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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本章節 6107 字
更新於: 2019-10-20
「這裡要將X帶入算式.......成良,你有在聽嗎?」
「咦!?呃......有、有啊!」
「那你來回答這題。」
「.......對不起,我沒在聽。」
「給我專心點!」
「是.......」
直到數學老師嚴厲的視線回到黑板上,再度用粉筆敲出規律的書寫聲,我才鬆了口氣的垂下肩膀。
嚇死我了.......
煩惱著奈名的事,今天的我也心不在焉的度過了每一節課。
情況依然沒有改變,我的思緒還是一團混亂,但是在放學前的最後一節課的現在,至少我做出了小小的決定。
果然,不向奈名問個清楚的話,一切都不會有進展。
所以,今天的放學後,我要直接到奈名家找她。
話雖如此,因為奈名從來不讓我送她到家,確切的位置我也不知道。
最多也就是到那家便利商店附近碰碰運氣吧,雖然可能性不高,但我也沒有其他辦法了。
如果能遇到就好了呢.......
如此心想著,我心不在焉的轉頭看向窗外。
「........!」
然後,猛的倒抽了一口氣。
視野的一角,捕捉到了隨風飄動的金色長髮。
雖然低著頭,但是緩步踏入校門的那個身影,我絕對不會認錯。
「奈名........!」
相隔了超過一週,奈名再度現身在校園之中。
必須要去。
必須要去見奈名才行。
強烈的念頭,使我不自覺地站起身。
「........成良。」
「......啊。」
來自前方的呼喚,我才想起現在還在上課中。
剛才已經發過一次飆的數學老師,額角的青筋格外明顯的跳動,突出的喉結顫動,中年男子特有的低沉嗓音,此刻卻讓人覺得刺耳。
「不,那個.......我.......」
「給我認真上課!」
怒吼聲震入鼓膜的同時,一道白色光束從老師手中射出。
「痛!」
直到幾秒鐘前還在黑板上刻畫數字的粉筆正中我的眉心,把站著的我打回了座位上,也把我本已遠飄的思緒打回了教室之中。

.
.


於是,終於忍到了放學鐘響,我立刻往舊校舍的方向奔去。
說到奈名可能會在的地方,我也只想的到那裡。
這次一定要向奈名問個清楚。
本該是這樣的,然而........
「給本大爺站住,你這混帳!」
「為什麼你又在這啊啊啊啊啊!」
不知為何,一出主校舍,就遇上了氣勢洶洶的要找我決鬥的基川。
於是,校園版的「全員○走中」再次上演。
「真是的,這種時候就別來搗亂啊.......」
「是啊,真是麻煩。」
不禁從口中湧出的怨言得到回應,這次我不太意外地看向身旁的好友。
「.......然後,你怎麼也在這啊,京陽?」
「因為你的樣子很奇怪,我就跟過來看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結果.......」
京陽聳了聳肩,用眼神示意了一下身後。
「終於又讓我遇見你了!這次一定要宰了你!」
我們的棕.......跟班小弟,似乎還沒有忘記對京陽的憤恨,怒火中燒的與基川一同狂奔。好險,差點就被京陽影響了。
「你是不是去道歉比較好啊?」
「可是,真的很像啊。」
「........」
果然是我認識的京陽。
「總之.......先找個地方躲起來吧。」
幸運的是,主校舍的周圍,有許多被整齊的修剪著,高度不低的灌木叢。
在一個急轉彎擺脫他們的視線之後,我們躲到其中一排的灌木叢後方。
「站住!.......混帳!人呢!?」
「可惡!躲到哪去了?」
見到我們的位置似乎沒有暴露,我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們暫時放心之時,一旁持續傳來基川和跟班的對話聲。
「切!又被逃走了嗎。」
「基川大哥,這次又跟丟的話,花伶大姐可不知道會做什麼。」
咦.......?
他剛剛說了什麼?
花伶大姐......?
意料之外的話語,我不禁轉頭看向京陽。然而視線前方同樣揚起的眉梢,證實了我並沒有聽錯。
「畢竟上次他們跑到藝文樓,大姐可是氣得把基川大哥臭罵了一頓嘛。」
「不用你提醒我,混帳!」
「痛!不要動不動就打我啊,基川大哥。」
「少囉嗦!再說,為什麼我得要聽那個女人的指使啊?」
「為什麼......不就是因為花伶大姐告訴了我們那傢伙的行蹤嗎?」
這到底又是什麼情況?
