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 暗潮洶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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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2-06
吳辰翼與凰覺曦再次前往資訊處理組。
不同於前一天的輕鬆自在，此刻吳辰翼的臉色十分凝重。跟在身後的凰覺曦感受到這樣的氛圍，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這天下午，警務署再次召開臨時會議，議題是針對從昨天下午開始出現，大量來源不明，針對學園電腦主系統的攻擊事件。
雖然沒有參加這場會議，但凰覺曦聽說在會議上，吳辰翼力主這些攻擊事件與神祕少女慕幻月有關。
然而這個說法卻被海岸巡防組長艾克斯給強硬否決，他認為現階段依然沒有證據證明兩者之間的關係，加上除了主系統外，各組系統內的防駭客警示系統並沒有做動，代表對方並沒有入侵主系統以外的系統。
關於這樣的主張，資訊處理組長卡巴斯基也持同樣的看法。
會議結束後，吳辰翼一進辦公室，便叫上當時唯一在辦公室裡的凰覺曦和他一起前往資訊處理組。
凰覺曦當然知道吳辰翼絕對不是要找卡巴斯基理論，果不其然，兩人再次來到資訊處理組的機房前。
「喲……不是昨天才來嗎？什麼風把吳大組長連續兩天都吹來這小不啦嘰的房間裡啊？」宮野真的語氣依然帶著嘲諷。
「昨天的狀況到底有多糟糕？」吳辰翼不理會嘲諷，一開口便直指核心。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少來。」吳辰翼的語氣冷靜，卻隱有不容反抗的威嚴，「我雖然不在資訊處理組，但我知道學園主系統每天會承受來自全世界至少八百二十七次的攻擊，資訊處理組不可能因為區區一次攻擊就召開會議，這次攻擊肯定跟往常不一樣。」
「你希望我告訴你，學園的主系統已經被攻破了嗎？」宮野真戲謔地笑著。
「有你在，不可能。」
說到這裡，吳辰翼停頓了一下，隨後雙眼圓睜，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懂了……」他的語氣滿是不可思議，「入侵者攻破所有程式佈下的防線，最後被你親自擋下來！」
戲謔的神情自宮野真臉上消失，他嚴肅地看著吳辰翼，隨後輕嘆道：「你還是這麼厲害，當上組長後，洞察力又磨得更敏銳了。」
「果然如此嗎？」吳辰翼拉過椅子坐下，凰覺曦也連忙跟進，「主系統應該沒有受損吧？」
「當然沒有。其實就算主系統真的被攻破，七個副系統也會馬上接手主系統的運算，學園不至於會崩潰。」
即使是凰覺曦，也知道學園基本上全靠著名為「主系統」的超級電腦才得以平穩運行。主系統連接著所有部門的所有程式，包括課程、學籍、交通、金融等等，架構起一體性的Ｅ化系統，達成學園學生即使只帶著學生證出門，依然可以完成任何事的終極目標。
「你今天來，應該不只是要問我關於主系統被攻擊的事情吧？」宮野真的眼神變得銳利許多，「還是說，你認為是我自導自演？」
「我相信你不會。」吳辰翼瞬間回答，「但我確實還有其他事情，要聽聽你的意見。」
「即使是攻破了程式防線，駭客最後依然被我擋下來，照理說也不需要召開臨時會，沒錯吧？」
「雖然待在這裡將近一年，你的判斷力也沒有變鈍呢。」
看著眼前的兩人，凰覺曦一陣愕然。先不論掌握所有資訊的吳辰翼能推導出駭客侵入主系統的結論，始終待在這間小房間裡的宮野真也能看穿吳辰翼的意圖，這兩人間的對話也頗有相互較勁的意味。
「硬要說的話，就是這個駭客太高調了。」宮野真回憶著昨天的情況，「他癱瘓了所有防駭客程式之後，竟然對當時主系統內所有運行中的程式進行攻擊。」
「所有程式……」凰覺曦聽得目瞪口呆。
「真虧你能擋下來呢。」吳辰翼也不由得佩服。
「不，我覺得那只是個噱頭。」宮野真沉聲說：「他向所有程式發動攻擊，但每項攻擊的速度又非常緩慢，我才能夠及時趕上，將他趕出去。」
「有進行逆追蹤嗎？」
「有啊，但是追不到。」宮野真笑了笑，「如果還有駭客會被逆追蹤查到身分，那他肯定會先被其他駭客給圍剿。」
「原來如此，果然如我所料……」
「哦？吳大組長有高見了？」
「我問你，如果這名駭客一次只攻擊一個程式，你有把握能擋下他嗎？」
「可以是可以，但他可能已經癱瘓兩三個程式了。」
「你現在腦袋裡想的，跟我想的應該是同一件事吧？」
「八成是，這種感覺真討厭。」
「不好意思……」凰覺曦戰戰兢兢地舉起手，「我完全不懂兩位到底在說些什麼，能不能稍微為我這個凡人解釋一下？」
「咦？你不懂嗎？」宮野真一臉詫異。
「對，我不了解你們在說什麼……」
「這個嘛……」吳辰翼想了想，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這起駭客事件的目的並不是要癱瘓主系統，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難道說……是障眼法！」
「看來也不是真的那麼無能嘛！」宮野真笑了笑，「畢竟要確認所有被攻擊的程式有沒有問題需要一段時間，這應該就是那個駭客的目的。」
「不只如此。」吳辰翼補充：「駭客也可能藉由大規模攻擊來掩護竊取小範圍資料的目的。」
「說的這麼斬釘截鐵，想必你心裡已經有底了？」宮野真挑釁似的看著吳辰翼。
「這就是我來這裡的目的之二。」吳辰翼嚴肅的說：「我希望請你幫忙確認，出入境管理組的管理系統有沒有被入侵。」
「出入境管理組……還真執著呢，你認為這起事件和那個小妹妹有關？」嘴上這麼說，宮野真依然敲著電腦查看資料。
「我不認為這件事和她完全沒有關係，畢竟時間點太過巧合了。」
「但是沒有確切的證據，在會議上只會成為被他人攻擊的標靶而已。」
面對宮野真的話語，吳辰翼無言以對。凰覺曦知道，吳辰翼的洞察力確實很厲害，但一般人實在難以跟上他的思維，導致他的看法在組長會議上難以得到認同。
根據剛才的對話，凰覺曦也大略掌握了吳辰翼的想法。這名駭客之所以要攻擊主系統的原因有二，其一是要轉移學園大眾的焦點，以爭取時間；其二是要用誇張的攻擊行為隱藏不起眼的資料竊取行為。
「賓果！」宮野真發出了小小的歡呼聲，「你還真的說對了，昨天果然有人偷偷入侵出入境管理系統。」
「知道他查了什麼嗎？」吳辰翼冷靜的追問。
「最近一個月的入境資料。」宮野真伸了個懶腰，慵懶地說：「看來你的假設很有可能是真的喔！」
「我倒希望不要是真的。」
「查到資料之後呢？」宮野真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回去打那些傢伙的臉？還是要像我那次一樣逞英雄，單槍匹馬解決問題？」
「你果然還是懷恨在心啊……」吳辰翼露出苦笑。
