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５ 他的願望
本章節 7181 字
更新於: 2019-10-27
「我希望，烏托邦的天空可以放晴。」
這是多麼一個微小但又困難的願望。
我嘗試思考了一下這句話背後的意義，但又覺得這真的就只是表面意思。
手中的冰棒已經接近收尾，而我仍無法辨認這是不是亞修單純在敷衍我。但是，他的表情是這麼的認真，一點都不像假的。
「亞修，你知道為什麼烏托邦的天空一直都無法放晴嗎？」難道這其中有些什麼緣由？
「懲罰，詛咒。」他低聲說道。「十二年前非異能者建立烏托邦之後，天空便變成了這個樣子。」
而放晴的唯一方法，就是烏托邦的毀滅。
也許是對於任務的敏感，我聽出了弦外之音。
亞修他有可能是支持烏托邦毀滅的那派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是否就不需要擔心暗殺他的計劃了？
「兩位是一起來的嗎？」正當我在思考時，一個拿著宣傳板的小姐笑容滿面地靠近。「我們新開的鬼屋剛好有個體驗活動，只要全程參與鬼屋便能拿到和樂園合作的溫泉折價券哦！」
也許亞修沒察覺，但我發現他的眼神似乎亮了。
「亞修，你喜歡溫泉？」哦哦哦又發現奇怪的嗜好一枚！
「算是。」一樣簡短，一樣不明不白。「要一起去嗎？」
「可是我很膽小……」我剛才也提過了，我根本不敢進鬼屋這種地方。
「那不去了。」亞修直接果斷拒絕，雖然飄在看板上的眼神完全出賣了他。
「我們去！」不知打哪來的勇氣，我直接開口。「輪流選一次遊樂設施，這樣才公平。」
「可是妳會怕。」他再度冷靜地戳中我的弱點。
「我我我……反正你會保護我的嘛！」明明現在已經變成我拜託他去，但我反而理直氣壯起來了。
「好。」不知道他好的是會保護我這項還是去鬼屋，亞修已經起身跟著對方走了。
在心底對自己打氣了數次，我拍拍臉，起身跟著他們走。
新開的鬼屋人滿為患，但亞修罕見地亮出了他的特權。在烏托邦中，看過亞修真面目的人寥寥無幾，因此除非特別說明，否則是不會有人知道他身分的。這樣雖然有個方便行動的好處，但有時候也會遇到比較不禮貌的對待，例如剛剛的冰店。
我們跟著最新一批的客人入場，而我已經開始想要抓亞修的手了。不過礙於自己與亞修也不是很親密，自己還是嘗試忍了一下。
和我們同時進場的同時有兩對一樣被邀請來的情侶，女方全都親暱地依在男方的手臂上。雖然鬼屋裡很黑，我卻覺得自己快被閃瞎了。
「請各位客人記住，無論多麼恐慌的狀態都請不要發動異能破壞設施或是攻擊工作人員，若有損壞產生，我們將會索取賠償以及永遠禁止入園的懲罰。」在工作人員笑容滿面地介紹完畢後，鬼屋探險便正式開始。
一開場便是從天上探頭下來的木乃伊。鬼屋裡頓時迴盪著殺雞般的慘叫，聲音很是淒慘。接著過了幾秒，我發現聲音源竟然是我。
「沒那麼誇張吧。」亞修及其他客人看起來都非常淡定，回過頭來看我。
「我我我我我怕！」我的聲音顫抖著，兩手擰在一起。「你們別管我好了。」
他們聽了我的話，回頭繼續前進。
對！不可以因為我一個人而拖累大家！
然而在這之後，情況並沒有好轉。
鬼屋中充斥著我慘烈的尖叫聲，甚至讓前方的情侶全部傻眼。雖然很不想讓亞修尷尬，但我最後完全腿軟癱在地上哭。
「先、先生，你不關心一下你的女朋友嗎？」其中一個女孩子終於看不下去，出聲詢問。
「她不是我的……」亞修一臉茫然，還有些手足無措。看來他不太會安慰女孩子啊。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恐懼感也降了許多。
「亞修，我可以牽著你的手走嗎？」這樣的話我應該比較不會害怕吧。
「好。」好在我給了解方，亞修立刻伸手拉我起來。
然後前方的暗門便霎時打開，衝出一個張牙舞爪的工作人員。「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直接抱住了亞修的手臂，連最後一絲優雅都丟了。
亞修的另一隻手蒙上了我的眼睛。「假的。」
他的聲音低沉，讓人很輕易地便冷靜了下來。接下來的路程，我都是蒙著眼睛在他的引導下走完的。亞修的手掌很溫暖，而貼著他的我還能感受到他穩定的心跳。頓時，讓我嚇到雙腿發軟的鬼屋變得毫無殺傷力。
「恭喜兩位成功走完鬼屋，這邊是兩位的溫泉招待券！」當我再度見到外頭的天空時，整個人都快感動到哭出聲來了。
我第一次覺得，亞修在我身邊，真的很好。
§
傍晚的時候，我和亞修前往溫泉飯店。
我們刻意挑選用餐時間，如此一來才不會和巔峰時段撞到。溫泉區擁有數種不同顏色的池子，每一種都加了不同的香料。不過裡面我最喜歡的，是水面上漂著花瓣的玫瑰池。當兩人入池時，裏頭正巧都沒有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只穿著泳褲的亞修，他的身材很瘦，身體看起來並沒有時常在鍛鍊。雖然沒有贅肉，但也說不上精實。總體來看會給人一種柔弱之感，像是被風一吹就倒的那型。除此之外，他的頭髮只用鯊魚夾夾起。
