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雪國的夢之花-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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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魔法師時代的太陽結界，一路從自治島嶼北方黑森林直連中部的大山堡，保護島嶼北方不受外來低等魔物入侵。但結界頂點的喀爾巴札現在已受到完全的破壞……」

跟著蒂爾法走入越來越深的森林，莉莉潔兒第一次聽說這些和平靜學校生活完全無關的情報。

「幻蜘蛛是擅長隱蔽身形的魔物。夜晚是牠們覓食的時間。妳看到的克勞馥娣是宿主形態，距離她被攻擊應該已經過了幾天。宿主死前會步入急速的蟲化……」

「那克勞馥娣不就是在……」

蒂爾法點頭：「是停學沒多久被攻擊的。」

莉莉潔兒這時想起，克勞馥娣事件後她再也沒看過小明。

她曾到過小明的房間，卻發現小明桌上試香蒸餾器已經停止運作。

裡頭的液體已經都乾涸了。

「小明不會也……」

「不，」蒂爾法搖頭：「我沒感覺到森林裡有其他宿主的氣息。每晚我一直觀察植物和水源的變化，今天，非把兇手揪出來不可。」說完，她加快了往森林深處前進的腳步。

今晚突如其來的夢浮現在莉莉潔兒腦海……

潮濕泥濘，沾著綠色毒液的森林，一再警示的夢。

「可是，為什麼保護學院會變成醫生一個人的事呢？」她追問前方的身影：「這不是該讓學院長也知道的事嗎？」

「……」蒂爾法沉默著沒回答她。這時，她突然抬起手，要莉莉潔兒別再跟著前進。

兩人前方出現一處隱蔽在爬藤植物後的隱密洞窟，蒂爾法卻突然感覺到什麼似的一愣，加速腳步朝洞穴內奔去。

「怎麼會…」

連忙跟在後頭的莉莉潔兒，看見呈現在兩人面前的，是垂掛著滿滿白色蜘蛛絲網但空無一物的洞穴。遍地躺滿被吸食乾涸的鳥屍，莉莉潔兒打起了寒顫。

『斬，』空無一物的洞穴讓蒂爾法在心底呼喚銀髮少女：『妳在湖邊有看見安格里移動的痕跡嗎？』

等待好久，另一頭才吞吐的答：『沒有……我一直都有看著！一切很平靜，跟以前一樣！』

怎麼會……

蒂爾法不解的皺眉。

安格里不可能放棄尋找更多宿主的機會，如果遷移了，牠下一個目的會是哪裡？而到底是誰幫牠躲過了斬的監視？


沉默不語的步出洞穴後，蒂爾法抬頭望向看不見任何星月的黑色天空。

「我生命裡，從童年一直來到第七王國前的過去…都消失了。」

「咦？」在她身旁聽著的莉莉潔兒一驚。

「簡單的說，是被某個魔物奪走的。我只隱約記得一部份的自己…可是剩下的，我怎麼都沒辦法拼湊出完整的樣貌……」蒂爾法轉向她：「有人告訴我，奪去一切的犯人應該藏在喀爾巴札裡。」

「可是……醫生的過去和學院最近發生的事有關嗎？」

「我不知道，」蒂爾法垂下眼：「但是……我不希望是因為自己而傷害到這個國家的任何人。我拼了命想阻止這一連串的意外。我的過去，一定有什麼必須弄清的謎團。若不將過去取回來我將只是個幽靈，無法再往未來前進。」

說完兩人沉默了很久。

「醫生難道不好奇，我的生命圖裡有什麼角度？」莉莉潔兒問。

「我何需要問，」蒂爾法笑了：「妳的生命圖肯定有什麼讓我屈服的力量吧？沒告訴其他人的事，我全告訴妳了。但，謝謝妳……有妳聽我說完，我心裡真的輕鬆了很多。學院長那裡我會再試著說服看看……」而若說服不了……

蒂爾法已經有可能會曝露出身份，也要守護這些人們的覺悟。

莉莉潔兒目不轉睛的看著那對總是吸引著她，像是會說話一樣的綠眸。她知道自己會迷戀上這個人，是因為這個人本質是溫柔的。

而她想要好好保護這個感覺已受盡傷害的人。

思考許久，她緩緩抬手。

「請讓我…觸碰醫生一下下。」

蒂爾法露出有點迷惑的表情。「妳有魔法？光碰我就能知道過去的事？」

「是不是魔法，我不確定…只是如果我想要，好像可以透過觸碰後，在某些情況重現這個人的記憶和過去。」而這種令姐妹感情降到冰點的能力，莉莉潔兒原本已再也不想使用。

蒂爾法思索一會兒，突然，她傾下身將臉放入莉莉潔兒抬著在等待的手心。「如果摸的是臉會不會看得比較清晰？」

「……」莉莉潔兒被這過於逼近的距離嚇到完全愣住。

她知道蒂爾法期待的眼神沒有其他意思，但那近到快要碰到彼此的距離，讓她慌忙的抽開手別開臉說道：「可……可以了……」

注意到莉莉潔兒滿臉通紅的模樣，蒂爾法笑問：「怎麼回事，妳在害羞。」

「還不是醫生！」莉莉潔兒氣急的怒著：「要人家不要靠近禁忌，自己又做這種讓人很害羞的事！」

蒂爾法愣了一秒，恍然大悟的笑了：「真的，我這種人很討厭吧？」

「不討厭。」莉莉潔兒沒有看她。

蒂爾法凝望不肯看向自己的少女，露出淺淺的笑意。

她心裡感覺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或許是因為有了守護的目標而有了勇氣。或許是因為有了依靠而給她再相信一次的力量。

