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 相安無事？
本章節 5934 字
更新於: 2019-10-23
「昨晚的情況我大致了解了，我會想辦法以最快的速度送你們畢業進城。最快一個禮拜，最慢一個月內就會送你們出去。」當特爾斯得知被照相的事時，反而十分冷靜。應該說要是連他也慌起來，我看整個反抗組織都不用玩了。「妳們被拍照也只是能證明妳們大半夜夜遊，無法實證妳們是進入武器室這件事。」
「而且阿諾德今天都沒有聲張這件事，甚至連扣分的動作都沒執行。」附帶一提，糾察員可以合法觀看各隊的加扣分紀錄，簡直是個超方便的職位。「直到目前我都還沒查清他的目的。」
又是無法掌控的事，真煩。
「妳們先回Ｒ隊吧，這件事我們就靜觀其變。」特爾斯揮手要我們離去，談話也到此為止。
無論如何，看來今後得小心避開阿諾德了。
不知道該不該稱讚自己立死亡旗的功力，當我和艾妮絲一轉過轉角，便看見阿諾德迎面走來。
不能逃，不能逃，噢該死我好想逃。
「布蕾伊。」明明我和艾妮絲是兩個人，阿諾德卻率先點名了我。要死，真的玩完了。「昨天晚上玩得還開心嗎？」
物證都有了，呆著傻笑似乎一點也沒有用。
「別那麼緊張的看我，昨天的事我還沒說出去。」他輕笑了一聲，彷彿覺得這樣很有趣。不，我完全笑不出來。「不過我這邊有點小忙想請妳們幫一下，做為銷毀照片的代價。」
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是什麼好事，該腳底抹油溜了。
「這個星期六模擬戰，烏托邦管理局局長要來視察。」
在我心底，我知道他指的局長是誰，全烏托邦也只有一個人擔任這個職位。
亞修。
「我要妳們對上Ａ隊，然後慘輸。」阿諾德緩緩把話說完。「不過我想妳們是絕對會慘輸的，也不需要故意輸掉。」
等等，他說……什麼？
「我要烏托邦管理局長看著Ｒ隊慘輸，僅此而已，很容易吧？」
故意輸掉，跟努力過後輸掉，根本是兩碼子事。「阿諾德，如果我們贏了呢？」
「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不過我也會很樂意看見妳們打算如何戰勝以五元素聞名的Ａ隊。」阿諾德臉上露出一絲興然。「如果妳們贏了，我直接讓妳們無視積分升為第一名。」
「一言為定。」我直視那淺綠色的眸子。
「那妳就試試看吧，再會。」阿諾德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本人也轉身而去。
我和艾妮絲靜默的看著他的身影越行越遠，越行越遠。
直到消失不見。
§
當我下次看見阿諾德時，是星期五下午的課程。而結束這堂課之後，模擬戰的名單便會被公佈。
讓我比較驚訝的是，阿諾德保守了秘密，沒有往我和艾妮絲這邊多瞄一眼。「今天的課程很簡單，而且是因為剛好有實驗素體所以才臨時加課。」
「雖然我們身為異能者得到了天賜的異能，但同時也背負了一種風險。」阿諾德敲了敲投影幕上的照片。「這種病第一次發現於異能者戰爭，是一種過度使用異能而引發的疾病，我們稱之為異能者癌。」
「平時，過度使用異能會產生疲倦及頭暈，這都屬正常症狀，只需要休息片刻便可恢復。但在戰場上，有些攻擊型異能者根本沒有所謂能休息的片刻。而這時，他們發現那些異能者身上出現了異變。」投影片上出現了一些畫素較低的彩色圖片，有些感覺還是偷拍的。「火焰型異能者身上出現了紅色的花紋，動物型異能者在奇怪的地方長出毛髮。現在的我們稱這為第二期症狀，也是身體警示的開始。」
我用手指摀住眼睛，瞄了幾眼那些怪奇的圖片。其實有一些出現的花紋還挺美的，但若知道這是不祥的預兆大概沒人會有興致欣賞那些圖案。
「其實我覺得還挺美的。」歐文在我斜後方嘀咕。