之前總是幫助我逃離基川追趕,現在毫無音訊的花伶學姐,卻告訴基川我的行蹤,讓他能夠找到我?這是哪門子的惡作劇?
「那是她自己過來告訴我們的吧?再說,『不要讓成良靠近舊校舍』是什麼意思?為什麼像是本大爺在替她辦事一樣?」
「這個…..我知道大哥對大姐有競爭意識,但畢竟是那個花伶大姐的要求嘛。」
「每個都對那女人唯命是從的,你們這些沒骨氣的混帳!」
「嘴上這麼說,基川大哥還不是在大姐面前抬不起頭。」
「少囉嗦!」
「痛!就說不要動不動就打我了啊,大哥。」
不要讓我靠近舊校舍.......?
思考著基川的話語,回想了至今的狀況,一股不好的預感湧上心頭。
「可惡,到底跑到哪裡去了?」
持續著無意義的爭論,基川心生不耐的四處張望。
「混帳!給我出——」
基川話語未落,我猛地站起身子。
看見我的舉動,京陽顯得有些傻眼,但也放棄般的跟著我一同現身。
基川先是露出有點驚訝的表情,隨即咧嘴一笑,朝我走了過來。
「終於打算要和我一決勝負了是嗎?」
「基川,剛才的話是真的嗎?」
「啊?」
「告訴你們我和京陽的下落,還有吩咐你們不要讓我們靠近藝文大樓的,都是花伶學姐嗎?」
「那又怎麼樣。比起那種事,和我一決——」
「現在不是做那種事的時候。」
「啊?誰管你啊!今天一定——」
「抱歉,我有急事,要決鬥的話下次再說。」
「啊?咕.......」
不知道是不是我份外認真的表情,基川愣了一下,沒有繼續朝我逼近。
我也沒有多望向他一眼,直接往舊校舍的方向奔去。
「喂!等等.......下次一定要一決勝負啊!混帳!」
後方傳來基川的吶喊,似乎沒有要追趕過來的意思。
這傢伙.......果然是個好人吧?
.
.



「呼......呼.......」
「怎麼啦,成良學弟,氣喘吁吁的。京陽學弟也來了啊。」
挑起單邊眉毛的花伶學姐,一如往常的,將略帶神秘的撫媚笑容掛在臉上。那對彷彿會將人吸入深處的瞳孔之中,飄盪著些許的驚訝。
匆忙的趕到舊校舍後,果不其然,在第一次談話的舊生態池旁,找到了花伶學姐的身影。
京陽稍微點頭致意,我則是連聲該有的招呼都沒打,為了找尋不在現場的另一個人的身影,語帶逼迫的開口。
「.......奈名呢?」
「嗯?那孩子不是一直和成良學弟在一起嗎?怎麼了嗎?」
「奈名呢?」
我無視了那顯而易見的裝瘋賣傻,只是重複著同樣的問題。
見我固執地緊咬不放,僵持了一會,花伶學姐放棄般的嘆了口氣。
「.......已經回去了喔。」
「是嗎.......」
在花伶學姐身旁沒有見到奈名的時間點,心裡大概就有個底了,因此對於這個回答,我並不是特別意外。
即使如此,還是有些不甘的握起了雙拳。
「果然全部都知道啊.......花伶學姐。」
從上星期的那件事以來,一直聯絡不上花伶學姐,因此我也隱隱約約地察覺了事有蹊俏。而基川的證詞,才確信了我的想法。
大概打從一開始,花伶學姐就知道一切。
「所以,才給了基川他們情報,妨礙我尋找奈名對吧?」
「真是的......上星期也好今天也好,那兩個人到底在搞什麼啊?」
略帶不滿的咕噥了一陣,花伶學姐最終嘆了口氣。
「......算了,反正不管怎麼樣,我本來就打算等一下要去找成良學弟就是了。」
一邊說著,花伶學姐伸出手,把本來握在手心的物品交到我手上。
轉移到我掌心上的,是有著花朵的圖案,精巧可愛的小鑰匙圈。
簡單的外包裝上,貼了張便條紙,上頭寫下了短短的三個字。
那是與我這一個多月來經常看到的,那本做滿筆記的劇本上,相同的字跡。
是奈名的字跡。
雖然有些斷水的痕跡,卻被扎實的刻畫在便條紙上。
寫著「對不起」。
「那孩子是為了拿這個來才來學校的。但是這次想必是沒辦法親手交出去吧......成良學弟,你能幫我把這個交給茉緒學妹嗎?」
「........」
盯著手中的鑰匙圈,我不知道該如何回應。
這至少表示奈名是想要道歉的。
但是,如果奈名的所做所為,是一個鑰匙圈就能被原諒的事,事情也不會發展到現在的地步了。
與其事後做這種賠償一般的行為,為什麼一開始.........
