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折】《寒冰暗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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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2-12
袁少風一施輕功,身法迅如馭電追風,瞬息無蹤,彈指之間,人已掠至尹天志的前方。他雙目如電,身板筆直,模樣不疾不徐,從容不迫之姿。
尹天志雙眉一皺,沉聲道:「你要替她出頭?」
袁少風淡然一笑道:「我若不出手,你會放過我嗎?」
尹天志目光一寒,冷冷道:「你若乖乖待在那裏,我會讓你死得很快,不帶一絲痛苦。」
袁少風摸了摸下頷,微笑道:「今早有人要我死得痛苦,現在你卻要我讓死得沒痛苦,真是有趣極了,下一次又會聽到什麼說法呢?」
尹天志陰惻測笑道:「你沒有下一次了,今天你必須死在這。」
袁少風看了看他一眼,若無其事道:「現在二對二,誰也不佔誰的便宜。」
尹天志嘲笑道:「想不到你還有原則。」
袁少風掠了掠鬢邊長髮,灑然笑道:「一個人多少是該有原則,這樣才活得像人,而不是行屍走肉,無魂之軀。」
旁人聽來,或許真以為袁少風高風亮節,做事有原則,但真正認識他的人都知道,他根本沒有這麼多原則,他也毫不在意以多欺少。
袁少風說了謊,一個天大的謊言,但在場的人不認識他,所以根本不知道他說謊。那他為什麼要說謊呢?這很簡單,因為他在保護自己,謹慎行事。
袁少風被關了三十年,雖然偶有出來走動,但長時間都待在附近,避開人群。武林江湖瞬息萬變,一個三十年,足以地覆天翻,恍如隔世。
他不清楚現今武林的情況,脫節已久,也許現在有一本秘笈,人人練之,成為絕頂高手,又也許新興門派崛起,武功奇特,詭譎多變,獨霸武林一方。雖然他不曾荒廢練武,但他不確定他是否還是那個當年叱吒風雲的袁少風,也許曾經的他早已一去不返。
袁少風特意讓凌婧兒先行出手,不論是對付獨孤松兄弟,還是現在太陰雙魔,目的就是要看清這幾人有多少能耐,摸透局勢。
現在,他已經很清楚了,這幾人斷不是他的對手,他仍是那個袁少風,那個曾經讓五毒教聞之喪膽的男人。
尹天志雖然卑鄙無恥,但不是傻子,也沒自負到那種地步,他光是看袁少風身法迅捷,形似鬼魅,便知道他必定有其本事。
尹天志冷笑道:「英雄救美,聽來美好,但你是否能做到?」他橫劍於胸,擺出架勢,雙目緊盯著袁少風,伺機而動。
秋風呼嘯,一片楓葉飄下,霎眼間,尹天志率先出手,搶步上前。
尹天志使出「投石問路」,輕挑前方,左右佯攻。轉瞬之間,他雙足一蹬,人劍合一,只見寒光中帶著尖銳風聲,一招「魚躍龍門」旋身刺來。
袁少風眼未動,身已動,宛若箭矢倏地掠上數丈。尹天志一個撲空,反手收勢,正打算重整旗鼓之際,袁少風雙臂箕張,以「蒼鷹攫兔」之勢,俯衝而下。
尹天志始料未及,還來不及提劍,左肩已被按住,袁少風冷喝一聲,催促內力,一股翻山倒海的掌勁源源湧入,尹天志如同被水撐大的皮囊,氣積體內,紊亂不息。
倏忽間,氣勁亂竄,從四處射出,尹天志五臟六腑全被震傷,當場嘔出鮮血。不光是身體受創,就連他的內心也劇烈動搖。
