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一章

本章節 6149 字
更新於: 2019-12-12
  初春,尚帶冬意的風拂過枝葉,剪碎了陽光,漾起層層綠浪,將蟲鳴鳥語盪進洛影耳裡。
  洛影走上一條小道,朝著他所在之處前進。
  似乎已經很久沒見到他了,他會怪自己嗎?一定不會的吧。或許他還會像以前一樣摸摸自己的頭,用那對盛滿自己的眼眸笑著看他。
  斑駁光影落在他腳尖,落在他前行的路上,彷彿在為他帶路,又似記憶的光帶剪碎了鋪灑在地,每走一步,回憶便明晰一分。
  洛影還記得和他相遇的那天,似乎也是在這樣一個溫暖的時候,在一棵樹下,就這麼毫無預兆地撞進他的生命裡。
  當洛影一抬頭,看見的便是那雙未語先笑的眸裡填滿了自己,眼波流轉間奪去他全部呼吸。
  他總想,如果將世上所有的美麗融為一體,肯定就是眼前這人的模樣。
  少年見洛影呆呆的望著他,從眉梢眼角看到那一雙修長的腿,而後,落在少年腳邊的那塊草地上。
  沒有影子。
  似乎是從洛影的眼裡讀出疑問,少年神祕地笑笑,說了一段話。
  在洛影眼裡,少年那兩片形狀優美的唇在動,在他耳裡,卻唯有一片靜默。
  語畢,少年只見洛影看著自己的視線凝為深深的茫然,隨後將手伸進自己的口袋裡摸了摸,似乎在找尋什麼,可當他將手伸離口袋時,掌心卻是空無一物。
  洛影忽然間慌了,平日裡就算遇上這種情況他也只是一笑帶過,不論眼前人是在怒罵或是稱讚自己都與他無關。
  可不知為何,當他與少年對視的那一刻,有什麼在體內翻湧,叫囂著要突破桎梏。
  他深深地相信著,有什麼,他們有什麼相似之處,那是嵌入靈魂深處的兩極,不論多遠,總會被吸引到一起。
  洛影唇瓣試探著動了幾下,像是在掙扎,又似無聲的禱告。

  ──「就算對著洛影罵他白癡他也只會傻笑,真笨。」
  ──「他肯定不知道自己說話口音有多奇怪。」
  ──「為什麼你是我哥!你知道上次你來找我之後,多少同學嘲笑我嗎!」