「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組織被你一手毀掉，要怎麼不懷恨在心啊？」
「我是為了學園的安危……」吳辰翼說到這裡，嘆了口氣，「算了，我今天來不是來翻舊帳的，這種事情就別說了。」
「我幫到這裡已經算仁至義盡了，別再妄想我會繼續幫下去。」
「妄想？」吳辰翼正色說道：「如果真如我所預料，你也無法從這場風暴中脫身。」
「有這麼嚴重嗎？」凰覺曦不自覺脫口而出。
「只要設身處地想想就知道了。」吳辰翼解釋道：「對方為什麼要確認出入境資料？很顯然要確認某人是否入境。確認入境之後大致上有兩個方向：將人帶走或殺害，以及裡應外合破壞學園。」
「你是想說對方可能會藉著昨天的經驗，在動手時癱瘓學校的系統？」
「不愧是宮野真，果然一點就通。」
「如果是我，在不考慮學園存續的狀況下，達成目標的首選是先入侵主系統切斷電力，讓學園陷入混亂後再下手。」
「可是……不是說有副系統協助嗎？」凰覺曦提出異議。
「電力系統比較特殊，從主系統癱瘓到副系統接手之間，會有大約一分多鐘的空白時間。」
「有這段時間就足夠做手腳囉！」
吳辰翼與宮野真的一搭一唱，聽得凰覺曦冷汗直流。
「但是……對方不一定知道這件事吧？」
「對方可能還不知道。」吳辰翼沉重的說：「但我們也不知道對手是誰，我們甚至連對方的目標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懂了……」宮野真嘆了好大一口氣，「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我幫你查那個女孩的事情不是嗎？」
「至少是個切入點。」
「姬宮霜子呢？她知道你來找我嗎？」
「署長也在用她的方法調查慕幻月，不過結果還不明朗。」
機房內陷入一陣沉默，凰覺曦耳內只聽得見機器運作的聲音，一時間甚至連三人的呼吸聲都無法聽見。
相持許久，宮野真終於再次顯露那不可一世的笑容說道：「讓你欠我人情好像也挺有趣的，我就姑且答應你吧。」
＊＊＊＊＊
就在吳辰翼與宮野真兩人達成協議的同時，姬宮霜子在一處偏避的公車站下了車。
這裡位處亞爾洛斯島的西南角，從公車站隱隱可以聽見遠處的浪濤聲。
霜子手上提著許多買來的食物和飲料，她順著浪濤聲，走在雖有路燈，但相對陰暗的臨海道路。
約莫十分鐘後，一棟雅緻的兩層樓磚造房屋出現在她眼前。黑夜讓她看不清房子的外貌，但從窗戶透出的淡黃色光芒，讓她安心不少。
按了門上的電鈴不久，一名身穿淡粉紅色連身裙的少女出來應門，見到霜子她有些訝異，但馬上讓她進到屋內。
「真難得，妳今天居然會有空來。」
少女帶著和藹的笑容，從霜子手中接過大包小包的食物，穿過長度適中的走廊，轉進走廊後的吧檯式廚房。
霜子則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廚房前方佔地極廣的客廳，擅自坐在背對廚房的沙發上，發出放鬆且愉悅的聲音。
沙發的對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雖然太陽下山導致窗外漆黑一片，但姬宮霜子知道，若是白天前來，窗外是一片壯闊無比的海景。
「怎麼發出這種聲音？真是沒規矩。」
嘴上雖然指責，但少女臉上帶著微笑，將霜子帶來的熟食分裝進盤子裡後，連帶飲料一起端進客廳。
「工作很累啊……」霜子用平常不會在旁人面前發出的聲音向少女撒嬌。
「少來，當初我跟妳說過，要妳先推辭署長的位置，結果妳還不是興致滿滿的走馬上任了。」
「現在我知道昭媛學姊是對的，當這個署長好痛苦啊……」
「所以就想到可以來我這裡放鬆一下是嗎？」
「我想學姐一個人住在這間『海角宿舍』應該很無聊，所以就來看看妳。」
「有妳這種學妹，我的人生一點都不會無聊。」
名叫文昭媛的少女是學園大學部文學系四年級學生，也曾經是校園安全部的一員。但兩年前因為不明原因辭去學生會職務，甚至花了大錢整修這棟雖然風景壯麗，但地處偏僻的海角宿舍。
文昭媛仍在校園安全部任職時，對霜子這位小兩歲的後輩便特別照顧。這兩年來文昭媛雖然退出校園安全部的運作，但霜子依然時不時到海角宿舍探望她。
「妳底下那些組長們怎麼樣啊？」文昭媛倒了杯茶給霜子。
「老樣子，每次開會都在吵來吵去。」
「這不是可以預見的結果嗎？」
「當初讓吳辰翼出任犯罪偵查組的時候我就有心理準備了。」
「艾克斯還在氣這件事？」
「是啊，現在只要吳辰翼提出什麼意見，他馬上站到反對的那一方，也不管那個意見是不是真的有用。」
「畢竟他自詡是米希雅的護花使者嘛……」
「當初是米希雅學姊自己請調到智慧犯罪組，可是帳都算到我頭上。」
「艾克斯不知道這件事嗎？」
「他們私下的問題我哪知道。」霜子憤憤不平地灌了一大口茶。
「但是艾克斯應該知道米希雅身體不好，無法負荷犯罪偵查組的業務吧？」
「應該就只是看吳辰翼不爽啦！」
「因為他剛升上高中就當組長？」
「但是吳辰翼的成就有目共睹，我不覺得這個選擇有錯。」
「能獨自一人捉到宮野真，確實不是普通的人才。」
「說到這件事，宮野真居然沒被取消學籍，還被塞進資訊處理組。」
「是看上他的電腦能力吧？」
「但是卡巴斯基根本不會善用他的能力。」
「可是有人會啊，比方說曾經和他作對的吳辰翼。」
再次聽到吳辰翼的名字，姬宮霜子恍然大悟。
「難怪，我剛才聽說吳辰翼昨天去資訊處理組。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看來是去找宮野真幫忙了。」
「最近學園有發生什麼大事，需要這兩位並世而立的天才聯手嗎？」
「對了，學姊妳不知道吧？前天早上的貨船裡，有一位昏迷不醒的少女。」
姬宮霜子簡單的說明了關於慕幻月的事情，幾乎與世隔絕的文昭媛始終保持和藹的笑容，既不發表意見，也不提問。
「……我們目前還是不知道這個叫慕幻月的女孩到底是什麼來歷。」
「別擔心，有名字也有身體特徵，我相信很快就會找到的。」
「希望如此……」霜子又喝了口茶，看著漆黑的窗外突然問道：「學姊，妳這兩天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船在海上跑啊？」
文昭媛溫柔地笑著說：「怎麼了？妳擔心有其他入侵者上岸嗎？」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
「海角宿舍除了房子的地基之外，面海的一側全都是峭壁，就算要登陸也不會選擇這裡。」
「我也覺得不會從這裡登陸，但這半年海岸巡防組的狀況不太好，所以……」
霜子趴在客廳的桌面上，語氣中帶著無奈。
文昭媛只微微笑著，輕輕撫摸霜子的那如娟般亮麗的黑髮。
不久，姬宮霜子便沉沉睡去。
「壓力這麼大還特地過來，真是辛苦妳了。」
文昭媛替霜子蓋上毛毯，隨後從自己的房裡拿出一支鋼筆，凌空對姬宮霜子寫下「安眠」兩個字。隨著鋼筆筆尖劃過，一道如螢光般淡淡發光的字跡便憑空出現。
書寫完畢，文昭媛筆尖輕點，淡淡發光的詞語緩緩飄向沉睡中的姬宮霜子，環繞在她身邊，彷彿形成一道發著螢光的防壁，隨後消失。
