。
「啊啊，是呀，今天也麻煩妳了。」
「不過真難得呢，」護士笑著說：「今天居然沒偷吃。」
阿昌窘迫的紅著臉，不好意思的說：
「上次沒忍住，回家被老婆唸了好大一頓，孩子也抱怨好久沒加菜了。」
「我說呢，今天這可是難得的大刀呀，每次總聽你叨念為什麼要做這份工作，這下滿意了吧。」
「是呀，不過，真的很難受呀，每一次都得逼著自己先做完手術，先做完手術，如果不是考量接下來的日子，誰還想管什麼工作呀。」
阿昌看著袋子，忍不住吞了口水。
兩條腿呢，可以吃幾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