  記憶中模糊的話語在此刻卻無比鮮明地縈繞在耳畔,當時無法出口的每個字句,海水倒灌似地湧入喉管,腥鹹的氣味隱藏在一次次勾起的唇瓣裡,成為舌尖上那抹微不可察的苦澀。
  文字艱困地擠上喉口,頓在唇邊,猶豫著進退,卻終是選擇前進。
  那是平靜卻近乎歇斯底里的吶喊。
  「再、再說一、遍,我耳、朵不好,聽、聽不清。」
  少年在洛影臉上看見忐忑,看見不安,好似那一句話便耗盡他全部力氣。
  少年緩步走到洛影身邊,將唇靠著他的耳。
  微涼的氣息描繪著洛影的耳廓,將顫慄傳遞至鼓膜,形成一句話語,在耳底迴盪,成為生命中難以忘懷的一道聲音。
  「你知道靈魂出竅嗎?」
  洛影呆呆地點了點頭,又點了點。
  少年直起身,些微陽光透過他的身軀,使他的輪廓看來有些模糊,平添了幾分不似凡間之人的感覺。
  神秘,純潔,卻又孤寂。
  不知是出於本能還是其他因素,洛影抓住少年的手,很輕,卻帶著點不容拒絕的堅定,彷彿握住的是流沙,在不經意間便會消失殆盡。
  少年驚訝地瞪大了雙目,眼神赤裸裸地顯示著驚訝,就像洛影根本不該碰觸到他。
  「你……能碰到我……」
  少年不可置信地反握住洛影的手,又試探著將另一手伸向他的頭。
  一股柔軟的觸感傳至掌心,少年覺得手感不錯,於是又多摸了幾下,才依依不捨地將手離開洛影那一頭蓬鬆的淺褐頭髮。
  洛影呆呆地感受著觸摸,舒服地瞇起眼。
  這人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取笑他,遠離他。
  他很好,洛影在心底如此想著。
  所以當隔天的同個時間,在同樣的地點再次看見少年時,洛影並沒有感到驚訝,也並不排斥,就像人生來就會呼吸一樣,那樣的理所當然。
  兩人間的相處大多是安靜的,可洛影總會習慣性地戴上助聽器,彷彿不想漏掉任何一次屬於少年的呼吸,或是在他陪伴下聽見的每個微小的聲音。
  明明平時總是抗拒戴上它,因為這樣可以阻隔所有聲音,包括來自他人的語句,不論好或壞,都讓他感到煩躁不安。
  像一隻蒼蠅似地,趕走了,過不久又會飛回來。
  可待在少年身邊,似乎有什麼在悄然間改變。原本令人煩躁的聲音,如今卻是連點細屑都捨不得遺漏。
  洛影翻著手中的書,往常總是沉浸在故事中的他,卻時不時望向少年,像是怎麼也看不膩。
  「怎麼了?」
  如大提琴般低沉安穩的嗓音響起,流淌在散發著微光的浮塵中,那是如此安詳又靜謐,宛若微風拂過枝葉,帶來輕微的震顫。
  「沒、沒事。」洛影慌張地用硬皮書掩住自己的半張臉,「那個、我明天要上課,所以明天下午五點……」
  「可以。」
  「咦?」
  洛影疑惑地眨眨眼,似乎是不懂為何少年能夠準確捕捉自己未出口的想法,至少在這之前他沒遇過,或是根本沒有這樣的機會,因為他總是極力避免說話,就像那是一種惡行,一種無法被認同的行為。
  少年看著洛影這模樣只覺想笑,他看上去分明也有十五、六歲了,卻經常露出這種孩子般的神情,簡直乾淨的像是懵懂的新生兒,什麼都令他覺得新奇,並且,只能以哭泣的方式引起他人關注。
  當少年望見他的剎那,第一時間便捕捉到他眼底深處的哀傷,那就像是落不下的眼淚,深深地融進他的眼裡。
  或許,就連本人也不知曉,他正在哭泣。無聲,卻又撕心裂肺。
  少年安撫似地摸了摸洛影的頭,指尖傳來的觸感令他著迷,就像撫摸的並非頭髮,而是靈魂,一個與他極度相似的靈魂,同樣渴望溫度。
  「明天見。」
  少年說完這句話後轉眼便消失在洛影面前,再一張眼,少年已回到自己房間的床上。
  「你怎麼睡到現在才醒,就算是假日也不能這樣懶惰。」
  一道略微沙啞的女音自門口傳來,簡直像掐著他起床的點出現在那,又似用一條不合適的繩子將時間的兩端繫在一起,突兀又脆弱。
  「媽,你怎麼又坐在我房門口。」少年無奈的語氣透露出這事已不是第一次發生了。
  「你一直睡到現在,我擔心。對了,你有喜歡的女生了嗎?」
  少年母親刻意強調「女生」這兩個字眼,語氣堅決的像是在昭示著詞彙的不可變動性。
  「沒有。」
  對於這幾乎每日都要上演一次的對話,少年如往常般說出否定字眼。
  「像那個附近林家的女兒就不錯啊,還有劉家的也是,你長得那麼帥,學校裡一定很多女生喜歡你吧,什麼時候帶個女朋友回來給媽看看?」
  雖然是問句,少年卻從中聽出強硬的態度。
  「媽,我現在才高中而已,不用那麼擔心。」
  「怎麼能不擔心!你不能像那個人一樣!」言及此,少年母親已有細紋的臉扭曲了幾分,「那人就是因為一個男人拋棄我們!說什麼他其實喜歡的是男人,真噁心!」
  「我不會喜歡男生的。」
  少年用毫無感情的音調安慰著他母親,儘管他甚至未曾明白過喜歡這詞所擁有的涵義,也知曉自己不論對於女生或男生都從未生出這樣的情感。他唯一知道的只有,他一定要這麼說。
  自父親離開家的那天起,重複的話語像質問他似地一次次從母親的嘴裡吐出,他也在一遍遍的質詢中產生與母親相似的想法。
  ──或許,真的是這樣?
  疑問在少年心底紮根,卻無人能為他解答。