「亞修，你為什麼會喜歡泡溫泉啊？」將半個身子浸進去之後，我突然想到自己還沒問過他。
亞修沉默了幾秒。「因為，很溫暖。」
……
正當我的吐槽魂要發作之時，突然靈光一閃。「你喜歡的……該不會是溫暖的東西？」
亞修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賓果，正確答案。
因為能力是冰，所以他渴望著溫暖。某方面來說，這件事還蠻讓人難過的。
亞修看了看隔壁的池子，根據上面的牌子，那是由檜木所鋪設而成的檜木池。「看起來很棒。」
呃……什麼？
雖然玫瑰池很溫暖，但檜木池從視覺上的蒸騰霧氣來看就知道比玫瑰池還要稍熱些。
亞修離開了玫瑰池，將身子浸入檜木池中。哼，這是瞧不起我的玫瑰池是不是！
我走到檜木池邊，將一隻腳進入池內，但馬上因為極高的溫度而縮回腳。「臥槽，這水也太燙了吧，你是在煮火鍋嗎？」
「嗯。」竟然還承認了！
「你就不信等等被煮熟死在池子內？」我調侃道。
「死掉嗎……」聽了我的話，亞修竟然緩緩將頭沒入溫泉，最後整個人都消失在了水中。除了些許在水中飄散的銀白色髮絲和冒出的微小泡泡之外，水底下的亞修完全失去了動靜。
「亞修！」顧不了那麼多，我急忙衝下水。「啊燙燙燙燙燙！」
忍著還未適應的高溫，我伸出雙手拉住亞修的一隻手臂，讓他的頭破出水面。「你在白癡個什麼！」
「啊，果然沒有死掉。」亞修咳了幾聲後做下評論。
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說個什麼垃圾話！
我把亞修拉上岸，自己的皮膚已經呈現淺淺的粉色，但亞修卻依舊是病態的白色。不知道為什麼，其實我還覺得挺恐怖的。這傢伙到底是不是人類啊？
我和亞修對上了眼。
雖然面對生死交關，他的眼神依舊平靜無波，甚至沒有對於死亡的恐懼。這只代表兩種情況：一是他篤定我會來救他，因此完全不緊張。然而要做下這個賭注必須要是擁有巨大信心以及了解我的人，今日才和我熟起來的他不可能會如此平靜將生命交給我。
而另一個可能，便是他早已放棄了活著，又或者對死亡感到完全不在乎。
……有可能嗎？
人家可是當上了異能者所能爬到的最高職位，不但不愁吃穿，還手握大權，根本不會有什麼想死亡的理由在。
此時，我的腦海中浮起了一個已經被我遺忘在角落的夢境。
「如果是妳的話，應該能拯救他吧。」
難道那個女孩子的意思，是叫我拯救亞修？
但是為何那個女孩子要將重責大任交給我，而不是伴在亞修身邊？
而亞修又是發生了什麼事，需要由我來拯救？
六年前的叛變，是不是出了什麼讓人推測不出的過程？
排山倒海的疑問淹沒了我的思緒，讓我無從下手。
是亞修打斷了我的思考。他拉起狼狽坐在池邊的我，平淡的說了一句話：「我們回去吧。」
我聽從了他的話。
§
從遊樂園回來之後，感覺兩人之間終於漸漸產生了交集。至少，我能更常在客廳見到他的身影。
直到有天，他請我在午餐時送便當過去。
「訂餐小姐少訂一份餐點，今天中午吃妳做的吧。」雖然感覺像是藉口，但我總覺得這是一個他肯吃我煮的餐點的里程碑。
悶剛好的飯、完整半熟無破裂的蛋及鹹度適中的菜，我幾乎是賭上了自己這陣子所自學的廚藝。十二點整，我終於準時出現在政府的辦公大樓。自從上次來這裡登記之後，我便再也沒踏足這裡過。裡面的辦公人員各個都穿著西裝打領帶，與亞修出門的服裝無異。深呼吸給自己打氣之後，我抬腳踏入這個高到不合常理的大樓。
問了幾個人之後，我終於弄清楚亞修的辦公室位於整棟樓的最高層。這也難怪，局長的職位大概跟總裁或老闆是差不多的高度，辦公室自然也無意外位在最高層了。
在我搭電梯的途中，遇到了同樣要上樓的海絲莉。「嗨，布蕾伊，好久不見，最近還順利嗎？」
我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任務還順利嗎？」
「算不錯，我今天是為了送亞修的午餐才來。」我也讓自己的話成了暗號，意思是自己已經成功接近亞修的意思。
「這樣啊，裡面的蛋依然還是破的嗎？」海絲莉突然丟了一組難解的暗號過來。
「妳知道亞修是好人還是壞人了嗎？」我想應該是這樣解的。
我陷入了沉默，只能盯著她漂亮的紫色眼睛，無法答話。
叮！電梯抵達了海絲莉的樓層。
「我先去忙了，晚點我會給妳的朋友發消息的。」海絲莉對我微微頷首，轉身踏出電梯。
直到電梯門關上，我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蓄積了薄薄一層的汗水。我想海絲莉應該有接收到我的訊息，而也會將這一切報告給特爾斯知道。話說，特爾斯現在依舊還是在烏托邦訓練所中主掌一切嗎？
