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本章節 6115 字
更新於: 2019-10-06
彷彿在預告冬天的來到，秋天的楓紅逐漸凋零。
今天到了學校後，校園中的樹已是光禿禿的一片。
果然到了十一月中旬，秋冬的界線就分不太清了啊。
氣溫也毫不留情的，是穿著一件外套仍不足以取得溫暖的溫度。
然而，在這樣的天氣下，我卻汗流浹背的喘著氣。
要說為什麼的話.......
「混帳！你給我停下來喔喔喔喔喔！」
「誰要停下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正用盡全力在和背後的飛機頭與他的小跟班玩著校園版的全○逃走中。
不過逃跑的只有我就是了。
「幹嘛一直追我啊！？」
「本大爺不是說了會來找你算帳嗎？時候到了，來和本大爺決鬥吧！」
「我拒絕！」
「你才沒有拒絕的權利，混帳！」
原來是不能中途退出的遊戲啊，難怪我找不到登出鍵。
「雖然是遊戲，但可不是鬧著玩的」，不知為何，我的腦中突然響起某個遊戲製作人的聲音。
老實說，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好一陣子了。
自從那天在舊校舍發生的事情以後，基川似乎決定在和奈名一決勝負之前，要先和我做出了斷。
這傢伙，是不是忘記他原本的目的啦？
總而言之，我完全被那個基川給盯上了。
至今為止，靠著對不良們的行動瞭若指掌的花伶學姐提供的情報，我幾乎每次都能避開基川的視線安然逃脫。
然而，今天非但聯絡不上花伶學姊，還不知為何不管跑到哪兒都會被發現。
可惡，因為今天都沒看到奈名的身影，本來還想順便向花伶學姐打聽一下的說......
「真是不走運啊.......」
「是啊。」
低聲的嘆息意外的得到回應，我不禁轉頭看向身旁的好友。
「.......為什麼你也一起在逃跑啊，京陽。」
「不知道，他突然就開始追著我跑。」
「喂！給我站住！」
京陽口中的「他」指的是留著一頭顯眼的棕色刺蝟頭，氣勢洶洶的朝著我們.......正確來說，是朝著京陽狂奔的基川跟班。
那個解說役，怎麼突然對京陽——
「竟然敢說我的頭髮是棕刷！看我還不宰了你！」
「.......京陽？」
「.......因為真的很像啊。」
「你啊........」
看來這邊是自作自受呢。
雖然我也覺得有那麼點像啦......
「話說回來，京陽......哈.......你不累嗎......哈.......」
老實說，一邊全力奔跑一邊說話，我早就上氣不接下氣了。
京陽倒是看起來臉不紅氣不喘的，這傢伙運動神經有那麼好嗎？
「氧氣.......我需要氧氣........」
完全不行啊這傢伙！
仔細一看，的腳步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
我也差不多要到極限了，如果不停下來休息一下的話——
「「別跑！！」」
「可惡，這樣的話.......」
我稍微張望了一下，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跑到了離本校舍和舊校舍都有段距離的藝文樓附近。
這裡的話，平常只作為美術和音樂課的教室使用，放學後的現在想必幾乎沒有人才是。
這樣的話，可以用來躲藏的空教室應該也不少。
「京陽，走這裡！」
我和京陽轉身奔上進入藝文樓的階梯，踏上磁磚地面的腳步聲在走廊上回響。
「給我等一下，混帳！進到校舍可是違規的！」
「誰管你啊！」
不顧基川的大聲主張，我們一口氣穿越一樓的走廊，朝二樓的方向邁進。
還有規則的啊，這遊戲.........
.
.
.