「沒錯，異能者陣營起初也這麼想，一點都不介意。但他們未及時處理的舉動便釀成了接下來的悲劇。」阿諾德的視線移到歐文身上。「過了不久，許多異能者開始感覺到全身疼痛，有些甚至無法動彈。於此同時，那些花紋面積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圖上案例的火焰型異能者體溫無法降下，時時處於高燒狀態。這時，病情已經移到第三期，幾乎沒有希望可以根治，多數的患者在半年內便會死亡，而這些患者還是未曾再使用過異能的患者。至於不聽勸繼續使用異能的，會進入第四期。為了給諸位震撼教育，我們今天請來了一位剛好是第四期的病人。麻煩等一下請不要在教室裡吐。」
教室的門敲了兩下，一位男子帶著手套推著另一個全身被罩在斗篷下的人走入。唰一聲，斗篷被阿諾德摘下。
我頓時感覺自己的午餐往上翻湧。
眼前是一個全身綠色皮膚的人，但他的頭皮、臉，乃至手臂及腿全都長滿了鮮嫩的芽。患者眼睛半閉，必須靠著攙扶才能勉強站著。「第四期的患者快則會在幾分鐘內死亡，慢則是半天到一天。這位患者在今天早上剛進入第四期，經過他的同意，我們利用藥物來延長他的存活，但頂多也只能撐到傍晚。」
看到有幾個人已經面色鐵青，阿諾德揮手讓人把患者帶出去。「異能者癌是連治療系異能者都束手無策的疾病，而目前被治好的案例都只有第二期患者。希望大家多多保重，不要落到這種境地。此外，多年前異能者戰爭異能者方會落敗也多歸因於輕忽這個疾病所致。」
我知道我知道，大概就是異能者太自大然後輸了。
遠方鐘聲響起，代表模擬戰名單已經公告。阿諾德終於把視線放到我身上。「今天的課程就上到這裡，那麼，快去看看明日的模擬戰對手吧。」
我沉重的起身，跟著大家離開教室。
要死，我還沒想到怎麼解釋。
「布蕾伊。」阿諾德叫住了我。他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祝妳好運。」
好運，我想我的確需要好運。
§
當模擬戰名單出來時，我已經做好被罵一頓的準備了。
不只是瑪可辛傻愣住，一旁在瀏覽名單的其他隊伍也起了不少騷動。
畢竟無論怎麼看，隊伍排名掉車尾的Ｒ隊怎麼樣都不可能對上Ａ隊。
歐文緩慢的轉過身，機械性的指著名單。「該不會是因為我們世界第一的口號被聽到了吧？」
不是，絕對不是，那個蠢稱號有誰會信啊。
「布蕾伊，妳是不是知道什麼？」瑪可辛第一秒便轉向我。
等等，她是怎麼發現我是罪魁禍首的！
我審慎挑選自己的措詞。「抱歉，全都是我的錯，我不小心得罪了訓練所的某個高官。」
「哦，那就這樣吧。」沒有斥責，沒有生氣，瑪可辛臉上竟然還浮現輕鬆的神情。
「等等……妳為什麼這麼淡定？」沉默了幾秒，我還是問了出口。
「拜託，妳幫了我們這隊一個大忙耶。」歐文熱情的拍上我的肩膀，咧嘴大笑。「自從我們贏了上禮拜的模擬戰，大家都在好奇我們是否能繼續贏下去。但一對上Ａ隊我們就完全沒壓力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們贏不過Ａ隊。我們只要開心上場，開心被淘汰就可以回去鬼混了。」
原來是這樣嗎？
「放寬心吧，這樣連小隊會議都不需要了。」安德亞！怎麼連你也自爆自棄！
面對完全失去戰意的隊伍，感覺連努力都不需要了。
露莫絲拉拉我的衣角，指著另一邊的角落。
角落聚集的八個人散發出無形的氣場，儼然就是天生的王者之氣。而此時，他們也正假裝不經意的看向這裡。我的直覺很明確的告訴我，我們的確是一點勝算都沒有。「隊長，那八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Ａ隊的五個人剛好掌管了五元素：風、火、水、土、木。幾乎所有的異能都會被其中一個元素剋制，也因此才會每戰必勝。」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開外掛的極致。所以我說他們怎麼還沒被枷鎖綑起來帶走啊？