電梯停在了頂樓，我整理好心情，往亞修的辦公室前進。
有不是亞修的人在裡面。
異樣的女聲從走廊前方傳來，我放緩腳步，躡手躡腳的不想驚動到他們。
從一個視覺死角看過去，我看見了一個令人訝異的畫面。
簡約的辦公室中，一位女子正站著對桌後的亞修訓話。「……記住了，亞修，你什麼都不是。」
女子身材高挑，從聲音聽來年紀應該比亞修還要年輕。她的耳朵戴著浮誇的雲朵耳環，暗金色的捲髮一看就是有在長期呵護。由於她是側著與亞修談話，我能隱約看見女子似乎畫了個大濃妝。
至於面朝我的亞修，眼神看起來就像死了一樣。我並沒有誇飾，他眼神渙散，乍看之下是盯著女人，實際上可能魂都不知道飄去哪了。那已經不單單是絕望的眼神了，而是放棄一切的自殺眼神。他一隻手撐在太陽穴，長髮則很沒精神的蓋住半邊臉。不妙，亞修竟然在被人訓話。
到底是什麼人能擁有這麼大的權限，可以光明正大訓斥亞修？
「亞修，我告訴你，這件事你最好照著我的話去辦，已經拖得夠久了。還有，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很沒耐心的人。」擱下狠話之後，女子終於滿意地轉身離開辦公室。
果然是大濃妝。
我躲到柱子後，及時避開女子的耳目。接著我便見到她趾高氣昂地步入電梯中消失不見。在我看來，這女人絕對不能得罪。
我敲了敲其實已經開著的玻璃門，走進辦公室。「打擾了。」
啪答，亞修的臉直接陣亡在桌面上。「亞修！」
「那個女人走了？」無力的聲音悶悶傳來，他虛脫趴在桌面上，一點都不想起來。
「她是誰？為什麼看你這麼崩潰？」秉持著高昂的八卦心，我把便當放到桌上。
「凡妮莎˙雷利亞，我的非異能者上司，烏托邦真正的掌管者。」哇塞，第一次來便能撞上烏托邦官威最大的女人，我也太幸運了吧？
而且很明顯的，凡妮莎給了亞修不少心理陰影。
亞修用兩根手指挑開便當蓋，細細審視了我的作品一番。這就像是自己參加鑑定考等待結果出爐的感覺，我甚至感覺到剛剛在電梯上冒的冷汗回來了。最終，亞修終於緩緩做下了評價。「感覺還不錯。」
……結果我這麼努力做竟然只有還不錯！
「你吃一口後再評價。」我忍不住想和他賭氣。
亞修瞥了我一眼，用筷子先夾了蛋。
我屏住呼吸，靜待亞修的表情變化。
「好吃。」他露出驚異的表情，彷彿不敢相信我的廚藝可以在短時間進步這麼快。不是！我本來就會煮，只是他上次連看我煮蛋都還沒煮完就放棄我了！
於此同時，亞修又快速挖了幾口，吃得津津有味。見到這個景象，我忍不住脫口而出。「以後的午餐，我都幫你做，好不好？」
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紅暈爬上我的面頰，我頓時覺得氣氛變得很尷尬。為了緩解氣氛，我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看有什麼東西能轉移話題。
然後我看見了，亞修的手肘下壓著兩張票。「那是……？」
「同事送來的電影票，還來不及收起來。」亞修低下頭繼續扒飯。
「那你要和誰去看啊？」忍住，布蕾伊，不可以太急躁。
「不知道，可能再找同事送吧。」
「太浪費了！」我終於壓抑不住自己脫口而出。「我陪你去看！」
布蕾伊！矜持！要毀掉了啊啊啊！
亞修放下筷子，把票遞給我。「恐怖片，妳確定要看？」
為什麼我又做死我自己……
救命，現在收回這句話還來得及嗎？
「今天下班，我陪妳去看。」看見我沮喪的臉，亞修忍不住開口。
「不用了，只有我會被嚇死。」我有氣無力的揮揮手。「我看還是送同事吧。」
「我是說，什麼片都可以。」亞修緩緩說道。「作為午餐的報答。」
「你說真的？」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眼神閃閃發光。亞修請看電影耶，完全免費！而且剛好同期有上映一部劇情片，我正在愁自己薪資還沒拿到。
「嗯。」
「是你請客？」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手舞足蹈。
「嗯。」
「自由挑片！」
「不要就拉倒。」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等等，我要我要！」誰叫他開的條件太像詐騙集團了嘛！
「今天下午在家等我，我帶妳一起去。」亞修蓋上已經完食的飯盒，交給我。「妳可以走了。」
「謝謝你！」洗個飯盒算什麼，我還可以幫他洗一百個！
「還有，」在我離開前，亞修突然在身後叫住我。我回過頭，看見他撐著頭，微笑注視著我。「今後的午餐，都麻煩妳了。」
§
突然之間，今天的一切都變得十分美好。連陰沉的天空在我眼中都變得晴朗無比。