「哈......哈.......哈........」
「........呼。」
在樓梯旁的第一間教室外的走廊上，我和京陽一邊調整著呼吸，緩緩的背著牆壁坐了下來。
「基川大哥，不追進去嗎？」
「混帳！不是說了進到校舍是違規的嗎？要是影響到一般學生怎麼辦？切，沒辦法，今天就放過他們吧。」
還真是溫柔啊不良少年。
那顆替一般學生著想的心，就不能也分一點給我嗎？
「但是，這樣大姐會生氣的吧?」
「啊?為什麼我得聽那女人的話啊?」
「因為大姐她......」
「是那女人自顧自的給了情報又提出要求，乾我什麼事?」
嗯?他們在說些什麼?
「況且，都追到這裡來了，那女人也該沒有怨言了吧?」
「這、這樣好嗎……」
直到最後都有些猶疑，跟班似乎也沒有反抗基川的打算
雖然兩人對話的內容令人在意，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仍令我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沒事了.......」
「口好渴.......」
「我也是........藝文樓的飲水機在那邊吧。」
我稍稍轉動頭部，用餘光瞥向走廊的另一側。
如果我記得沒錯，盡頭的轉角處應該設有一台飲水機才是。
「.........好懶。成良，幫我——」
「我拒絕。」
「.........」
嗯，我就知道你打算這樣，但我是不會答應的。
京陽猶豫了一陣，才百般不情願的撐起身子。
才剛經過激烈運動的身體尚未得到足夠的休息，因此四肢還有些疲軟的我，老實說很能理解京陽不想動的心情。
然而在寒冷天氣中的奔跑，讓喉嚨變得異常乾燥，甚至感到有些發疼。
於是我也在心中交戰了一會兒後，重新恢復站姿，和京陽一同往走廊的另一端前進。
就在我們靠近盡頭的美術教室時，裡面傳來了談笑聲。
雖然這時間還有人讓我有點意外，但或許也有想在放學後精進藝術能力的學生吧。
本來我是這麼想的，不過——
「哈哈哈哈！真的變成人體標靶了，超好笑～」
「哇啊，妳用的是水彩吧，好過分～那很難洗掉吧?」
「有什麼辦法，美術教室就只有個啊。」
從中傳出來的，是讓人無法一笑置之的談話內容。
「.......京陽。」
「嗯。」
我和京陽雙雙停下腳步，隱蔽在半開的教室門後窺探內部的情況。
「什.......！」
「.......！」
教室內的光景印入眼簾的瞬間，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不只是我，身旁的京陽也罕見地瞪大了雙眼。
眼前的景象令人難以置信。
總共有四名少女置身於教室中。
一名妝容濃厚的長髮少女，以及長著顯眼虎牙的短髮少女。
從聽到聲音的時候我就依稀想起，這兩人是偶而會和奈名一同行動的不良少女。
而他們的面前，有一位如同遭到處刑般，手被本該穿著在身上的制服外套給綁在背後，跪坐在兩人面前的少女。
虎牙少女一手拿著調色盤，一手握著沾染上顏料的水彩筆，乍看一下，還以為是在作畫的美術社學生。
然而，虎牙少女的面前並沒有紙張或是畫布，取而代之的是，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從原本白皙的臉頰到身上的肌膚各處，以及平常整理的乾乾淨淨的制服，如今都被塗抹上各式色彩，畫出了像玩飛鏢時的標靶般的圖案。
沒錯，眼前的場面不是什麼惡質的開玩笑，而是確確實實的欺凌。
然而，問題在於受害者的少女，她的身分。
「已經可以了吧。拜託妳們，我想回家.........」
「嘿～別這麼掃興嘛。這麼久沒有和校園的天使一起玩了，不多享受一下怎麼行？」
「對、對，現在離開的話，妳的書包就要和上頭的可愛掛飾一起進到廁所的馬桶裡囉。沒關係嗎，茉緒？」
