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邂逅......?(上)
本章節 3881 字
更新於: 2023-10-25
升上高中的前一天夜晚,附近的住戶都已經睡了,黑帝斯卻還是睡不著。
他在床上翻來覆去好一會,最後決定爬起來上網。
最近,黑帝斯很喜歡逛論壇,因為論壇上有許多知識以及生活大小事,也包辦了食衣住行育樂的所有資訊。例如,牆角那一副嶄新的書櫃就是前陣子黑帝斯從論壇購入的。當然是黑帝斯的姊姊出錢。
這幾天晚上只要是睡不著,黑帝斯都會流連在文學版,讀其他網友發表的作品,並在心裡面取笑他們,笑他們文筆有夠渣。有時候靈感一來,黑帝斯也會在文學版上發表東西,大都是有點鬱卒的句子。他想測試自己究竟有多少能耐、可以引出多少讀者的負面情緒,也想知道自己離漆黑小書跟廢文的境界還有多遠。
"我連自己的命都不在乎了,你以為我還會在乎別人的命嗎?"
──發送。
「這是什麼……」
「很噁心欸……」
「來亂的?」
「在版務刪文之前先來留個名。」
「又是『黑帝斯』。」
「去睡覺,好嗎?」
結果,黑帝斯才剛發布不到一分鐘,就被版務刪除了。
看來……沒有成功啊……
看看這些留言、看看自己發送的那一句,再想想那一本漆黑小書──黑帝斯覺得自己寫的東西果然還是跟真正的廢文差很多,得繼續加油才行。
首先要寫出媲美漆黑小書的廢文讓文管會罰錢,再用那樣的廢文挺進作家行列,站上文壇頂點!
接下來,黑帝斯還會繼續發布一些句子,一直到想睡為止或是……
碰碰碰碰碰碰!
黑帝斯的房門突然傳來猛烈的拍擊聲。
「快!點!睡!覺!」
時間到了。
黑帝斯只得摸摸鼻子把電腦關掉,上床睡覺。
每一次……每一次都很快就被姊發現。我跟她的房間明明就隔著一面牆,姊還是知道我沒在睡覺?真煩。
黑帝斯好不容易又想到一句不錯的,結果就被睡夢吞噬了。
※
一大早,黑帝斯穿好新制服便走下一樓,進到廚房。
黑帝斯的姊姊已經做好早餐。她正在洗鍋子,還一邊哼著時下流行的情歌歌調。
黑帝斯在餐桌前面坐下,睡眼惺忪地拿起麵包開始嚼。
黑帝斯的姊姊關掉水、脫下圍裙,把鍋子堆到櫥櫃裡。她身上穿的那一件白色細肩帶背心沾滿了汗漬,紮在身後經過挑染的短髮也閃爍著油光。她先用毛巾擦去胸前的汗珠,接著,她就在黑帝斯的面前,拿起一罐體香劑朝胸口、還有腋下噴。
她甚至還拉開運動短褲的褲頭,朝裡面也噴一點。
「很噁耶。」
「你不會不要看。」
「就算我不看還是會聞到味道啊!」
「你不會不要聞。還有,拜託你可以早點睡覺嗎?不要一直玩電腦。」
黑帝斯慢條斯理地嚼著吐司。
「我哪有一直?」
「明明就有!」
黑帝斯的姊姊用力拍桌,然後站起來。右邊的細肩帶同時從她的肩頭滑落。
「每天晚上都是你的打字聲在吵!欸──我一大早就得起床刷牙洗臉做早餐給你吃、還要趕著去上班耶!拜託,可以好好讓我睡覺嗎?」
「可是我就睡不著嘛……」
「那就去念書!念書念累了自然就會想睡!」
「不要。」
黑帝斯的姊姊坐回椅子。就睡覺這一點,她向來就拿黑帝斯沒辦法。
「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肯聽話啊……」
「總之不要管我就對了,我要去學校了。」
黑帝斯咬住麵包。他發現自己已經快要遲到了,於是立刻起身──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黑帝斯的姊姊卻抓住了他的手臂。
「……妳想幹什麼?」
「你說!電腦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就……各種方面都很好玩。」
「有比姊姊好玩嗎?」
「當然有──哈?」
「姊姊我在各種方面也很好玩啊!你就不玩!」
我要玩什……
……
別逼我想歪好不好!
