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節、日常（Daily）

　　趁著菲爾被風景吸引住視線，因菲很快褪去衣物，轉身就進去浴室，隱約可以看到背上的傷疤與彈痕，除此外整隻手臂上有著大大小小的劍傷與刺青，也不知道是先有劍傷還是先有刺青，數量多到讓人看到就先感到畏懼，這是飽經沙場之人才會有的肉體，一具被破壞到極致的身軀，他不知道經歷過多少生死的場面，才會造就出這樣的樣貌。

　　長髮綁起來，掛著劍與槍的腰帶從腰間上取下，放在浴室的置物台上，看著鏡子中自己那日漸老去的臉龐，慢慢浮現的皺褶與白髮，歷經滄深的肉體，因菲不禁感嘆自己還能夠陪著菲爾多久？

　　他自己也不清楚，從以前到現在都沒有在乎過還能活多久，即便現在也才四十歲，但這已經殘破不堪的身體，還能夠運轉多久，沒人能夠清楚。

　　死神彷彿一直隨伺在側，只要他一心情不好索命的巨鐮就會毫不猶豫揮下，直接靈魂粉碎，沒有任何憐憫。

　　跟菲爾的洗澡時間不同，不到五分鐘因菲就從浴室走出來，打著赤膊只有長褲與腰間的武器，毛巾還掛在脖子上，水蒸氣圍繞在他身旁，若隱若現的傷疤與他那冷酷的眼神加上強壯的胸肌、腹肌、二頭肌，讓他有一種羅剎出獄的感覺，一個從地府深處爬出來的厲鬼，亦或者從瓦拉岡裡出來的戰士。

　　他走到菲爾的身邊，風把馬尾吹散，長髮瞬間在空間中飄散，那髮色黑到沒有一絲雜色，經由陽光反射，完全吸收所有的光能，深邃的美麗卻有著淡淡哀傷，那陰鬱眼神看向天空，不知道在欣賞什麼，既孤單又銳利，但卻有如什麼也沒看，僅僅只是發呆任由思緒被天空帶走。

　　半乾的身體在微風的加持下逐漸被吹乾，右手摸著她的頭，恣意的摸著即使被弄亂了也不介意，他也好，她也罷，兩個人都不發一語。

　　因菲算是沉默的類型，典型話很少的軍人，即使已經退役十一年，仍舊改不掉之前的習慣，少說話多做事，默默地在戰場中帶領大家存活下來就好。

　　武官不是那些話癆的文官，認真做好每分事就好，不需要太多言語去華麗地裝飾。

　　菲爾是活潑的小孩，如同同年齡的小朋友一樣，活力多到快要溢出來，整天到處玩耍都不會累，加上長期旅行鍛鍊下來，體力更是充沛到不行。

　　兩個人就像是磁鐵兩極，明明相反卻又那麼契合，雖然年紀差距註定只會是親情，不過誰也沒有介意，菲爾太小不懂什麼是男女之情，而因菲對於菲爾有的只有責任感與使命感。一個沉重到讓他差點自殺的負擔，他還是撐過來，走向未知的道路不斷的前行，即使命定是毀滅他也不在乎。

　　點起一根菸，接受尼古丁精靈的召喚，沒有打火機的世界，即使已經過了十年仍舊無法習慣，總是習慣著翻找著打火機，人就是這樣的生物，習慣了就很難改掉。

　　不過這裡沒有打火機，取而代之的是魔法，每次使用都覺得便利，但也感覺少了些什麼。手指頭的火焰可以自由控制大小，把食指放在菸頭，輕吸一口氣點燃香菸，眼神迷濛的看著天空，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這裡也沒有香菸的文化，所有的菸都是自己製作，但這邊有人有在種植菸草，不是用來吸食，而是用於除蟲防蚊還有除濕，幸好菸草還有這些其他的小功能，他才可以在這裡緩解自己的菸癮，自己製作的品質隨著時間推移，一年比一年質量高等，現在已經回不去過往的劣菸，很難想像自己有一天回去原本的地方要怎麼生存。

　　五分鐘的吞雲吐霧，煙蒂收進自製的熄菸盒，鐵盒上有許多雕刻如同精美的藝術品，整個雕刻圍繞在一個故事上，一個古老的傳說─戰場女神的祝福。他希望所有隨身物品都受到祝福，在這生與死只有一瞬間的世界，信仰是珍貴的靈魂糧食。