正在遭受欺凌的，毫無疑問，是好友的茉緒。
那個人見人愛，如同暖陽一般的茉緒，現在卻承受著不講理的屈辱。
「怎麼這樣.......」
無視於茉緒無助的呢喃，一面以茉緒被扔在講桌上的書包作為威脅，虎牙少女扔下水彩筆，將調色盤連同剩餘的顏料一股腦地蓋在茉緒的頭上，混雜在一起的色彩化為汙濁，順著茉緒的長髮緩緩流下。
「啊，不能掉下來喔。要不然茉緒的鞋子可能就要到生態池裡才找的到囉?」
「……」
像是在講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虎牙少女十分輕鬆的說著。
已經連反抗的言語都放棄的茉緒，只有眼眶中滲出不甘了淚水。
「接下來要幹什麼，里夏？」
「居然都畫了標靶了，不如就來射飛鏢吧～世音。」
「妳有飛鏢嗎?」
「有啊，在舊校舍玩的時候用的。」
「哈哈，不愧是里夏!不過，這樣會不會太過火啊?要是弄到要送醫院，我們可就麻煩了耶。」
「這是塑膠製的飛鏢頭，不至於會流血吧～不過應該挺痛的就是了～」
我是第一次知道這兩人的名字。面露笑容的少女們，口中的話語卻彷佛是惡魔的呢喃。
胸口有什麼在沸騰的感覺，我相信身旁的京陽也和我一樣才是。
即使這樣，緊握拳頭的自己還沒有闖入教室的原因，是最後一名少女。
她坐在離另外三人稍遠一點的地方，翹著腿坐在閒置的課桌上。
由於背對著門口的方向，我無法窺探到她的長相。
但是，不論是略顯嬌小的背影輪廓，或是微微飄動的金色長髮，都熟悉的令我不願承認。
我不想相信，甚至開始祈禱，衷心希望是我的會錯意。
不可能是她才對，對我訴說過去，並說著要改變的她。
那個外表強勢，其實卻溫柔又膽小的她。
然而，我心中的期盼，在她被名喚世音的虎牙少女呼喚而轉過頭時，露出的側臉給粉碎殆盡。
「妳覺得什麼顏色好，奈名？」
絕對不會認錯，那如同工藝般的細緻五官。
也是我這麼多年以來，持續注視著的對象——奈名。
「騙人......的吧........!」
「.........」
過於龐大的資訊量，讓我的腦中無法順利整理出發生的現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顧我腦中的混亂，教室中的對話持續進行。
被詢問到的奈名聳了聳肩，心不在焉的回答。
「…….不是挺好的嗎?」
「啊哈哈哈！那就決定了!」
「妳真是有個好朋友呢，茉緒。」
是啊，你們不是摯友嗎......？
那麼，為什麼........
「對了，奈名要試試嗎？」
從口袋中搜出數支飛鏢，一面對著茉緒的方向閉起單眼瞄準，名叫里夏的長髮少女隨興的開口。
奈名稍稍皺起眉頭，顯得有些不快。
「……為什麼?」
「因為，明明是奈名說要來找茉緒的，每次都只在一旁看著也太掃興了嘛～」
「就是嘛，如果奈名再這樣，我們就要去唱KTV了喔?」
里夏像是在挑撥般的說著，世音也笑著附和。
兩人的語氣像是在要脅奈名一般。雖然不知為何，但的確令奈名露出遲疑眼神在飛鏢和茉緒的身上游移了片刻。
拜託妳了，拒絕她吧。
就算是現在也好，破口大罵，告訴她們茉緒是妳最重要的朋友啊。
「……好吧。」
然而，在短暫的沉默後，奈名卻起身離開了課桌，接下了飛鏢。
聽到奈名的回答，茉緒低抓緊了制服裙擺，手指微微顫抖。
重新坐回課桌上的奈名，臉上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只是不帶感情的面向茉緒，舉起了握著飛鏢的右手。
注意到奈名的舉動，茉緒抬起了頭，悲傷和懊悔交織在臉上。
同時，頭上的調色盤應聲掉落。
「好，出局!等一下要把茉緒的鞋子丟進生態池了～」
沒有對世音的宣告做出反應，茉緒只是用那彷彿在訴說著些什麼的眼神，沉默地望向奈名。
兩人視線交會的剎那，奈名的瞳孔深處似乎閃過一瞬的動搖，但那份感情也立刻像是被扼殺般的消失無蹤。
