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本章節 5155 字
更新於: 2018-07-10

  「巴吉爾的情況怎麼樣了?」

  趁著骸去洗澡的空檔,綱吉向負責照顧巴吉爾的醫療班取得聯係並請求通訊,結果一接通就發現一旁的醫療員居然是自己也認識的人——負責自己身體健康管理、隸屬門外顧問部門的特殊治療師Vera。

  會有這樣的職務分配最主要還是因為Reborn對於自己常常病倒深感不滿,才從部門調了人過來。但說是健康管理,平時他們更像普通朋友,有什麼有趣的事情都會互相分享,也會替彼此排憂解難。

  螢幕上的醫療員臉上帶著笑,用十分高興的語氣回答他的提問。那副模樣簡直像是意外中了彩票,這讓綱吉感到啼笑皆非。

  「並沒有什麼大礙!這真是奇蹟!」將鏡頭轉向一旁躺在床上的人,Vera指著對方的臉,「從頭到尾受傷最嚴重的就只有下巴,是Wade在把人抬上擔架時手滑撞出來的。」

  「……撞……」

  「雖然因為爆炸煙霧導致呼吸道受損,不過並不嚴重。」他大笑,伸手用力拍了拍巴吉爾的肩讓床上的人痛呼了聲,「可能是那群白癡擁有昏眩效果的匣子,才會讓他像條死魚一樣躺在地上。」

  「是嗎?」

  被對方高昂的情緒感染,綱吉也跟著露出笑容,同時鬆了口氣。

  「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讓他躺個床吧。」他拿著藥袋晃了晃,然後喝了口一旁擺著的飲品,用悠閒的語氣問道:「你那邊怎麼樣了?」

  「嗯……感覺是沒什麼大問題。」

  綱吉偏著頭道:「與其說是骸,倒不如說像個早熟的小孩子。」

  「小孩……阿骸嗎?」

  因為這樣的比喻輕笑出聲,他的語氣帶著些許調侃的意味:「恭喜你多了孩子照顧啊,我聽藍波說你很厲害。」

  「厲害什麼的……剛才骸也這麼說呢。」看起來並不怎麼高興,他輕嘆口氣,「我記得你跟骸關係挺不錯的。那傢伙有沒有什麼喜歡的東西?」

  「喜歡的東西?」

  他有些意外地重複道,然後將問題丟回去給那位被稱為黑手黨教父的友人。

  「他最想要的東西你應該知道是什麼,不是嗎?」

  骸與綱吉的關係並不好,只要在骸身邊待上一段時間就會知道。

  不過這並不只是因為骸厭惡黑手黨。更多的成分比較像是不擅長應付像是澤田綱吉這樣的人,在他看來是如此,雖然犬十分不屑地否認了這個說法。

  為了奪取澤田綱吉的身體所才留在這裡——留在這個被稱為義大利第一的Vongola。

  那個男人總是如此回應自己,一面嘲笑澤田綱吉的天真與愚蠢,卻又認真細心地將分派給他的工作一一完成,矛盾的情景很難讓人不去做別的猜疑。加上骸又很擅長將對話引導向對自己有利的方向,所以無論怎麼問都問不出個所以然。

  千種告訴他,很久以前綱吉曾經打敗過骸,所以對方才會對他如此與眾不同;也說過在時空迥異的未來曾為了取得最終勝利而不惜犧牲自己進入敵方臥底,最後甚至受了重傷——

  雖然打著很正經的名義行動,但他怎麼想都不明白,有必要做到這種程度嗎?

