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話：還算什麼人類啊！

　　雪希是怎麼爬上來的！？

　　難不成她在我不注意的時候變成了魔法少女嗎？可是雪希妳知道現在的魔法少女都是要互相殘殺的嗎？粉紅色切開後都是黑的喔！

　　「哼！誰叫雪希按門鈴的時候哥哥都不開門，雪希就只好跟心研姊姊借梯子爬上──咦！？」

　　雪希嘟著嘴大力揮舞雙手向我表達抗議。但她手揮了幾下後，下一秒整個人卻開始往側邊傾斜，這莫非是在表演月球漫步？這也是魔法少

　　當然不是！雪希要摔下一樓了！

　　「──哇啊啊啊啊啊啊！」

　　她驚慌失措地亂叫，雙手拚命揮舞想要藉此維持平衡。

　　但結果顯示她的方法一點用都沒有。她依舊在繼續傾斜中──

　　「小心！」

　　千鈞一髮之際，我急忙將手伸出窗外抓住雪希的兩腋，將雪希抱了起來，使勁把她整個人給拉進房間。

　　雪希體重很輕，抱起她對我絕不是問題。可是問題是在把她拉進房間後，我卻由於太快鬆了一口氣而導致重心不穩往後踉蹌跌了一跤。

　　伴隨「砰！」的一聲巨響，我和雪希兩人摔在了地板上。

　　「好痛……」

　　雖然我有注意不讓後腦勺撞到，但後背承受兩人重量的撞擊還是痛得令我叫了出來。

　　順帶一提，由於跌倒時的慣性作用，雪希順勢投入了我的懷中。她小巧玲瓏的臉壓在我的胸口上，抬起頭用水汪汪的大眼仰望著我，看起來無辜可愛極了。

　　啊！我還是要強調，我絕對不是蘿莉控。

　　我就算抱著雪希也不會開啟什麼奇怪的開關，頂多就像是小時候抱著大型洋娃娃睡覺的感覺，抱起來很溫暖，不過還是沒有真實比例血小板抱枕溫暖。

　　沒幾秒，雪希驚嚇地從我身上彈了起來，慌張得不得了。

　　「飛、飛柴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

　　我苦笑著說。其實我現在後背真的很痛，但沒有什麼大礙，再加上雪希又很可愛，就不跟她計較了。

　　如果是他哥的話，我會把他給槌死。

　　雪希聽了我的話後，露出了靦腆的微笑，臉上帶著些許紅潤。

　　「太好了。謝謝哥哥……」

　　真可愛！紅通通的臉又更可愛了！

　　不過俗話說「孩子的教育不能等」。雖然雪希可愛又乖巧，但該罵的時候還是得罵，尤其是她用梯子爬到二樓這件事實在太危險了！

　　我站起身走到窗邊往外看。外頭的水泥地面上躺著一架高達四公尺的折疊梯，雪希想必就是用這架梯子爬上來的。身高才不到一百四十公分的雪希居然就用這麼高的梯子，跌下去肯定會受重傷的。