「抱歉了呢，茉緒。」
然後，在奈名準備出手的前一刻——
「！？」
再也無法忍耐的我，粗暴地推開美術教室的大門，快速滑動的滾輪引領著木製的門板與混泥土牆劇烈的撞擊，發出響亮的噪音後，再藉由反作用力回到了半開的狀態。
一時間，教室內的目光聚集到我身上，受到驚嚇的奈名也縮起手，轉頭看了過來。
「欸.........」
下一秒，飛鏢和地面接觸，微弱的聲響顯得份外刺耳。
奈名的動作完全停止，只有嘴唇微弱的顫動著。
「為、為什麼.......成良.......在這裡？」
「........這是我要說的。」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奈名！」
像是不知該做何反應一般，奈名的眼神四處游移，卻始終沒有和我對上眼。
越發焦急的我想要繼續追問，身旁卻傳來另外兩名少女的聲音。
「哎呀，事跡敗漏了，真糟糕～」
「話說回來，你不是之前在舊校舍跟奈名告白的傢伙嗎？那次真的超好笑的！」
「啊，真的耶。那這傢伙又是誰？茉緒的男朋友？」
「不妙，好像有點帥欸！」
這兩個人，即使被他人撞見，依然滿不在乎的訕笑著。
憤怒的緊咬下唇的同時，我用眼角餘光瞥向茉緒的方向。京陽正蹲在她身旁，試圖將自己的制服外套穿在茉緒身上，遮蓋住粉筆灰所留下的污漬。
茉緒本人則是露出看不出是驚嚇，亦或是困惑的表情，任由京陽擺布的套上了外套。
確認了茉緒的狀況後，我無視了另外兩人的冷嘲熱諷，重新注目奈名。
「奈名，妳是被那兩個人強迫的吧？」
即使是現在，我還是不想認同眼前的現實。
所以，縱使知道那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還是盼望的說了出口。
「一定是被抓住了什麼把柄，才不得不對她們言聽計從的吧？對吧？」
「.........」
然而，奈名指示顫抖地低下頭，什麼都沒有回答。
「吶，奈名........」
「哈哈哈哈哈！居然說是我們強迫奈名耶！」
這時，世音大笑出聲，再次打斷了對話。
「反了反了～找上我們的是奈名喔。」
「.......咦？」
「是啊，我跟里夏本來可是要去KTV的」
「對啊～每次都是茉緒，我早就膩了，要不是奈名說要繼續下去，我們早就去找別的樂子了。」
每次……?
「就是說啊，半年都是同一個人也實在太無聊了!」
毫不把我們當一回事，里夏和世音自顧自地抱怨了起來。
然而他們的話語，卻又讓我更加無法理解現況。
半年……?難道說，今天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茉緒又為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對於我焦躁的吶喊，世音顯得不耐煩，轉向我開口。
「所．以．說，你最喜歡的那個奈名，就是霸凌自己摯友的主謀啦！」
「嘛～最開始找上茉緒的確實是我們就是了。」
咦？怎麼回事？主謀？
太多無法消化的資訊，讓我陷入混亂。
我轉頭看向茉緒想要尋求答案，但是茉緒只是撇開了頭，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這不是真的吧？奈名.......」
「..........」
「妳倒是說句話啊！」
面對始終不願意抬頭看我的奈名，我絕望的吶喊。
「茉緒不是妳最重要的摯友嗎！？不是對你來說獨一無二的特別嗎！？」
不是不惜對自己的內心找藉口，也希望她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嗎？
「那麼，為什麼.........？」
在彷彿世界靜止般的沉默之後，奈名終於抬起了頭。
