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無眠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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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於: 2019-10-08
太古悠然,一笑過風雲,
再生天地,一念千萬年!

源自太古,早已沒落的破敗位面逆天墜落人界,自成海島,已不知不覺地改變了諸天萬界的微妙平衡。

當今天地失色,人界大陸亦正處於巨變的前夕。此時此刻,原來向大陸的東海岸進發的,並不只有靈慧可愛的小海鯨……

夙夜繁星,黯淡無光;
雨盡金灘,驚濤拍岸。

無眠的夜晚,東大陸的海傍金灘,呈現出一道龐大魁梧的身影,從遠也能聽到戰士發自靈魂深處的懾人吼聲。

「……聽到嗎?我等了四千年!」

「還以為幾個月就能回去,結果一等四千年……四千年啊!」

雨點輕輕灑落,戰士兩對金鋼箍套著筋肉手臂,金色曲卷長髮隨風亂舞。他透發著最原始的戰鬥氣息,此刻對海高亢嘶吼,煞氣盡現,光是眼神就可殺人。

他是一名西方族戰士,修為應已達到「封仙」境界,在人界極為罕見。

一陣急風雷鳴,暴雨復至,這註定是一個不凡的日子。

當今天宇間的三大主流位面—人、妖、仙三界之間,由一片混沌鴻溝相隔,並存在著強大的禁忌封印力量,縱是法力通天亦難以踰越半步;自古以來,唯一適合跨界的,要算是人、仙兩界大陸交匯的時機了。可是即使等到這個契機,修練者的自身功力也必須達到「封仙」級數,才能突破結界、武破虛空進行跨界。

仙、妖兩界內由於靈氣充盈,達到仙階修為的修士們尚且不在少數,然而人界則由於先天靈氣不足,因此能夠自我修練破界入仙者,千萬年來屈指可數;唯有像金髮戰士這種被仙界流放的異客,才有可能殘存「封仙」境界的逆天修為。

放逐異鄉的悲情戰士苦候回家之路,已經足足四千年了;今天,仙、人兩界將再次接合,一旦錯過了今次罕世機緣,又不知要等上多少年,戰士焦急、悲愴交集的心情此刻躍然臉上。

仔細一看,原來戰士的武體已經千瘡百孔,赤裸裸的全身都在淌血,雨水濺在他傷口上;苦撐傷重被憊之軀,他機警地環視四周,準備迎戰隨時出現的未知敵人。一路以來,他已經歷太多的生死搏鬥,最終逐一絕殺了那些不懷好意的人,才咬牙蹣跚趕到海邊。

海邊,他到達終點了。

長灘上空曠無人,只有一所殘破的客棧,這裡應該沒有人埋伏,戰士暫時安全了。筋疲力竭之際,他還是發出了一聲懾人怒吼,原始的戰鬥氣息需要最後一次爆發。

「……四千年了!我的理想還能夠回去嗎!?所有害過我的人渣,我回來殺你們,等四萬年也等!!」

「我回來,因為我是戰神侯加利亞,啊!!!」

沒想到,戰士的一陣嚎嘯,還是自客棧引出了一位打扮惹火的東方族紅衣舞孃。

雨夜之中,舞孃隻身穿鮮紅薄紗,袒臂露腿,此際裊娜而來,極盡妖媚;跟侯加利亞相反,她透發著另一類的「戰鬥」氣息。

戰士真沒想到,他一路披荊斬棘,浴血搏命,竟有這種甲級待遇在終點等待他。

只見舞孃衣袖一舞,其曼妙曲線,教人醉魂酥骨。「喲,侯加利亞是嗎?來到終點了,恭喜恭喜啊,要不奴家陪你賀上一賀?」

「你是誰?殺我的嗎?」侯加利亞卻不認為火辣舞孃帶著任何友善動機。

事實上,他一路上的索命客不乏名門修者,卻統統是鬼崇閃縮的縮頭龜,唯獨這個絕世尤物來得光明正大。

舞孃笑道:「肌肉男,我知道你想去哪兒,但你流落人間多年,修為必已大減,還有本事突破結界嗎?不如留下來,陪姐姐玩上一晚……」

「還能。」舞孃妖嬈的姣聲,更令侯加利亞提高警惕。「我只是在等人,要向他們解釋一件事。」

「是『天河五煞』其餘的四個人嗎?他們不會來了。」

「妳殺了他們?」

「因為他們以為你死了,我通知他們的,呵呵。」舞孃忽然妖媚的一扭蠻腰,掩嘴嬌笑。

「哼,正因我是侯加利亞,乃『天河五煞』之首,我不會死!」

「你發現我的一刻開始,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舞孃自信的邪笑著,至此侯加利亞已經明白,她決不是自己一路破關後的戰利品,她才是終極一關的老大。侯加利亞不禁冷哼一聲:「女人,你要跟我決鬥?」