  §

  自洛影與少年相識以來已過了半年之久,一樣的樹下,一樣的時間,他們默契地約定,默契地遵守至今,已成為生活中不可分割的一塊。
  洛影獨自走在路上,筆直地朝著那條熟悉的道路走去,如往常般,路邊不時有幾個婦女圍在一起聊天,可這也不過是段微不足道的插曲
  「上次我兒子不過只是和她兒子搭個肩,就被她追著打了好一段路,還來找我說,叫我要管好自己的兒子,還要求我兒子去交一個女朋友,神經病!」
  「妳也是啊!我兒子還被她說教洗腦了很久,說什麼同性戀是病,有病的是她吧!」
  「母親這麼不正常,兒子一定也正常不到……」
  原本啃食著耳膜的字句忽然間消失,世界回歸一片平靜,洛影蹙眉摸了摸耳上的助聽器。
  該換了,現在這個助聽器總是會突然斷線,又突然恢復正常。
  正當他這麼想時,腳步已在不知覺間來到那棵樹下,少年早已等在那裡,在偏移的光線下,閃爍微光的浮塵落在他身周,眼裡依然盛滿笑意,也盛滿了他的身影。
  「你來了。」
  少年邊說邊摸著洛影的頭,卻見洛影視線帶著困惑,像是沒聽清他說的話。
  可少年也不在意,只是如往常般,兩人坐在樹下,就算什麼事都不做,什麼都不說,也不令人尷尬,反倒是愉悅的。
  洛影看著少年,忽然間想起一件事,儘管他們已相識數月,卻仍不知道對方的名字,不知是默契還是巧合,兩人都沒提過這事,彷彿並不重要,只要待在彼此的身邊,那便足夠了。
  況且,他們還有許多時間去了解彼此,並不急於這時。
  洛影望著少年那雙眼,依然如初見那般,帶著滿滿的笑意,唯一不同的只有,眼底少了疏離,多了親近,像被雲朵遮住的太陽,終於透出溫暖的微光。
  他湊近少年,那對未語先笑的眸裡映出兩個小小的他,彷彿少年的眼裡只裝的下他,再容不下其他事物。
  洛影不知自己怎麼了,是因為久違的在和少年相處時耳邊沒了他的呼吸聲?
  洛影近乎著魔地靠近少年,在對方因突如其來的動作而僵住時,一陣柔軟的觸感傳遞至少年唇上。
  感受到唇瓣上的溫度,少年渾身一震,多年來母親的質問和話語忽然間浮現耳畔。

  ──「你不能像你爸一樣。」
  應該……不會吧。
  ──「同性戀是病。」
  真的是這樣嗎?
  ──「你不會喜歡上男生對吧!」
  我……不會嗎?