「幹嘛!你不相信是不是?不然──不然我們現在就來試試看呀!」
說完,黑帝斯的姊姊突然就把黑帝斯的頭往她的胸部壓──
黑帝斯嚇了一跳、頭一扭──他掙脫姊姊纖細卻有力的雙手還往後跳了好幾步。
「哎呀,逃走了。」
「妳每天都這樣子不膩嗎!」
「吃起來清爽可口,怎麼會膩呢?」
「妳在說妳的早餐嗎?妳用這種語氣感覺很噁心。」
「我稱讚的是你哦,我的弟弟。」
「更噁心了!」
「會嗎?我又不是說你吃起來又黏又滑之類的。」
「妳在偷偷開黃腔!我發現了!」
「這樣也被你看出來哦?不愧是我調教出來的弟弟。」
「我──夠了,今天開學是第一天,我不要再跟妳扯了,我要快點去學校。」
「那你還不快去?」
「還不都是妳──」
「快遲到囉。」
黑帝斯看看手錶。「七、七點半了啦!我要走了──」他一口吞下麵包,拎起書包,然後就往外衝。
「記得今晚要早點睡喔!」
黑帝斯的姊姊在他的背後大喊著。但是,她也同時小小聲地加了一句:
「不然,我就真的不讓你睡~」
其實,就捉弄他這一點來說,黑帝斯同樣也拿他的姊姊沒辦法。
※
聽完校長以及各處室主任的一連串廢話之後,晴葉學園的一年級新生紛紛離開大禮堂。
新生們按照剛才拿到的校園地圖以及課表,各自進入所屬的教室。
「一年五班……」
黑帝斯夾在一大群新生之間,接連經過一班、二班、三班……
一直到五班,人群總算變小一些。黑帝斯走進五班的教室,然後隨便找個最後一排的位置坐下。
老師不在講台上面,倒是黑板上寫有六個大字:
"關於愛這回事"
黑帝斯拿出課表。
第一節就是作文課哦……
班上的同學開始陸陸續續進入教室。看起來,黑帝斯的新同學無論是男女同學似乎都很有朝氣。大家才剛見面沒多久,班上就開始熱絡起來。在五班這個班級裡面,幾乎找不到像黑帝斯那樣孤僻的學生。
上課鐘聲一響,黑帝斯立刻從書包拿出作文紙開始寫。
然而,班上的吵鬧聲卻沒有消退。
哼哼……
不過就是一點點噪音,哪能影響我創作?
※
"我會把刀架在妳的脖子上,在妳耳畔訴說我對妳的愛"
黑帝斯一下在稿紙上飛快書寫,一下拿立可帶塗掉整句。
他在思考,該怎麼寫才能讓老師脫口說出「廢文」這兩個字。
一想到老師讀了他的作品可能會驚懼不已,黑帝斯就莫名的興奮,還忍不住噗哧笑了一聲。一旁的同學只用「你有病嗎?」的眼神瞟他一眼,然後苦惱地低頭繼續寫。
※
自從……自從黑帝斯接觸到廢文之後,寫作文已經變成他的樂趣之一了,有時候寫著寫著,他還得忍住不笑出來。
但國文老師午休找他到辦公室、還一掌重重地拍在他寫得密密麻麻的稿紙上,他就真的笑不出來了。
「給我回去重寫一遍!」
這一吼,讓國文科辦公室裡的其他老師都紛紛抬起頭。黑帝斯的國文老師雖然是年輕女性,但是聲音之宏亮,跟校內教官可有得比。
「沒事沒事……」
黑帝斯的國文老師站起來,連忙鞠躬道歉。
「我在教學生寫作文啦,打擾各位老師真是不好意思……」
老師們這才低下頭,繼續做自己的事。
「你真是……害我一時激動,差點就害小如老師我丟臉你知道嗎!」
小如老師還刻意降低音量,深怕其他老師又將注意力移向這邊。
「老師對不起。」
黑帝斯倒是沒想到老師會這麼生氣。
其實……其實這也沒什麼大不了,反正只要跟老師道個歉就好,以後還有的是機會練習寫廢文。
但是讓老師這麼生氣,果然還是有點不好意思……
「不要叫老師,叫我小如就好~」
誰知道小如老師竟然臉紅,還順了順頭髮。
黑帝斯頓時傻眼。
這──這是想跟學生拉近距離嗎?
