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6-2
本章節 2590 字
更新於: 2018-06-29
短短的閃念間，他產生過自毀的傾向。
在野外，什麼都可以成為死因，這是梅耶踏上旅途後最深刻的體悟。踩到獵人陷阱、受傷傷口感染、吃錯食物、碰觸有毒植物、惹到野生動物……連腳滑摔下山坑、雷雨天站在曠野被雷劈都是。
對自小便安逸地待在農村中長大的梅耶來說，外頭世界充滿了令他覺得吃力不討好的變數，但卻沒有打退堂鼓的選項可供他選擇。
他只能鞭策自己一直前進、一直前進。
薩喀爾曾經在梅耶半夜從群獸啃食的噩夢中驚醒，精神脆弱而忍不住哭泣時，告訴他「盡力達標」。
當時薩喀爾表情一如既往的堅毅，深邃的眼中飽含不容置喙的斷然。那晚，心理防線幾乎被夢魘擊潰的梅耶聲淚俱下，深深懷疑自己沒有機會成為見習騎士，如果他不能進入騎士訓練所，沒錢沒勢的他下一步大概只有滾出那塔城，繼續流浪。薩喀爾只是用低沉的聲音對梅耶說，倘若不想繼續過漂泊的人生，那便逼迫自己完成唯一的目標，不讓自己餘留其他退路。
連自我都質疑的人，沒有半點達成理想的可能性。
走出象牙塔很難，忍住不回頭更難，若是回了頭，一切便前功盡棄。梅耶不斷嘗試著改變，雖然他的腳步幅度還不夠大，心態也還沒調適好，可他正確實地在向前走。
『搞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說來說去，你到底要橡子幹麼？還把它們弄碎。』寇拉仰頭瞪著擅長找麻煩的人類，拎起沒有被碎屍的橡子晃了晃──畢竟橫衝直撞的野豬只有大略踐踏一下而已，還有過半的橡果仍保持著完好狀態。
薩喀爾幫忙翻譯寇拉的話，梅耶聽了，先是為他們竟然還不理解他的用意微愣，而後終於展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真誠無偽的笑容。「變成碎塊的話更方便讓我磨成粉，因為橡實粉末可以代替麵粉做麵包啊！」
不僅為了我，也為了你。
薩喀爾對他的好與包容，他願意回報。
經歷野豬事件之後，連帶讓梅耶注意到另一件事的嚴重性。
那便是他的劍術和臨場反應。
招惹野獸真的是驚險萬分，回想起來梅耶都不禁想摑自己一掌。當時野豬撞上樹幹而有點暈眩，梅耶抓緊牠搖頭晃腦的機會拔劍用作抵禦，但他輕忽了野豬的剽悍。武器都還沒握熱，野豬便展開第二次衝撞，梅耶千鈞一髮之際躺倒在地才躲過，使野豬與他錯身而過，接著他又狼狽地滾了兩圈避開蹄子踩踏。恰巧在打滾那時候，梅耶的劍便脫手離去，劍鞘也因未繫緊而鬆落。
可是野豬當然不會給他撿劍的機會，梅耶只能趕緊跳起來領著野豬在樹下多跑幾趟，然後頭也不回地拔腿狂奔。公豬性子剛烈又處在狂躁的發情季，若非薩喀爾展現壓倒性的強悍，牠極可能會殺死梅耶才罷休。
雖然這起肇禍是梅耶自找的，但將他一路來發生的慘烈事蹟全部攤開來數數，假設沒有薩喀爾與寇拉的幫助，恐怕翻過一座山後梅耶就會嗝屁。其實也不排除是因薩喀爾幾乎都不帶他走尋常路（例如公家開闢的商道），偏偏要挑荒山野嶺才讓他惹出不少麻煩──梅耶如此自我安慰。
因為沒有實戰經驗，所以就算梅耶的劍術在同齡人中最優秀，危機當頭他也無法仰賴劍術突圍。
談到劍術，便不得不提一下劍。
劍，為一般有習武之人最常利用的武器，從下級士兵乃至皇族子嗣，幾乎無一例外配帶著劍。「劍」這名詞只是個統稱，餘下還有細分很多類別存在。