「那……其他三位呢？」幾乎剛問出口，我便看見了海絲莉的身影。
「魅惑、靈魂控制及鳥類操縱。」瑪可辛將視線收回。「其中思萊是擔任隊長的位置。」
「鳥類操縱聽起來還好啊？」我的腦中浮現白雪公主和一群鳥歡樂嘻笑的景像。
「妳要不要試試一群鳥瘋狂啄妳的感覺？」瑪可辛咳了咳。
對不起我錯了。
「布蕾伊，因為是妳的失誤，我把這次的戰鬥計畫全權交給妳。但失敗了也別太在意，因為就連我都不曉得該拿他們怎麼辦。」瑪可辛轉身走向餐廳。「總之，稍微努力看看吧。」
這是一場沒有人期待的比賽。也是一場就算輸了，也不會被責備的比賽。
但每當腦海浮現阿諾德的臉，我就會覺得非常不甘心。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獲得勝利？
§
隔日一早，大家還是準時抵達了準備室。
「請抽牌。」評審老師看了我們幾眼，哀聲嘆氣了起來。「真是辛苦你們了。」
我踱步上前，憑著直覺抽了一張。
這次的補給品是一顆糖果。
「這是烏托邦科技部最新研發的產品，含在口中可以讓異能有放大百倍的效果。」簡單介紹之後，我們便被推進場。
這次的場地依舊是廢墟，但鋼鐵垃圾堆佔了多數。
瑪可辛上前握了手，然後模擬戰便宣告開始。
握手的同時，我直接把糖果推給萊拉。鋼鐵的場地應該會是萊拉佔優勢。
「上層有指示，這次的戰鬥有烏托邦管理局局長觀賽，因此不可快速結束。」思萊說話懶散，但隱約帶著危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也是反抗組織的。「我給你們十分鐘逃跑，時間從現在開始。」
「我們分兩隊吧，一樣，我帶著沒攻擊力的拖時間，其他的留給妳。」瑪可辛當機立斷，把主控權交給我。
「瑪可辛，我要帶上露莫絲，妳那邊沒問題吧？」對方可是有一個控火的，希望露莫絲這次也會有幫助。
「可以，那就再見了。」Ａ隊隊長給我們的優惠是等我們十分鐘，但主動攻擊的話便會立刻反擊。
四處張望，我看見一臺報廢的車子堆在角落。「走，開車去。」
車子已經沒了門，僅剩座椅和地板，頂部也只剩骨架，不過看起來前面引擎是好的。根據我的判斷，這台車應該是二三十年前的牌子，是還在使用石油年代的車輛。近十年來，使用石油的車子都已絕版，全數車輛都已變成由電力驅動。好在開車的方法幾乎都沒什麼不同，就算只會開電動車，這種舊車輛也能輕易上手。
五個人當中只有歐文是學過開車的，也因此司機的重責大任便落到了他頭上。「開去哪？」
「鐵最多的地方。」這次戰鬥真的有太多不確定性，我唯一能倚靠的只有萊拉的鐵和安德亞的電。
我和露莫絲和安德亞卡在後座，歐文則和萊拉在前座當飆仔。車子剛發動沒多久，我便驚覺時間已經到了。「快走！」
當歐文一開動車子，我便立刻後悔了。車子被以看起來會解體的速度向前催動，我猜測萊拉應該也幫了點忙。我努力抓著車子的骨架，祈禱自己不要被甩出去。
後方，一名少女操縱著風，眨眼間已逼近車後。「抓到囉。」
歐文一個大甩尾轉進一條新的道路，差點讓露莫絲飛出去。「歐文，請問你的駕照是用雞腿換的嗎！」
「並不是，我可是上路多年的老司機！」歐文在前座吼回來。
「安德亞，拿去。」萊拉打斷兩人即將開始的互嗆大會，遞來了一根看起來很長的鋼筋，聽說原本是車子的屋頂。
安德亞把鋼鐵往車外伸，但少女立刻操縱風往後退。「怎麼辦呢？我看還是把整輛車翻掉好了。」
歐文一個急煞車，讓少女瞬間跌進車內。「……咦？」安德亞直接按上她的肩，蓄力放電。「呃啊啊啊啊！」
「Ａ隊淘汰一人！」
「得手了！」我和安德亞相互擊掌。但當歐文想再次發動車子時，卻發現動彈不得。
細細的藤蔓纏上車體，快速的絞爛輪胎。五人當機立斷，隨即跳車。
來追我們的，是控制木元素及火元素的異能者。
「Ｒ隊淘汰三人！」
