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回:過夜

本章節 2753 字
更新於: 2019-10-17
  夜間的道路格外寧靜,零孤身走著,街燈點亮影子,孤獨的在燈火下移動……
  她不知道自己該去哪,更不清楚自己能去哪,就這麼漫無目的的走著,穿梭在空蕩的道路,踏過黑暗交錯的迴廊,寂靜之中的腳步聲被無限的放大。
  黑暗之中沉沉的旋律特別響亮,不知不覺酒紅色的大門出現在眼前。
  學姊現在還在彈琴?零有些困惑,推開了大門。
  和當時一樣的環境,一盞小燈懸掛在舞台中央,那是演奏廳唯一的光源,孤立的演奏家在其中揮灑熱情更散播她的哀傷。
  初聞音樂浮現出的畫面,這一次並沒有出現,取而代之的是入學以來的遭遇,眼淚不知何時從臉龐滑落。
  不知不覺間來到舞台中央,站在羽音身後。零還未開口,對方似乎已經注意到她,一聲低音嘎然而止,轉過身子注視著她。
  「妳怎麼來了?」羽音顯的意外,將零從頭到腳打量一遍:「被欺負了?」
  關切的口吻讓她內心激盪,明明和學姊只是第二次見面,卻覺得對方很親切。
  聲音像是撫育她受傷的心靈,淚水在臉龐更加肆虐了,她用力的點頭。
  零淚眼婆娑的樣子,羽音反而淺淺一笑,向她招手挪出些位子,輕拍黑色的鋼琴座椅:「要坐嗎?」
  笑容搭配上周圍的氣氛變得詭異,偏偏零卻感受不到一絲詭異,反而心頭一暖。
  坐上柔軟的鋼琴椅,望著黑白交錯的琴鍵,羽音並未說什麼,纖細的指尖飛快的穿梭在琴鍵之間,哀傷的調調游動在室內。
  零有些出神,覺得學姊的動作相當柔美,明明是相當沉重的音樂,如今聽來卻能撫慰人心。
  不知究竟彈了幾遍,零並沒有計算,只知道曲落曲又起反覆數次,同一譜卻是百聽不膩。直到羽音細手輕揚,像是闡述著曲終,才看向一旁的她。
  「學妹妳怕鬼嗎?」羽音掛起嘴角,白玉銀牙淺淺露了出來。
  突來的問題讓零不知所措,壓抑在最深處的恐懼像是要奪門而出,她緊抿著下唇用力點頭,膽怯的看向對方。
  羽音微微皺起眉來,過了好一會轉變為燦爛的笑容:「我還以為學妹不怕。」
  怕,當然怕!零最恐懼的就是祂們。
  只是她並沒有解釋,腦中又浮現了小倉醫生的話,她今天還沒吃藥,所以學姊也是自己幻想出來的嗎……
  誰又能告訴她,如何分辨真和假,現實和虛構如何區分?小倉醫生的解釋太過籠統了,她又不是別人,怎麼知道別人的世界和自己的世界不一樣。
  「妳還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嗎?」
  她的聲音又傳來,天野零「嗯」了一聲:「記得。」
  「妳不是說要找小泉學姊嗎?當時我以為妳不怕鬼,畢竟像你們這樣的同學也不少。」
  「為什麼?為什麼找小泉學姊就不怕、怕那個?」零不懂。
  「妳不知道?」羽音聲音起伏了些:「小泉已經死了哦,十六年前就死了。就在大樓外面那株櫻花樹下死去的,從那之後一直謠傳著一則『約定』的怪談……」
  羽音將「約定」的怪談說了出來,聽得零不時顫抖,一時之間腦袋一片空白,太過龐大的資訊讓她無法吸收。
  連連喘了好幾口氣才從恐懼中解放。小泉琳死了,在那棵櫻花樹下弔死的,為什麼那個阿姨要讓自己來找小泉琳?