蒼白的臉色中，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沒、沒辦法啊.........」
「........咦？」
「因為……她露出那麼幸福的笑容，不就會讓人想要欺負她了嗎?」
「.........！」
我的憤怒到達了臨界。
我不自覺地抓住了奈名的衣領，發出了怒吼。
「開什麼玩笑！」
「不要......！」
奈名口中漏出不成聲的驚叫。
「！」
那一瞬間，恐怕是第一次，我從她的眼眸伸出看見了恐懼。
我不由了得放開手，餘光不經意的瞥見衣領下方的鎖骨附近，有塊些微發紫的瘀傷。
「.........」
再次正視奈名時，她眼眸中的恐懼已經消失。
同時，其他的情感也一併蕩然無存。
像是隔了一道無形的牆壁一般，如同一開始，我在高中再會的那個奈名一樣。
「.........所以一開始就說了，如果不要和我扯上關係就好了。」
先是退後了兩步，奈名轉過身，搖搖晃晃的朝門口走去。
「喂！奈名！」
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能做什麼，我只能出聲喊住奈名。
奈名在門口處停下腳步，回頭在我和茉緒之間各望了一眼，踏出了美術教室。
「.......對不起。」
離開後的奈名，在走廊上發出倉促的腳步聲後逐漸遠去。
微弱的話語，伴隨著刺骨的冷風，依稀的傳入我的耳中。
我無從得知茉緒有沒有聽到，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聽清楚。
然而不論那段話語是什麼，或是有沒有傳達到.......
「............」
都沒有意義。
今天到了學校後，校園中的樹已是光禿禿的一片。
果然到了十一月中旬，秋冬的界線就分不太清了啊。
氣溫也毫不留情的，是穿著一件外套仍不足以取得溫暖的溫度。
然而，在這樣的天氣下，我卻汗流浹背的喘著氣。
要說為什麼的話.......
「混帳！你給我停下來喔喔喔喔喔！」
「誰要停下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正用盡全力在和背後的飛機頭與他的小跟班玩著校園版的全○逃走中。
不過逃跑的只有我就是了。
「幹嘛一直追我啊！？」
「本大爺不是說了會來找你算帳嗎？時候到了，來和本大爺決鬥吧！」
「我拒絕！」
「你才沒有拒絕的權利，混帳！」
原來是不能中途退出的遊戲啊，難怪我找不到登出鍵。
「雖然是遊戲，但可不是鬧著玩的」，不知為何，我的腦中突然響起某個遊戲製作人的聲音。
老實說，這種情況已經持續好一陣子了。
自從那天在舊校舍發生的事情以後，基川似乎決定在和奈名一決勝負之前，要先和我做出了斷。
這傢伙，是不是忘記他原本的目的啦？
總而言之，我完全被那個基川給盯上了。
至今為止，靠著對不良們的行動瞭若指掌的花伶學姐提供的情報，我幾乎每次都能避開基川的視線安然逃脫。
然而，今天非但聯絡不上花伶學姊，還不知為何不管跑到哪兒都會被發現。
可惡，因為今天都沒看到奈名的身影，本來還想順便向花伶學姐打聽一下的說......
「真是不走運啊.......」
「是啊。」
低聲的嘆息意外的得到回應，我不禁轉頭看向身旁的好友。
「.......為什麼你也一起在逃跑啊，京陽。」
「不知道，他突然就開始追著我跑。」
「喂！給我站住！」
京陽口中的「他」指的是留著一頭顯眼的棕色刺蝟頭，氣勢洶洶的朝著我們.......正確來說，是朝著京陽狂奔的基川跟班。
那個解說役，怎麼突然對京陽——
「竟然敢說我的頭髮是棕刷！看我還不宰了你！」
「.......京陽？」
「.......因為真的很像啊。」
「你啊........」
看來這邊是自作自受呢。
雖然我也覺得有那麼點像啦......
