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 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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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0-16
  我們都曾經是懵懂的少年,都年輕過、無知過,但這卻不能當作藉口掩飾當時的自己。年輕時候的我並不是一個善良的人。

  很幼稚,很意氣用事,好像只要是為了自己喜歡的人或是兄弟,做出什麼事情都無所謂,心想,反正錢少了去賺就好,做錯事了彌補,不會有什麼是會永遠損失的東西。

  就這樣一路從國中,到高中……但直到那一天,我才明白自己的堅持是多麼的無聊,多麼的令人嗤鼻。

  國高中的時候,混混之間很流行從別人的身後偷襲,用布袋蓋住對方的半身,然後再用球棒或是拳腳痛毆,對方不僅不知道動手的傢伙是誰,狠一點甚至可以打完假裝從容,假裝在原處關心他,但實際卻是想看他鼻青臉腫的模樣。

  不過這樣頂多是皮肉傷,畢竟就算是混混也是會怕鬧出人命,所以教訓對方的時候多少會適可而止。

  但遺憾的是當時的我們並沒有那麼做。

  「欸,你確定要這樣搞他嗎。」

  「廢話,這傢伙之前居然騙我們,要是沒有阿正報密,我們哪會知道這狗養真得強迫希燐和他在一起,」阿良一邊說,一邊將繩子穩穩地綁在那雙沒有知覺的腳踝上,「聽老大說,人只要倒吊超過十分鐘,臉就會變得茄子一樣,還會瘋狂的嘔吐。待會打開麻布袋記得離遠一點。」

  「幹,超噁。」

  我一邊笑一邊把麻繩的另一頭拋過樑柱,準備開始我和阿良教訓對方的計畫。

  「呼……還好這小鬼不胖,不然我們可能又得苦了我們。」

  當時確認麻繩綁死之後的阿良拍了拍手,而朝著我走來的那張臉我到現在都還沒忘記,那像是中了蠱一般的邪惡,是從未見過的神色。但當時的我只覺得這樣很酷,而被吊上去的人只是活該。

  就這樣,我們兩個人像是一搭一唱的惡魔,使力拉起繩子的另一端,緩緩的將人吊上了梁邊。麻布袋就像是一顆蟲蛹,攀著一縷細絲晃啊晃的。

  吊上去剛開始人還沒有任何知覺,但約莫過了五分鐘左右的時間,人在這個時後醒了。

  瘋狂的掙扎是他唯一能發出的求救訊號,可因為事前把四肢被綁死、嘴也被麻布塞住的關係,一切都是徒勞。就這樣,嗚鳴與掙扎的聲音顯得驚悚。

  看到這副景象,頓時間我的心瞬間涼了一半,畏懼讓手心幾度鬆開,但一旁的阿良卻沒有打算就此罷休,讓出喘息的時間。

  他開始大喊:「臭小鬼,敢動老子的女人,你很跩啊──!」

  「唔嗚嗚嗚嗚嗚唔嗚嗚嗚嗚────!」

  「你是用什麼方式強迫人家喜歡你的啊────!」

  「唔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嗚────」

  嗚鳴的聲音響徹了整個假日的體育館。

  「我今天就把你吊起來,好好讓你老二充的血以後都不敢亂跑,給我好好記得這種感覺了啊!」

  「─────────!」

  「啊────?還敢不敢啊,操!」

  「嗚─────」

  明白此時心生畏懼的我看了一眼手錶,這才發現眼前短短的幾個光景,卻已經過了快要二十分鐘,遠遠超過了原訂計畫的時間。

  「喂……阿良,夠了吧──」就在我開始勸他收手的時候,滿是雜訊的視線裡,隱約看見人影下方的暈出了點點紅斑,而綑綁少年的的麻布袋早已濕濡,並且發出令人不安的氣息。

  「把你送去醫院的人只有我,雖然當下謊稱是意外,但我知道自己將會大難臨頭,等你醒之後肯定不會放過我。可事情之後的發展卻完全超出了我的預期,醒來之後你的先是沉默了一個月,並且聲稱自己並不記得發生了什麼事。」

  「……」

  「最後謊言成了真實,學校也不想把事情鬧大,所以大家都默認了我意外的說詞……而知道這樣結果的阿良當下的嘴臉我就不多說了,我因為這樣痛扁了他一頓,然後就這樣分道揚鑣。」

  李明鴻的話說到這裡,正好有一團雲蓋過了巷弄內僅存的光線,沒有風的空間像是剛審判完的法庭,安靜的不可思議。

  「……總之我為我的行為道歉,對你做了這種無可挽回的事。你要怎樣對我都可以,只希望這樣能夠贖回這麼多年的虧欠。」

  從他誠摯的態度,還有臉上的表情,我能看得出他並不是在作戲。

  可既然都是事實,我理應感到憤怒才對,可怪的是我並不因此感覺得,甚至連理應冒出頭的無名火也沒有。相較這些,覆滿思緒的反而是滿滿的疑惑

  當然,也有可能因為經歷了那一連串的荒唐之後而麻痺了吧。

  「……我不在乎。」我緩緩站起身。

  聽到我這麼說的李明鴻先是沉默,隨後發出了一聲嗤鼻的笑聲。

  「也是……不在乎最好,因為像我這樣的人根本不值得。」李明鴻順著牆邊走到了角落,彎下腰從小冰箱裡拿出了啤酒,「可是不記得和沒有發生兩者並不兩碼子事,希燐是這麼告訴我的。」

  話說完的同時,他把一瓶冰啤酒拋給了我後,互相沉默了半晌。

  吊扇搖搖晃晃的聲音讓人急躁,日光燈照不到的角落似乎更暗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