「我現在能為妳做的只有這樣，妳可要加油喔！」再次輕撫霜子的頭，文昭媛輕聲說著，有如一位溫柔的母親。
文昭媛起身，環顧自己住了兩年的海角宿舍，輕聲嘆道：「再過不久，這裡也會被捲入難以預期的風暴中了！」
＊＊＊＊＊
走在亞爾洛斯學園的校區中，雛菊盡可能讓自己融入環境。
此時的他身上穿著當季頗受學生流行的服裝款式，但又不顯得特別高調。他心想，這大概是薔薇除了那高漲的戰意之外，唯一可取的地方。
距離他大規模攻擊學園主系統已過了兩天。
昨天下午他曾再次試探學園的防護系統，發現防衛系統已強化到比他想像的更加嚴密，雖然在他眼裡，破解也只是時間問題，但旋木告訴他，與其頻繁的發動攻擊，不如隱身暗處，讓對方提心吊膽。
雛菊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不做爭論。畢竟他們此行的目標並非癱瘓學園，而是尋找神器「光之彼方」。
為此，他們必須先找到目標。
根據薔薇和旋木所帶回來的情報，可以得知目標不在西北部的開放區。再根據學園出入境管理組的資料，目標顯然已經入境學區。
但入境學區之後，目標就此失去了蹤影。
根據情報，目標應該呈現昏迷狀態，但奇怪的是，無論雛菊在學園醫療系統內如何翻找，就是找不到目標的就醫紀錄與住院紀錄，用藥紀錄上面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他分析過一些狀況，要不是學生會將目標藏到醫院以外的地方，且沒有進行任何醫療行為，不然就是有人刻意避免將醫療紀錄電子化。
電子化追蹤已到了盡頭，接下來便只能實地探查。
他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當旋木提出這個意見時，他和薔薇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轉向自己。
「你們為什麼要這樣看我？」雛菊大惑不解。
「那還用問。」薔薇掛著幸災樂禍的表情說：「說到實地潛入搜查，當然就只有你能勝任啦！」
「等等……」雛菊顯得有些混亂，「我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要我去實地搜查？我應該只擔任後勤而已吧？」
「如果是一般的狀況，確實不需要你參與實地搜查。」旋木冷靜地說道：「但這裡是亞爾洛斯學園，人員組成大多是十幾、二十幾歲的學生，我的外表明顯不合適。」
「那……薔薇呢？」
「如果我的驚世美貌和魔鬼身材出現在學校裡，一定是眾人目光的焦點啊！這樣要怎麼低調偵查啊？」薔薇一面說，一面笑得合不攏嘴。
「但是……我沒有帶變裝的衣物，如果穿這一身野戰服進到學園，馬上就會引起注意吧？」
「這個你放心。」薔薇拉過她放在牆角的隨身行李箱，「我早就料到有這種狀況，所以把大家的變裝服飾都帶來了。如果老大看不下去，想自己變裝成大學教授混進去，我也能幫你辦到喔！」
「這倒是不用。」旋木冷淡地拒絕，「你身上有昨天成功偽造的學園證件，薔薇幫你變裝後，你在學區內活動應該不成問題。」
「這個……」
「不過就是去找一下目標可能出現的地方，沒那麼難啦！」薔薇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被妳這麼一說，我覺得難度頓時上升了三倍。」
「這項行動是我們這次任務的關鍵，你不用心急，按你的步調前進就好。」旋木沉穩的聲音安定了雛菊的心神，「如果真的找不到，還有很多方法可以將人找出來，別擔心。」
雛菊知道旋木做事一向會安排後手，但只有當事態嚴重到不能再嚴重的時候，旋木才會啟動備案，而代價往往也相當巨大。
想到這一層，雛菊暗暗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做了，不是嗎？」
即使薔薇再三向他保證，這套衣服絕對不會引起太多注目，雛菊還是覺得相當彆扭。穿慣了緊身的野戰服，換上一般休閒服飾的他，總覺得渾身上下好像有很多無形的手穿過他的身體。
但他畢竟訓練有素，稍微調整步伐與控制表情，路上的學生們確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之處。
雛菊率先潛入靠近據點，位於學園東北角的某宿舍區，再依著指標前往宿舍區外的公共運輸站。
與先前去過的各個鄉村或都市不同，除了特殊狀況，學園的宿舍區內禁止行駛除了浮遊滑板車之外的任何動力車輛。因此宿舍區的道路雖然寬闊，但幾乎全都鋪上了石板，而非為車輛鋪設的瀝青路面。
走出宿舍區，雛菊再一次被學園的大眾運輸路網所震撼。
學園一共有三條快速鐵路線，超過十條的捷運路線，輔以數不清的公車路網，將學園的各個角落完美串起。
雛菊不免感嘆，難怪全世界第一流的人才搶破頭也要進亞爾洛斯學園，單就交通建設而言，這裡已經是世界第一流的水準。
更遑論雛菊一路走來，不論是建築或是商店，無一不是極具品味的設計，讓人彷彿置身於夢想之中。
他的目的畢竟不是參觀學園，看準通往學園中心區的捷運，雛菊用偽造的學生證上了車。
關於目標的所在地，他心裡已經有底。
中心區是亞爾洛斯學園的中樞，所有關於學園運作的機構都在這裡，包括學生會、綜合醫院、以及少有功能的行政大樓。
事實上，包括校長與董事長辦公室也座落在中心區的某處，只是一般鮮少有人注意。中心區的南方是教職員宿舍區，也是全學園唯一可以合法行駛動力車輛的宿舍區。
相較於一般宿舍區的強烈生活感，中心區的商業氣息與活力震撼了雛菊的內心。許多知名的大型商場都在中心區設立分館，電影院、咖啡廳、保齡球館、電玩中心等等一樣不缺。
但讓人意外的是，這些象徵商業的建築，竟完美的融入自然環境之中，逛起來幾乎不會累積精神壓力。
雛菊一概不理會這些商業建築，他將心力集中在過往人群之中。中心區的人潮相較於偏遠的宿舍區確實多了不少，這也代表學園校安部成員出現的機會大幅增加。
雖然不如薔薇和旋木，但他畢竟也是身經百戰的能力者，憑著來人散發的氣息、腳步的移動、四肢伸展的程度，他便可以看出對方的程度。
所幸，他一路上沒有遇到堪稱高手的對象。
最終，雛菊到達他的目的地──綜合醫院。
若要藏一位昏迷不醒的病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藏在醫院裡。只要將病人往某張空床一塞，看起來就和其他病人沒有兩樣。
島外的醫院因為種種因素，不太可能這麼做。但亞爾洛斯學園綜合醫院的空床率遠比島外醫院來的多，要塞一個人進去並不是問題。只要避免病例電子化，再將取用相同藥劑者的取用劑量數字稍做調整，要在電子紀錄上隱瞞並非不可能。
在出發前，雛菊已將綜合醫院樓層分布圖與附近的地圖看過一遍，大略掌握相關的樓層資訊，他保持普通的步伐走進醫院大廳，隨後不疾不徐地走向目標樓層──位於三樓角落的精神科。