但是小如老師這種表情,我怎麼看都只像個花癡……
「這樣不好吧,還是叫老師。」
「不準!」
黑帝斯再度傻眼。
這老師──這老師到底是想怎樣啊!?
黑帝斯真的猜不透。
「可是妳剛剛明明就說自己是老師。」
「我有嗎……等等這不是重點!」
小如老師又用力拍了一下桌子,讓黑帝斯不禁抖了一下。
「好──」小如老師翹起二郎腿。「算了,我們先不要管這些。」她的雙手在腿上交疊。
「你先告訴我,你為什麼要亂寫?」
「就……」
黑帝斯正在猶豫,要不要把他的目標告訴小如老師。
但可能……還是會跟國中一樣……
只會被大家笑。
所以,就算說了也沒意義。
「就怎樣?你為什麼要亂寫?」
「就……就有感而發。」
「哈?有感而發?我叫你寫抒情文,題目是「關於愛這回事」──結果你寫這什麼有感而發的東西!」
黑帝斯沒有吭聲。
「真是……你不怕我處罰你嗎……」
「我不──」
「我知道你想說你不怕──」
小如老師用食指封住黑帝斯的嘴。
「但是,你再這樣下去的話不行。」
小如老師突然壓低音量:「我不知道你是從哪學來的,但我不准你再這樣寫。我們『晴葉學園』,雖然不是『寫作發展計畫的重點學校』,但好歹在臺中市也算是數一數二的私立學校。學生寫這種東西要是傳出去的話,可是會害全校所有國文老師丟臉。」
「有那麼嚴重?」
「很嚴重!」
「不就是作文而已,會很丟臉?」
「還頂嘴!你那是什麼態度啊!我這可是為了你好,怕你犯法──」
這時候,國文科辦公室的門開啟。
有一名少女搬著一疊稿紙走進門。
小如老師不經意地瞄了少女一眼,嘆了一口氣。
「天啊……任教第二年,就遇到這種麻煩的學生……」
黑帝斯聳聳肩:「老師辛苦了。」
「謝謝你哦……不對!麻煩的學生就是你!」
「好啦對不起,我下次不會啦。」
黑帝斯已經開始有點不耐煩了。午休時間都已經快要結束,但是小如老師卻似乎沒有放他走的意思。
「你還有下次?你還有下次???」
「好啦!我沒有下次了……只有這次!」
「真的?」
「真的!」
黑帝斯不斷點頭。現在,他只想要快點回去教室睡覺。
小如老師又嘆了一口氣。
「你要知道,你要是這樣寫的話,我會很困擾的。」
咦?
等等。
等一下──
該不會……小如老師覺得這篇是廢文吧!?
黑帝斯突然燃起希望。
喔喔喔喔喔喔──
有機會!
我跟廢文的差距……現在有機會變小!
「老、老師,所以妳是覺得我這篇是廢文囉?」
「呃,這可能要問文管會──」
「不用問了!」
一道勝過小如老師的宏亮聲音突然從黑帝斯的旁邊冒出來。小如老師的話都還沒說完,突然就有一隻手拿著紅筆從黑帝斯的旁邊竄出,躺在桌上的稿紙瞬間就多出一撇紅色。
──伴隨著筆尖劃破稿紙的聲音,黑帝斯與小如老師都往旁邊看。那個方才搬著一疊稿紙進門的少女,她打著男生制服才有的領帶、穿著深藍色百褶短裙,正威風凜凜地手持紅筆,指著黑帝斯的鼻頭。
「這就是廢文……沒錯!」
接著,少女突然勾住黑帝斯的手臂──另一手抓起破掉的稿紙──連招呼都沒有打,就連人帶紙擄出辦公室。
「喂等等──」
小如老師衝出辦公室喊著。
但是,黑帝斯早就被少女拎走,消失在走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