「呵呵,人家說你身為『天河五煞』之首,乃戰神級的存在,凡界只有你一人達到『封仙』境界;要是誰得到你的戰魂,凡人破界入仙不是夢啊。」

「哼,你認為你有資格?」侯加利亞雙目放光,臂上金鋼箍噹噹作響,又準備要殺人了。一路上他飽受各大勢力追殺,無非都是覬覦自己戰神級的真元,沒想到連眼前這個自稱人畜無害的「小女子」,也是徹底地壞心眼。只是眼前這件尤物春風滿面又極度自信,甚至比那些名門修者還要危險。

舞孃咬著唇嬌笑道:「你們臭男人總愛動手動腳,動不動就跟這個決鬥那個決鬥;我們女人哪,有更文明點的方法呢。」

她早已在客棧準備了兩罈美酒,一罈給自己,一罈遞給侯加利亞;舞孃說過今晚是來慶祝的,這兩罈酒,便是她與侯加利亞決鬥的武器了。

她纖手揉動著自己的絕美曲線,似在嗤笑眼前比自己高一個頭的肌肉猛男。「怎麼了,不敢喝我的『毒酒』嗎?」

「哼,我早已練成金鋼寶體,就算下毒也害我不了!」

侯加利亞的鷹眼同樣帶著不屑,他是個豪爽的人,轉眼就劈手搶過酒罈,咕嚕咕嚕的全灌下去。

雖然如此,他亦未敢輕敵,當下閉目凝神,準備隨時運使玄功逼出酒毒。不過侯加利亞凝練了一段時間,還是感應不到體內有任何異常;這反而令他稍感不妥,莫非這舞孃看似凡人,卻會使出什麼天下奇毒?

想著想著,侯加利亞兩頰忽然開始發熱,本來是微微的燙,後來慢慢蔓延全身,及至他明白發生什麼事時,他全身都像火燙一般,血液沸騰到了極點,大有慾火攻心之感;再加上他來負傷不輕,這下子倍感難受。

侯加利亞怒道:「竟……竟是春露!?」

他渾身像有團烈火燃燒,本來也想運功逼出藥力,只是眼前的火辣舞孃雨中飄近,濕漉漉的曲卷長髮,古銅色的誘人美肌,修長的曼妙曲線,再加上藥力發揮,就連「天河五煞」的上古戰士亦也要漸失理智……

「你……你以為我不敢?不必吃藥,你也是我的玩偶!」侯加利亞就像原始森林裡受傷的野獸,仰天怒吼,一下子撲到舞孃身上,雨夜之中,矇矓之中,兩件物體誓要激情纏綿一番。

霎時間的亢奮,侯加利亞意亂情迷、心神惑亂,頃刻間渾忘身上所有痛楚,也沒再注意安全……

但也是在這種渾忘一切的激亢狀態之間,侯加利亞突感一刻劇痛。劇痛卻並非源自先前的幾場大戰,他感受到一種很陌生的刺痛。

侯加利亞本能的抬頭一望,眼前是一道龐然身影,此人黑布蒙臉,手中握著一件非常奇特的東西。

很明顯,神秘人跟舞孃是一夥的。

「你……你是……你偷襲我?!」侯加利亞駭然。

他認出了神秘人,這個人散發著一股很悠遠、滄桑的氣息,勾起了他一些塵封的回憶;侯加利亞露出驚異之色,儘管想出手還擊,但對神秘人手中的物件卻甚是忌諱;也只有他才曉得這是一件兵器,以及它的秘密。

「這世上恐怕只有你才知道我的真正身份,哼!」神秘人的語調十分冷漠。「我原本只打算透過這個女人來試驗你,若你不再為美色所惑,我們還是兄弟。沒想到……你還是令我失望,早肯定你是個色鬼,殺你就不必等幾千年!」

「兄……兄弟,我……我也等你很久了,我們之間是有點誤會,讓我解釋……」

「有什麼要解釋的,幾千年前就解釋了,真相不需要四千年時間來證實!」神秘人開始激動起來,不禁仰天笑道:「哈哈哈,四千年前你栽在一個女人手上,四千年後亦然!今天,你的戰魂歸我煉化,助我破凡封仙!」

他沒有再猶豫,馬上向侯加利亞施以重擊,掌風拍落他的背上;侯加利亞的修為看似要比對方強上一點,但此刻負傷不輕,又與舞孃交纏一起,脫不了身,危急關頭之際,只能勉強將真氣匯聚到背上。