瑪可辛他們已經出局，Ａ隊的其他隊員一定也會很快集結。「萊拉，吃下糖果。」
萊拉撕開糖果包裝，依照我的話做。
接下來的計畫便很簡單了，路人皆知。
Ａ隊隊員身後的鋼鐵山開始震動，一件件鋼筋飛起，毫不間斷的砸向敵人。至於在一旁的我們，還真的是什麼忙都幫不上。
木系異能者嘗試用植物的力量撐起鋼鐵，而火系異能者則直接束手無策。不久後，鋼鐵堆下終於沒了動靜，估計不是暈了就是在暈倒的路上。
「喲，妳們很厲害嘛。」思萊的聲音在背後悠悠響起。「不過糖果融化了，接下來你們該怎麼辦呢？」
思萊舉起手，刺耳的鳥叫聲由遠而近開始聚攏。
等一下，為什麼這種場地會有鳥！
我還來不及細想，黑壓壓的鳥群前仆後繼的朝我們啄來。我轉頭看我們最後一個希望。「安德亞，放電！不用管我們了！」
安德亞定住在原地，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
接著我看見了，海絲莉站在他前方，眼睛呈現粉紅色。「妳的隊友早就被我魅惑囉，真可惜。安德亞，對你的隊友放電吧。」
等等，千萬不要。
安德亞舉起了手，電力開始在手掌聚集。「等等不要啊啊啊！」
萊拉突然衝到我面前，手中的鐵棍開始改變形狀。先是變扁，接著突然散開成一面網子。哇塞，這個塑型能力也太強了吧。
鳥群從上而下撲向我們，萊拉也在這時用異能推出網子。至於安德亞則強迫自己改變攻擊方向，向鐵網發力。
剎那間，電光四射。
烏鴉群發出淒厲的慘叫聲，最初的一批全都被電成焦炭。
「回來！」思萊連忙喝道，倖存的鳥全部都狼狽的躲到她身後。「不錯嘛，不過你們的好運就到此為止了。」
一種無形的壓力從頭頂落下，令我頭皮發麻。所有的計倆都已經玩過，完全窮途末路了。
逃，我們必須趕緊逃跑才行。
可就在我即將搞出一個小計策前，一旁的鋼鐵應聲爆炸。只見火系異能者搖搖晃晃自鋼鐵中站起，肩上則扛著半傷的隊友。只見他面色猙獰，緊緊盯著萊拉。「思萊，那個鋼鐵的交給我處理。」
思萊輕輕點頭。「可以。」
布蕾伊！快想想妳可以做些什麼！
下一秒，一團熟悉的火球朝我們砸來，而我此時才赫然明白。
他豈止是想要處理萊拉！他是想順手把我們整隊都處理了！「露莫絲！」
在這千鈞一髮時刻，露莫絲抽光空氣，解決火球。
「河……」我四處張望，想重複在與Ｘ隊對戰的那招。
「布蕾伊！不行！」聽見我喃喃自語，歐文立刻大吼道。
而迎面而來的海嘯解釋了為什麼不行。
逃不出去，距離海嘯抵達剩餘十秒鐘。
面對水，無法控制電力的安德亞無法發力，其他人的能力更是派不上用場。我深呼吸幾口，望向萊拉。「妳可以──」
她垂下眼，伸手按向地板。「建築物太大，我沒辦法全部拉起，但我會盡力。」
下一瞬，大地震動。
巨大的鐵塊破土而出，形成一片一個人高的屏障。我的猜測果然沒錯，既然這個廠景會被命名為廢墟就一定有其意義，而製作方果然在土中藏了許多廢棄建築物。顧不得那麼多，我一手拉露莫絲一手拉安德亞躲入暫時的屏障。
然後，劇烈的海嘯打上了厚鐵板。「Ｒ隊出局一人！」
啊，我剛才來不及抓住歐文，歐文抱歉了。
海水嗆入我的口鼻，而我只能把臉皺成一團來減輕不適感。我被水流帶起，身邊的兩個人也因為強大的水流而分散。我手腳並用在水中掙扎著，試圖讓頭冒出水面。
可火上加油的是，我竟感覺到如藤蔓般的東西纏住了我的腳。抬頭一看，Ａ隊七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木系異能者創造的水上荷葉欣賞我們掙扎。
豈有此理！
我嘗試踢腿遠離糾纏，可這一切只是徒勞。唯一的好消息是木與水似乎不是配合的那麼好，藤蔓的力道忽大忽小，我至少還能在力道小時浮上水面吸個一兩口氣。但這方法並不會持久，我遲早會因力氣用盡而被淘汰。
我已黔驢技窮，束手無策。
「呼喚我的力量，開啟塵封連結。」就在此時，一道不屬於我認識的人的聲音浮現在腦海。
誰？誰在對我說話？
