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節 飛燕

街坊人家有個習慣,就是每每逢人都會提上幾句寒喧,即使遇了生面孔也是如此。
這樣的常態至終讓他不能免俗的也搭句:「安好」同著與他問候的行人,而念著重複多次的問候,更記不清楚是第幾回了,果真應酬這事還是不適合自己。

好不容易越過了街坊、回到了巷子口,那熟悉的大門還開著一半是挺慶幸的,且外邊還站著五嫂在門前灑著數杓水花,都成了片片窪地。

正準備轉身推出手裡的水杓,五嫂才看見從巷口歸來的他,自然停下手上的動作,給他打了聲招呼:「回來啦?柳爺」

「是阿,回來了」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快進去吧」

「多謝」

簡單謝過了五嫂,柳爺即照著自己的意思往屋裡的方向去,但他沒有直接進屋,就只是循著迴廊往苑裡的盡處走去。

而這時的白日也不比上個時辰來得晴,因為從苑中那尚疏且弱的叢影是這麼應實的,倘若真不注意,或許這一天就這麼過了。

是索性選了蔭下的歇腳處。

才坐上那磐石,柳爺便熟稔地從袖裡取出那方便攜帶的小袋、組著數段的煙管,不用多時,那管上的煙鍋早早升起了淡淡縷香,調著那突犯的癮,輕啐了口才捨得了它。

算算這癮也跟了他十幾年了,怎麼戒也戒不掉,一直到現在,他也不打算戒了。所以只要有閑,他偶爾會選擇點上幾搓菸團,好順下心頭的那股癮。

看著手上煙鍋還燒著的輕煙,且隨著風向飄往另邊的盡處,殊不知盡處那牆邊所栽著的梨樹還有多少的芽苞在等著初開,則老幹上也綴著一些早發的白梨,雖然還不是開得那麼繁盛,卻也讓他看得出神了。

而另ㄧ邊,剛從廳堂退下經過迴廊的崔老闆,還帶著略紅的雙眼走來。正巧碰見了那獨坐在蔭下的那襲白衫,這一幕,對她而言是有那麼的熟悉,可最終她還是按下了恍惚,掩著將要潰堤的心,委身在牆柱後暗自神傷－－因為曾幾何時,她所遇見的那個趙公子也是這樣地點著煙絲、專注地看著只有自己的每一齣劇碼。

或許是累了,他覺得剛剛似乎作了個夢,就是睜開了眼,甚麼都記不得了。

微睜著帶澀的眼,才發現自己手上的菸已熄了差不多,所以他也先大略清了鍋裡的渣灰,正準備起身的時候,従圍籬竄出了隻不畏生的貓兒,讓他有點出乎意料。

就像是乞求甚麼似的,那隻貓兒就是只膩在他的腳邊,不由分說。

頭一次,他是覺得有那麼地頭疼,可又說不出甚麼原因來......以致於他只好勉強的彎了身段,揮趕著那頑性頗重的初生貓子,就因為:『戲台上,狗可以上台,貓不能上,見之追打之』的規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