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1　所謂的初體驗多半都不美妙

第三十四戰


　　前往極北寒地的旅程才剛展開，諾肯就陷入了痛苦萬分的慘況，既猛又冰的風打得他渾身發痛，四肢也早就凍到失去知覺，雖然他努力激發沈睡於體內的異能，無奈還是一點反應也沒有。

　　到後來，諾肯甚至在梅麗思面前屈膝跪下，當然他並沒有意思要向少女求饒，純粹是因為抵擋不了刺骨寒風，所以才徒勞無功地採取蜷縮姿態。到底是怎麼搞的……？觸媒確實已經灌進去了，難道這種快凍死的危機還不足以讓基因覺醒？

　　雖然梅麗思是故意不用障壁來擋強風，可她應該是認定對修行有益才這樣做──所以說，這果然是我自己太不中用的關係嗎？諾肯痛心地如此想著，冷冽的空氣甚至令他呼吸困難，到了這個節骨眼，梅麗思總算張開金口給予建言。

　　「我之前提過，你已經退回比初學者還不如的幼兒狀態，所以你現在應該改變想法，而不是只想用平日的心態發動力量。」梅麗思的聲線在狂風中依舊清晰。

　　那究竟該怎麼做……？諾肯抬起頭以眼神詢問梅麗思，他其實聽不太懂對方想表達什麼。

　　「回想你第一次使用異能的情形，也就是你發現自己擁有異能的那段回憶。」梅麗思簡潔有力地說明，而短短兩句便讓諾肯的思緒從現實抽離。

　　當初是怎樣發現自己有異能的？諾肯隨即憶起那段童年經歷，嚴格說來那並不是什麼愉悅過程；當時他八歲多，已經持續好一段到處打零工的日子，畢竟父親早就拋棄家庭、母親精神不穩定，妹妹又行動不便，因此諾肯自然得分擔家計出外工作。

　　萊特帝國並未立法保護童工，所以小諾肯就算在危險的工地幹活，也會被視為理所當然的現象。那時小諾肯負責的工作是，將施工產生的多餘土石鏟進推車，再把它們推到指定場所去倒掉，這份差事雖然單調又機械化，對還是小孩的諾肯來說也絕不輕鬆。

　　如果這些土能自己飛進推車就好了……那一天，小諾肯在極度疲累下很幼稚地這樣想，不料這番異想天開竟旋即成真──待他回過神以後，原本堆在地上的土已變成在推車裡，可他明明記得自己沒有動手剷土，這中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不過小諾肯沒多久就冷靜下來，畢竟異能在這個時代已不是新聞，大多數異能者都是在幼年發覺自身的能力，再說地系力量也不算罕見。為了證實心中的推測，小諾肯悄悄用意念再試一次，專心想著讓推車內的一部分砂土飛回地上──看見土石照自己所想的移動後，他便確定自個兒也是異能者。

　　當下小諾肯只覺得很開心，因為這代表他能更省力地完成工作，此外他也小心翼翼地瞞著工頭，以免老闆找到理由扣他薪水；雖說這份工作在施工完畢後就結束了，小諾肯還是得去找新的打工，但他認為自己既然有了力量，那就應該更能守護妹妹。

　　可是……妹妹依琳她──

　　諾肯的心緒驀然從過去返回現今，他再次體認到依琳已不需要哥哥的事實。依琳已經當面與我切割關係，她需要的是薛德勒大帝的絕對強勁……說得也是，我連異能都被陛下給奪走了，這樣的我還能做些什麼？

　　諾肯哀傷地想著這些事，可他隨後卻察覺現實和自己想的有落差。諾肯發現身體不知何時已停止顫抖，感受到的寒冷程度也減少許多，他吃驚地將雙掌舉到眼前檢視，進而發覺原本凍僵的手腳逐漸回溫──

　　雖然很微弱，但目前在體內及體表循環的能量，確實就是他的異能！

　　諾肯感動地抬頭望向梅麗思，然而他尚未表達謝意，就瞧見少女以近乎溫柔的笑容凝視他；諾肯心跳加速之餘，也為了她的態度轉變而困惑，這時梅麗思用柔和的嗓音開口：「你剛剛想的事大概不怎麼快樂，但那終究是你的起點。不過可別高興得太早──」

　　梅麗思語至此頓了頓，轉身瞅著船頭方向後又道：「……更嚴苛的考驗要來囉。」

　　諾肯循著她的視線瞟去，緊接著聽見的是更狂烈的風聲，遠勝先前的超級低溫霎時襲向諾肯，使他半個身軀幾乎都蒙上薄冰；剛恢復的少許異能猶如風中殘燭迅速熄滅，諾肯又重新回到抱緊身子拚命發抖的狀態。

　　「開始進入『永恆極地』的範圍了，沒催運更多能量的話會死喔。」梅麗思將稍微被風吹亂的長髮撥回原狀，有足夠異能護身的她依然優雅，與諾肯凍成冰棍的狼狽樣形成強烈對比。

　　諾肯當然明白她在說什麼，所謂的永恆極地除了廣袤的北方大陸外，還包括籠罩北陸和其周邊海域的極寒氣候帶，其實這也是大規模氣候變遷的產物，不過現在可不是復習史地的時候……正如梅麗思所言，諾肯面臨了更大的生死危機。

　　非常好，目的地快到了，但我也快要完蛋啦！諾肯自嘲地咬牙心想，竭力在滿腦子的咒罵中清空思緒，接著他認真回想異能初次覺醒後，自己做了哪些練習好讓力量臻於純熟，根據梅麗思方才的建議，仔細回溯鍛鍊能力的歷程應該會有幫助。

　　不幸中的大幸是，當倒在甲板上的諾肯覺得自己真的快斷氣時，飛行中的木船也逐步減速並降低高度，顯見我方已到達冰封大陸的上空，而梅麗思正在找適當地點降落。

　　船底穩穩停在厚實的冰層上之後，基利希立刻從艙房爬到甲板上來，他穿戴著更完善的禦寒裝備，急切的目光則落到奄奄一息的某人臉上：「諾……諾肯？你還活著吧？站得起來嗎──？」

　　「唔……」趴伏在地的諾肯勉力睜開眼睛，擠出一絲欲哭無淚的笑意表示自己命大沒死，其後他握緊拳頭慢慢爬起身跪著，並且重新發動少得可憐的異能；甩去臉龐及頭髮上的冰晶後，諾肯背著行囊身形不穩地站起，而基利希雖然想扶他，卻因為顧及梅麗思的監視只好作罷。

　　「恭喜你撐過第一關。」梅麗思似笑非笑地背好行李說，她戲謔的神色令諾肯明確知道，自己接下來鐵定會更難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