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森林狂想曲（3）
本章節 2706 字
更新於: 2019-12-09
因為綠蔭遮蔽的關係，林間幾乎曬不到陽光，僅能透過從縫隙間灑落的光線來看清前方的景象，因此，當夜幕低垂時，那一點點的月光便顯得明顯不足了。
夜晚的森林是危機四伏的，要是恰巧在趕路時又遇上霧起，狀況更是會雪上加霜，我們找了處地勢較高的位置，便決定在此扎營稍作休整。
簡單分配了下工作，會煮飯的潼恩、齊爾和其中一個精靈族男子留在原地，剩下的人就負責去打獵、補水和撿柴。
其實這樣的分配一般來說很奇怪，但我們兩個都不是普通的女子，在分配的時候好像也沒人想到，最後就成了那種結果。
本來我是想和另一個精靈族男子一起去取水的，但里維不曉得出於什麼原因不去打獵那組，而是也選擇了取水，美其名曰：「有水源的地方通常能找到些意想不到的線索。」害我只好一路戰戰兢兢的生怕又被他發現了什麼。
走在寂靜的林中，我們一路無話，里維手中提著一盞小燈，光影明明滅滅，襯得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上次這樣兩個人一起走是什麼時候呢？我已經記不清了，但⋯⋯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安靜吧？
一百年的時光，帶走的不只有一顆死去的心，也帶走了屬於少年的青澀，大概，還帶走了再也回不去的美好。
不知不覺中，有小小的螢光圍繞著我們飛舞，一隻、兩隻、三隻，愈來愈多的螢火蟲在我們周圍打轉，它們彷彿指引迷途的提燈人，漸漸聚集成一道模糊的直線，似是要我們跟著它們走。
和他對看一眼，仍是無話，卻都更改了方向朝同處走。
這僅存的一點默契，大概是時光給的一點施捨。
理智上來講，我是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可是感性上來講，我又有那麼一些微小的期待，期待他能認出我、期待他能親口告訴我當年為什麼要那麼做⋯⋯
就算是我不想聽到的答案也沒關係⋯⋯反正，現在擁有的時間本來就都是多的。
潺潺的流水聲越來越清晰，當撥開那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型蕨類後，視野頓時一片開闊。
清輝朗照，河面上波光粼粼，這裡是森林中難得一見沒有被大樹擋住天空地方。
我取出一個小水袋，把開口沉進溪水中，水袋一瞬間乾扁下去，又從中噴出一股氣流，將溪水一口氣吸了進去。
別看它小小一個，裝滿也沒什麼重量，這裡面的水足夠我們九人用上三天也沒問題。
我收起了裝滿水的水袋，正打算再裝第二個，到附近查看的里維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忽然叫住我：「艾薇，妳快看！」
我看向他，他正抬頭看著天空，眼睛睜得大大的，側臉帶著明顯的驚喜。
難得見到他這麼孩子氣的舉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接著，我也慢慢睜大了眼。
一盞燈的光暈在黑夜中是微小而不起眼的，可是當整片天空都是時，便足以遮掩繁星、媲美月華。
千燈似漫天游魚浮上天際，我恍然想起今日正是一年一度的祭神大典。
有些意外在這迷霧森林裡竟能夠這麼清晰的看見外面的景象，雖然聽不見當地熱鬧的歌舞聲，但僅憑著這滿天的天燈也不難想像。
不知道繁華的皇城又會是怎樣的一番盛況呢？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祭神大典的千燈宴，其實它的歷史已經很悠久了，只是從幾千年前開始，各族不合時常發動戰爭，根本不可能再辦，直到百年前戰亂的時代終於結束，才重啟了這項傳統。