「什麼都別管，妳只管『說』便可。」聲音再次出現，但我卻找不到主人。聽說主角危急時都會突然獲得逆天的力量，難道這種運氣被我給遇上了？
問題是……他沒教我怎麼用啊！我甚至感覺不到什麼神氣降臨！
身體逐漸被拖入水中，而我還在跟我腦袋的聲音糾結。
不是這樣的吧！該不會因為我不是主角所以這聲音是給別人的？萊拉吧，萊拉看起來最有主角光環，我覺得她應該知道怎麼做！
萊拉妳聽見了吧！快點使用救世主的力量救救我們啊！
我看著水面上的陽光離我越來越遠，而氧氣即將耗盡。
死定了。
抱著最後的絕望，我用全身力量踢向藤蔓破出水面。
接著我深吸一大口氣，用盡丹田的力氣朝天空大吼。「全部停下！」
一切都靜止了，完完全全的靜止了。
「而且阿諾德今天都沒有聲張這件事，甚至連扣分的動作都沒執行。」附帶一提，糾察員可以合法觀看各隊的加扣分紀錄，簡直是個超方便的職位。「直到目前我都還沒查清他的目的。」
又是無法掌控的事，真煩。
「妳們先回Ｒ隊吧，這件事我們就靜觀其變。」特爾斯揮手要我們離去，談話也到此為止。
無論如何，看來今後得小心避開阿諾德了。
不知道該不該稱讚自己立死亡旗的功力，當我和艾妮絲一轉過轉角，便看見阿諾德迎面走來。
不能逃，不能逃，噢該死我好想逃。
「布蕾伊。」明明我和艾妮絲是兩個人，阿諾德卻率先點名了我。要死，真的玩完了。「昨天晚上玩得還開心嗎？」
物證都有了，呆著傻笑似乎一點也沒有用。
「別那麼緊張的看我，昨天的事我還沒說出去。」他輕笑了一聲，彷彿覺得這樣很有趣。不，我完全笑不出來。「不過我這邊有點小忙想請妳們幫一下，做為銷毀照片的代價。」
我的直覺告訴我不是什麼好事，該腳底抹油溜了。
「這個星期六模擬戰，烏托邦管理局局長要來視察。」
在我心底，我知道他指的局長是誰，全烏托邦也只有一個人擔任這個職位。
亞修。
「我要妳們對上Ａ隊，然後慘輸。」阿諾德緩緩把話說完。「不過我想妳們是絕對會慘輸的，也不需要故意輸掉。」
等等，他說……什麼？
「我要烏托邦管理局長看著Ｒ隊慘輸，僅此而已，很容易吧？」
故意輸掉，跟努力過後輸掉，根本是兩碼子事。「阿諾德，如果我們贏了呢？」
「雖然我覺得不太可能，不過我也會很樂意看見妳們打算如何戰勝以五元素聞名的Ａ隊。」阿諾德臉上露出一絲興然。「如果妳們贏了，我直接讓妳們無視積分升為第一名。」
「一言為定。」我直視那淺綠色的眸子。
「那妳就試試看吧，再會。」阿諾德的聲音消散在空氣中，本人也轉身而去。
我和艾妮絲靜默的看著他的身影越行越遠，越行越遠。
直到消失不見。
§
當我下次看見阿諾德時，是星期五下午的課程。而結束這堂課之後，模擬戰的名單便會被公佈。
讓我比較驚訝的是，阿諾德保守了秘密，沒有往我和艾妮絲這邊多瞄一眼。「今天的課程很簡單，而且是因為剛好有實驗素體所以才臨時加課。」
「雖然我們身為異能者得到了天賜的異能，但同時也背負了一種風險。」阿諾德敲了敲投影幕上的照片。「這種病第一次發現於異能者戰爭，是一種過度使用異能而引發的疾病，我們稱之為異能者癌。」
「平時，過度使用異能會產生疲倦及頭暈，這都屬正常症狀，只需要休息片刻便可恢復。但在戰場上，有些攻擊型異能者根本沒有所謂能休息的片刻。而這時，他們發現那些異能者身上出現了異變。」投影片上出現了一些畫素較低的彩色圖片，有些感覺還是偷拍的。「火焰型異能者身上出現了紅色的花紋，動物型異能者在奇怪的地方長出毛髮。現在的我們稱這為第二期症狀，也是身體警示的開始。」
我用手指摀住眼睛，瞄了幾眼那些怪奇的圖片。其實有一些出現的花紋還挺美的，但若知道這是不祥的預兆大概沒人會有興致欣賞那些圖案。
「其實我覺得還挺美的。」歐文在我斜後方嘀咕。