像是梅耶打算成為的騎士大部分都裝備「長劍」，而非現在他手上拿的這種長度較短的「單手劍」，以及考核徽章上的「刺劍」。單手劍算是規格比較親民的武器，它的重量對梅耶這類第一次拿實劍戰鬥的人來說是較好的選擇，更何況，以梅耶的身分大概也無法取得優良的長劍，一把長劍價值實在不斐。
至於薩喀爾的「彎刀」，又是另外一種兵器了。
梅耶當然不懂這麼多的知識，他雖然學了劍術，對武器本身的瞭解也沒比普通農民好上多少，很多都是薩喀爾告訴梅耶的。他也在研究過梅耶的單手劍後，提及這把劍雖保養的好，歲月與戰鬥仍在其上留下痕跡，應是守衛以前隨身攜帶的慣用武器。
劍術和臨場反應，梅耶意識到這事嚴肅地容不得閃失與輕忽，如果他不盡快學會善用實劍，別說能不能成功考取騎士資格，這把舊劍也會在他的錯誤使用下，禁不起摧折而損壞的。
為此，他只能無事時便進行模擬想像練習，或者試圖用劍打退自己不慎招惹到的猛獸，雖然後者到目前為止都烙上了失敗紀錄。不斷目睹梅耶不合格的練習，薩喀爾終於無奈地提議：「我教你。」
如薩喀爾所料，梅耶聞言後詫異之情立即盡顯於色。
他停下看起來笨拙可笑的假想戰，一臉不敢相信薩喀爾會劍術的樣子……呃，仔細一想，使起刀來行雲流水的人懂得劍術應該不算什麼問題吧？刀劍同根源不是嗎？
想通這一點，梅耶立刻湧起找棵樹撞撞的衝動，明明見過不少次薩喀爾揮舞彎刀、耍弄匕首的場面，為什麼他從來沒想過可以向人家討教？原來真正死腦筋的不是薩喀爾，是他！
「寇拉……我發現一個令人哀傷的事實。」
『嘎嘎。』
「我的腦筋大概是石頭打造的。」
『咿喀喀喀。』
「……」
薩喀爾無言地看著人類掩面跪地自嗟自嘆，寇拉在旁毫不體諒地譏笑他。
梅耶花了一些時間重整心情，然後拔劍走到薩喀爾對面，擺出他最習慣的起手式，等待男子說開始。
「單手拿劍。」誰知薩喀爾竟然沒有立刻對練的意思，反而先靠過來糾正他的架式。
他的問話讓梅耶如墜五里霧中，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想不到自己以前被守衛大叔要求雙手握劍，現在他的新教練卻又對他的拿劍方式有異議了。
「呃……以前指導我的人告訴我，在我習慣實劍的重量前，最好都用雙手。」梅耶沒有馬上妥協，決定先搞清楚問題癥結點。
「雙手綁一起妨礙動作，身法施展不開。」
「可是如果單手揮不動也白搭吧？」
「『單手劍』的設計就是為了方便空出另一隻手，若做不到，乾脆別學劍術了。」薩喀爾一針見血。
梅耶回憶起薩喀爾每次使出刀法時，都只會用一隻手握住彎刀，他的行動確實也特別靈敏，甚至能夠以預想不到的刁鑽方式攻擊。
「其實，薩你出乎意料的毒舌欸……」
「事實。」
梅耶訕訕地笑，薩喀爾不認為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依照指示以單手握住，沉甸甸的重量讓梅耶有些不習慣，試著行動一下發現還算順暢，他原本還以為只要揮得太大力就必須面對手腕脫臼的下場，幸好沒有他想得那麼誇張。
但是當實戰來臨時，梅耶在揮劍當口又下意識想加上另一隻手輔助。
梅耶很清楚薩喀爾的出手速度異常地快，不過薩喀爾大概諒在他是新手，並沒有用誇張的攻速來考驗梅耶的反應力，只可惜梅耶仍然打得很吃力，因為守衛大叔通常是面對面站著互相擊劍，而薩喀爾卻會不斷變換他的位置。