「友情的證明......嗎。」
似乎是想到了什麼,看著鑰匙圈,京理解般的呢喃道。
「你知道什麼嗎,京陽?」
「不,沒什麼.......我來交給她吧,鑰匙圈。」
「咦?啊........喔。」
「有點意外呢......那就拜託你了,京陽學弟。」
「嗯。」
雖然不知道京陽在想些什麼,不過這傢伙的話,應該是有自己的打算吧。
將奈名的委託交付給我們,花伶學姐垂下眼簾,艷麗的長睫毛隨之晃動。
「還真是失策啊。沒想到你們會逃進藝文大樓,才會撞見那個現場.......不,因為和成良學弟關係變好以來,那孩子便開朗了起來,也沒有再對茉緒學妹出手過,所以我才疏忽了吧.......」
「.......花伶學姐,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大約半年前,只是想拿校園內人氣的孩子做為消遣這種無聊的理由,那兩個人盯上了茉緒學妹。然後,她們欺凌茉緒學妹的時候,正巧被前去找茉緒學妹的奈名給撞見了。」
花伶學姐的話語中不帶任何情感,讓我無法得知她的想法。
「但是,那孩子並沒有出手幫助摯友,反而加入了欺凌的一方,甚至成為了主導者。奇怪的是,兩人也沒有因此決裂,除了對茉緒學妹出手的日子以外,她們還是維持著好友的關係。」
令人難以理解,扭曲又危險的關係。
奈名是抱著什麼樣的念頭做出這種事,茉緒又是懷著什麼樣的想法繼續和奈名交往,我完全無法想像。
而這樣的關係,持續了長達半年之久。
「既然......既然知道了話,為什麼不阻止奈名?花伶學姐的話是做的到的吧!」
心中強烈的情緒,讓我的語氣強烈了起來。
意識到自己的激動,我稍微放低了音量,但是責備的語氣卻不聽使喚地從口中流露。
「花伶學姐.......不是很重視奈名的嗎?那麼......」
「......正是因為重視那孩子啊。」
語調柔和的花伶學姐,臉上浮現十分溫柔,卻又滲入痛苦和悲傷的笑容。
「那是我升上二年級不久的事。那時候,我發現有一個一年級的女孩總是跟著我。既不向我搭話,也不像是有事要找我,只是一直在遠處看著我,還不時像在記錄什麼似的拿著筆記本寫啊寫的。因為實在很好奇,我就決定由我去向她搭話,結果她擺出超冷淡的態度,沒說兩句話就跑掉了。」
不知道是不是回想起了當時的情景,花伶學姐輕笑了一聲。
「過了一陣子,那女孩染上了和我一樣的髮色,戴起了和我一樣款式的耳環,甚至抽起了和我同牌子的菸。真是的,明明聞到菸味就會皺眉,剛開始的時候甚至還被嗆到一直咳嗽........那時我才注意到,那孩子在模仿我。」
「奈名.......」
「我想知道她這麼做的理由,然而直接問她也不肯告訴我,我就想,如果跟著她可能會發現些什麼,於是,有一天的放學,我就跟蹤了她。但是.......」
不自然的停頓了一下,直到方才還有些懷念般上揚的嘴角失去弧度,取而代之的是欲言又止的掙扎。
即使如此,花伶學姐還是再度開口。
「在那裡,我知道了那孩子的傷口無法痊癒的真正原因。」
接下來的話語,讓我和京陽都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
「真的假的.......」
突然得知的事實,我的腦中再度陷入混亂。可惡,最近讓人混亂的事情也太多了吧.......