天燈一盞一盞扶搖直上，帶著人們的願望翳入天聽。
我微笑著轉頭看向里維，哪知想說的話還沒說出口，只那一眼，便忘卻了言語。
里維整個人沐浴在承載著祝福的柔和橙光中，眉眼似乎渡上了一層溫柔。他靜靜地凝望著天空，嘴角掛著微微笑意，眼中映出了良辰美景。
他的眼睛似乎比那漫天燈火還要來得美。
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也轉過來看向我，我們的視線在一瞬間對上，他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薄唇輕啟，低沉好聽的嗓音緩緩流出：「你相信神嗎？」
我燦爛地笑了，如實道：「我相信喔！而且我和他還聊過天呢！」
里維也笑了，笑得更加燦爛，「那樣的話妳是不是還要說妳和他是好朋友？」
「⋯⋯對啊，魔王大人你果然很聰明。」
他肯定是不相信⋯⋯
「⋯⋯」相顧無言好幾秒，里維重新看向了夜空，輕聲說：「也不是不可能吧！」
我靜靜等著他的話，好半晌，他才繼續說：「曾經我是不相信的，因為他從來沒有聽到過我的聲音，可是⋯⋯某一天我卻真真實實的聽到了他在對我說話。」
「⋯⋯」那傢伙又在「裝神弄鬼」了。
「而這次⋯⋯」他又看向了我，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他似乎也聽到了我的聲音。」
他的願望會是什麼呢？
我眨了眨眼睛，由衷地說：「那真是太好了。」
「真的。」里維又重新掛起了漫不經心的笑，只是藍眸中盈滿了能讓人明顯感覺到他喜悅的笑意。
我重回河邊繼續裝水，里維晃了幾步後默默躺在了我旁邊的草地上，口中叼著一根草，神情十分愜意的看著夜空中愈來愈稀疏的微光。
我看著他悠閒的模樣，突然覺得路克有些可憐，魔族不像精靈族一樣大小事幾乎都要由王決定，而是各自為政，只有當有重要決定或者有雙方起了衝突時才需要出面。也因如此，要成為魔王的必要條件就是要有絕對的實力，才能讓眾人信服。
好吧⋯⋯其實也沒輕鬆到哪裡去，真難想像當年才二十歲的他是怎麼在眾多超過百歲的前輩們虎視眈眈的情況下，成功繼位為王的⋯⋯
「任務結束後妳有什麼打算呢？」里維盯著天空，語氣隨意地說。
我又裝完一個水袋，「現在想這個也太早了吧？我們連大祭司的住所都還沒找到。」
「先想想也不錯，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件事絕對不像表面上顯現出來的這麼簡單。」
對於這件事，我也不是那麼樂觀⋯⋯只是，他現在問我這個問題是不是也是在試探呢？
「⋯⋯」沉默了片刻，我撿起一塊小石頭朝湖面一丟，「任務結束後，我想去一些地方旅遊，找找看有沒有我想找的東西，找到了東西，大概也就沒有想做的事了。在那之後，就找個民風純樸的小地方定居囉！」
小石頭在水面彈了三下，沒有激起什麼水花，只在周圍泛起圈圈漣漪，最後沉入了水中。
雖然凱薩琳已經死了，但對於艾斯康卓家族為什麼又出現的原因還是有很多可疑的點，當年我沒說出去，他們大概都不知道這件事吧⋯⋯現在更不可能開口了。
本來按照原先的選擇，這些事也輪不到我管，但既然回來了，就不能眼睜睜讓「他們」有可趁之機。
等解開了原因，到時候，就把樹爺爺給的靈力還回去吧⋯⋯能夠再次遇見他們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哈哈，妳還真是胸無大志。不過，這樣平淡的日子似乎也不賴呢⋯⋯」里維抬手伸向天空，似是要抓住星辰。
「魔王大人你又打算如何呢？」我瞥了他一眼，也抬頭望向天空，天燈已經只剩寥寥幾盞了。
他慢慢縮回了手，將手背靠在臉上，「我嗎？這世界對我來說早就沒有意義了⋯⋯我只不過是在履行我的承諾罷了。」