我跑進房間，在少得可憐的衣服堆中挑挑撿撿。最後，我絕望地倒在床上。
為什麼我連一件洋裝都沒有啊！
答案很簡單，我還沒領到該死的薪水。
於是我坐起身，立馬撥打了電話。「喂？特爾斯嗎？」
「……幹嘛？」無奈的聲音自另一端響起，但同樣令人安心，尤其是經濟的方面。
「我想問問，勾引亞修的花費能不能算在公費？」叫我計畫通。
「可以，不過具體來說妳要幹嘛？」
「謝謝特爾斯！我要三千塊！」快速講完這句後，我便秒掛電話。三千塊應該可以買到不錯的衣服了。我移到晶片掃描器前查帳，看見自己的戶頭瞬間多了三千塊。
讚啦！
我溜下樓，確認沒人之後便悄悄跑出門。等等，我記得出門前似乎要跟亞修報備……？不行，現在可是秘密行動時間！
我心虛的走到列車站，假裝很忙的拉著外套上的拉線。這年頭，電子用品的功能都被晶片淘汰，害我都沒東西可以看。這麼說也不對，其實我當年在孤兒院時也用不上那麼好的設備。
列車進站，我露出最自然的表情，跟著人龍上車。
有人在我身後咳了咳。「布蕾伊。」
我的表情僵住，機械式的轉過身。「呃……嗨，您真早下班啊。」
「我不是叫妳在家裡等嗎？」在我反應過來前，我已經被亞修拉下車。
不對啊！亞修不都是搭切的車子下班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似乎看到我的表情，他很盡責回答了我。「心血來潮。」
心血來潮……個屁！你是專門過來體驗庶民生活的嗎！
「所以妳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亞修依然還在等我回答。
「我找不到適合看電影的衣服，所以想說在你回來前趕快去買一件……」我的聲音越來越小，並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妳有錢嗎？」他問出了最根本的問題。
當然不可以讓他知道我向特爾斯討錢的事。鑒於如此，我立刻回答。「沒有。」
只見他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是要開始罵我傻還是笨。「回家，我換個衣服順便帶妳去逛。」
半個小時之後，我已經在切的車上。切看起來已經從特爾斯那邊知道我跟特爾斯要錢的事，看我的眼神有點微妙。仗著亞修在身邊，我直接大膽瞪回去。哼，我這可是正當的任務，不是玩樂！
很快的，我們來到烏托邦最大的一間百貨公司。
這是我第一次踏入這間百貨公司，馬上被琳瑯滿目的服飾專櫃勾了過去。然而，亞修又把我拉了回去。「這種不適合妳。」
什麼時候變成由男人來幫我看衣服啦！
「我是金主。」看見我欲將抗議的眼神，他默默說道。
好的，金主爸爸，剛剛是小的錯了。
亞修牽著我的手直直往裡面走，彷彿防止我跑掉的事比男女之間的尷尬還要重要。
最後，我們進到了一間精緻的品牌小店。「哇，好可愛！」
這是一間主打格紋的服裝店，囊括了各種風格。有變成格紋小蝴蝶結的可愛風，也有時尚大衣風。相較於前面珠光老氣的幾家店，這家的確是比較適合我。
我的目光很快便被其中一櫃的連身裙引去。
那是一件黑色為主的連身裙，但在下擺處做了格紋款蕾絲邊裝飾，除此之外，領口還打了一個可愛的格紋蝴蝶結。我迫不及待的拿下裙子。「我想要──」
我住了口。衣服上的牌子清清楚楚的印著六千塊，天，這也太貴了吧。「沒什麼，我不想要。」
亞修自顧自地接過我手上的洋裝。「要這件。」
等等，是不是哪裡不太對！
當專櫃小姐拿扣款機掃過亞修的頸間，我偷窺了螢幕上的餘額。好，是數不盡的位數呢。
所以亞修是進到烏托邦之後都沒在花錢是不是！
「直接穿上吧，聽說有人為了一場電影特意要買衣服來穿。」亞修請專櫃小姐剪掉牌子之後，順手遞給我。
金主爸爸，今後我都跟著您了！
當我換上洋裝出來，亞修正抱胸靠在柱子上等我。細細由上而下審視了我一遍，他滿意的點頭。「果然是我挑的店家。」
您說好便好，今天我什麼都不與您爭。
我都快懷疑今天是不是自己的超級幸運日了。
用完晚餐，購了票，我們終於進到今日的重頭戲。
我挑的片是屬於比較沉悶的愛情片，所以一開始我還有點擔心亞修會看不下去。內容是講述男女主角被困在無法打破的輪迴中，只要他們接吻，女方便會灰飛煙滅，而永生的男主角就必須重新尋找她。
我原以為亞修大概過幾分鐘便會睡著了，但他卻出乎意料地認真觀看。等等，他該不會很喜歡這種吧？
影片的後半段，我忍不住每隔幾分鐘就偷瞄亞修。他的眼神專注，雖然還沒到津津有味的程度，但也算看得入迷。這時，影片剛好進展到男女主的最後一次接吻。這次，女主角並沒有消失。
這時亞頭突然轉頭看我，分毫不差撞上我的眼神。
霎時，我們宛如電影中的男女主角，含情脈脈相望。
臉頰開始燒燙，我有些害羞地想移開視線。等一下，我是在害羞個鬼！
亞修直勾勾盯著我，冰藍的眸子中盈滿溫柔。彷彿下一秒，他就要親──