「走吧。」

她對不肯看她的少女柔聲的道：「我們帶克勞馥娣回去。至少……能讓她躺在一個屬於人可以待著的地方。」

「嗯……」莉莉潔兒點點頭，跟上往回走的蒂爾法。

跟在後頭她遲疑著，最後，她朝前方那個人伸手，輕拉住對方的小指。

走在前面的蒂爾法微微回頭看她，隨後，沒有放開的微笑輕握住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跟在身後的莉莉潔兒心裡一陣緊縮。


──她知道。…這個，一定就是安娜麗曾經告訴她的……

喜歡上一個人的感覺。


◇



當晚。夢境果然改變了──

它是前一晚夢境的延續。

莉莉潔兒發現自己站在那座古代宮殿的遺跡前方。

而遺跡長廊左方的樹蔭間，站著一個非常醒目的身影。

金色披垂在額前的瀏海，也完全擋不住那底下帶著點笑意的深邃眼眸。

如果不是因為自己認得這張漂亮又英挺的面容，莉莉潔兒會以為自己遇上的，是曾屬於這座宮殿的王族幻影。

「醫生？」

以往在學院慣穿的白袍不復存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套莉莉潔兒從未見過的，高貴合身的白色褲裝。

那令她陌生的女子像等待許久般，帶著好整以暇的笑自倚著的斷柱旁走出，來到愣住的莉莉潔兒面前。

「來吧。」彷佛覺得這是場很有趣的獵殺遊戲，女子拔出繫在腰際的金色長劍指向莉莉潔兒的鼻尖。

「太靠近禁忌的話，」她微微一笑，「下一個死的，就是妳了，莉莉潔兒。」


為什麼——？

莉莉潔兒渾身一顫。

明明知道只是夢境，劍尖卻讓莉莉潔兒感覺到鋒利而真實的冰冷。

「……！」莉莉潔兒嚇得從黑暗驚醒，一個看不清臉的黑影正站在她床緣旁。

那個黑影……穿著姐姐常穿的淺藍色短裙。

這……也是夢嗎……？

「妳不是姐姐。」莉莉潔兒不肯看黑影的壓抑著情感說。

（為什麼…？）

黑影回話了，帶了點壓迫地反問。

「我們可以像吵架前一樣說心事，一起聊天，只要妳願意接納『我的主人』……」

黑影有如沉重的霧一樣擴散開壓住她。

「妳不是姐姐！」莉莉潔兒失控的想把腦海中的聲音甩出。

「姐姐不是這種感覺！她是更開朗、更明亮，更陽光的！妳不可能是她！」

但叫出這句話同時，莉莉潔兒卻不自覺停住了叫喊。

不對──她心底的感覺切切實實告訴她……這的確是姐姐。

可是姐姐為什麼有這樣令人陌生的一面，彷佛……是被殺害後慘死冤魂回來找她一樣……


……妳喜歡的那個人是帶有罪的人……



黑影用像是來自地獄一字一句的聲音說：「再過幾天……所有喀爾巴札……不，是所有第七王國的生命，都會因為那份罪……一個不留的……死在，『那一天』的烈焰之中……」


黑影像壞掉的唱歌娃娃般咯咯笑著：。

一個不留的

一個不留的

你們……都陪我一起死在那一天的烈焰之中───


莉莉潔兒緊緊摀住那幾乎刺穿她雙耳的尖叫笑聲。


＊＊＊＊＊

莉莉潔兒不知道該如何告訴蒂爾法她看到的東西。

實戰測試剩下倒數五天。她前往圖書館尋找加速冷凝重新製作試香瓶的方法。同時，她想找安娜麗聊聊最近發生的意外。

糖果店不停傳聞著開始出現失蹤者。大家都在說，失蹤的學生是進入鏡子另一頭更好的地方。

克勞馥娣的意外不但沒有被當成警惕，僅被學院長告知是學員返鄉途中的意外不幸。

「我為此深深感到悲傷。」學院長僅發出了公告。他保證，接下來的實戰測驗，學院將會守護所有應考生的安危。

「……」莉莉潔兒在前往圖書館的長廊忍不住慢下腳步，在可看見醫務室門口的角度停了一下。

那一天的烈焰……

黑影告訴她關於蒂爾法的事，究竟是什麼？

她的運氣很好。蒂爾法正好面朝她的方向，在幫醫務台的一個女孩小腿包紮繃帶。只是她感覺到蒂爾法的面容似乎帶著深深的倦意。

這時，蒂爾法不知怎麼感覺到她，突然維持手邊的工作抬起眼，不偏不倚的對上她的眼神。

兩人就這樣對望了數秒，

莉莉潔兒逃了。心亂如麻的逃了。

她知道應該誠實說出看到的一切。但是她不敢開口。

黑影彷彿在告訴自己───

醫生，是個殺人犯一樣……


這時碰的一聲，莉莉潔兒在轉往圖書館的轉角處，撞上一個充滿香氣的懷抱。

一張沒有見過的生面孔。

高高盤起代表貴族身份的螺旋髮髻，滿是香氣的大紅色披風。眼前極為美豔的女人，瞇起眼打量著她。

to be continu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