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我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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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0-25
  第七章︰我


  曾經,不知道在那裡聽過一句話︰「惡人怕的不是警察,怕不怕死的人。」
  一個已經沒有什麼好失去,連自己的生命都不愛惜的人,連惡人都怕。
  是的,我的一切都被汙鬼邪靈奪走了,自以為是而擔在肩膀上的重擔也消失了。
  但我的故事不會就此結束。
  現在的我,無比自由,無所畏懼。
  「曼、曼蘿是嗎?妳真的不去醫院給醫師看一下?」
  烈教授擔憂的看著我的右肩,我知道那裏的模樣一定很可怕,畢竟斷臂噴出來的血之多,連我自己都嚇到了。
  現在乾涸的血跡透過衣服黏在我的膀臂……不、不是我的膀臂,而是白之王的觸鬚幻化而成的右手上,我有感覺到不舒服的黏膩感,所以大致可以想像得出來情況有多駭人。
  沒辦法,這是我唯一想得到的辦法──保存白之王的觸鬚的唯一辦法。
  既然鬼手可以接在被邪靈吃掉的左臂斷臂處,出於同一顆星球,也是同種生物的白之王的觸鬚應當也可以吧?幸好,我猜的沒錯,白之王的觸鬚接上去的同時,彷彿與我心靈相通似的自動幻化成人類的右手,同時,血也止住了。
  可惜的是,失去白之王的痛永遠都止不住了。
  沒關係,我很高興能懷抱這份痛活著。
  因為我只剩下白之王的觸鬚和這份痛了。
  我輕輕搖頭。「沒必要。謝謝你來載我,烈教授。出動直升機的錢,日後我會寄給你。」
  語畢,我隨即轉身,踏步走向凌城醫院桃源鎮分院的頂樓入口。
  「錢?」烈教授一副我居然在這種時候和他提錢的事情,我恐怕有那裡不太對勁似的。
  是的,我的確不太對勁,但不是在火山爆發後才如此,而是早在三年前就是了。都怪我不想面對自己已經不是自己的現實,我太懦弱。
  沒有關係,我不會再重蹈覆轍了。
  「妳知道是木先生打電話請我去接妳嗎?他說妳一個人在火車站……」
  之後,烈教授說什麼我都沒聽見,因為那一點兒都不重要,重要的是……



  依循著過往的印象,我搭上桃源鎮的公車。
  一坐入深藍色的塑膠皮座位,全身的細胞便開始叫囂著要休息,我的精神卻清晰無比,等等到了之後該怎麼說、怎麼做的所有步驟都有條有理的一一在腦中列表,沙盤推演,毫無遺漏。
  下了公車,我走入一處老舊的住宅區,拐過彎角,便來到門牌上寫有「曼宅」的兩層樓透天厝前,按下門鈴。
  過了許久,房內才傳來拖鞋的走動聲,隨即,木門大敞,一名滿身酒氣,臉部浮腫的成年男子,睡眼惺忪的說道︰
  「老何嗎?老子不是說今天晚上九點再去和你搓麻將……」
  「大舅舅。」我說。「是我,曼蘿。」
  大舅舅的臉色閃過一道狼狽,隨即瞇細雙眼,露出看到什麼令人生厭的生物的表情。
  「你已經有兩年又七個月沒有匯生活費了。」眼角瞄見隔壁鄰居走出家門,好奇的朝這張望,我立刻拉大音量。「爸媽的保險金在你那裏,當初你說……」
  「好了好了,吵死了,死要錢的孩子。」大舅舅怒喝,直到發現鄰居的目光才勉強壓抑不耐的低聲道︰「給老子滾進來說。」
  「是。大舅舅。」
  大門轟然在身後闔起,我豪不意外地看著這間已經變成垃圾窟的客廳。想起當初父母親過世後,大舅舅是怎麼用「害死他兩個弟弟」、「未成年」這兩點搶走保險金。
  那時的我被罵得狗血淋頭,滿心愧疚,所以第六個月沒收到生活費後,便開始想辦法自力更生,所幸那時前任村長邀請我擔當「鬼手曼蘿」……那時過的多麼快樂啊。
  「媽的,妳這個死小孩還有臉敢來跟我要……」
  我沒有說話,因為,瞬間鼓脹並掐住大舅舅,將他按在牆上的鬼手,已經幫我回答了。
  「妳、妳……」大舅舅那張酒色過度的臉脹得通紅,像隻活跳蝦,滑稽極了。
  當初我怎麼會這麼怕他呢?
  我可是擁有鬼手的曼蘿啊!
  「今天我是來宣布大舅舅您三年不愁吃穿的日子,將會……」我刻意拉長尾音,滿意的看著大舅舅的雙眼漸漸染上恐懼。「……將會繼續下去。」
  他轉著圓滾滾的混濁大眼,不懂我怎麼突然變得能反制他了。
  「我爸媽的保險金還剩多少錢?」
  他的喉嚨發出不成字的聲音。
  「抱歉,我忘記鬼手正掐著你。但我不想放開你耶,要是你像之前那樣對我拳打腳踢怎麼辦呢?所以……我改問你體內的那個鬼好了。」
  於是,鬼手滑入大舅舅的頸項深處,將那團黏膩濃稠如痰般的黑團,也就是汙鬼的核心掏了出來,大舅舅因而貼牆倒了下去。
  「你是要乖乖的把提款卡密碼告訴我,還是我們來玩個遊戲?」我拉出因貼著皮膚而變得溫熱的半月形鍊墜,推開卡榫,用牙咬住,右腕一個劃拉,鮮紅的血痕在右腕出現,在第一顆血珠落地前,基路伯已然出現右掌心──白之王的觸鬚幻化而成的右手內,雖然短如匕首,但已足夠用來威脅並消滅汙鬼邪靈了。
  不信的話,你看,大舅舅體內的汙鬼多乖巧啊,不僅什麼都告訴我了,連言寧錄逃去巴比倫財團的總部巴比倫城的消息都一併告知。於是,我決定賞它一個痛快。
  反正,我不再覺得把手伸入人體內有什麼噁心的了。
  大舅體內的汙鬼死前放話道︰「還、還有……千千萬萬個……我。」
  「來啊!我等著。哈哈哈哈哈──」
  覺得暢快極了的我放聲大笑,笑的連眼淚都流出來,然後,嚎哭。
  等冷靜下來後,我將基路伯之匕收回白之王的觸鬚幻化而成的右手,並將鬼手吸納的邪氣抽出,使之恢復平日的灰敗死沉樣,然後打電話叫救護車,躲在旁邊看醫護人員從半掩的門內將大舅載走後,我從房內出來,找出被大舅扣押的身分證、戶口名簿等重要證件便離開了。
  接下來的目的地就是前往巴比倫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