我咳了咳，轉向銀幕，上面的情侶已經吻完了，正好。我突然慶幸這裡是電影院，要不然自己的樣子一定很蠢。
果然帶亞修來看這種片，是個超級大錯誤。
電影散場前，我好不容易退下了臉頰上的紅暈。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對談，或許是因為在電影院發生的事真的太尷尬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我們也各自回房。
「亞修，晚安。」我背對他，準備進房。「謝謝你今天陪我看電影。」
「晚安。」他簡短回應，打開房門，直接走入。
然而在我闔上房門前，我突然聽到了一聲不客氣。亞修的聲音很低，看起來原本是不想讓我知道的。但就是這句回應，讓我忍不住勾起了笑容。
亞修，果然是個很不坦率的人呢。
這是多麼一個微小但又困難的願望。
我嘗試思考了一下這句話背後的意義，但又覺得這真的就只是表面意思。
手中的冰棒已經接近收尾，而我仍無法辨認這是不是亞修單純在敷衍我。但是，他的表情是這麼的認真，一點都不像假的。
「亞修，你知道為什麼烏托邦的天空一直都無法放晴嗎？」難道這其中有些什麼緣由？
「懲罰，詛咒。」他低聲說道。「十二年前非異能者建立烏托邦之後，天空便變成了這個樣子。」
而放晴的唯一方法，就是烏托邦的毀滅。
也許是對於任務的敏感，我聽出了弦外之音。
亞修他有可能是支持烏托邦毀滅的那派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是否就不需要擔心暗殺他的計劃了？
「兩位是一起來的嗎？」正當我在思考時，一個拿著宣傳板的小姐笑容滿面地靠近。「我們新開的鬼屋剛好有個體驗活動，只要全程參與鬼屋便能拿到和樂園合作的溫泉折價券哦！」
也許亞修沒察覺，但我發現他的眼神似乎亮了。
「亞修，你喜歡溫泉？」哦哦哦又發現奇怪的嗜好一枚！
「算是。」一樣簡短，一樣不明不白。「要一起去嗎？」
「可是我很膽小……」我剛才也提過了，我根本不敢進鬼屋這種地方。
「那不去了。」亞修直接果斷拒絕，雖然飄在看板上的眼神完全出賣了他。
「我們去！」不知打哪來的勇氣，我直接開口。「輪流選一次遊樂設施，這樣才公平。」
「可是妳會怕。」他再度冷靜地戳中我的弱點。
「我我我……反正你會保護我的嘛！」明明現在已經變成我拜託他去，但我反而理直氣壯起來了。
「好。」不知道他好的是會保護我這項還是去鬼屋，亞修已經起身跟著對方走了。
在心底對自己打氣了數次，我拍拍臉，起身跟著他們走。
新開的鬼屋人滿為患，但亞修罕見地亮出了他的特權。在烏托邦中，看過亞修真面目的人寥寥無幾，因此除非特別說明，否則是不會有人知道他身分的。這樣雖然有個方便行動的好處，但有時候也會遇到比較不禮貌的對待，例如剛剛的冰店。
我們跟著最新一批的客人入場，而我已經開始想要抓亞修的手了。不過礙於自己與亞修也不是很親密，自己還是嘗試忍了一下。
和我們同時進場的同時有兩對一樣被邀請來的情侶，女方全都親暱地依在男方的手臂上。雖然鬼屋裡很黑，我卻覺得自己快被閃瞎了。
「請各位客人記住，無論多麼恐慌的狀態都請不要發動異能破壞設施或是攻擊工作人員，若有損壞產生，我們將會索取賠償以及永遠禁止入園的懲罰。」在工作人員笑容滿面地介紹完畢後，鬼屋探險便正式開始。
一開場便是從天上探頭下來的木乃伊。鬼屋裡頓時迴盪著殺雞般的慘叫，聲音很是淒慘。接著過了幾秒，我發現聲音源竟然是我。
「沒那麼誇張吧。」亞修及其他客人看起來都非常淡定，回過頭來看我。
「我我我我我怕！」我的聲音顫抖著，兩手擰在一起。「你們別管我好了。」
他們聽了我的話，回頭繼續前進。
對！不可以因為我一個人而拖累大家！
然而在這之後，情況並沒有好轉。
鬼屋中充斥著我慘烈的尖叫聲，甚至讓前方的情侶全部傻眼。雖然很不想讓亞修尷尬，但我最後完全腿軟癱在地上哭。
「先、先生，你不關心一下你的女朋友嗎？」其中一個女孩子終於看不下去，出聲詢問。
「她不是我的……」亞修一臉茫然，還有些手足無措。看來他不太會安慰女孩子啊。我突然覺得有些好笑，恐懼感也降了許多。
「亞修，我可以牽著你的手走嗎？」這樣的話我應該比較不會害怕吧。
「好。」好在我給了解方，亞修立刻伸手拉我起來。
然後前方的暗門便霎時打開，衝出一個張牙舞爪的工作人員。「哇啊啊啊啊啊啊！」
我直接抱住了亞修的手臂，連最後一絲優雅都丟了。
亞修的另一隻手蒙上了我的眼睛。「假的。」
他的聲音低沉，讓人很輕易地便冷靜了下來。接下來的路程，我都是蒙著眼睛在他的引導下走完的。亞修的手掌很溫暖，而貼著他的我還能感受到他穩定的心跳。頓時，讓我嚇到雙腿發軟的鬼屋變得毫無殺傷力。
「恭喜兩位成功走完鬼屋，這邊是兩位的溫泉招待券！」當我再度見到外頭的天空時，整個人都快感動到哭出聲來了。