這跟以前習慣的模式不同，往往出招會打得梅耶措手不及。
梅耶試著從薩喀爾的腳步來判斷他的走位，可是一旦他把注意力放到薩喀爾的腳上，便顧不得人家揮過來的刀，好幾次差點被削到。
在野外，什麼都可以成為死因，這是梅耶踏上旅途後最深刻的體悟。踩到獵人陷阱、受傷傷口感染、吃錯食物、碰觸有毒植物、惹到野生動物……連腳滑摔下山坑、雷雨天站在曠野被雷劈都是。
對自小便安逸地待在農村中長大的梅耶來說，外頭世界充滿了令他覺得吃力不討好的變數，但卻沒有打退堂鼓的選項可供他選擇。
他只能鞭策自己一直前進、一直前進。
薩喀爾曾經在梅耶半夜從群獸啃食的噩夢中驚醒，精神脆弱而忍不住哭泣時，告訴他「盡力達標」。
當時薩喀爾表情一如既往的堅毅，深邃的眼中飽含不容置喙的斷然。那晚，心理防線幾乎被夢魘擊潰的梅耶聲淚俱下，深深懷疑自己沒有機會成為見習騎士，如果他不能進入騎士訓練所，沒錢沒勢的他下一步大概只有滾出那塔城，繼續流浪。薩喀爾只是用低沉的聲音對梅耶說，倘若不想繼續過漂泊的人生，那便逼迫自己完成唯一的目標，不讓自己餘留其他退路。
連自我都質疑的人，沒有半點達成理想的可能性。
走出象牙塔很難，忍住不回頭更難，若是回了頭，一切便前功盡棄。梅耶不斷嘗試著改變，雖然他的腳步幅度還不夠大，心態也還沒調適好，可他正確實地在向前走。
『搞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說來說去，你到底要橡子幹麼？還把它們弄碎。』寇拉仰頭瞪著擅長找麻煩的人類，拎起沒有被碎屍的橡子晃了晃──畢竟橫衝直撞的野豬只有大略踐踏一下而已，還有過半的橡果仍保持著完好狀態。
薩喀爾幫忙翻譯寇拉的話，梅耶聽了，先是為他們竟然還不理解他的用意微愣，而後終於展露出一個發自內心、真誠無偽的笑容。「變成碎塊的話更方便讓我磨成粉，因為橡實粉末可以代替麵粉做麵包啊！」
不僅為了我，也為了你。
薩喀爾對他的好與包容，他願意回報。
經歷野豬事件之後，連帶讓梅耶注意到另一件事的嚴重性。
那便是他的劍術和臨場反應。
招惹野獸真的是驚險萬分，回想起來梅耶都不禁想摑自己一掌。當時野豬撞上樹幹而有點暈眩，梅耶抓緊牠搖頭晃腦的機會拔劍用作抵禦，但他輕忽了野豬的剽悍。武器都還沒握熱，野豬便展開第二次衝撞，梅耶千鈞一髮之際躺倒在地才躲過，使野豬與他錯身而過，接著他又狼狽地滾了兩圈避開蹄子踩踏。恰巧在打滾那時候，梅耶的劍便脫手離去，劍鞘也因未繫緊而鬆落。
可是野豬當然不會給他撿劍的機會，梅耶只能趕緊跳起來領著野豬在樹下多跑幾趟，然後頭也不回地拔腿狂奔。公豬性子剛烈又處在狂躁的發情季，若非薩喀爾展現壓倒性的強悍，牠極可能會殺死梅耶才罷休。
雖然這起肇禍是梅耶自找的，但將他一路來發生的慘烈事蹟全部攤開來數數，假設沒有薩喀爾與寇拉的幫助，恐怕翻過一座山後梅耶就會嗝屁。其實也不排除是因薩喀爾幾乎都不帶他走尋常路（例如公家開闢的商道），偏偏要挑荒山野嶺才讓他惹出不少麻煩──梅耶如此自我安慰。
因為沒有實戰經驗，所以就算梅耶的劍術在同齡人中最優秀，危機當頭他也無法仰賴劍術突圍。
談到劍術，便不得不提一下劍。
劍，為一般有習武之人最常利用的武器，從下級士兵乃至皇族子嗣，幾乎無一例外配帶著劍。「劍」這名詞只是個統稱，餘下還有細分很多類別存在。