神秘人正要再下殺著,罡氣卻忽然自侯加利亞傷口激射而出,就像噴泉爆發,片刻間鋪天蓋地,四圍都瀰漫白霧。神秘人被拋出幾丈之遠,幾番吐血,咳嗆不停。

他卻沒有收手之意,他曉得侯加利亞的戰鬥力已跌至歷史低點,千載良機不容錯過,侯加利亞幾經搏鬥,亦終於「抽身而出」,可是他的藥力還沒完全揮散;今晚註定不能平靜,除了仙、凡兩界再次交匯,「天河五煞」的一位戰神級存在還即將殞落……

天雷怒轟,電光劈射–

一名金髮壯士倒於血泊之中,他曾經引以為傲的金鋼寶體已經殘碎不堪,四周圍都是血水;戰士身邊拖著一條血跡斑斑的路,路上滿是殘骨、腦漿,如果沿這條軌跡,也許可在沙灘盡頭發現另外一人。也許不能……

因此,紅衣舞孃才是今夜的唯一贏家。

她已經重新披上衣袍,正在灘上盤膝而坐,雙手合十,企圖煉化金髮戰士的戰魂。她心裡十分明白,只要得到侯加利亞戰神級的真元,自己作為凡人修練的種種桎梏將可徹底打破,潛力無限度上升,破凡入仙不再是夢。

舞孃閉目凝神,纖纖十指慢慢移近戰士軀體,今天她要逆天而行,不能有絲毫閃失。

這時戰士已經毫無血色,鼻竅之間卻漸漸幻化出一道藍色光束,原先這藍光黯淡無華,接著又凝聚成一枚璀璨奪目的鮮藍晶球。

「轟隆……」一道天雷當即轟下,與晶球彷彿形成了某種連繫。

暴雨忽然止住,取而代之的是一股滄茫氣息,鋪天蓋地籠罩了整片海岸。舞孃正暗暗心驚,一首上古戰歌彷彿自天際響起,剎那間號角齊鳴,天地同泣,似乎一位戰神級的英魂殞落,蒼天要為他哀慟;戰矛金戈,並列要為侯加利亞送行。

這一夜,戰士帶著太多遺憾,將要隨著遠古悲歌葬埋黃土,他的戰魂要成為別人的戰利品。

蒼涼的歌聲響徹雲霄,幾道天雷陸續轟落,電光只差數寸便要擊中舞孃,她幾番稍微再接近侯加利亞,雷聲便要加劇,嚇得她連忙退縮。

「轟轟—」

凡人慾煉化仙階元神,實乃僭越欺天之舉,必遭天讉形神俱滅!

舞孃卻不甘心放就此放棄,她打算將殘軀拖回客棧,再行煉淨,不過結果還是一樣,只要她稍有寸進,便立刻被電光嚇退。

就在這時,舞孃「啊」的一聲,猛然想起一件事情,急忙從泥沙中挖出一塊方形石刻板。她匆匆抹去上面沙塵,便將之對向侯加利亞殘軀,口中諗諗有詞。

這塊石板相當玄奇,上面刻畫著一名弓箭手彎弓射鷹,弓箭手下面還有一行玄秘難懂的古字;舞孃儘管將它對向侯加利亞,起初不以為意,原來石板正緩緩的吸吮那道鮮藍光束,仔細一聽,就如淙淙流水,神奇的向石刻板匯聚而去。

隨著石板破空而出,電光開始遠離海岸,雲霄間的歌聲止息,一切又漸趨寂然。

這片上古瑰寶似已塵封多年,隱藏極多玄奧之處,與侯加利亞也有某種連繫,不過舞孃自己卻搞不清楚;但她眼見天雷止住,還是鬆了口氣,慢慢回過神來,連呼「剛才好險」,只是雙手依然攥緊石板。

她凝視侯加利亞殘軀,又要繼續煉化他的真元。「……你本就是一齣悲劇,苦候四千年,還是回不了去,悲啊。」

侯加利亞絕對是個逆天的人物,舞孃雖則本身修為不凡,此刻要完全煉淨他的真元,還是要耗上一個月的時間。

戰魂煉化完成後,舞孃將其植入自己體來,她必須趁目前仙、凡兩界仍然匯合,儘快找個隱蔽的地方修練,極速提升至「封仙」境界,武破虛空。

舞孃能趕及「破凡入仙」嗎?