我第一次覺得，亞修在我身邊，真的很好。
§
傍晚的時候，我和亞修前往溫泉飯店。
我們刻意挑選用餐時間，如此一來才不會和巔峰時段撞到。溫泉區擁有數種不同顏色的池子，每一種都加了不同的香料。不過裡面我最喜歡的，是水面上漂著花瓣的玫瑰池。當兩人入池時，裏頭正巧都沒有人。
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只穿著泳褲的亞修，他的身材很瘦，身體看起來並沒有時常在鍛鍊。雖然沒有贅肉，但也說不上精實。總體來看會給人一種柔弱之感，像是被風一吹就倒的那型。除此之外，他的頭髮只用鯊魚夾夾起。
「亞修，你為什麼會喜歡泡溫泉啊？」將半個身子浸進去之後，我突然想到自己還沒問過他。
亞修沉默了幾秒。「因為，很溫暖。」
……
正當我的吐槽魂要發作之時，突然靈光一閃。「你喜歡的……該不會是溫暖的東西？」
亞修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賓果，正確答案。
因為能力是冰，所以他渴望著溫暖。某方面來說，這件事還蠻讓人難過的。
亞修看了看隔壁的池子，根據上面的牌子，那是由檜木所鋪設而成的檜木池。「看起來很棒。」
呃……什麼？
雖然玫瑰池很溫暖，但檜木池從視覺上的蒸騰霧氣來看就知道比玫瑰池還要稍熱些。
亞修離開了玫瑰池，將身子浸入檜木池中。哼，這是瞧不起我的玫瑰池是不是！
我走到檜木池邊，將一隻腳進入池內，但馬上因為極高的溫度而縮回腳。「臥槽，這水也太燙了吧，你是在煮火鍋嗎？」
「嗯。」竟然還承認了！
「你就不信等等被煮熟死在池子內？」我調侃道。
「死掉嗎……」聽了我的話，亞修竟然緩緩將頭沒入溫泉，最後整個人都消失在了水中。除了些許在水中飄散的銀白色髮絲和冒出的微小泡泡之外，水底下的亞修完全失去了動靜。
「亞修！」顧不了那麼多，我急忙衝下水。「啊燙燙燙燙燙！」
忍著還未適應的高溫，我伸出雙手拉住亞修的一隻手臂，讓他的頭破出水面。「你在白癡個什麼！」
「啊，果然沒有死掉。」亞修咳了幾聲後做下評論。
要不是我救你，你早就死了，說個什麼垃圾話！
我把亞修拉上岸，自己的皮膚已經呈現淺淺的粉色，但亞修卻依舊是病態的白色。不知道為什麼，其實我還覺得挺恐怖的。這傢伙到底是不是人類啊？
我和亞修對上了眼。
雖然面對生死交關，他的眼神依舊平靜無波，甚至沒有對於死亡的恐懼。這只代表兩種情況：一是他篤定我會來救他，因此完全不緊張。然而要做下這個賭注必須要是擁有巨大信心以及了解我的人，今日才和我熟起來的他不可能會如此平靜將生命交給我。
而另一個可能，便是他早已放棄了活著，又或者對死亡感到完全不在乎。
……有可能嗎？
人家可是當上了異能者所能爬到的最高職位，不但不愁吃穿，還手握大權，根本不會有什麼想死亡的理由在。
此時，我的腦海中浮起了一個已經被我遺忘在角落的夢境。
「如果是妳的話，應該能拯救他吧。」
難道那個女孩子的意思，是叫我拯救亞修？
但是為何那個女孩子要將重責大任交給我，而不是伴在亞修身邊？
而亞修又是發生了什麼事，需要由我來拯救？
六年前的叛變，是不是出了什麼讓人推測不出的過程？
排山倒海的疑問淹沒了我的思緒，讓我無從下手。
是亞修打斷了我的思考。他拉起狼狽坐在池邊的我，平淡的說了一句話：「我們回去吧。」
我聽從了他的話。
§
從遊樂園回來之後，感覺兩人之間終於漸漸產生了交集。至少，我能更常在客廳見到他的身影。
直到有天，他請我在午餐時送便當過去。
「訂餐小姐少訂一份餐點，今天中午吃妳做的吧。」雖然感覺像是藉口，但我總覺得這是一個他肯吃我煮的餐點的里程碑。
悶剛好的飯、完整半熟無破裂的蛋及鹹度適中的菜，我幾乎是賭上了自己這陣子所自學的廚藝。十二點整，我終於準時出現在政府的辦公大樓。自從上次來這裡登記之後，我便再也沒踏足這裡過。裡面的辦公人員各個都穿著西裝打領帶，與亞修出門的服裝無異。深呼吸給自己打氣之後，我抬腳踏入這個高到不合常理的大樓。
問了幾個人之後，我終於弄清楚亞修的辦公室位於整棟樓的最高層。這也難怪，局長的職位大概跟總裁或老闆是差不多的高度，辦公室自然也無意外位在最高層了。
在我搭電梯的途中，遇到了同樣要上樓的海絲莉。「嗨，布蕾伊，好久不見，最近還順利嗎？」
我聽出了她的言外之意：「任務還順利嗎？」
「算不錯，我今天是為了送亞修的午餐才來。」我也讓自己的話成了暗號，意思是自己已經成功接近亞修的意思。
「這樣啊，裡面的蛋依然還是破的嗎？」海絲莉突然丟了一組難解的暗號過來。
「妳知道亞修是好人還是壞人了嗎？」我想應該是這樣解的。
我陷入了沉默，只能盯著她漂亮的紫色眼睛，無法答話。
叮！電梯抵達了海絲莉的樓層。
「我先去忙了，晚點我會給妳的朋友發消息的。」海絲莉對我微微頷首，轉身踏出電梯。