像是梅耶打算成為的騎士大部分都裝備「長劍」，而非現在他手上拿的這種長度較短的「單手劍」，以及考核徽章上的「刺劍」。單手劍算是規格比較親民的武器，它的重量對梅耶這類第一次拿實劍戰鬥的人來說是較好的選擇，更何況，以梅耶的身分大概也無法取得優良的長劍，一把長劍價值實在不斐。
至於薩喀爾的「彎刀」，又是另外一種兵器了。
梅耶當然不懂這麼多的知識，他雖然學了劍術，對武器本身的瞭解也沒比普通農民好上多少，很多都是薩喀爾告訴梅耶的。他也在研究過梅耶的單手劍後，提及這把劍雖保養的好，歲月與戰鬥仍在其上留下痕跡，應是守衛以前隨身攜帶的慣用武器。
劍術和臨場反應，梅耶意識到這事嚴肅地容不得閃失與輕忽，如果他不盡快學會善用實劍，別說能不能成功考取騎士資格，這把舊劍也會在他的錯誤使用下，禁不起摧折而損壞的。
為此，他只能無事時便進行模擬想像練習，或者試圖用劍打退自己不慎招惹到的猛獸，雖然後者到目前為止都烙上了失敗紀錄。不斷目睹梅耶不合格的練習，薩喀爾終於無奈地提議：「我教你。」
如薩喀爾所料，梅耶聞言後詫異之情立即盡顯於色。
他停下看起來笨拙可笑的假想戰，一臉不敢相信薩喀爾會劍術的樣子……呃，仔細一想，使起刀來行雲流水的人懂得劍術應該不算什麼問題吧？刀劍同根源不是嗎？
想通這一點，梅耶立刻湧起找棵樹撞撞的衝動，明明見過不少次薩喀爾揮舞彎刀、耍弄匕首的場面，為什麼他從來沒想過可以向人家討教？原來真正死腦筋的不是薩喀爾，是他！
「寇拉……我發現一個令人哀傷的事實。」
『嘎嘎。』
「我的腦筋大概是石頭打造的。」
『咿喀喀喀。』
「……」
薩喀爾無言地看著人類掩面跪地自嗟自嘆，寇拉在旁毫不體諒地譏笑他。
梅耶花了一些時間重整心情，然後拔劍走到薩喀爾對面，擺出他最習慣的起手式，等待男子說開始。
「單手拿劍。」誰知薩喀爾竟然沒有立刻對練的意思，反而先靠過來糾正他的架式。
他的問話讓梅耶如墜五里霧中，不曉得該如何是好，想不到自己以前被守衛大叔要求雙手握劍，現在他的新教練卻又對他的拿劍方式有異議了。
「呃……以前指導我的人告訴我，在我習慣實劍的重量前，最好都用雙手。」梅耶沒有馬上妥協，決定先搞清楚問題癥結點。
「雙手綁一起妨礙動作，身法施展不開。」
「可是如果單手揮不動也白搭吧？」
「『單手劍』的設計就是為了方便空出另一隻手，若做不到，乾脆別學劍術了。」薩喀爾一針見血。
梅耶回憶起薩喀爾每次使出刀法時，都只會用一隻手握住彎刀，他的行動確實也特別靈敏，甚至能夠以預想不到的刁鑽方式攻擊。
「其實，薩你出乎意料的毒舌欸……」
「事實。」
梅耶訕訕地笑，薩喀爾不認為自己說的有什麼不對。依照指示以單手握住，沉甸甸的重量讓梅耶有些不習慣，試著行動一下發現還算順暢，他原本還以為只要揮得太大力就必須面對手腕脫臼的下場，幸好沒有他想得那麼誇張。
但是當實戰來臨時，梅耶在揮劍當口又下意識想加上另一隻手輔助。
梅耶很清楚薩喀爾的出手速度異常地快，不過薩喀爾大概諒在他是新手，並沒有用誇張的攻速來考驗梅耶的反應力，只可惜梅耶仍然打得很吃力，因為守衛大叔通常是面對面站著互相擊劍，而薩喀爾卻會不斷變換他的位置。
這跟以前習慣的模式不同，往往出招會打得梅耶措手不及。
梅耶試著從薩喀爾的腳步來判斷他的走位，可是一旦他把注意力放到薩喀爾的腳上，便顧不得人家揮過來的刀，好幾次差點被削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