「沒錯，異能者陣營起初也這麼想，一點都不介意。但他們未及時處理的舉動便釀成了接下來的悲劇。」阿諾德的視線移到歐文身上。「過了不久，許多異能者開始感覺到全身疼痛，有些甚至無法動彈。於此同時，那些花紋面積也越來越大，越來越明顯。圖上案例的火焰型異能者體溫無法降下，時時處於高燒狀態。這時，病情已經移到第三期，幾乎沒有希望可以根治，多數的患者在半年內便會死亡，而這些患者還是未曾再使用過異能的患者。至於不聽勸繼續使用異能的，會進入第四期。為了給諸位震撼教育，我們今天請來了一位剛好是第四期的病人。麻煩等一下請不要在教室裡吐。」
教室的門敲了兩下，一位男子帶著手套推著另一個全身被罩在斗篷下的人走入。唰一聲，斗篷被阿諾德摘下。
我頓時感覺自己的午餐往上翻湧。
眼前是一個全身綠色皮膚的人，但他的頭皮、臉，乃至手臂及腿全都長滿了鮮嫩的芽。患者眼睛半閉，必須靠著攙扶才能勉強站著。「第四期的患者快則會在幾分鐘內死亡，慢則是半天到一天。這位患者在今天早上剛進入第四期，經過他的同意，我們利用藥物來延長他的存活，但頂多也只能撐到傍晚。」
看到有幾個人已經面色鐵青，阿諾德揮手讓人把患者帶出去。「異能者癌是連治療系異能者都束手無策的疾病，而目前被治好的案例都只有第二期患者。希望大家多多保重，不要落到這種境地。此外，多年前異能者戰爭異能者方會落敗也多歸因於輕忽這個疾病所致。」
我知道我知道，大概就是異能者太自大然後輸了。
遠方鐘聲響起，代表模擬戰名單已經公告。阿諾德終於把視線放到我身上。「今天的課程就上到這裡，那麼，快去看看明日的模擬戰對手吧。」
我沉重的起身，跟著大家離開教室。
要死，我還沒想到怎麼解釋。
「布蕾伊。」阿諾德叫住了我。他臉上露出戲謔的笑容。「祝妳好運。」
好運，我想我的確需要好運。
§
當模擬戰名單出來時，我已經做好被罵一頓的準備了。
不只是瑪可辛傻愣住，一旁在瀏覽名單的其他隊伍也起了不少騷動。
畢竟無論怎麼看，隊伍排名掉車尾的Ｒ隊怎麼樣都不可能對上Ａ隊。
歐文緩慢的轉過身，機械性的指著名單。「該不會是因為我們世界第一的口號被聽到了吧？」
不是，絕對不是，那個蠢稱號有誰會信啊。
「布蕾伊，妳是不是知道什麼？」瑪可辛第一秒便轉向我。
等等，她是怎麼發現我是罪魁禍首的！
我審慎挑選自己的措詞。「抱歉，全都是我的錯，我不小心得罪了訓練所的某個高官。」
「哦，那就這樣吧。」沒有斥責，沒有生氣，瑪可辛臉上竟然還浮現輕鬆的神情。
「等等……妳為什麼這麼淡定？」沉默了幾秒，我還是問了出口。
「拜託，妳幫了我們這隊一個大忙耶。」歐文熱情的拍上我的肩膀，咧嘴大笑。「自從我們贏了上禮拜的模擬戰，大家都在好奇我們是否能繼續贏下去。但一對上Ａ隊我們就完全沒壓力了，因為大家都知道我們贏不過Ａ隊。我們只要開心上場，開心被淘汰就可以回去鬼混了。」
原來是這樣嗎？
「放寬心吧，這樣連小隊會議都不需要了。」安德亞！怎麼連你也自爆自棄！
面對完全失去戰意的隊伍，感覺連努力都不需要了。
露莫絲拉拉我的衣角，指著另一邊的角落。
角落聚集的八個人散發出無形的氣場，儼然就是天生的王者之氣。而此時，他們也正假裝不經意的看向這裡。我的直覺很明確的告訴我，我們的確是一點勝算都沒有。「隊長，那八個人到底是何方神聖？」
「Ａ隊的五個人剛好掌管了五元素：風、火、水、土、木。幾乎所有的異能都會被其中一個元素剋制，也因此才會每戰必勝。」這是我第一次聽到開外掛的極致。所以我說他們怎麼還沒被枷鎖綑起來帶走啊？
「那……其他三位呢？」幾乎剛問出口，我便看見了海絲莉的身影。
「魅惑、靈魂控制及鳥類操縱。」瑪可辛將視線收回。「其中思萊是擔任隊長的位置。」
「鳥類操縱聽起來還好啊？」我的腦中浮現白雪公主和一群鳥歡樂嘻笑的景像。
「妳要不要試試一群鳥瘋狂啄妳的感覺？」瑪可辛咳了咳。
對不起我錯了。
「布蕾伊，因為是妳的失誤，我把這次的戰鬥計畫全權交給妳。但失敗了也別太在意，因為就連我都不曉得該拿他們怎麼辦。」瑪可辛轉身走向餐廳。「總之，稍微努力看看吧。」
這是一場沒有人期待的比賽。也是一場就算輸了，也不會被責備的比賽。