可是,如果真如花伶學姐所說的話,那天,目送著奈名離開的我.......
「在那之後,我去調查了那孩子的事情。知曉了她在那間孤兒院所發生的過去後,我便去向她攤牌。然而,那孩子只是生氣的叫我不要多管閒事。」
「孤兒院?」
聽到熟悉的名詞,京陽露出不解的表情。
之前考慮到奈名的感受,我並沒有向京陽提起過這件事。
「抱歉,京陽,之後會向你說明的。」
我如此回答後,京陽便理解的頷首。見狀的花伶學姐接下去說道。
「不知不覺,我沒有辦法放著那孩子不管,所以不管用什麼手段,也不管那孩子或許並不情願,我還是想方設法的拉著她到處遊玩。即使在那件事上我實在無能為力,至少在其他時候,我希望那孩子能夠過得快樂一點。甚至........即使到了半年前開始也是。」
半年前,也就是奈名開始對茉緒........
「在我看來,這是那孩子宣洩情緒,在心中取得平衡的方式........為了不讓內心崩壞所做的行為。」
「那麼,茉緒的內心會怎麼樣就無所謂嗎?」
京陽的語氣平淡,表情也沒有特別的變化。
即使如此,我還是感覺的到他話語中的些微蘊怒。
花伶學姐的神情透出苦澀,輕輕的搖了搖頭。
「我不喜歡那孩子的作法,也覺得很對不起茉緒學妹........然而就算這樣,對我來說,最重要的還是那孩子。為了保護那孩子的內心,不論是那天開口向成良學弟搭話,或是唆使基川他們追趕你們,我都若無其事地做了。真的是,完全就是共犯嘛.......」
自嘲的笑容浮現在花伶學姐的臉上,卻沒有替現場帶來任何輕鬆的空氣。
就連我和花伶學姐談話的那天,奈名也.......
回想起來,那時的奈名,確實是和那兩個人一起走了。
「可是,我是真的相信,如果是成良學弟的話,能夠改變那孩子的。」
注意到的時候,花伶學姐換上認真的眼神,直勾勾的看著我。
「我相信成良學弟可以幫助那孩子,所以才向成良學弟發出請求,而在這段時間,那孩子也的確改變了許多,甚至讓我覺得,那孩子就要真正的踏出陰影了.......雖然現在變成了這樣的情況,在和成良學弟相處的這些日子,那孩子確確實實的向前走了,就算是現在,她也一定........一定和以前不一樣才對。我沒有辦法拯救那孩子的內心,沒能成為拯救她的那個人........但是,成良學弟不一樣!所以.........」
「........!」
再次讓我驚訝地瞪大雙眼的,是眼前語帶拚命,眼神真摯的向我低下頭的花伶學姐。
「所以拜託你,成良學弟。我知道你一定感到很混亂,對於一直喜歡著那孩子的你來說,也一定難以原諒她的所作所為。但是,就算這樣........拜託你,成良學弟,再給奈名一次機會。拜託你........拯救奈名。」
「.........」
我壓根不知道要如何拯救奈名。
花伶學姐所告訴我們的「那件事」,我也一樣無能為力,甚至不清楚是否該輕易介入。
況且,即使是那件事,也不足以成為奈名行為的正當理由。
但是,我也想相信。
相信那天在鳶蘿,滿面笑容地說出「我回來了」的奈名。
相信那天在練習室裡,說著要改變自己的奈名。
相信那天在回家路上的便利商店前,打算要告訴我些什麼的奈名。
『我,對茉緒........』
如果那時的奈名,是想要對我坦白自己的所作所為.......
那麼,我該做的事情沒有改變。
想要知道奈名的想法,只有親口向她確認才行。
「花伶學姐,妳知道奈名家的住址嗎?」
「欸?知道是知道......你要做什麼?」
「.........」
花伶學姐看來有些疑惑,還是將奈名家的地址用L○NE傳到了我的手機。
京陽則似乎已經看出我的意圖,只是擺出一副「快去吧」的表情。
「那還用說嗎?」
輕撇一眼確認住址之後,我一邊轉身邁開步伐,一邊開口說道。
「當然是要去叫醒,那個還在做惡夢的白雪公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