  洛影在碰觸到少年唇瓣的那刻呆住了,忐忑地頓在原地,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只能等待少年的反應,時間卻恍若被一盆冰水當頭淋下,凍結在原地。
  短短幾秒,被延伸出一世紀的長度。
  就在洛影的心幾乎要被凍結的時間染上相同溫度時,少年的唇輕輕地碰觸回去,卻在接觸的那一刻向後退了一分,又似捨不得般在掙扎後重新貼了回去。
  最初只是點到為止的碰觸,到後來不知是誰先開始的,濕軟的觸感在口腔中肆虐,纏綿。
  沒有主動,沒有被動,僅僅是默契地汲取著對方靈魂中的溫度,探入,再探入。
  親吻不再只是物理上的碰觸,而是兩個靈魂的交融。
  少年只覺唇齒間嚐到一絲甜意,卻又帶了點苦澀。

  ──「男生喜歡男生,那是罪惡。」

  母親的話語再次浮現耳畔,卻被兩人的喘息聲掩蓋過去。
  在亞當和夏娃吃下禁果時,原罪便早已刻入基因之中,如今不過是再多了一條罪名,又有何妨?
  更何況,那不過是被人冠上罪名的愛情。
  夕陽在悄然間落下,兩人很快又要道別,等待明日的見面,卻誰也沒提起這事,僅僅享受這短暫的溫度,片刻的溫存。

  §

  少年再次於房間醒來,毫不意外地在房門口看見自己的母親。
  「媽,怎麼了嗎?」
  「你喜歡女生嗎?」
  母親的聲音有些沙啞,有些急迫,像是再得不到「正確答案」便會發狂似地。
  「妳怎麼突然問這個?」
  「說啊!」母親忽然拾起手邊的物品往少年身上丟,「你不說是不是因為你也和那人一樣喜歡男的!」
  「不會的。」我不會喜歡女生的。
  少年摸了摸被砸出的瘀痕,慶幸自己是以靈魂狀態去和洛影見面的,真讓他看到這傷也不知那傻呼呼的傢伙會多麼擔心。
  「那就好,你什麼時候帶個女朋友回來給媽看看?」
  歇斯底里的痕跡在母親的身上早已不見影蹤,她臉上堆滿笑容,細紋在眼角刻出歲月。
  「我現在才高中而已,還早。」
  一樣的對話重複上演,質問般一次次在少年心中紮根。
  ──或許,真的是這樣?
  「你每次總是這麼說,好啦,晚飯煮好了,下來吃吧。」
  少年對母親輕輕點頭,走出房間,在之前一直得不到的答案忽然間清晰地在心底迴盪。
  ──不是的。

  §

  「影,你怎麼一直在笑?」
  洛影的母親望見他唇邊那壓不下的笑意,忽然有些感慨,洛影已經許久沒「笑」了。
  聞言,洛影朝母親微微一笑,卻已回復到與平常無異的笑容,唇角輕勾,眼睛彎成月牙,笑意卻不曾到達眼底。
  「哥他不是每天都傻呼呼的笑著嗎?你看,又在笑了。」
  「瓔,別總是欺負你哥。」
  被稱作瓔的女孩不滿地嘟起嘴,「我才沒有欺負他,我說的明明都是事實。」
  洛影不語,就如平日一般,不論他人說了什麼,於他也不過是一段聲音的組合排列。
  「就像哥都沒有朋友,這也是事實啊!」
  洛影笑笑,他曾有朋友,但今天過後,他們不只是朋友了。
  但這並不會有人知曉,因為洛影不會說,就像總是以靈魂姿態出現在他面前的少年一般,如果看不見碰不到,洛影也不會察覺他的存在,也就不會……
  愛上他的靈魂。