直到電梯門關上，我才發現自己的額頭上蓄積了薄薄一層的汗水。我想海絲莉應該有接收到我的訊息，而也會將這一切報告給特爾斯知道。話說，特爾斯現在依舊還是在烏托邦訓練所中主掌一切嗎？
電梯停在了頂樓，我整理好心情，往亞修的辦公室前進。
有不是亞修的人在裡面。
異樣的女聲從走廊前方傳來，我放緩腳步，躡手躡腳的不想驚動到他們。
從一個視覺死角看過去，我看見了一個令人訝異的畫面。
簡約的辦公室中，一位女子正站著對桌後的亞修訓話。「……記住了，亞修，你什麼都不是。」
女子身材高挑，從聲音聽來年紀應該比亞修還要年輕。她的耳朵戴著浮誇的雲朵耳環，暗金色的捲髮一看就是有在長期呵護。由於她是側著與亞修談話，我能隱約看見女子似乎畫了個大濃妝。
至於面朝我的亞修，眼神看起來就像死了一樣。我並沒有誇飾，他眼神渙散，乍看之下是盯著女人，實際上可能魂都不知道飄去哪了。那已經不單單是絕望的眼神了，而是放棄一切的自殺眼神。他一隻手撐在太陽穴，長髮則很沒精神的蓋住半邊臉。不妙，亞修竟然在被人訓話。
到底是什麼人能擁有這麼大的權限，可以光明正大訓斥亞修？
「亞修，我告訴你，這件事你最好照著我的話去辦，已經拖得夠久了。還有，你應該知道我是一個很沒耐心的人。」擱下狠話之後，女子終於滿意地轉身離開辦公室。
果然是大濃妝。
我躲到柱子後，及時避開女子的耳目。接著我便見到她趾高氣昂地步入電梯中消失不見。在我看來，這女人絕對不能得罪。
我敲了敲其實已經開著的玻璃門，走進辦公室。「打擾了。」
啪答，亞修的臉直接陣亡在桌面上。「亞修！」
「那個女人走了？」無力的聲音悶悶傳來，他虛脫趴在桌面上，一點都不想起來。
「她是誰？為什麼看你這麼崩潰？」秉持著高昂的八卦心，我把便當放到桌上。
「凡妮莎˙雷利亞，我的非異能者上司，烏托邦真正的掌管者。」哇塞，第一次來便能撞上烏托邦官威最大的女人，我也太幸運了吧？
而且很明顯的，凡妮莎給了亞修不少心理陰影。
亞修用兩根手指挑開便當蓋，細細審視了我的作品一番。這就像是自己參加鑑定考等待結果出爐的感覺，我甚至感覺到剛剛在電梯上冒的冷汗回來了。最終，亞修終於緩緩做下了評價。「感覺還不錯。」
……結果我這麼努力做竟然只有還不錯！
「你吃一口後再評價。」我忍不住想和他賭氣。
亞修瞥了我一眼，用筷子先夾了蛋。
我屏住呼吸，靜待亞修的表情變化。
「好吃。」他露出驚異的表情，彷彿不敢相信我的廚藝可以在短時間進步這麼快。不是！我本來就會煮，只是他上次連看我煮蛋都還沒煮完就放棄我了！
於此同時，亞修又快速挖了幾口，吃得津津有味。見到這個景象，我忍不住脫口而出。「以後的午餐，我都幫你做，好不好？」
他的動作停了下來。
紅暈爬上我的面頰，我頓時覺得氣氛變得很尷尬。為了緩解氣氛，我把視線從他身上移開，看看有什麼東西能轉移話題。
然後我看見了，亞修的手肘下壓著兩張票。「那是……？」
「同事送來的電影票，還來不及收起來。」亞修低下頭繼續扒飯。
「那你要和誰去看啊？」忍住，布蕾伊，不可以太急躁。
「不知道，可能再找同事送吧。」
「太浪費了！」我終於壓抑不住自己脫口而出。「我陪你去看！」
布蕾伊！矜持！要毀掉了啊啊啊！
亞修放下筷子，把票遞給我。「恐怖片，妳確定要看？」
為什麼我又做死我自己……
救命，現在收回這句話還來得及嗎？
「今天下班，我陪妳去看。」看見我沮喪的臉，亞修忍不住開口。
「不用了，只有我會被嚇死。」我有氣無力的揮揮手。「我看還是送同事吧。」
「我是說，什麼片都可以。」亞修緩緩說道。「作為午餐的報答。」
「你說真的？」我目不轉睛的看著他，眼神閃閃發光。亞修請看電影耶，完全免費！而且剛好同期有上映一部劇情片，我正在愁自己薪資還沒拿到。
「嗯。」
「是你請客？」我努力克制自己不要手舞足蹈。
「嗯。」
「自由挑片！」
「不要就拉倒。」他無奈地嘆了口氣。
「等等，我要我要！」誰叫他開的條件太像詐騙集團了嘛！
「今天下午在家等我，我帶妳一起去。」亞修蓋上已經完食的飯盒，交給我。「妳可以走了。」
「謝謝你！」洗個飯盒算什麼，我還可以幫他洗一百個！
「還有，」在我離開前，亞修突然在身後叫住我。我回過頭，看見他撐著頭，微笑注視著我。「今後的午餐，都麻煩妳了。」
§
突然之間，今天的一切都變得十分美好。連陰沉的天空在我眼中都變得晴朗無比。
我跑進房間，在少得可憐的衣服堆中挑挑撿撿。最後，我絕望地倒在床上。
為什麼我連一件洋裝都沒有啊！
答案很簡單，我還沒領到該死的薪水。
於是我坐起身，立馬撥打了電話。「喂？特爾斯嗎？」
「……幹嘛？」無奈的聲音自另一端響起，但同樣令人安心，尤其是經濟的方面。
「我想問問，勾引亞修的花費能不能算在公費？」叫我計畫通。
「可以，不過具體來說妳要幹嘛？」