  就算是為了償還照顧庫洛姆的人情也太過頭了點。

  當然,他的這些想法可是死都不會讓本人聽見,否則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眼前的男人因為自己的話語而陷入驚慌的情緒。大概是想到了對方一直掛在嘴上的「宣言」,表情變得有些怪異,這讓他忍不住又笑了幾聲。

  ——偶爾在誰背後推一把也是不錯的消遣呢。

  「如果是食物的話,阿骸很喜歡巧克力。」

  之前與骸待在一塊工作的時候只要嘴饞,就會要千種或者庫洛姆去超商買巧克力回來,而且幾乎每天都如此,頻繁到最後一夥人乾脆合資買了一大箱放著,「喔、對了,還有衣服。我記得阿骸喜歡類似制服那種樣式的服裝,如果你想帶給孩子驚喜增加好感的話……」

  比了一個大大的讚,Vera露出燦爛的笑容。

  「投其所好是最佳選擇。加油啦,我的朋友!」

  沒給對方回應的機會,他迅速關閉通訊,轉頭用十分誇張的語氣向結識許久的友人開口問道:「嘿,親愛的巴吉爾——反正閒著也是發呆,要不要來打牌?」





  ✶





  當他洗好回到客廳時,看見的是青年無力地伸手關掉電腦螢幕的畫面。

  不知道他方才在做什麼呢。

  揚起柔和的笑容,他抱著用袋子裝好的衣物開口:「我洗好了。」

  「啊?啊,嗯……」

  或許是因為自己在他面前展露了失態的一面感到尷尬。花了點時間整理心情,才開口問道:「衣服的大小還可以嗎?會不會太大?」

  「不會。」

  就是上衣有點太長了,但並不會造成什麼困擾。

  將手上的袋子交給對方,他回到那張沙發。沒過多久青年也在身邊坐下,同時開啟了話題。

  「對了……我還沒告訴你我的名字,我叫澤田綱吉。」青年恢復原先柔和的語調,讓他忍不住將視線移到那張無害的臉上,「你呢?」

  「您不知道我的名字嗎?」

  這下反倒是他困惑了起來。

  青年——澤田綱吉會這麼問,難道是在不知道自己是誰的情況下,就讓他睡在房間,甚至還做了料理?

  作為一個黑手黨,這樣的行為是被允許的嗎?

  「欸?啊,我只是想知道該如何稱呼你比較好。」澤田綱吉對於這樣的提問只是愣了下,接著微笑道:「畢竟隨便叫別人的名字不太禮貌,你不這麼認為嗎?」

  不認為。

  從來都是直接叫別人名字的他無法理解……為什麼就連稱呼都得事先確認,這樣不是很麻煩嗎?

  當初他也是直接喊千種跟犬的名字。

  但就算他是這麼想的,也不可能告訴澤田綱吉。

  「喊名字就可以了。」

  他笑瞇瞇地看著澤田綱吉,然後有些故意地問了句:「既然您知道我的名字,可以先說說看全名嗎?」

  澤田綱吉並沒有對這個要求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順著他的意,「六道骸……君,對吧?」

  「是的。」

  看來他的確知道自己的身份,而且是在知道的前提下將他帶回來的。六道骸這個名字在黑手黨界應該還沒有多少人知道,畢竟家族都被他整個毀滅,文獻資料也是。而外界根本不可能獲得被唾棄家族收養的孤兒名單……即便真的有誰拿到手,也不可能會在上頭發現他的名字。

  因為他的名字早已死去。

  「直接喊骸就可以了。」

  當然,如果對方想用別的名字叫他也行,這並不是很重要。

  點點頭,澤田綱吉看起來並不意外,就像早就知道他會這麼說,「你可以叫我阿綱,骸。」

  阿綱(つな)……因為是綱吉(つなよし)嗎?