「⋯⋯」為什麼出來找個水會變成談心大會⋯⋯而且我們「現在」才算第三次交談吧⋯⋯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不多做回應，幸好他大概也只是受到氣氛影響，脫口而出。
「抱歉，那些話不過隨口說說、開個玩笑而已，妳可別放在心上啊！好了的話我們就回去吧。」里維說。
重現身影的繁星，眨著眼睛看著地面上微小的人們。
良夜恆靜無言，唯有微風不時拂過，似傾訴，又似嘆息⋯⋯
夜晚的森林是危機四伏的，要是恰巧在趕路時又遇上霧起，狀況更是會雪上加霜，我們找了處地勢較高的位置，便決定在此扎營稍作休整。
簡單分配了下工作，會煮飯的潼恩、齊爾和其中一個精靈族男子留在原地，剩下的人就負責去打獵、補水和撿柴。
其實這樣的分配一般來說很奇怪，但我們兩個都不是普通的女子，在分配的時候好像也沒人想到，最後就成了那種結果。
本來我是想和另一個精靈族男子一起去取水的，但里維不曉得出於什麼原因不去打獵那組，而是也選擇了取水，美其名曰：「有水源的地方通常能找到些意想不到的線索。」害我只好一路戰戰兢兢的生怕又被他發現了什麼。
走在寂靜的林中，我們一路無話，里維手中提著一盞小燈，光影明明滅滅，襯得他的表情晦暗不明。
上次這樣兩個人一起走是什麼時候呢？我已經記不清了，但⋯⋯肯定不會像現在這麼安靜吧？
一百年的時光，帶走的不只有一顆死去的心，也帶走了屬於少年的青澀，大概，還帶走了再也回不去的美好。
不知不覺中，有小小的螢光圍繞著我們飛舞，一隻、兩隻、三隻，愈來愈多的螢火蟲在我們周圍打轉，它們彷彿指引迷途的提燈人，漸漸聚集成一道模糊的直線，似是要我們跟著它們走。
和他對看一眼，仍是無話，卻都更改了方向朝同處走。
這僅存的一點默契，大概是時光給的一點施捨。
理智上來講，我是真的不想再見到他了，可是感性上來講，我又有那麼一些微小的期待，期待他能認出我、期待他能親口告訴我當年為什麼要那麼做⋯⋯
就算是我不想聽到的答案也沒關係⋯⋯反正，現在擁有的時間本來就都是多的。
潺潺的流水聲越來越清晰，當撥開那足足有一人高的大型蕨類後，視野頓時一片開闊。
清輝朗照，河面上波光粼粼，這裡是森林中難得一見沒有被大樹擋住天空地方。
我取出一個小水袋，把開口沉進溪水中，水袋一瞬間乾扁下去，又從中噴出一股氣流，將溪水一口氣吸了進去。
別看它小小一個，裝滿也沒什麼重量，這裡面的水足夠我們九人用上三天也沒問題。
我收起了裝滿水的水袋，正打算再裝第二個，到附近查看的里維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了，忽然叫住我：「艾薇，妳快看！」
我看向他，他正抬頭看著天空，眼睛睜得大大的，側臉帶著明顯的驚喜。
難得見到他這麼孩子氣的舉動，順著他的目光看去，接著，我也慢慢睜大了眼。
一盞燈的光暈在黑夜中是微小而不起眼的，可是當整片天空都是時，便足以遮掩繁星、媲美月華。
千燈似漫天游魚浮上天際，我恍然想起今日正是一年一度的祭神大典。
有些意外在這迷霧森林裡竟能夠這麼清晰的看見外面的景象，雖然聽不見當地熱鬧的歌舞聲，但僅憑著這滿天的天燈也不難想像。
不知道繁華的皇城又會是怎樣的一番盛況呢？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祭神大典的千燈宴，其實它的歷史已經很悠久了，只是從幾千年前開始，各族不合時常發動戰爭，根本不可能再辦，直到百年前戰亂的時代終於結束，才重啟了這項傳統。
天燈一盞一盞扶搖直上，帶著人們的願望翳入天聽。
我微笑著轉頭看向里維，哪知想說的話還沒說出口，只那一眼，便忘卻了言語。
里維整個人沐浴在承載著祝福的柔和橙光中，眉眼似乎渡上了一層溫柔。他靜靜地凝望著天空，嘴角掛著微微笑意，眼中映出了良辰美景。