她開始隱世潛修。一天,舞孃發現自己身體正發生劇變,只見她臉色忽然蒼白,大吐起來。她不禁疑惑的自言自語起來……

「成功了嗎?我沒有時間了,一旦錯過這次兩界接合,又要等上千年、萬年不成?」

侯加利亞的戰魂,又發出了微弱的精神波動:「……我要重生……即使再等四千年、四萬年……也不會灰飛煙滅……終有一天……我會浴火重生……」

同時,當長灘上的煙硝逐漸消散,靈慧的小海鯨悄悄地在岸邊出現。

夕陽如血,染紅了天際盡頭,曠世激戰已經落幕,長灘上了無人影。

小海鯨看來有些膽怯,數次將頭冒出水面,又迅速縮了回去。

「咿呀—」

良久,小海鯨終於確定長灘上激戰的修者已經死的死,走的走了,這才將背上的神祕少年卸了在金沙上。

「咕唧、咕唧—」

小海鯨不斷比劃雙鰭,似乎還想盡最後努力,將他弄醒,只可惜註定徒勞。此時此刻,神祕少年已全無脈象氣息,根本不會再睜開眼,哪怕是聞到濃重的血腥味,亦難以激活血脈,重現生機。

唏噓。想當年,神祕少年曾經功參造化,抬手可摘星辰,諸天萬界罕逢敵手,然而此刻卻只能無助的橫躺血灘,一動不能動,徒剩一具肉殼,試問怎不教人唏噓。

「唧唧、唧唧—」

唉,小海鯨此刻無疑是很傷感,卻無謂再拍尾鰭了,沒用的,你主人不會醒的。這位落魄的昔日雄主,確實已自斬重生,呱呱墜地,如今其「真身」就在海島石宮裡面,以後,他還會以全新面貌成長,再活一遍哩。

漸漸地,小鯨似乎也接受了現實,便沒再繼續悲鳴。未幾,他雙眸還突然湛湛發光,目測有什麼重大發現……

咦,附近目測有仙家靈寶!看來……剛才的大戰落幕過後,侯加利亞確實遺落了一些仙兵,而小鯨作為靈獸,觸覺無比敏銳,自然能第一時間感應得到。

「吱吱吱吱—」

霎時間,小鯨興奮無比,立刻朝著那股仙家氣息滑行;只可惜他是「鯨」而不是「人」,沒有手腳,在血灘上便只能吃力的蠕動,舉步維艱。沒辦法,畢竟一離開大海,小鯨的機動力便會驟降,現在更何況要翻尋沙堆中的埋寶,難度自然更高!

「挖呀挖,挖呀挖—」

幸好,小海鯨並沒退縮,反而決定迎難而上。接著下來,他將繼續辛勤不懈的挖沙,挖呀挖,挖呀挖,皇天不負有心人,他終於搜出了第一件重寶!然而也在此時,天際間卻突然傳出了「嗯哼」聲,彷佛有神祕人在自語。

「嗯嗯,很好、很好,繼續挖下去,你需要更多更多的寶……」

他就是紫髮男嗎,又還是其弟子、傳人?目前還未清楚,唯一可肯定的,是此人暗中監視一葉灘,監視著小海鯨,一定不懷好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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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宏偉宮殿的密室內,價值連城的象牙床上安躺著一名貴婦。

仔細一看,原來這名少婦大著肚子,即將要生產了,旁邊侍侯的是接生婆和她最盡忠的婢僕。

然而,這位衣衫華麗的少婦,卻沒有一般母親可期的欣喜,她的眼神只有臨產痛苦,甚至還隱含一種殺氣。

少婦將接生婆召到身邊,以命令式的語調喝道:「你、聽著,孩子出生後,馬上將他殺了!」

「哎,如果不想要孩子的話,之前早就可以打掉他嘛。」接生婆臉上滿是疑惑:「既然孩子生了出來,為什麼之後卻這麼狠心下手呢?」

「我自有我的原因,總之這個孽障不能面世!」

「連……送給別人領養都不行嗎?」

「不行,殺!」

「實在沒別的辦法嗎……」就在她倆爭論之時,忽然「哇」的一聲哭聲,將兩人打斷了。

「哇、哇……」

孩子出生了,

她哭了,

之後還不斷在哭;

那就是說,

接生婆沒有依從命令。

少婦看來是個修練者,但剛剛生產完後,氣虛血弱,又不敢妄自運功,只得有氣無力的癱軟床上。

同時,接生婆一邊「忙碌」著,一邊卻在喃喃自語:「啊……是個女嬰……女嬰來的,一個……兩個!天啊,是對孿生姊妹來的……」

「殺……」床上再次傳出了貴婦微弱的聲線。

「造孽啊……連一個我也下不了手,何況是兩個呢,真是造孽啊……」當接生婆正想抱走嬰兒之時,她有了一個更驚人的發現,不禁失色大呼:「啊……天啊……這兩個孩子怎麼手背連在一起的!?」

這一雙孿生姊妹,似乎……是連體嬰來的!

接生婆心懷慈悲,一見孩子是連體的怪胎,更加擔心她們的媽媽會藉口打掉。於是,她無視了貴婦的命令,立即叫人抱走嬰孩,逃得越遠越好。

「找一個修為強絕的修士,不然誰也保護不了孩子。」接生婆憂心沖沖的目送嬰孩離開。

「可惡!抗命者,必死……」貴婦人咬牙切齒,卻又無力阻止事情發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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