  但是他總是直接喊別人的名字,用暱稱實在是有些……不習慣。

  而且他與澤田綱吉也沒有熟到可以用暱稱稱呼的程度。

  「綱吉……」骸輕聲開口,望著對方的眼睛,然後露出帶點尷尬的笑容,「我可以稱呼您為綱吉嗎?因為我不太習慣叫別人的暱稱……」

  「咦?」

  這回澤田綱吉倒是露出錯愕的表情,看來他並沒有預料到自己會提出這樣的請求。這讓骸的心情不知為何好了許多,或許是那副模樣實在是有些好笑。

  沒有停頓太久,澤田綱吉回應了他的話語,同時有些尷尬地搔搔臉,「啊……對了,你們好像都是直接叫別人的名字?……可以喲,如果你不會覺得發音比較困難的話。」

  確實綱吉的音節比較多,但這並不會帶給他太大的困擾,以前他也叫過不少拼音複雜的名字。

  「然後不用對我用敬稱啦,感覺怪不好意思的。」

  他的臉頰微微泛紅,先前那副沉穩的模樣又被緊張的情緒給取代。

  難道這個人的穩重都是裝出來的嗎?不然怎麼這麼容易就換一副表情。

  在內心推測著對方的性格與行為,骸揚起燦爛的笑容。

  「好的。」

  又花了些時間整理自己的心緒,片刻後綱吉重新抬頭的時候,視線落在他濕潤的髮絲上。他想綱吉的下一句話大概就是責備他為何不把頭髮擦乾再出來吧,因為淺色的沙發上頭已經多了好幾片深色的水漬。

  沒想到事情並非如此。

  綱吉伸手輕輕撈起他臉龐垂落的深色頭髮,微微蹙起眉,清澈的嗓音編織成的話語是他從未聽過的語句。

  「怎麼沒把頭髮擦乾了再出來?這樣會感冒的喔。」

  溫暖的指尖輕撫上他的臉頰,深褐色的眼瞳倒映出自己的身影。他看見自己愣住的模樣,卻沒辦法將自己從中抽離。帶了點稚嫩的面容被他所不熟悉的情緒填滿,一個讀作陌生的字彙浮現在腦海。

  ——關心。

  一瞬間他居然說不出話來。

  「……忘記了。」

  強壓下想要閃躲的衝動,他微微笑著,卻覺得嘴角有些僵硬。

  「這怎麼可以?你等一下。」

  站起身從廁所取了條毛巾回來,綱吉讓他坐在一旁的小椅子上低下頭。柔軟的觸感撫過臉龐,蓋上他的頭頂,「以後記得先擦乾了再出來,這樣很容易感冒。」

  淺色的毛巾在對方擦拭髮絲的動作下逐漸被水珠侵襲,最後變的笨重許多,就像那時放在頭上的那條。

  擦得差不多後兩人回到浴室。綱吉用吹風機替他將頭髮完全吹乾,接著輕輕摸了摸他的頭,這讓他想拍開那雙手的衝動更加強烈。

  「你才剛退燒,這會要是又燒起來,身體可會吃不消的。」他認真地說道,替他整理了下髮型,隨後又嘀咕了句:「怎麼還是這樣……」

  「是的?」

  好不容易讓自己冷靜下來,骸回覆了他的自言自語。

  綱吉搖頭說沒什麼,接著轉了話題,雖然那副模樣看起來就是對他的髮型有很大的意見,「明天我就得上班了,今天先帶你去買幾件衣服吧……總是穿我的也不好,下擺這麼長,感覺像裙子。」

  裙子……

  扯了扯嘴角,骸忍住嘲諷他褲子的長度倒是沒有差很多這句話的慾望,「但是讓你破費這種事……」

  「也花不了多少錢啦!不用擔心。」

  綱吉的笑容帶著親切,或許他只是很單純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的孩子,但這是他無法忍受的。對一個在黑暗中成長的人而言,一切都太過耀眼炙熱,他感覺自己即便只是碰觸對方都會被那溫暖過頭的光芒給灼傷。