　　抽完菸回到房間後，食物的香氣從一樓飄上來，夕陽的餘暉使影子拉長，菲爾已經等不及想要吃東西，拚命拉著因菲的手往門口走去。

　　「慢一點，慢慢走。」因菲輕聲地叮嚀著，菲爾也跟著放滿腳步，只是握著他的大手，往樓下走去。

　　「嘿，看我的！」因菲看向菲爾的背影露出使壞的笑容，蹲下來從後面抱住她的腰，輕鬆的把她舉起放在肩上，即使十歲身高已經差不多有一百三十公分左右，他卻完全不在意，彷彿完全沒有重量。

　　「因菲叔叔真的是。」菲爾似乎也習慣因菲這樣胡來，沒有這年記孩子應該會有的害羞，理所當然的坐在肩上，當然因菲知道這裡只有他們，所以他才能夠無所顧忌，偶爾惡作劇一下，映照出他內心深處的男孩個性。

　　「不喜歡嗎？」因菲調侃的說到，一邊搔癢著菲爾的腰部，同時又注意著位置，不讓她掉下來。

　　「沒有！」鼓起腮幫子的菲爾跟著賭氣著別過臉，塞進去因菲的頭髮之中。

　　「香噴噴的，嘿嘿。」剛洗完頭髮的香味，讓菲爾整個人都跟著放鬆，長髮更能夠保留香氣。

　　無論是在怎麽冷酷的人都有著幼稚的一面，而在幼稚的人都有成熟的一面，每位人都是一體多面，看到的表面並不一定是真實，就算看到深處，也可能一切都是假的，人類就是這麼複雜的生物。

　　「好啦，該下來了。」到二樓他就把菲爾放下，一樓的聲音真的如愛麗絲絲所說在二樓聽的一清二楚，三等房的隔音效果真的很有限，品質跟上等房真的有一定落差。

　　廚房的香氣在二樓聞起來更加誘人，這味道好像是烤羊肉的香氣，還有一些香料之類的氣味。

　　才剛放下來菲爾就往樓下跑去，因菲還來不及叮嚀，就已經看不到人影，他只好苦笑的搔著頭走下去。

　　人類的鼻子果然不會出賣人，因菲猜測的完全沒有錯，今天的晚餐就是愛麗絲絲小姐拿手料理，旅店的特色食物─烤羊腿，是一道光聞到香氣就已經口水直流的料理，嗅覺告訴大腦這是一份久違的美食。

　　「要來吃晚餐的嗎？」穿著粉色圍裙的愛麗絲，從櫃檯後的廚房探出頭，看著下樓的二人，即使綁成馬尾的造型，仍舊逃不過廚房高溫的摧殘，瀏海到了完失控的那種溼透程度，金色馬尾後邊還低著水滴，樣子有些狼狽，但搭配上和藹的笑容，似乎這樣的造型也令人有會心一笑而之感。

　　「愛麗絲姊姊我們在樓上聞到香味就下來了，好香！」菲爾搶先回答，她拉著因菲的手錶情十分雀躍。

　　「這樣還要再等等耶，非常抱歉還沒那麼快烤好！」低下頭道歉著，現在離晚餐時間還有約半小時左右，沒烤好很正常，但她仍舊選擇道歉，十足的服務業風範。

　　愛麗絲一低下頭，繞在背後的馬尾就跟著晃到前方，汗水跟著甩出去滴到前方，任誰看到這樣忙碌還跟著道歉的情景都會氣消吧。

　　因菲也不是什麼刁難的人，看著道歉的愛麗絲微微點頭致意，就拉著菲爾往大門口的方向走去，並沒有多說什麼。

　　扣掉入住前的對話之外，兩人沒有更多的交集，因菲的目光似乎永遠只停留在菲爾身上，若非必要鮮少與其他人互動。

　　推開沈重的木門，門鈴聲響起，預告著休閒的開始，走出巷口人群熙來熙往，這裡離商業區不遠，又靠近主要幹道，從這條小巷而出，熱鬧的光景是自然現象。

　　「小心不要走丟迷路了。」大手拉著小手，菲爾的手掌遠比因菲的小了二分之一左右，緊緊握住那雙大手，眼珠直勾勾的望著熱鬧風景，似乎被這樣光景所吸引了。

　　他溫柔地牽著，細膩的提醒，跟菲爾不同，除卻注意著人群外，多一分心思觀察著手中的觸感，深怕有個萬一在這人群中失散之後，一別或許就是永隔。

　　「我知道拉，叔叔。」菲爾一臉不耐煩的說著，但還是緊緊抓著對方的手心，沒有要鬆手的打算。

　　就這樣一老一少走向大街之中，人群中可以看清人生百態，有的落魄、貧苦，有的富有、紅潤，更多的是身著普通的中產階級，其中也不乏和他們一樣的親子黨，祥和的感覺充斥著整條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