「話說回來，京陽......哈.......你不累嗎......哈.......」
老實說，一邊全力奔跑一邊說話，我早就上氣不接下氣了。
京陽倒是看起來臉不紅氣不喘的，這傢伙運動神經有那麼好嗎？
「氧氣.......我需要氧氣........」
完全不行啊這傢伙！
仔細一看，的腳步搖搖晃晃的，好像隨時都會倒下的樣子。
我也差不多要到極限了，如果不停下來休息一下的話——
「「別跑！！」」
「可惡，這樣的話.......」
我稍微張望了一下，不知不覺，我們已經跑到了離本校舍和舊校舍都有段距離的藝文樓附近。
這裡的話，平常只作為美術和音樂課的教室使用，放學後的現在想必幾乎沒有人才是。
這樣的話，可以用來躲藏的空教室應該也不少。
「京陽，走這裡！」
我和京陽轉身奔上進入藝文樓的階梯，踏上磁磚地面的腳步聲在走廊上回響。
「給我等一下，混帳！進到校舍可是違規的！」
「誰管你啊！」
不顧基川的大聲主張，我們一口氣穿越一樓的走廊，朝二樓的方向邁進。
還有規則的啊，這遊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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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呼。」
在樓梯旁的第一間教室外的走廊上，我和京陽一邊調整著呼吸，緩緩的背著牆壁坐了下來。
「基川大哥，不追進去嗎？」
「混帳！不是說了進到校舍是違規的嗎？要是影響到一般學生怎麼辦？切，沒辦法，今天就放過他們吧。」
還真是溫柔啊不良少年。
那顆替一般學生著想的心，就不能也分一點給我嗎？
「但是，這樣大姐會生氣的吧?」
「啊?為什麼我得聽那女人的話啊?」
「因為大姐她......」
「是那女人自顧自的給了情報又提出要求，乾我什麼事?」
嗯?他們在說些什麼?
「況且，都追到這裡來了，那女人也該沒有怨言了吧?」
「這、這樣好嗎……」
直到最後都有些猶疑，跟班似乎也沒有反抗基川的打算
雖然兩人對話的內容令人在意，逐漸遠去的腳步聲仍令我鬆了一口氣。
「看來是沒事了.......」
「口好渴.......」
「我也是........藝文樓的飲水機在那邊吧。」
我稍稍轉動頭部，用餘光瞥向走廊的另一側。
如果我記得沒錯，盡頭的轉角處應該設有一台飲水機才是。
「.........好懶。成良，幫我——」
「我拒絕。」
「.........」
嗯，我就知道你打算這樣，但我是不會答應的。
京陽猶豫了一陣，才百般不情願的撐起身子。
才剛經過激烈運動的身體尚未得到足夠的休息，因此四肢還有些疲軟的我，老實說很能理解京陽不想動的心情。
然而在寒冷天氣中的奔跑，讓喉嚨變得異常乾燥，甚至感到有些發疼。
於是我也在心中交戰了一會兒後，重新恢復站姿，和京陽一同往走廊的另一端前進。
就在我們靠近盡頭的美術教室時，裡面傳來了談笑聲。
雖然這時間還有人讓我有點意外，但或許也有想在放學後精進藝術能力的學生吧。
本來我是這麼想的，不過——
「哈哈哈哈！真的變成人體標靶了，超好笑～」
「哇啊，妳用的是水彩吧，好過分～那很難洗掉吧?」
「有什麼辦法，美術教室就只有個啊。」
從中傳出來的，是讓人無法一笑置之的談話內容。
「.......京陽。」
「嗯。」
我和京陽雙雙停下腳步，隱蔽在半開的教室門後窺探內部的情況。
「什.......！」
「.......！」
教室內的光景印入眼簾的瞬間，我不由得倒抽了一口氣。