  這樣溫柔且溫暖的人根本不像是個黑手黨。

  他不是沒有懷疑過自己被欺騙的可能性。但能完美演繹到這種程度——除了他自己以外還有別人,這點他並不相信。

  綱吉從衣櫃翻出一件看起來有點年紀的連帽外套讓骸穿上。那看起來是專門設計來遮臉的,因為無論是領口還是帽緣都長得離譜。

  如果是他絕對不會買的類型。骸在內心評價完畢。

  「這附近就有百貨公司,我們去那裡。」

  將桌上的手機塞進口袋,綱吉替他打開家門讓他先下樓,自己則跟隨在後。

  那個看起來像是手機的東西是骸所不熟悉的。雖然目前為止無論是衛浴設備、電腦,出現在綱吉家裡的東西他幾乎都沒看過,但還是能大概推斷出使用用途。

  「喲,阿綱!」

  搭上電梯後沒多久一位有著一頭黑色短髮的男人也踏了進來,對方似乎認識綱吉。爽朗的笑容與陽光的打扮,加上東方的面容與一口流利的日文,大概是個日本人。

  這麼說來,綱吉大概也是。

  只是綱吉的長相很像義大利人,所以一開始他才會分不出來。

  「山本,真巧呢。」

  向他打著招呼,綱吉露出高興的表情,「難得你會搭這邊的電梯。」

  「是啊,有點事要找獄寺。」

  被稱作山本的男人點頭,骸注意到他臉上的疤痕,看起來像是刀傷。雖然有些難以察覺,但從那雙棕色眼瞳投射出的銳利視線來看,恐怕也不是什麼簡單人物。

  「這樣啊。」

  「你們要去哪啊?」

  「去百貨公司。」回答了對方的疑問,綱吉笑了笑,視線落在骸的衣角,語氣有些無奈,「衣服不太合身。」

  山本隨著綱吉的視線盯著骸瞧,隨後瞭然地跟著笑道:「看起來是呢。」

  電梯門叮的一聲響起,隨後門扇往兩邊滑開。山本向他們招招手,接著便出了電梯,「要注意安全喔!」

  「嗯,你也是、工作加油。」

  重新回歸只有兩人的空間有些安靜,他不知道該不該開口詢問方才的那位山本是誰,但既然綱吉沒有主動提,那他想之後再進行這件事應該也不遲,而且環境也不太適合。

  沒想到他如此決定後,綱吉卻是主動開口了。

  「剛才那個人叫山本武,是我的朋友。」

  他笑著說道,一面按住來到一樓的電梯,讓骸先走出去。

  「他是日本人嗎?」

  大廳的人在見到綱吉走來時紛紛向他問好,倒也不是說多恭敬,比較偏向與朋友打招呼的感覺。綱吉大概是個挺有名氣的人,而這裡應該就是他們的住宅——裝潢新穎的高級大樓,高科技充斥四周。

  或許方才那個山本也是個黑手黨也說不定?畢竟他與綱吉似乎是很好的朋友,至少聽兩人交談的語氣是如此。

  「嗯。我跟山本都是日本人……」

  不知為何,綱吉並沒有把話說完,但也沒有繼續說。

  午後的陽光曬在身上暖洋洋的,與先前汗水仍黏在身上時的感受不同,是十分舒適的體會。

  走在街道上,街道洋溢著濃厚的慵懶與悠閒。沒走幾步就能看見高聳的大樓,偶爾經過自動門從中吹出的沁涼冷風讓人精神一振,不曉得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

  兩人意外地安靜,或許是綱吉並不喜歡邊走邊聊天,也可能是找不到什麼話題。趁著這個機會,骸不斷觀察著周圍,並且越來越感覺詭異——這裡絕對不是義大利,義大利可不會有這麼多高樓大廈。

  但他究竟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就算想努力回想,記憶也會在一樣的地方中斷,像是放映到一半便結束的電影。明明他自身沒有什麼改變,卻覺得自己彷彿是在一個虛幻的世界之中。

  既然這不是幻覺,照理來講他應該沒什麼好害怕的,但這種感覺卻又令人十分不安。

  未知就是最大的敵人。

  他想起不知道什麼時候聽到的話語,撇撇嘴角。





  二修於2018/07/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