「謝謝特爾斯！我要三千塊！」快速講完這句後，我便秒掛電話。三千塊應該可以買到不錯的衣服了。我移到晶片掃描器前查帳，看見自己的戶頭瞬間多了三千塊。
讚啦！
我溜下樓，確認沒人之後便悄悄跑出門。等等，我記得出門前似乎要跟亞修報備……？不行，現在可是秘密行動時間！
我心虛的走到列車站，假裝很忙的拉著外套上的拉線。這年頭，電子用品的功能都被晶片淘汰，害我都沒東西可以看。這麼說也不對，其實我當年在孤兒院時也用不上那麼好的設備。
列車進站，我露出最自然的表情，跟著人龍上車。
有人在我身後咳了咳。「布蕾伊。」
我的表情僵住，機械式的轉過身。「呃……嗨，您真早下班啊。」
「我不是叫妳在家裡等嗎？」在我反應過來前，我已經被亞修拉下車。
不對啊！亞修不都是搭切的車子下班嗎？為什麼會在這裡？
似乎看到我的表情，他很盡責回答了我。「心血來潮。」
心血來潮……個屁！你是專門過來體驗庶民生活的嗎！
「所以妳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亞修依然還在等我回答。
「我找不到適合看電影的衣服，所以想說在你回來前趕快去買一件……」我的聲音越來越小，並不好意思的低下頭。
「妳有錢嗎？」他問出了最根本的問題。
當然不可以讓他知道我向特爾斯討錢的事。鑒於如此，我立刻回答。「沒有。」
只見他輕輕嘆了口氣，不知道是要開始罵我傻還是笨。「回家，我換個衣服順便帶妳去逛。」
半個小時之後，我已經在切的車上。切看起來已經從特爾斯那邊知道我跟特爾斯要錢的事，看我的眼神有點微妙。仗著亞修在身邊，我直接大膽瞪回去。哼，我這可是正當的任務，不是玩樂！
很快的，我們來到烏托邦最大的一間百貨公司。
這是我第一次踏入這間百貨公司，馬上被琳瑯滿目的服飾專櫃勾了過去。然而，亞修又把我拉了回去。「這種不適合妳。」
什麼時候變成由男人來幫我看衣服啦！
「我是金主。」看見我欲將抗議的眼神，他默默說道。
好的，金主爸爸，剛剛是小的錯了。
亞修牽著我的手直直往裡面走，彷彿防止我跑掉的事比男女之間的尷尬還要重要。
最後，我們進到了一間精緻的品牌小店。「哇，好可愛！」
這是一間主打格紋的服裝店，囊括了各種風格。有變成格紋小蝴蝶結的可愛風，也有時尚大衣風。相較於前面珠光老氣的幾家店，這家的確是比較適合我。
我的目光很快便被其中一櫃的連身裙引去。
那是一件黑色為主的連身裙，但在下擺處做了格紋款蕾絲邊裝飾，除此之外，領口還打了一個可愛的格紋蝴蝶結。我迫不及待的拿下裙子。「我想要──」
我住了口。衣服上的牌子清清楚楚的印著六千塊，天，這也太貴了吧。「沒什麼，我不想要。」
亞修自顧自地接過我手上的洋裝。「要這件。」
等等，是不是哪裡不太對！
當專櫃小姐拿扣款機掃過亞修的頸間，我偷窺了螢幕上的餘額。好，是數不盡的位數呢。
所以亞修是進到烏托邦之後都沒在花錢是不是！
「直接穿上吧，聽說有人為了一場電影特意要買衣服來穿。」亞修請專櫃小姐剪掉牌子之後，順手遞給我。
金主爸爸，今後我都跟著您了！
當我換上洋裝出來，亞修正抱胸靠在柱子上等我。細細由上而下審視了我一遍，他滿意的點頭。「果然是我挑的店家。」
您說好便好，今天我什麼都不與您爭。
我都快懷疑今天是不是自己的超級幸運日了。
用完晚餐，購了票，我們終於進到今日的重頭戲。
我挑的片是屬於比較沉悶的愛情片，所以一開始我還有點擔心亞修會看不下去。內容是講述男女主角被困在無法打破的輪迴中，只要他們接吻，女方便會灰飛煙滅，而永生的男主角就必須重新尋找她。
我原以為亞修大概過幾分鐘便會睡著了，但他卻出乎意料地認真觀看。等等，他該不會很喜歡這種吧？
影片的後半段，我忍不住每隔幾分鐘就偷瞄亞修。他的眼神專注，雖然還沒到津津有味的程度，但也算看得入迷。這時，影片剛好進展到男女主的最後一次接吻。這次，女主角並沒有消失。
這時亞頭突然轉頭看我，分毫不差撞上我的眼神。
霎時，我們宛如電影中的男女主角，含情脈脈相望。
臉頰開始燒燙，我有些害羞地想移開視線。等一下，我是在害羞個鬼！
亞修直勾勾盯著我，冰藍的眸子中盈滿溫柔。彷彿下一秒，他就要親──
我咳了咳，轉向銀幕，上面的情侶已經吻完了，正好。我突然慶幸這裡是電影院，要不然自己的樣子一定很蠢。
果然帶亞修來看這種片，是個超級大錯誤。
電影散場前，我好不容易退下了臉頰上的紅暈。兩人之間沒有任何對談，或許是因為在電影院發生的事真的太尷尬了。
好不容易回到家，我們也各自回房。
「亞修，晚安。」我背對他，準備進房。「謝謝你今天陪我看電影。」
「晚安。」他簡短回應，打開房門，直接走入。
然而在我闔上房門前，我突然聽到了一聲不客氣。亞修的聲音很低，看起來原本是不想讓我知道的。但就是這句回應，讓我忍不住勾起了笑容。
亞修，果然是個很不坦率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