　　我板起臉，嚴肅地指著她說：

　　「雪希，妳知道這樣很危險嗎？以後不可以再這樣做了！知道嗎？」

　　「嗯，雪希知道了。」

　　她應該也被嚇到了，所以她回答得很乾脆，完全沒有一絲猶豫。

　　「很好，知道就好。」

　　我對她的回答很滿意，插著腰點點頭。感覺真是神氣，這就是大人的感覺吧。

　　不過正當我內心還在為這點小事暗爽的時候，雪希卻忽然跑到我的面前緊握住我的手大叫：

　　「那個！飛柴哥哥！」

　　她的臉色忽地一變，露出了憂愁的表情。

　　「你的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雪希很擔心你……」

　　我這才想起來，雪希有說過她是來探病的。

　　看來雪希還不知道我根本沒生病這件事。我苦笑說：

　　「放心，我沒事。」

　　「真的嗎？可是哥哥和翊萱姊姊說你已經請了兩天的假。」

　　雖然我說了沒事，雪希還是一臉憂心地看著我。即使我們非親非故，她還是很在意我的身體健康，真是個貼心的小孩。

　　不過為了繼續圓我自己曾說過的謊，我不由得繼續說謊下去。

　　「呃……應該說我的病才剛痊癒？」

　　這件事不該讓太多人知道。這不只是為了我自己，也是為了不讓王翊萱和鄭心研再受到傷害。

　　可是，雪希這時卻突然大叫了一聲：

　　「騙人！飛柴哥哥騙人！」

　　我頓時愣住了一瞬。

　　我詫異地望著雪希。她雙眼銳利地盯著我不放，但雙眉卻沮喪地下垂。我很清楚，那是她不滿時的表情。

　　我反問她：

　　「……咦？為什麼說我騙人？」

　　「雪希也不懂，但雪希知道飛柴哥哥一定在騙人！」

　　雪希說到這時，眼眶泛起了眼淚，聲音也逐漸哽咽。那楚楚可憐的模樣，連我看了都覺得心疼。

　　「明明……哥哥傳了好幾封訊息給你，可是你都沒有回。飛柴哥哥的樣子才不是不能回訊息的樣子。飛柴哥哥根本沒有生病！」

　　雪希的觀察沒有錯。

　　我沒有生病，身體健康得很。我的確看到了逸賢傳來的訊息，也的確有充足的時間和精力回覆他訊息。而且，自從雪希進了我的房間之後，原本不舒服的感覺甚至也跟著漸漸消失了。因為事實上，這一切都只是我的心理因素造成的罷了。

　　雪希小小的素手握住了我的雙臂，雙眼凝視著我說道：

　　「飛柴哥哥，告訴雪希好不好，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雪希純真的瞳孔清澈又圓渾，就像是高掛在黑夜中的明月那般美麗。

　　在那雙美麗的眼瞳注視下，恐怕任何人都捨不得說謊吧。

　　我輕輕嘆了口氣，誠實告訴她：

　　「妳說得對，我沒有生病。」

　　只是所謂的誠實並不是將全部實情說出來，而是有原則的。這個原則正是絕對不能把王翊萱和鄭心研這兩人說出來。

　　只要繼續說下去的話，雪希一定會發現是和她們有關的事情。所以，我的誠實也就只到這裡為止而已。

　　「……不過，我還是不能把事情告訴妳，因為這件事情跟雪希沒有關──」

　　我打算伸出手撫摸雪希的頭頂安撫她，好讓她的淚水不再泛起。

　　沒想到，正當我要觸碰到她的時候，她卻突然打斷了我的話：

　　「才不是沒有關係！」

　　我被她這一聲大叫給怔住，默默將手收了回來。

　　這一刻，圍繞在雪希眼眶周圍的淚水放棄了防線，像是潰堤似的不斷流下。

　　我本以為將實情說出來會讓雪希好受一點，但事實正好相反，我對雪希有所隱瞞成了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導致她的情緒瞬間爆發。