不知該說是天真或是缺乏經驗，遠遠見到兩位負責把守的校安部成員時，雛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面盤算著那間病房是陷阱的可能性，以及其中藏有埋伏的機率有多少，雛菊一面緩緩走向位於角落的病房。
趁著護理師正埋首於工作，無心注意周遭時，他快步通過護理站。
就在踏進警戒範圍的前一刻，雛菊發動了能力。
＊＊＊＊＊
「……簡單來說，現階段所知的能力，全都是以人身體裡的『魂』作為動力，因此也有人稱其為『魂能力』。」
凰覺曦在台上賣力的講解著，台下學員的年齡則參差不齊。
這裡是學生會校園安全部的訓練中心，凰覺曦今天被臨時指派，來到這裡進行魂能力的基本講座。
訓練中心的培訓對象，主要為想加入校園安全部的國中部學生，但不論是高中或大學部，只要加入校園安全部，就必須在這裡接受至少三周的培訓，凰覺曦去年入學時也曾在這裡接受過培訓。
「每個人的魂力都是有限的，每個人的魂力總量也有差距。並非只有戰鬥才會消耗魂力，日常生活也會消耗，只要用了超過一定比例的魂力，人便會開始疲倦，必須要靠休息恢復。」
台下的學生們認真聽講，但凰覺曦的內心卻有些不踏實。畢竟他臨危受命，課程內容也不過就是把將近十個月前培訓的內容重複一便罷了。
「……一般狀況下，每個人的魂總量和身體可以容納的量是相當的，但總有例外。有些人魂力總量超過身體容納的量，導致魂力外溢，這一類的人不需要經過修練，便可以開發自己的魂能力。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人，他們的容納量遠遠大於魂的總量，這類人被稱為『容器』。我們很難判斷誰是魂力外溢的天然能力者，但我們卻可以很輕鬆的認出誰是『容器』，因為『容器』們的外貌有一個共通點……」
好不容易撐到課程結束，凰覺曦覺得自己彷彿被榨乾了一般。
雖然他屬於天然能力者的群體，但說到魂力，他其實並不是專家。
根據聯絡員的說法，原先安排好的講師臨時被叫去校安部大樓開會。由於實在太過臨時，訓練中心的聯絡員以快哭出來的聲音，到處打電話請人代課。
接到電話的吳辰翼聽過原委，馬上指派凰覺曦負責這件事。
雖然感謝組長的抬愛，但凰覺曦還是覺得自己不適合上台講課。
離開訓練中心，漫步在中心區的商業區，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裡去。畢竟要回宿舍還太早，回辦公室則可能被叫去做其他雜事，至於回教室上課……對課表上全是網路課程的他來說，這個選項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哎呀，這不是凰覺曦嗎？」
一道溫柔的女聲從凰覺曦身邊傳來，凰覺曦一愣，順著聲音望過去，只見文昭媛微笑著站在自己身旁。
「學姊，抱歉。」凰覺曦連忙道歉，「我沒有注意到妳，真是不好意思。」
「為什麼要道歉？」文昭媛笑了笑，「我不記得你做了什麼需要道歉的事。」
「說的也是……」凰覺曦抓了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學姊，一下子太緊張，所以……」
文昭媛擔心的看著他，「你還好吧？看起來好像很累，偵查組的工作有這麼繁重嗎？」
「不，今天不是做偵查組的工作……」
「這樣啊……」文昭媛指著街角一間咖啡廳，「不如我們去那裡坐一坐吧，我請你喝杯咖啡。」
「這、這怎麼好意思……」
凰覺曦雖然婉拒，但文昭媛一把將他拉往咖啡廳，凰覺曦也只能無奈地跟著學姐前往平時絕不會進去的咖啡廳。
點過餐後，文昭媛靜靜看著眼前的學弟，並不急著開始談話。畢竟「等待」，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喝了口咖啡，凰覺曦訝異口中散發的咖啡香，開始懷疑自己以前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後，深深嘆了口氣。
「什麼事情讓你累到這種程度？」文昭媛微笑著問。
「今天去訓練中心幫人代課。」凰覺曦苦笑了一下，「就是當時學姐來幫我們上的那一堂課。」
「啊……魂能力基本理論是嗎？」文昭媛笑著說：「其實我當時也是代課呢，畢竟我已經不在校安部任職了。」
「臨時被抓去上課，才發現自己的能力還差學姐好大一截……」
「何必這樣妄自菲薄？你的能力又不是在這一方面。」
「但是……我對案件搜查也沒有信心。論戰力，我也不是署長的對手……」凰覺曦盯著眼前的咖啡，「我本來只想在生活安全組裡當一個小組員，可是現在卻……」
說著，凰覺曦又深深嘆了口氣。
「或許你身上有什麼特質，讓辰翼覺得你可以在他手下工作？」
聽了文昭媛的話，凰覺曦不禁想起宮野真，這名待在機房的天才少年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
「如果我真的有什麼過人的能力，為什麼我自己不知道？」凰覺曦喃喃自問。
「這個嘛……」文昭媛試探地問道：「你還記得入隊測驗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不太記得了……」凰覺曦扶著額頭，「我只記得最後一關是兩兩對戰，但我打到一半就不太記得發生什麼事。等我回過神來，戰鬥已經結束，我也莫名其妙地被編到偵查組……」
「你都沒有問過其他人那一戰發生什麼事嗎？」
「當然有問過，但組長以上的幹部只是一臉沉重，什麼也不肯告訴我。」
「和你交手的那個人呢？」
「我也有去找過他，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以前有發生過這樣的狀況嗎？」
「有像有過一次……」凰覺曦回憶著，「那是在我小時候，我也有點記不太清楚了。」
「也許弄清楚了，就可以想通一切。」文昭媛溫柔地說：「說不定你會發現，這是神所賜給你的贈禮。」
「這是什麼意思？」凰覺曦一臉茫然。
「誰知道呢？」
文昭媛笑著轉移話題，凰覺曦發現她的笑容帶著點神祕。
「學園生活還好嗎？」
「還可以，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是嗎？那就好。」
「只是……」說到這裡，凰覺曦不自覺有些靦腆，「沒辦法時常見到家人，有點擔心妹妹的狀況。」
「原來你有妹妹啊！」文昭媛露出慈祥的笑容，「有個身在遠方還不時關心自己的哥哥，你妹妹真幸福。」
「幸福嗎？」凰覺曦苦笑了一下，「她從小就體弱多病，所以才需要多花一些心思去照顧她。」
「她在你心中肯定有很重要的位置。」
「但也因為這樣，所以我現在很苦惱。」
「怎麼說？」
「學姊知道最近發生的一件大事嗎？」
「你是說有人躲在貨船機房裡偷渡的那件事？」
「學姊居然知道！」凰覺曦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
文昭媛無奈地苦笑著說：「我是深居簡出，不是與世隔絕……」
「感謝學姊依然在關心我們。」