尹天志先遭柳青青折傷,若非使出陰險手段,早已成劍下亡魂,如今又慘敗袁少風掌下,他原先蠟黃的面孔倏地轉如死灰色,一瞬之間,他看上去竟像是老了數十載。
袁少風眼下大勝,尹天志性命操在其手,只須一掌,便可令他魂斷於此。但就在這時,袁少風似乎發覺什麼事,掠空而起,疾射奔去。
原來,凌婧兒這邊苦戰已久,鍾孟儒招招逼近,她毫無招架之力。凌婧兒不比柳青青,她慣用長鞭,不清楚劍法奧妙,鍾孟儒這招兩儀劍法雖使得不夠嫻熟,但也足以讓第一次見到的凌婧兒大吃苦頭。
晃眼之間,鍾孟儒再出劍招,一招「蛟龍出海」,劍影漫天,撲面而至。就在劍尖抵至其胸口之際,袁少風及時趕來,掌形如影,掌風如雷,迅而威猛,竟將劍身猛地震開,手中長劍險些脫手飛去。
鍾孟儒蹬蹬連退數步,一個立足不穩,跌到地上。袁少風趁勝追擊,身形快如閃電,雙掌一翻,掌風破空銳嘯,勁流山湧而來。
鍾孟儒趕忙爬起來,提劍一揮,無奈速度不及,回過神來,袁少風掌印已烙在他胸口。鍾孟儒大吐鮮血,往後退去,袁少風沒有放過他,再施輕功,攫住他的左臂。
鍾孟儒脫口道:「放開我!」
袁少風雙目一閃,使出八寒極冰功,但見鍾孟儒左手瞬凍,層層霜氣,凝結成冰柱。柳青青秀目大放異采,驚道:「八寒極冰功?」
柳青青雖未親眼見過此招,但曾聽聞師父殷璇提起,這招八寒極冰功乃六道門絕學,凡是當上夜叉之人,必練此招。此招可怕駭人,光是風勁便冰錐刺骨,更遑論掌勁竄體,活人當成像是被打入八寒地獄,痛不欲生。
鍾孟儒也驚訝道:「這怎麼可能,六道門現任夜叉應是女性,你怎會此招?」
袁少風淡然一笑,輕輕前推,鍾孟儒彷彿被千斤頂體,疼得向後仰去。袁少風瀟灑一躍,驀地回到凌婧兒身旁,模樣仍是那樣從容,那樣游刃有餘。
八寒極冰功一使出來,尹天志臉色再度慘白,他深知自己已無勝算,將三尖透骨釘悄然地捏在手上,以袍袖遮掩,打算以此爭取時間,逃出生天。
袁少風雙目看向鍾孟儒,背對其他人,尹天志心中大喜,覺得時機已至,正打算朝他擲出三尖透骨釘之際,一團黑影疾迅掠來,他還未反應過來,胸口已被重重砸傷。
尹天志疼痛之餘,趕緊扯開衣襟看看究竟是何暗器。沒想到除了些許水漬之外,他並無看見任何刃器,就連內衫也未破開。
原來,袁少風早知道他有此一著,所以一早便提防著他。至於那暗器,不過就是他以八寒極冰功凝結水氣,凍結成冰塊,朝他擲去罷了。
此招看似簡單,但講究內力控制,若非爐火純青,斷不可能做到於此。這招不僅厲害,而且不留痕跡,冰一入體,便化為水,教人摸不清究竟發生什麼事。
尹天志駭然道:「你、你不是人,你簡直是怪物!」
袁少風露出笑容道:「怪物呀,這詞很久沒聽到了,你不是第一個這麼說的人。」
尹天志瞧他說得輕鬆,面帶微笑,好像事不關己,不禁又喉頭一緊,頓時說不出話來。很多人以為一個可怕的人,應是凶神惡煞,語帶冰冷,周圍散發一股肅殺之氣,但真正最可怕的人,往往是這種嘴上掛笑,面色從容,彷彿所有事情都被他看穿了一樣。
袁少風掌心一探,又捏了一顆冰塊,稍一抬手,冰塊倏地打入鍾孟儒體內,鍾孟儒渾然不知發生什麼事,只覺被石頭用力一擲。
袁少風笑道:「現在,你們兩個人都中了毒。」
尹天志大訝道:「什麼!」
鍾孟儒摸了摸胸口,驚道:「這暗器有毒?」