但每當腦海浮現阿諾德的臉，我就會覺得非常不甘心。
到底要怎麼樣，才能獲得勝利？
§
隔日一早，大家還是準時抵達了準備室。
「請抽牌。」評審老師看了我們幾眼，哀聲嘆氣了起來。「真是辛苦你們了。」
我踱步上前，憑著直覺抽了一張。
這次的補給品是一顆糖果。
「這是烏托邦科技部最新研發的產品，含在口中可以讓異能有放大百倍的效果。」簡單介紹之後，我們便被推進場。
這次的場地依舊是廢墟，但鋼鐵垃圾堆佔了多數。
瑪可辛上前握了手，然後模擬戰便宣告開始。
握手的同時，我直接把糖果推給萊拉。鋼鐵的場地應該會是萊拉佔優勢。
「上層有指示，這次的戰鬥有烏托邦管理局局長觀賽，因此不可快速結束。」思萊說話懶散，但隱約帶著危險。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她也是反抗組織的。「我給你們十分鐘逃跑，時間從現在開始。」
「我們分兩隊吧，一樣，我帶著沒攻擊力的拖時間，其他的留給妳。」瑪可辛當機立斷，把主控權交給我。
「瑪可辛，我要帶上露莫絲，妳那邊沒問題吧？」對方可是有一個控火的，希望露莫絲這次也會有幫助。
「可以，那就再見了。」Ａ隊隊長給我們的優惠是等我們十分鐘，但主動攻擊的話便會立刻反擊。
四處張望，我看見一臺報廢的車子堆在角落。「走，開車去。」
車子已經沒了門，僅剩座椅和地板，頂部也只剩骨架，不過看起來前面引擎是好的。根據我的判斷，這台車應該是二三十年前的牌子，是還在使用石油年代的車輛。近十年來，使用石油的車子都已絕版，全數車輛都已變成由電力驅動。好在開車的方法幾乎都沒什麼不同，就算只會開電動車，這種舊車輛也能輕易上手。
五個人當中只有歐文是學過開車的，也因此司機的重責大任便落到了他頭上。「開去哪？」
「鐵最多的地方。」這次戰鬥真的有太多不確定性，我唯一能倚靠的只有萊拉的鐵和安德亞的電。
我和露莫絲和安德亞卡在後座，歐文則和萊拉在前座當飆仔。車子剛發動沒多久，我便驚覺時間已經到了。「快走！」
當歐文一開動車子，我便立刻後悔了。車子被以看起來會解體的速度向前催動，我猜測萊拉應該也幫了點忙。我努力抓著車子的骨架，祈禱自己不要被甩出去。
後方，一名少女操縱著風，眨眼間已逼近車後。「抓到囉。」
歐文一個大甩尾轉進一條新的道路，差點讓露莫絲飛出去。「歐文，請問你的駕照是用雞腿換的嗎！」
「並不是，我可是上路多年的老司機！」歐文在前座吼回來。
「安德亞，拿去。」萊拉打斷兩人即將開始的互嗆大會，遞來了一根看起來很長的鋼筋，聽說原本是車子的屋頂。
安德亞把鋼鐵往車外伸，但少女立刻操縱風往後退。「怎麼辦呢？我看還是把整輛車翻掉好了。」
歐文一個急煞車，讓少女瞬間跌進車內。「……咦？」安德亞直接按上她的肩，蓄力放電。「呃啊啊啊啊！」
「Ａ隊淘汰一人！」
「得手了！」我和安德亞相互擊掌。但當歐文想再次發動車子時，卻發現動彈不得。
細細的藤蔓纏上車體，快速的絞爛輪胎。五人當機立斷，隨即跳車。
來追我們的，是控制木元素及火元素的異能者。
「Ｒ隊淘汰三人！」
瑪可辛他們已經出局，Ａ隊的其他隊員一定也會很快集結。「萊拉，吃下糖果。」
萊拉撕開糖果包裝，依照我的話做。
接下來的計畫便很簡單了，路人皆知。
Ａ隊隊員身後的鋼鐵山開始震動，一件件鋼筋飛起，毫不間斷的砸向敵人。至於在一旁的我們，還真的是什麼忙都幫不上。
木系異能者嘗試用植物的力量撐起鋼鐵，而火系異能者則直接束手無策。不久後，鋼鐵堆下終於沒了動靜，估計不是暈了就是在暈倒的路上。
「喲，妳們很厲害嘛。」思萊的聲音在背後悠悠響起。「不過糖果融化了，接下來你們該怎麼辦呢？」
思萊舉起手，刺耳的鳥叫聲由遠而近開始聚攏。
等一下，為什麼這種場地會有鳥！
我還來不及細想，黑壓壓的鳥群前仆後繼的朝我們啄來。我轉頭看我們最後一個希望。「安德亞，放電！不用管我們了！」