「原來你是真的認為我與世隔絕啊？」文昭媛搖搖頭，「算了，說說為什麼你會覺得很苦惱吧？」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凰覺曦語氣中滿是煩惱，「我那時候看到那個疑似偷渡的女孩，我就想到我妹妹。」
「她們長得很像嗎？」
「不，一點都不像。」凰覺曦一口否決，「硬要說的話，就是她們有同樣的特徵。」
文昭媛疑惑地問：「只因為有相同的特徵就讓你苦惱？還是因為她昏迷不醒？」
「因為組長想將她趕出去。」凰覺曦失落地說：「我雖然贊同組長的觀點，但我內心深處卻希望她可以留下來。」
「你把妹妹和那個女孩連接起來了，是嗎？」
「或許吧……只要想到我妹妹遭受到和她一樣的事情，我就覺得於心不忍。」
「這樣的溫柔是你的優點。」文昭媛微笑著說：「身為校安部的學姊，我當然希望你以學校的安全為重，但我也希望，不論經過多少打擊，你都不要忘記這份溫柔。」
「學姊的意思，是要我支持組長的意見囉？」
「我確實希望你能站在辰翼身邊，但是否支持他的決定，就是你需要思考的事情了。」文昭媛停了一拍，接著淡淡地說：「畢竟這孩子太過聰明，又太過能幹，難免會鑽牛角尖。」
「我不懂學姐的意思……」
凰覺曦話還沒說完，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傳遍整個中心區！
在眾人惶惶不安的當下，凰覺曦兩人當機立斷，衝出咖啡廳，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爆炸聲的源頭。
隨著距離一步步地縮短，凰覺曦內心的驚慌便一點點地升高。
爆炸的地點不在別的地方，就在學園綜合醫院！
不同於前一天的輕鬆自在，此刻吳辰翼的臉色十分凝重。跟在身後的凰覺曦感受到這樣的氛圍，臉色也跟著凝重起來。
這天下午，警務署再次召開臨時會議，議題是針對從昨天下午開始出現，大量來源不明，針對學園電腦主系統的攻擊事件。
雖然沒有參加這場會議，但凰覺曦聽說在會議上，吳辰翼力主這些攻擊事件與神祕少女慕幻月有關。
然而這個說法卻被海岸巡防組長艾克斯給強硬否決，他認為現階段依然沒有證據證明兩者之間的關係，加上除了主系統外，各組系統內的防駭客警示系統並沒有做動，代表對方並沒有入侵主系統以外的系統。
關於這樣的主張，資訊處理組長卡巴斯基也持同樣的看法。
會議結束後，吳辰翼一進辦公室，便叫上當時唯一在辦公室裡的凰覺曦和他一起前往資訊處理組。
凰覺曦當然知道吳辰翼絕對不是要找卡巴斯基理論，果不其然，兩人再次來到資訊處理組的機房前。
「喲……不是昨天才來嗎？什麼風把吳大組長連續兩天都吹來這小不啦嘰的房間裡啊？」宮野真的語氣依然帶著嘲諷。
「昨天的狀況到底有多糟糕？」吳辰翼不理會嘲諷，一開口便直指核心。
「你在說什麼？我聽不懂。」
「少來。」吳辰翼的語氣冷靜，卻隱有不容反抗的威嚴，「我雖然不在資訊處理組，但我知道學園主系統每天會承受來自全世界至少八百二十七次的攻擊，資訊處理組不可能因為區區一次攻擊就召開會議，這次攻擊肯定跟往常不一樣。」
「你希望我告訴你，學園的主系統已經被攻破了嗎？」宮野真戲謔地笑著。
「有你在，不可能。」
說到這裡，吳辰翼停頓了一下，隨後雙眼圓睜，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
「我懂了……」他的語氣滿是不可思議，「入侵者攻破所有程式佈下的防線，最後被你親自擋下來！」
戲謔的神情自宮野真臉上消失，他嚴肅地看著吳辰翼，隨後輕嘆道：「你還是這麼厲害，當上組長後，洞察力又磨得更敏銳了。」
「果然如此嗎？」吳辰翼拉過椅子坐下，凰覺曦也連忙跟進，「主系統應該沒有受損吧？」
「當然沒有。其實就算主系統真的被攻破，七個副系統也會馬上接手主系統的運算，學園不至於會崩潰。」
即使是凰覺曦，也知道學園基本上全靠著名為「主系統」的超級電腦才得以平穩運行。主系統連接著所有部門的所有程式，包括課程、學籍、交通、金融等等，架構起一體性的Ｅ化系統，達成學園學生即使只帶著學生證出門，依然可以完成任何事的終極目標。
「你今天來，應該不只是要問我關於主系統被攻擊的事情吧？」宮野真的眼神變得銳利許多，「還是說，你認為是我自導自演？」
「我相信你不會。」吳辰翼瞬間回答，「但我確實還有其他事情，要聽聽你的意見。」
「即使是攻破了程式防線，駭客最後依然被我擋下來，照理說也不需要召開臨時會，沒錯吧？」
「雖然待在這裡將近一年，你的判斷力也沒有變鈍呢。」
看著眼前的兩人，凰覺曦一陣愕然。先不論掌握所有資訊的吳辰翼能推導出駭客侵入主系統的結論，始終待在這間小房間裡的宮野真也能看穿吳辰翼的意圖，這兩人間的對話也頗有相互較勁的意味。
「硬要說的話，就是這個駭客太高調了。」宮野真回憶著昨天的情況，「他癱瘓了所有防駭客程式之後，竟然對當時主系統內所有運行中的程式進行攻擊。」
「所有程式……」凰覺曦聽得目瞪口呆。
「真虧你能擋下來呢。」吳辰翼也不由得佩服。
「不，我覺得那只是個噱頭。」宮野真沉聲說：「他向所有程式發動攻擊，但每項攻擊的速度又非常緩慢，我才能夠及時趕上，將他趕出去。」
「有進行逆追蹤嗎？」
「有啊，但是追不到。」宮野真笑了笑，「如果還有駭客會被逆追蹤查到身分，那他肯定會先被其他駭客給圍剿。」
「原來如此，果然如我所料……」
「哦？吳大組長有高見了？」
「我問你，如果這名駭客一次只攻擊一個程式，你有把握能擋下他嗎？」
「可以是可以，但他可能已經癱瘓兩三個程式了。」
「你現在腦袋裡想的，跟我想的應該是同一件事吧？」
「八成是，這種感覺真討厭。」
「不好意思……」凰覺曦戰戰兢兢地舉起手，「我完全不懂兩位到底在說些什麼，能不能稍微為我這個凡人解釋一下？」
「咦？你不懂嗎？」宮野真一臉詫異。
「對，我不了解你們在說什麼……」
「這個嘛……」吳辰翼想了想，解釋道：「簡單來說，就是這起駭客事件的目的並不是要癱瘓主系統，而是有另外的目的。」
「難道說……是障眼法！」
「看來也不是真的那麼無能嘛！」宮野真笑了笑，「畢竟要確認所有被攻擊的程式有沒有問題需要一段時間，這應該就是那個駭客的目的。」
「不只如此。」吳辰翼補充：「駭客也可能藉由大規模攻擊來掩護竊取小範圍資料的目的。」
「說的這麼斬釘截鐵，想必你心裡已經有底了？」宮野真挑釁似的看著吳辰翼。
「這就是我來這裡的目的之二。」吳辰翼嚴肅的說：「我希望請你幫忙確認，出入境管理組的管理系統有沒有被入侵。」
「出入境管理組……還真執著呢，你認為這起事件和那個小妹妹有關？」嘴上這麼說，宮野真依然敲著電腦查看資料。
「我不認為這件事和她完全沒有關係，畢竟時間點太過巧合了。」
「但是沒有確切的證據，在會議上只會成為被他人攻擊的標靶而已。」
面對宮野真的話語，吳辰翼無言以對。凰覺曦知道，吳辰翼的洞察力確實很厲害，但一般人實在難以跟上他的思維，導致他的看法在組長會議上難以得到認同。