　　「自從哥哥躲在家裡不出門之後，翊萱姊姊……心研姊姊……她們都變得好奇怪，不管我問什麼她們都不願意跟我說。」

　　雪希稚嫩的臉龐皺成了一團，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哭得唏哩嘩啦的。

　　她的聲音像是一鍋大雜燴，每個字都攪在一起，彷彿隨時都會斷氣，讓人為她捏了把冷汗。

　　「飛柴哥哥……你們……是不是吵架了……」

　　說到這裡，雪希落寞地低下了頭。

　　她的瀏海遮住了臉部，但我依舊能清晰看見斗大的淚珠潸然而下，如一顆顆透明的珍珠掉落在潔白的瓷磚地板上。

　　我感受到衣服正被一股力量在拉扯著。我低頭一看，是雪希的小手抓著我的衣擺。

　　小小的手用力地緊抓著，就好像是要把我的衣服給抓破似的。但同時，她的手也在顫抖著。

　　她在擔心我。

　　擔心我欺騙她，擔心我隱瞞她，擔心我和他人吵架，擔心我一聲不吭就消失得不見人影。

　　「別擔心，我們沒有吵架。」

　　我彎下膝蓋讓自己和雪希同高，用手為她拭去臉頰上的淚珠。

　　但，即使我逝去無數遍的淚珠，卻依然止不住她從眼眶湧出的淚水。看著雪希濕潤的臉龐，我在內心咒罵著自己。

　　可惡！我到底在幹什麼啊！

　　居然讓一個才十歲的小女孩為我哭泣，她本來應該是要無憂無慮大笑的年紀，可是我卻害她為她擔心了，我這樣還算什麼男人──不！我這樣還算什麼人類啊！

　　我輕輕摟住雪希。雖然我無法止住她的淚水，但至少……我有能力給她一個能依靠著哭泣的肩膀。

　　「對不起，讓妳擔心了……」

　　不論是王翊萱、鄭心研或者是李逸賢，他們肯定也都在擔心我吧？

　　逃避現實，說得好聽點是為了不讓受傷擴大。

　　可是……我真的把傷口止住了嗎？

　　不！實際上我的做法卻導致更多人受到傷害。不僅讓王翊萱、鄭心研和我自己備受煎熬，就連雪希、逸賢、甚至是我的爸媽也很擔心我。

　　既然如此，那我現在該做什麼也就呼之欲出了。

　　如果要阻止傷害擴大的話，唯一的方法就是做出選擇。

　　所以──我必須做出決斷！

　　＊

　　待雪希不再哭泣後，我請她先回到家裡好好休息，一併要她告訴逸賢我的身體沒有大礙。到了晚上吃飯時間，我不再躲在房間門不出戶，而是按時到餐廳吃飯，還一口氣連吃了五碗白飯，把這兩天沒吃的份全補足回來，坐我對面的爸媽都被我嚇了一跳。

　　「身體好點了嗎？」

　　老媽看著我，露出了淡淡的微笑。

　　我狼吞虎嚥地吃飯，急得幾乎是用扒著飯在吃的，就連嘴裡的飯都還在咀嚼，把嘴巴塞得滿滿的，只能發出「嗯」的聲音回應老媽。

　　「想好該怎麼做了嗎？」

　　「欸？」

　　老媽突如其來的問題把我搞得一頭霧水，我急忙嚥下嘴巴裡的飯菜，直盯盯地看著爸媽。他們正對我擺出一副意味深長的微笑。

　　我傻愣愣地僵著不動好幾秒，老爸才悠哉地笑說：

　　「飛柴現在是熱血的思春期少年呢。」

　　「我、我才沒有咧！」

　　我撇過頭急忙否認。

　　我這時才發現到，原來他們早就發現我關在房間不出門的原因，只是不想戳破我的謊言而已。或許這樣也好，至少沒有讓爸媽替我擔不必要的心。現在要解決的，就只剩下我該怎麼回應王翊萱和鄭心研。

　　吃完晚飯後，我沒有立刻回到房間，而是走到街道上隨意晃了幾圈。

　　晚風拂過我的臉頰，稍微有些涼意，不過心情卻清爽了許多。彷彿風把沉重的壓力也都一起吹走了。

　　我特意挑幾條比較少人的路走，好讓自己的思考不會被周遭事物所打斷。

　　回到正題吧。

　　老實說，王翊萱和鄭心研兩人都是很優秀的女生，我沒有理由不喜歡她們。更何況她們都曾向我告白，身為一個生理機能正常的男生，我沒有理由不在意她們。而當我越在意她們，就越能了解到她們的優點，越是喜歡她們。

　　也正是因為喜歡她們，所以我要想出一個能夠讓她們都接受的回答。

　　一路走來我不停反覆思考著，考慮了各式各樣的回答與結果，最後終於得出了結論。

　　與此同時，我也在不知不覺間走到了最後一站──小公園。

　　如果要尋找最後決戰的地點，就必須是個能把我的決心完全展現出來的地方，我認為這個小公園是最適合的選擇。

　　『明天早上十點來小公園一趟，我已經準備好答案了。』

　　我在通訊軟體上輸入以上的字，同時傳送給王翊萱和鄭心研兩人。這一次我要一口氣做個了斷！

　　來吧！不論是王翊萱或鄭心研，我都不會再逃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