袁少風笑了笑道:「很多人以為當今世上,五毒教和唐門用毒一絕,殊不知六道門其實也很擅長使毒,特別是用來拷問犯人。我方才所使的毒名為七蟲散,是用七種毒蟲調製而成,一旦中毒,渾身發癢,宛如萬蟻鑽心。」
尹天志雙目大瞠,聽得心驚肉跳,冷汗直流,牙關喀喀打顫。袁少風取出一只小瓶子,輕扔到地上,微笑道:「這是解藥,只夠一人份,你們自己看著辦。」
尹天志與鍾孟儒彼此對視一眼,面露難色,尷尬垂首。片晌之後,鍾孟儒嘆道:「論輩分你是我師兄,我理應禮讓你。」
尹天志點了點頭,應聲道:「你的恩情,我謹記在心。」語畢,他正要去取瓶子,只見鍾孟儒忽地扭起身來,用著沒受傷的左手銜起三尖透骨釘,朝他奮力一擲。
尹天志俯身一轉,使出「懶驢打滾」,避開三根銀釘,可謂險象環生。尹天志伏在地上,也順勢回敬一擊,方才原本要對付袁少風的三尖透骨釘,此刻往鍾孟儒方向射去。
鍾孟儒沒料到如此,猝不及防之下,大腿被射入兩根長釘,痛苦地失聲大喊。尹天志爬起身子,冷笑一聲道:「別忘了我認識你多久,我早知道你不會這麼乾脆。」
鍾孟儒銀牙一咬,忿忿道:「要不是你出手傷師父,我又怎會來這裡受苦。」
尹天志走上前去,撿起小瓶子,目光森寒,冷冷道:「哼,你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若不是我提出這方法,只怕我們還在為他作奴,永無翻身之日。」
尹天志握著瓶子,忽覺不對勁,打開瓶蓋低頭一瞧,裏頭竟空空如也。袁少風見狀,哈哈大笑道:「你們根本沒中毒,那不過是我騙你們的。」
尹天志雙拳緊握,額上青筋,根根暴起,厲聲道:「你好卑鄙!」
袁少風狂笑之聲,戛然而頓,身形一晃,飛出數丈。他腳尖點地,如影隨形,雙掌齊出,左截胸膛,右劈下腹,分別在他身上關元穴、巨闕穴、左乳根穴和水分穴四處打上一掌。
威大無匹的掌風,尹天志憑空震飛兩丈,身在半空連翻三個筋斗,才落足地上,但已踉蹌數步,癱倒在地,似是一團軟泥。
袁少風拾起他的長劍,往外一扔,不偏不倚擲到鍾孟儒面前。他右手一伸,掌心向上,語氣平緩道:「你將他殺了,那這掌便不會打在你身上。」
鍾孟儒聞言一懍,想起方才尹天志所為,心中怒火隨之點燃,拖著身子趨前而來。尹天志雙肩一抖,驚恐地望著鍾孟儒,顫聲道:「你別聽他的,他是想分化我們,只要我們兩人聯手還是有機會的。」
鍾孟儒心中憤怒,本無處宣洩,如今有個逃出生天的理由,又有雪恥報仇之機,他又怎會輕易放棄。他冷喝一聲,毫不猶豫衝上前去,一劍封喉,尹天志乾嘔一聲,雙目佈滿血絲,喊不出半句話來。
噗哧一聲,長劍抽出,鮮血橫飛,伴隨血珠墜地,尹天志作惡多端的一生也跟著結束,他整個人往前一傾,咚地應聲倒地。鍾孟儒深吸了一口氣,面容毫無愧疚,轉過頭來,帶著期盼的眼神問道:「君子一言,駟馬難追,你定要遵守承諾。」
袁少風點了點頭,笑道:「我說過不出掌打你,可沒說要放你走,況且我本來就不是君子,也沒打算當君子。」話音剛落,未等鍾孟儒反應過來,冰塊射入其口,鍾孟儒悶哼一聲,冰塊穿其後頸,飛射出去。
鍾孟儒的喉嚨被穿出一個血孔,他死死瞪著袁少風,旋即兩眼一翻,倒地不起。袁少風蹲下身來,捲起他的衣袖,低頭端倪,輕嘆道:「果然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