根據剛才的對話，凰覺曦也大略掌握了吳辰翼的想法。這名駭客之所以要攻擊主系統的原因有二，其一是要轉移學園大眾的焦點，以爭取時間；其二是要用誇張的攻擊行為隱藏不起眼的資料竊取行為。
「賓果！」宮野真發出了小小的歡呼聲，「你還真的說對了，昨天果然有人偷偷入侵出入境管理系統。」
「知道他查了什麼嗎？」吳辰翼冷靜的追問。
「最近一個月的入境資料。」宮野真伸了個懶腰，慵懶地說：「看來你的假設很有可能是真的喔！」
「我倒希望不要是真的。」
「查到資料之後呢？」宮野真掛著似笑非笑的表情，「回去打那些傢伙的臉？還是要像我那次一樣逞英雄，單槍匹馬解決問題？」
「你果然還是懷恨在心啊……」吳辰翼露出苦笑。
「我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組織被你一手毀掉，要怎麼不懷恨在心啊？」
「我是為了學園的安危……」吳辰翼說到這裡，嘆了口氣，「算了，我今天來不是來翻舊帳的，這種事情就別說了。」
「我幫到這裡已經算仁至義盡了，別再妄想我會繼續幫下去。」
「妄想？」吳辰翼正色說道：「如果真如我所預料，你也無法從這場風暴中脫身。」
「有這麼嚴重嗎？」凰覺曦不自覺脫口而出。
「只要設身處地想想就知道了。」吳辰翼解釋道：「對方為什麼要確認出入境資料？很顯然要確認某人是否入境。確認入境之後大致上有兩個方向：將人帶走或殺害，以及裡應外合破壞學園。」
「你是想說對方可能會藉著昨天的經驗，在動手時癱瘓學校的系統？」
「不愧是宮野真，果然一點就通。」
「如果是我，在不考慮學園存續的狀況下，達成目標的首選是先入侵主系統切斷電力，讓學園陷入混亂後再下手。」
「可是……不是說有副系統協助嗎？」凰覺曦提出異議。
「電力系統比較特殊，從主系統癱瘓到副系統接手之間，會有大約一分多鐘的空白時間。」
「有這段時間就足夠做手腳囉！」
吳辰翼與宮野真的一搭一唱，聽得凰覺曦冷汗直流。
「但是……對方不一定知道這件事吧？」
「對方可能還不知道。」吳辰翼沉重的說：「但我們也不知道對手是誰，我們甚至連對方的目標是什麼都不知道。」
「我懂了……」宮野真嘆了好大一口氣，「說來說去，你還是要我幫你查那個女孩的事情不是嗎？」
「至少是個切入點。」
「姬宮霜子呢？她知道你來找我嗎？」
「署長也在用她的方法調查慕幻月，不過結果還不明朗。」
機房內陷入一陣沉默，凰覺曦耳內只聽得見機器運作的聲音，一時間甚至連三人的呼吸聲都無法聽見。
相持許久，宮野真終於再次顯露那不可一世的笑容說道：「讓你欠我人情好像也挺有趣的，我就姑且答應你吧。」
＊＊＊＊＊
就在吳辰翼與宮野真兩人達成協議的同時，姬宮霜子在一處偏避的公車站下了車。
這裡位處亞爾洛斯島的西南角，從公車站隱隱可以聽見遠處的浪濤聲。
霜子手上提著許多買來的食物和飲料，她順著浪濤聲，走在雖有路燈，但相對陰暗的臨海道路。
約莫十分鐘後，一棟雅緻的兩層樓磚造房屋出現在她眼前。黑夜讓她看不清房子的外貌，但從窗戶透出的淡黃色光芒，讓她安心不少。
按了門上的電鈴不久，一名身穿淡粉紅色連身裙的少女出來應門，見到霜子她有些訝異，但馬上讓她進到屋內。
「真難得，妳今天居然會有空來。」
少女帶著和藹的笑容，從霜子手中接過大包小包的食物，穿過長度適中的走廊，轉進走廊後的吧檯式廚房。
霜子則拖著疲憊的身軀，走進廚房前方佔地極廣的客廳，擅自坐在背對廚房的沙發上，發出放鬆且愉悅的聲音。
沙發的對面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雖然太陽下山導致窗外漆黑一片，但姬宮霜子知道，若是白天前來，窗外是一片壯闊無比的海景。
「怎麼發出這種聲音？真是沒規矩。」
嘴上雖然指責，但少女臉上帶著微笑，將霜子帶來的熟食分裝進盤子裡後，連帶飲料一起端進客廳。
「工作很累啊……」霜子用平常不會在旁人面前發出的聲音向少女撒嬌。
「少來，當初我跟妳說過，要妳先推辭署長的位置，結果妳還不是興致滿滿的走馬上任了。」
「現在我知道昭媛學姊是對的，當這個署長好痛苦啊……」
「所以就想到可以來我這裡放鬆一下是嗎？」
「我想學姐一個人住在這間『海角宿舍』應該很無聊，所以就來看看妳。」
「有妳這種學妹，我的人生一點都不會無聊。」
名叫文昭媛的少女是學園大學部文學系四年級學生，也曾經是校園安全部的一員。但兩年前因為不明原因辭去學生會職務，甚至花了大錢整修這棟雖然風景壯麗，但地處偏僻的海角宿舍。
文昭媛仍在校園安全部任職時，對霜子這位小兩歲的後輩便特別照顧。這兩年來文昭媛雖然退出校園安全部的運作，但霜子依然時不時到海角宿舍探望她。
「妳底下那些組長們怎麼樣啊？」文昭媛倒了杯茶給霜子。
「老樣子，每次開會都在吵來吵去。」
「這不是可以預見的結果嗎？」
「當初讓吳辰翼出任犯罪偵查組的時候我就有心理準備了。」
「艾克斯還在氣這件事？」
「是啊，現在只要吳辰翼提出什麼意見，他馬上站到反對的那一方，也不管那個意見是不是真的有用。」
「畢竟他自詡是米希雅的護花使者嘛……」
「當初是米希雅學姊自己請調到智慧犯罪組，可是帳都算到我頭上。」
「艾克斯不知道這件事嗎？」
「他們私下的問題我哪知道。」霜子憤憤不平地灌了一大口茶。
「但是艾克斯應該知道米希雅身體不好，無法負荷犯罪偵查組的業務吧？」
「應該就只是看吳辰翼不爽啦！」
「因為他剛升上高中就當組長？」
「但是吳辰翼的成就有目共睹，我不覺得這個選擇有錯。」
「能獨自一人捉到宮野真，確實不是普通的人才。」
「說到這件事，宮野真居然沒被取消學籍，還被塞進資訊處理組。」
「是看上他的電腦能力吧？」
「但是卡巴斯基根本不會善用他的能力。」
「可是有人會啊，比方說曾經和他作對的吳辰翼。」
再次聽到吳辰翼的名字，姬宮霜子恍然大悟。
「難怪，我剛才聽說吳辰翼昨天去資訊處理組。我還以為發生了什麼事，看來是去找宮野真幫忙了。」
「最近學園有發生什麼大事，需要這兩位並世而立的天才聯手嗎？」
「對了，學姊妳不知道吧？前天早上的貨船裡，有一位昏迷不醒的少女。」
姬宮霜子簡單的說明了關於慕幻月的事情，幾乎與世隔絕的文昭媛始終保持和藹的笑容，既不發表意見，也不提問。
「……我們目前還是不知道這個叫慕幻月的女孩到底是什麼來歷。」
「別擔心，有名字也有身體特徵，我相信很快就會找到的。」
「希望如此……」霜子又喝了口茶，看著漆黑的窗外突然問道：「學姊，妳這兩天有沒有看到什麼奇怪的船在海上跑啊？」
文昭媛溫柔地笑著說：「怎麼了？妳擔心有其他入侵者上岸嗎？」
「沒什麼，只是突然想到。」
「海角宿舍除了房子的地基之外，面海的一側全都是峭壁，就算要登陸也不會選擇這裡。」
「我也覺得不會從這裡登陸，但這半年海岸巡防組的狀況不太好，所以……」
霜子趴在客廳的桌面上，語氣中帶著無奈。
文昭媛只微微笑著，輕輕撫摸霜子的那如娟般亮麗的黑髮。
不久，姬宮霜子便沉沉睡去。
「壓力這麼大還特地過來，真是辛苦妳了。」
文昭媛替霜子蓋上毛毯，隨後從自己的房裡拿出一支鋼筆，凌空對姬宮霜子寫下「安眠」兩個字。隨著鋼筆筆尖劃過，一道如螢光般淡淡發光的字跡便憑空出現。