  「大概和那個怪談有關吧……」像是猜透零的心思,羽音悠悠的開口,將「無人獨奏的演奏廳」這個怪談告訴她。
  此時零隻覺得背脊發麻,看向羽音的目光更是充滿了惶恐,整個人顫抖不止:「學姊妳……妳是……」
  羽音側過臉來,看似困惑的將臉龐傾斜,額頭向右下方傾去,下巴順著弧度橫移,角度過大下詭異萬分,一張接近水平橫擺的臉龐,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這讓零更加惶恐,甚至連移動都辦不到,大張著小嘴卻發不出聲音。
  「噗哧,」羽音忽然笑了出來,將頭擺正:「第一次見面不就說了?我知道她,但是我不是她,我是高木羽音。」
  零緊繃的心緒陡然間鬆弛下來,更回憶起對方的話。不過下一秒又繃起小臉,有些責怪。她覺得學姊在戲弄自己,雖然並不是真的生氣,卻還是低聲吐了一句:「討厭鬼……」
  「看來妳雖然怕鬼,不過不怕討厭鬼。」羽音打趣的說。
  「我……」一時之間竟她不知道要回什麼,想到傳聞不由左右徬徨,擔心的說:「學、學姊怎麼敢自己在這裡?」
  「大概和妳一樣吧!」
  羽音的回答,讓零更加迷惘了:「學姊難道不怕、怕小泉、小泉學姊出現嗎?」
  「我為什麼要怕她?」羽音反問,毫無畏懼的說:「我雖然和她不一樣,不過我沒有必要怕她。」
  零隻覺得對方好勇敢,看著羽音併攏的雙腿,忽然回想起宿舍三人的友誼,痴痴地吞了口口水,提出一個大膽的要求:「我、我能不能……躺、躺在學姊腿上?」
  這個請求讓羽音一愣,面無表情地看向她。沉寂的氣氛下,就在零認為要求太過唐突準備道歉時,羽音將身子一挪讓兩人更近一些:「可以,不過我身體很冷哦!」
  「嗯。」得到應允的零開心的點頭,並沒有多想對方的話。
  側著身子讓雙腳離開地面,臉龐輕輕的靠向對方的大腿,越是接近越覺得一股寒氣襲來,這讓她自主的打了個冷顫,不過心底的期望壓過了一切,她還是靠了上去。
  「學姊,為什麼同學們要欺負我?」躺著的她不解的問。
  「大概……因為妳可愛吧!」
  不懂羽音為什麼這樣說,零又問:「有人幫我,那他為什麼要幫我?」
  「應該,也因為妳可愛吧!」
  總覺得學姊並沒有要正面回答她的意思,零挪了個比較舒適的姿勢:「那,我和學姊是朋友嗎?」
  「妳希望的話就是。」
  羽音回答的很平靜,回答期間悠悠的旋律依舊,她認為學姊很厲害,能夠一邊回答她的話,還一邊彈奏鋼琴。
  「妳會不會忽然不理我,或者……和那些人一樣『照顧』我……」
  說到照顧,零心頭一顫,廁所內不好的回憶湧上心頭。幾許之後,她卻聽不到回應,正想確認忽然感覺頭髮被輕輕撫過,一股冰涼的氣息。
  「那要看零的表現了,不乖的話我可能不止『照顧』而已,還會好好『關照』妳。」
  羽音的聲音帶著幾分威脅,零隻當她是開玩笑的,對於對方直接叫她零,她並不在意更覺得開心,畢竟她們現在很緊密,直呼名諱等於認同了彼此的關係。
  她的指尖滑過天野零的秀髮,似乎有什麼東西一同落到臉上,這讓零不太舒服,伸手將臉上的異物抹去,她有想確認的念頭只是眼皮太沉了,今天經歷了一堆事情,讓她最終放棄了這個念頭,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一道鮮紅從高木羽音空洞無瞳孔的右側眼窩滑落,這一側的臉頰相比左側,腫脹的恐怖,像是久泡在水中一樣,瘀血的臉龐早就失去本身的白皙。黏稠狀的液體滑落到下巴,聚集後「答答答」的落到零的秀髮上。
  羽音右手關節處更是一片鮮紅,半截手臂不翼而飛。斷裂的手肘傷口呈現撕裂狀,鮮血淋淋的血肉中帶著一節灰白的骨骼突出在傷口之外。那隻脫離的手臂如今在鋼琴上敲打著琴鍵。
  凝視著她,羽音退去了起初的笑容,面無表情看不出來究竟在想什麼。
  ※
  清晨醒來的零發現身旁空無一人,想起昨晚不由自主扁起小嘴。
  雖然學姊不怕但是自己很怕啊!學姊要離開最少也叫醒自己,如果……如果她睡著時小泉學姊出現怎麼辦!
  懊惱的回到宿舍,正準備進入盥洗室,這才發現大多時候早早離去的三人,今天居然還躺在床上。
  她小心翼翼的打開衣櫃,盡量不發出聲響,拿起制服悄悄溜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