安德亞定住在原地，眼睛連眨都沒眨一下。
接著我看見了，海絲莉站在他前方，眼睛呈現粉紅色。「妳的隊友早就被我魅惑囉，真可惜。安德亞，對你的隊友放電吧。」
等等，千萬不要。
安德亞舉起了手，電力開始在手掌聚集。「等等不要啊啊啊！」
萊拉突然衝到我面前，手中的鐵棍開始改變形狀。先是變扁，接著突然散開成一面網子。哇塞，這個塑型能力也太強了吧。
鳥群從上而下撲向我們，萊拉也在這時用異能推出網子。至於安德亞則強迫自己改變攻擊方向，向鐵網發力。
剎那間，電光四射。
烏鴉群發出淒厲的慘叫聲，最初的一批全都被電成焦炭。
「回來！」思萊連忙喝道，倖存的鳥全部都狼狽的躲到她身後。「不錯嘛，不過你們的好運就到此為止了。」
一種無形的壓力從頭頂落下，令我頭皮發麻。所有的計倆都已經玩過，完全窮途末路了。
逃，我們必須趕緊逃跑才行。
可就在我即將搞出一個小計策前，一旁的鋼鐵應聲爆炸。只見火系異能者搖搖晃晃自鋼鐵中站起，肩上則扛著半傷的隊友。只見他面色猙獰，緊緊盯著萊拉。「思萊，那個鋼鐵的交給我處理。」
思萊輕輕點頭。「可以。」
布蕾伊！快想想妳可以做些什麼！
下一秒，一團熟悉的火球朝我們砸來，而我此時才赫然明白。
他豈止是想要處理萊拉！他是想順手把我們整隊都處理了！「露莫絲！」
在這千鈞一髮時刻，露莫絲抽光空氣，解決火球。
「河……」我四處張望，想重複在與Ｘ隊對戰的那招。
「布蕾伊！不行！」聽見我喃喃自語，歐文立刻大吼道。
而迎面而來的海嘯解釋了為什麼不行。
逃不出去，距離海嘯抵達剩餘十秒鐘。
面對水，無法控制電力的安德亞無法發力，其他人的能力更是派不上用場。我深呼吸幾口，望向萊拉。「妳可以──」
她垂下眼，伸手按向地板。「建築物太大，我沒辦法全部拉起，但我會盡力。」
下一瞬，大地震動。
巨大的鐵塊破土而出，形成一片一個人高的屏障。我的猜測果然沒錯，既然這個廠景會被命名為廢墟就一定有其意義，而製作方果然在土中藏了許多廢棄建築物。顧不得那麼多，我一手拉露莫絲一手拉安德亞躲入暫時的屏障。
然後，劇烈的海嘯打上了厚鐵板。「Ｒ隊出局一人！」
啊，我剛才來不及抓住歐文，歐文抱歉了。
海水嗆入我的口鼻，而我只能把臉皺成一團來減輕不適感。我被水流帶起，身邊的兩個人也因為強大的水流而分散。我手腳並用在水中掙扎著，試圖讓頭冒出水面。
可火上加油的是，我竟感覺到如藤蔓般的東西纏住了我的腳。抬頭一看，Ａ隊七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木系異能者創造的水上荷葉欣賞我們掙扎。
豈有此理！
我嘗試踢腿遠離糾纏，可這一切只是徒勞。唯一的好消息是木與水似乎不是配合的那麼好，藤蔓的力道忽大忽小，我至少還能在力道小時浮上水面吸個一兩口氣。但這方法並不會持久，我遲早會因力氣用盡而被淘汰。
我已黔驢技窮，束手無策。
「呼喚我的力量，開啟塵封連結。」就在此時，一道不屬於我認識的人的聲音浮現在腦海。
誰？誰在對我說話？
「什麼都別管，妳只管『說』便可。」聲音再次出現，但我卻找不到主人。聽說主角危急時都會突然獲得逆天的力量，難道這種運氣被我給遇上了？
問題是……他沒教我怎麼用啊！我甚至感覺不到什麼神氣降臨！
身體逐漸被拖入水中，而我還在跟我腦袋的聲音糾結。
不是這樣的吧！該不會因為我不是主角所以這聲音是給別人的？萊拉吧，萊拉看起來最有主角光環，我覺得她應該知道怎麼做！
萊拉妳聽見了吧！快點使用救世主的力量救救我們啊！
我看著水面上的陽光離我越來越遠，而氧氣即將耗盡。
死定了。
抱著最後的絕望，我用全身力量踢向藤蔓破出水面。
接著我深吸一大口氣，用盡丹田的力氣朝天空大吼。「全部停下！」
一切都靜止了，完完全全的靜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