書寫完畢，文昭媛筆尖輕點，淡淡發光的詞語緩緩飄向沉睡中的姬宮霜子，環繞在她身邊，彷彿形成一道發著螢光的防壁，隨後消失。
「我現在能為妳做的只有這樣，妳可要加油喔！」再次輕撫霜子的頭，文昭媛輕聲說著，有如一位溫柔的母親。
文昭媛起身，環顧自己住了兩年的海角宿舍，輕聲嘆道：「再過不久，這裡也會被捲入難以預期的風暴中了！」
＊＊＊＊＊
走在亞爾洛斯學園的校區中，雛菊盡可能讓自己融入環境。
此時的他身上穿著當季頗受學生流行的服裝款式，但又不顯得特別高調。他心想，這大概是薔薇除了那高漲的戰意之外，唯一可取的地方。
距離他大規模攻擊學園主系統已過了兩天。
昨天下午他曾再次試探學園的防護系統，發現防衛系統已強化到比他想像的更加嚴密，雖然在他眼裡，破解也只是時間問題，但旋木告訴他，與其頻繁的發動攻擊，不如隱身暗處，讓對方提心吊膽。
雛菊也明白這個道理，因此不做爭論。畢竟他們此行的目標並非癱瘓學園，而是尋找神器「光之彼方」。
為此，他們必須先找到目標。
根據薔薇和旋木所帶回來的情報，可以得知目標不在西北部的開放區。再根據學園出入境管理組的資料，目標顯然已經入境學區。
但入境學區之後，目標就此失去了蹤影。
根據情報，目標應該呈現昏迷狀態，但奇怪的是，無論雛菊在學園醫療系統內如何翻找，就是找不到目標的就醫紀錄與住院紀錄，用藥紀錄上面也沒有任何異常的地方。
他分析過一些狀況，要不是學生會將目標藏到醫院以外的地方，且沒有進行任何醫療行為，不然就是有人刻意避免將醫療紀錄電子化。
電子化追蹤已到了盡頭，接下來便只能實地探查。
他回想起前一天晚上，當旋木提出這個意見時，他和薔薇兩人的目光不約而同的轉向自己。
「你們為什麼要這樣看我？」雛菊大惑不解。
「那還用問。」薔薇掛著幸災樂禍的表情說：「說到實地潛入搜查，當然就只有你能勝任啦！」
「等等……」雛菊顯得有些混亂，「我不太能理解這句話的意思……要我去實地搜查？我應該只擔任後勤而已吧？」
「如果是一般的狀況，確實不需要你參與實地搜查。」旋木冷靜地說道：「但這裡是亞爾洛斯學園，人員組成大多是十幾、二十幾歲的學生，我的外表明顯不合適。」
「那……薔薇呢？」
「如果我的驚世美貌和魔鬼身材出現在學校裡，一定是眾人目光的焦點啊！這樣要怎麼低調偵查啊？」薔薇一面說，一面笑得合不攏嘴。
「但是……我沒有帶變裝的衣物，如果穿這一身野戰服進到學園，馬上就會引起注意吧？」
「這個你放心。」薔薇拉過她放在牆角的隨身行李箱，「我早就料到有這種狀況，所以把大家的變裝服飾都帶來了。如果老大看不下去，想自己變裝成大學教授混進去，我也能幫你辦到喔！」
「這倒是不用。」旋木冷淡地拒絕，「你身上有昨天成功偽造的學園證件，薔薇幫你變裝後，你在學區內活動應該不成問題。」
「這個……」
「不過就是去找一下目標可能出現的地方，沒那麼難啦！」薔薇在一旁說著風涼話。
「被妳這麼一說，我覺得難度頓時上升了三倍。」
「這項行動是我們這次任務的關鍵，你不用心急，按你的步調前進就好。」旋木沉穩的聲音安定了雛菊的心神，「如果真的找不到，還有很多方法可以將人找出來，別擔心。」
雛菊知道旋木做事一向會安排後手，但只有當事態嚴重到不能再嚴重的時候，旋木才會啟動備案，而代價往往也相當巨大。
想到這一層，雛菊暗暗嘆了口氣，無奈地說：「既然如此，我也只能做了，不是嗎？」
即使薔薇再三向他保證，這套衣服絕對不會引起太多注目，雛菊還是覺得相當彆扭。穿慣了緊身的野戰服，換上一般休閒服飾的他，總覺得渾身上下好像有很多無形的手穿過他的身體。
但他畢竟訓練有素，稍微調整步伐與控制表情，路上的學生們確實沒有發現他的異常之處。
雛菊率先潛入靠近據點，位於學園東北角的某宿舍區，再依著指標前往宿舍區外的公共運輸站。
與先前去過的各個鄉村或都市不同，除了特殊狀況，學園的宿舍區內禁止行駛除了浮遊滑板車之外的任何動力車輛。因此宿舍區的道路雖然寬闊，但幾乎全都鋪上了石板，而非為車輛鋪設的瀝青路面。
走出宿舍區，雛菊再一次被學園的大眾運輸路網所震撼。
學園一共有三條快速鐵路線，超過十條的捷運路線，輔以數不清的公車路網，將學園的各個角落完美串起。
雛菊不免感嘆，難怪全世界第一流的人才搶破頭也要進亞爾洛斯學園，單就交通建設而言，這裡已經是世界第一流的水準。
更遑論雛菊一路走來，不論是建築或是商店，無一不是極具品味的設計，讓人彷彿置身於夢想之中。
他的目的畢竟不是參觀學園，看準通往學園中心區的捷運，雛菊用偽造的學生證上了車。
關於目標的所在地，他心裡已經有底。
中心區是亞爾洛斯學園的中樞，所有關於學園運作的機構都在這裡，包括學生會、綜合醫院、以及少有功能的行政大樓。
事實上，包括校長與董事長辦公室也座落在中心區的某處，只是一般鮮少有人注意。中心區的南方是教職員宿舍區，也是全學園唯一可以合法行駛動力車輛的宿舍區。
相較於一般宿舍區的強烈生活感，中心區的商業氣息與活力震撼了雛菊的內心。許多知名的大型商場都在中心區設立分館，電影院、咖啡廳、保齡球館、電玩中心等等一樣不缺。
但讓人意外的是，這些象徵商業的建築，竟完美的融入自然環境之中，逛起來幾乎不會累積精神壓力。
雛菊一概不理會這些商業建築，他將心力集中在過往人群之中。中心區的人潮相較於偏遠的宿舍區確實多了不少，這也代表學園校安部成員出現的機會大幅增加。
雖然不如薔薇和旋木，但他畢竟也是身經百戰的能力者，憑著來人散發的氣息、腳步的移動、四肢伸展的程度，他便可以看出對方的程度。
所幸，他一路上沒有遇到堪稱高手的對象。
最終，雛菊到達他的目的地──綜合醫院。
若要藏一位昏迷不醒的病人，最好的方法就是藏在醫院裡。只要將病人往某張空床一塞，看起來就和其他病人沒有兩樣。
島外的醫院因為種種因素，不太可能這麼做。但亞爾洛斯學園綜合醫院的空床率遠比島外醫院來的多，要塞一個人進去並不是問題。只要避免病例電子化，再將取用相同藥劑者的取用劑量數字稍做調整，要在電子紀錄上隱瞞並非不可能。
在出發前，雛菊已將綜合醫院樓層分布圖與附近的地圖看過一遍，大略掌握相關的樓層資訊，他保持普通的步伐走進醫院大廳，隨後不疾不徐地走向目標樓層──位於三樓角落的精神科。
不知該說是天真或是缺乏經驗，遠遠見到兩位負責把守的校安部成員時，雛菊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一面盤算著那間病房是陷阱的可能性，以及其中藏有埋伏的機率有多少，雛菊一面緩緩走向位於角落的病房。
趁著護理師正埋首於工作，無心注意周遭時，他快步通過護理站。
就在踏進警戒範圍的前一刻，雛菊發動了能力。
＊＊＊＊＊
「……簡單來說，現階段所知的能力，全都是以人身體裡的『魂』作為動力，因此也有人稱其為『魂能力』。」
凰覺曦在台上賣力的講解著，台下學員的年齡則參差不齊。
這裡是學生會校園安全部的訓練中心，凰覺曦今天被臨時指派，來到這裡進行魂能力的基本講座。