  §

  「我兒子又被她追著打一段路,這次還差點被帶去心理諮詢,原因不過是不小心碰到她兒子的手臂。」
  洛影走在相同的路上,周圍依然有幾位婦女在談論著什麼。
  「她是不是越來越嚴重……神經病……她兒子也……」
  耳邊的聲音忽然斷斷續續起來,洛影壓著耳裡的助聽器,真的該換了。
  在斷線和正常間來回幾個切換後,耳邊的聲音終於又恢復正常,洛影也看見樹下那道人影,唇角帶上連自己也未曾察覺的弧度。
  「你來了。」
  少年重複每天都會說的話語,漸紅的光線染上他的眸,將他眼中的身影暈開了些。
  洛影加快足下步伐,走到樹下,兩人相依而坐,溫度自相靠的手臂交融,將少年原本的冰冷暖化,像被春季消融的雪,重新染上溫度。
  自從兩人確認關係後已過了兩周,他們依然沒有提起彼此的名字,像是本該如此,可洛影卻有些按奈不住了。
  「我叫洛影,你的名字是?」
  少年笑笑,眼中依然填滿了他,柔軟的唇正咀嚼著他的名字,令人心神蕩漾。
  洛影積極地捕捉溢散在空中的語句,每一次呼吸,每一個咬字,都牢牢地抓在手裡,像是什麼珍貴的寶物一般,捨不得遺漏分毫。
  「我叫……」
  洛影的助聽器在此刻忽然斷線,視覺上少年的唇瓣正在動,聽覺上卻什麼也抓不到。
  像是終於收到心心念念的禮物,卻在即將開啟的前一刻,被人從手中強硬的奪去。
  洛影著急地抓住少年的手臂,用那無法控制音調的聲音說:
  「我、沒聽到,再、再說一、次。」
  少年笑笑,在洛影的掌心寫下。
  ──明天再和你說,我要走了,再見。
  寫到此,少年頓了片刻,又再加上兩字。
  ──謝謝。
  掌心還殘留著靈魂觸碰後帶來的冰冷,少年卻已消失不見,可洛影耳裡的助聽器卻在此刻恢復作用。
  耳裡有許多聲音,卻唯獨缺了他的聲息。
  一定要換個助聽器,然後聽他親口對自己說出名字,洛影在心底如此想著。

  §

  少年的名字叫姜易安,洛影是在得知他死訊時才知道他名字的。
  如果可以,他想永遠都不要知曉他的名字。
  「唉呦,我早就說過這家的母親精神怪怪的。」
  「好像是因為她兒子說他並不喜歡女生,所以才被她拿刀砍。」
  「我就知道早晚會出問題,幸好後來我叫我兒子和那一家保持距離。」
  「不過你們說,她砍了自己兒子那麼多刀,那真的是她兒子?」
  「妳和一個精神有問題的人講什麼道理,反正人都被抓了,兒子也死了,講再多也沒什麼用。」
  周圍的竊竊私語不受控制地撕開洛影的耳膜,一字字鑽進去,像無數尖針細細密密的刺在耳裡,帶來陣陣痛感。
  他換了助聽器,本是為了捕捉每一次與姜易安的談話,每一絲兩人間的美好,卻不料聽見的會是這些。
  助聽器不再斷線,可想聽的聲音卻消失了。
  往常總是下意識地將旁人的話語阻隔的他,在此刻卻聽得格外認真。
  因為這是如今他了解姜易安的唯一方法。
  名字是從旁人口中得知的,乃至家庭狀況,沒有一樣是他知曉的。
  是不是,只要當初多詢問一句,結局便不會是如此?
  可惜,這是道無解的題目。
  因為答案早已在題目逝去的那刻沒了意義。
  一直以來,洛影總感覺和姜易安相處的每刻都是偷來的,卻不料這每一次見面,便是在透支時間,最後,時間帶走了姜易安,卻沒帶走他。
  他以為還會有很多時間,卻也只是「以為」。
  窸窸窣窣。
  記憶中那細碎的談話聲淹沒在耳邊的枝葉摩擦聲中,洛影來到一座布置簡單的墓前。
  光影偏移,點點碎光落在墓碑上,散發微光的浮塵在空中飄盪。
  就好似回到兩人初見的那日,姜易安還是十年前的模樣,那雙未語先笑的眸裡盛滿了他。
  他開口,笑著對洛影說:
  「你來了。」
  嗯,我來看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