他的眼睛似乎比那漫天燈火還要來得美。
他好像注意到了我的目光，也轉過來看向我，我們的視線在一瞬間對上，他嘴角的笑意愈發明顯，薄唇輕啟，低沉好聽的嗓音緩緩流出：「你相信神嗎？」
我燦爛地笑了，如實道：「我相信喔！而且我和他還聊過天呢！」
里維也笑了，笑得更加燦爛，「那樣的話妳是不是還要說妳和他是好朋友？」
「⋯⋯對啊，魔王大人你果然很聰明。」
他肯定是不相信⋯⋯
「⋯⋯」相顧無言好幾秒，里維重新看向了夜空，輕聲說：「也不是不可能吧！」
我靜靜等著他的話，好半晌，他才繼續說：「曾經我是不相信的，因為他從來沒有聽到過我的聲音，可是⋯⋯某一天我卻真真實實的聽到了他在對我說話。」
「⋯⋯」那傢伙又在「裝神弄鬼」了。
「而這次⋯⋯」他又看向了我，眼神有些意味不明，「他似乎也聽到了我的聲音。」
他的願望會是什麼呢？
我眨了眨眼睛，由衷地說：「那真是太好了。」
「真的。」里維又重新掛起了漫不經心的笑，只是藍眸中盈滿了能讓人明顯感覺到他喜悅的笑意。
我重回河邊繼續裝水，里維晃了幾步後默默躺在了我旁邊的草地上，口中叼著一根草，神情十分愜意的看著夜空中愈來愈稀疏的微光。
我看著他悠閒的模樣，突然覺得路克有些可憐，魔族不像精靈族一樣大小事幾乎都要由王決定，而是各自為政，只有當有重要決定或者有雙方起了衝突時才需要出面。也因如此，要成為魔王的必要條件就是要有絕對的實力，才能讓眾人信服。
好吧⋯⋯其實也沒輕鬆到哪裡去，真難想像當年才二十歲的他是怎麼在眾多超過百歲的前輩們虎視眈眈的情況下，成功繼位為王的⋯⋯
「任務結束後妳有什麼打算呢？」里維盯著天空，語氣隨意地說。
我又裝完一個水袋，「現在想這個也太早了吧？我們連大祭司的住所都還沒找到。」
「先想想也不錯，我有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這件事絕對不像表面上顯現出來的這麼簡單。」
對於這件事，我也不是那麼樂觀⋯⋯只是，他現在問我這個問題是不是也是在試探呢？
「⋯⋯」沉默了片刻，我撿起一塊小石頭朝湖面一丟，「任務結束後，我想去一些地方旅遊，找找看有沒有我想找的東西，找到了東西，大概也就沒有想做的事了。在那之後，就找個民風純樸的小地方定居囉！」
小石頭在水面彈了三下，沒有激起什麼水花，只在周圍泛起圈圈漣漪，最後沉入了水中。
雖然凱薩琳已經死了，但對於艾斯康卓家族為什麼又出現的原因還是有很多可疑的點，當年我沒說出去，他們大概都不知道這件事吧⋯⋯現在更不可能開口了。
本來按照原先的選擇，這些事也輪不到我管，但既然回來了，就不能眼睜睜讓「他們」有可趁之機。
等解開了原因，到時候，就把樹爺爺給的靈力還回去吧⋯⋯能夠再次遇見他們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哈哈，妳還真是胸無大志。不過，這樣平淡的日子似乎也不賴呢⋯⋯」里維抬手伸向天空，似是要抓住星辰。
「魔王大人你又打算如何呢？」我瞥了他一眼，也抬頭望向天空，天燈已經只剩寥寥幾盞了。
他慢慢縮回了手，將手背靠在臉上，「我嗎？這世界對我來說早就沒有意義了⋯⋯我只不過是在履行我的承諾罷了。」
「⋯⋯」為什麼出來找個水會變成談心大會⋯⋯而且我們「現在」才算第三次交談吧⋯⋯
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索性不多做回應，幸好他大概也只是受到氣氛影響，脫口而出。
「抱歉，那些話不過隨口說說、開個玩笑而已，妳可別放在心上啊！好了的話我們就回去吧。」里維說。
重現身影的繁星，眨著眼睛看著地面上微小的人們。
良夜恆靜無言，唯有微風不時拂過，似傾訴，又似嘆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