訓練中心的培訓對象，主要為想加入校園安全部的國中部學生，但不論是高中或大學部，只要加入校園安全部，就必須在這裡接受至少三周的培訓，凰覺曦去年入學時也曾在這裡接受過培訓。
「每個人的魂力都是有限的，每個人的魂力總量也有差距。並非只有戰鬥才會消耗魂力，日常生活也會消耗，只要用了超過一定比例的魂力，人便會開始疲倦，必須要靠休息恢復。」
台下的學生們認真聽講，但凰覺曦的內心卻有些不踏實。畢竟他臨危受命，課程內容也不過就是把將近十個月前培訓的內容重複一便罷了。
「……一般狀況下，每個人的魂總量和身體可以容納的量是相當的，但總有例外。有些人魂力總量超過身體容納的量，導致魂力外溢，這一類的人不需要經過修練，便可以開發自己的魂能力。
「當然也有另外一種人，他們的容納量遠遠大於魂的總量，這類人被稱為『容器』。我們很難判斷誰是魂力外溢的天然能力者，但我們卻可以很輕鬆的認出誰是『容器』，因為『容器』們的外貌有一個共通點……」
好不容易撐到課程結束，凰覺曦覺得自己彷彿被榨乾了一般。
雖然他屬於天然能力者的群體，但說到魂力，他其實並不是專家。
根據聯絡員的說法，原先安排好的講師臨時被叫去校安部大樓開會。由於實在太過臨時，訓練中心的聯絡員以快哭出來的聲音，到處打電話請人代課。
接到電話的吳辰翼聽過原委，馬上指派凰覺曦負責這件事。
雖然感謝組長的抬愛，但凰覺曦還是覺得自己不適合上台講課。
離開訓練中心，漫步在中心區的商業區，不知道接下來該往哪裡去。畢竟要回宿舍還太早，回辦公室則可能被叫去做其他雜事，至於回教室上課……對課表上全是網路課程的他來說，這個選項從一開始就不存在。
「哎呀，這不是凰覺曦嗎？」
一道溫柔的女聲從凰覺曦身邊傳來，凰覺曦一愣，順著聲音望過去，只見文昭媛微笑著站在自己身旁。
「學姊，抱歉。」凰覺曦連忙道歉，「我沒有注意到妳，真是不好意思。」
「為什麼要道歉？」文昭媛笑了笑，「我不記得你做了什麼需要道歉的事。」
「說的也是……」凰覺曦抓了抓頭，顯得有些不好意思，「畢竟有一段時間沒見到學姊，一下子太緊張，所以……」
文昭媛擔心的看著他，「你還好吧？看起來好像很累，偵查組的工作有這麼繁重嗎？」
「不，今天不是做偵查組的工作……」
「這樣啊……」文昭媛指著街角一間咖啡廳，「不如我們去那裡坐一坐吧，我請你喝杯咖啡。」
「這、這怎麼好意思……」
凰覺曦雖然婉拒，但文昭媛一把將他拉往咖啡廳，凰覺曦也只能無奈地跟著學姐前往平時絕不會進去的咖啡廳。
點過餐後，文昭媛靜靜看著眼前的學弟，並不急著開始談話。畢竟「等待」，也是一門高深的學問。
喝了口咖啡，凰覺曦訝異口中散發的咖啡香，開始懷疑自己以前喝的都是些什麼東西後，深深嘆了口氣。
「什麼事情讓你累到這種程度？」文昭媛微笑著問。
「今天去訓練中心幫人代課。」凰覺曦苦笑了一下，「就是當時學姐來幫我們上的那一堂課。」
「啊……魂能力基本理論是嗎？」文昭媛笑著說：「其實我當時也是代課呢，畢竟我已經不在校安部任職了。」
「臨時被抓去上課，才發現自己的能力還差學姐好大一截……」
「何必這樣妄自菲薄？你的能力又不是在這一方面。」
「但是……我對案件搜查也沒有信心。論戰力，我也不是署長的對手……」凰覺曦盯著眼前的咖啡，「我本來只想在生活安全組裡當一個小組員，可是現在卻……」
說著，凰覺曦又深深嘆了口氣。
「或許你身上有什麼特質，讓辰翼覺得你可以在他手下工作？」
聽了文昭媛的話，凰覺曦不禁想起宮野真，這名待在機房的天才少年似乎也說過類似的話。
「如果我真的有什麼過人的能力，為什麼我自己不知道？」凰覺曦喃喃自問。
「這個嘛……」文昭媛試探地問道：「你還記得入隊測驗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嗎？」
「我不太記得了……」凰覺曦扶著額頭，「我只記得最後一關是兩兩對戰，但我打到一半就不太記得發生什麼事。等我回過神來，戰鬥已經結束，我也莫名其妙地被編到偵查組……」
「你都沒有問過其他人那一戰發生什麼事嗎？」
「當然有問過，但組長以上的幹部只是一臉沉重，什麼也不肯告訴我。」
「和你交手的那個人呢？」
「我也有去找過他，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輸的……」
「以前有發生過這樣的狀況嗎？」
「有像有過一次……」凰覺曦回憶著，「那是在我小時候，我也有點記不太清楚了。」
「也許弄清楚了，就可以想通一切。」文昭媛溫柔地說：「說不定你會發現，這是神所賜給你的贈禮。」
「這是什麼意思？」凰覺曦一臉茫然。
「誰知道呢？」
文昭媛笑著轉移話題，凰覺曦發現她的笑容帶著點神祕。
「學園生活還好嗎？」
「還可以，沒有什麼不方便的地方。」
「是嗎？那就好。」
「只是……」說到這裡，凰覺曦不自覺有些靦腆，「沒辦法時常見到家人，有點擔心妹妹的狀況。」
「原來你有妹妹啊！」文昭媛露出慈祥的笑容，「有個身在遠方還不時關心自己的哥哥，你妹妹真幸福。」
「幸福嗎？」凰覺曦苦笑了一下，「她從小就體弱多病，所以才需要多花一些心思去照顧她。」
「她在你心中肯定有很重要的位置。」
「但也因為這樣，所以我現在很苦惱。」
「怎麼說？」
「學姊知道最近發生的一件大事嗎？」
「你是說有人躲在貨船機房裡偷渡的那件事？」
「學姊居然知道！」凰覺曦一臉不可置信的神情。
文昭媛無奈地苦笑著說：「我是深居簡出，不是與世隔絕……」
「感謝學姊依然在關心我們。」
「原來你是真的認為我與世隔絕啊？」文昭媛搖搖頭，「算了，說說為什麼你會覺得很苦惱吧？」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凰覺曦語氣中滿是煩惱，「我那時候看到那個疑似偷渡的女孩，我就想到我妹妹。」
「她們長得很像嗎？」
「不，一點都不像。」凰覺曦一口否決，「硬要說的話，就是她們有同樣的特徵。」
文昭媛疑惑地問：「只因為有相同的特徵就讓你苦惱？還是因為她昏迷不醒？」
「因為組長想將她趕出去。」凰覺曦失落地說：「我雖然贊同組長的觀點，但我內心深處卻希望她可以留下來。」
「你把妹妹和那個女孩連接起來了，是嗎？」
「或許吧……只要想到我妹妹遭受到和她一樣的事情，我就覺得於心不忍。」
「這樣的溫柔是你的優點。」文昭媛微笑著說：「身為校安部的學姊，我當然希望你以學校的安全為重，但我也希望，不論經過多少打擊，你都不要忘記這份溫柔。」
「學姊的意思，是要我支持組長的意見囉？」
「我確實希望你能站在辰翼身邊，但是否支持他的決定，就是你需要思考的事情了。」文昭媛停了一拍，接著淡淡地說：「畢竟這孩子太過聰明，又太過能幹，難免會鑽牛角尖。」
「我不懂學姐的意思……」
凰覺曦話還沒說完，一聲巨大的爆炸聲響傳遍整個中心區！
在眾人惶惶不安的當下，凰覺曦兩人當機立斷，衝出咖啡廳，以最快的速度趕往爆炸聲的源頭。
隨著距離一步步地縮短，凰覺曦內心的驚慌便一點點地升高。
爆炸的地點不在別的地方，就在學園綜合醫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