不只是我，身旁的京陽也罕見地瞪大了雙眼。
眼前的景象令人難以置信。
總共有四名少女置身於教室中。
一名妝容濃厚的長髮少女，以及長著顯眼虎牙的短髮少女。
從聽到聲音的時候我就依稀想起，這兩人是偶而會和奈名一同行動的不良少女。
而他們的面前，有一位如同遭到處刑般，手被本該穿著在身上的制服外套給綁在背後，跪坐在兩人面前的少女。
虎牙少女一手拿著調色盤，一手握著沾染上顏料的水彩筆，乍看一下，還以為是在作畫的美術社學生。
然而，虎牙少女的面前並沒有紙張或是畫布，取而代之的是，跪坐在地上的少女，從原本白皙的臉頰到身上的肌膚各處，以及平常整理的乾乾淨淨的制服，如今都被塗抹上各式色彩，畫出了像玩飛鏢時的標靶般的圖案。
沒錯，眼前的場面不是什麼惡質的開玩笑，而是確確實實的欺凌。
然而，問題在於受害者的少女，她的身分。
「已經可以了吧。拜託妳們，我想回家.........」
「嘿～別這麼掃興嘛。這麼久沒有和校園的天使一起玩了，不多享受一下怎麼行？」
「對、對，現在離開的話，妳的書包就要和上頭的可愛掛飾一起進到廁所的馬桶裡囉。沒關係嗎，茉緒？」
正在遭受欺凌的，毫無疑問，是好友的茉緒。
那個人見人愛，如同暖陽一般的茉緒，現在卻承受著不講理的屈辱。
「怎麼這樣.......」
無視於茉緒無助的呢喃，一面以茉緒被扔在講桌上的書包作為威脅，虎牙少女扔下水彩筆，將調色盤連同剩餘的顏料一股腦地蓋在茉緒的頭上，混雜在一起的色彩化為汙濁，順著茉緒的長髮緩緩流下。
「啊，不能掉下來喔。要不然茉緒的鞋子可能就要到生態池裡才找的到囉?」
「……」
像是在講什麼有趣的事情一般，虎牙少女十分輕鬆的說著。
已經連反抗的言語都放棄的茉緒，只有眼眶中滲出不甘了淚水。
「接下來要幹什麼，里夏？」
「居然都畫了標靶了，不如就來射飛鏢吧～世音。」
「妳有飛鏢嗎?」
「有啊，在舊校舍玩的時候用的。」
「哈哈，不愧是里夏!不過，這樣會不會太過火啊?要是弄到要送醫院，我們可就麻煩了耶。」
「這是塑膠製的飛鏢頭，不至於會流血吧～不過應該挺痛的就是了～」
我是第一次知道這兩人的名字。面露笑容的少女們，口中的話語卻彷佛是惡魔的呢喃。
胸口有什麼在沸騰的感覺，我相信身旁的京陽也和我一樣才是。
即使這樣，緊握拳頭的自己還沒有闖入教室的原因，是最後一名少女。
她坐在離另外三人稍遠一點的地方，翹著腿坐在閒置的課桌上。
由於背對著門口的方向，我無法窺探到她的長相。
但是，不論是略顯嬌小的背影輪廓，或是微微飄動的金色長髮，都熟悉的令我不願承認。
我不想相信，甚至開始祈禱，衷心希望是我的會錯意。
不可能是她才對，對我訴說過去，並說著要改變的她。
那個外表強勢，其實卻溫柔又膽小的她。
然而，我心中的期盼，在她被名喚世音的虎牙少女呼喚而轉過頭時，露出的側臉給粉碎殆盡。
「妳覺得什麼顏色好，奈名？」
絕對不會認錯，那如同工藝般的細緻五官。
也是我這麼多年以來，持續注視著的對象——奈名。
「騙人......的吧........!」
「.........」
過於龐大的資訊量，讓我的腦中無法順利整理出發生的現況。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顧我腦中的混亂，教室中的對話持續進行。
被詢問到的奈名聳了聳肩，心不在焉的回答。
「…….不是挺好的嗎?」
「啊哈哈哈！那就決定了!」
「妳真是有個好朋友呢，茉緒。」
是啊，你們不是摯友嗎......？
那麼，為什麼........
「對了，奈名要試試嗎？」
從口袋中搜出數支飛鏢，一面對著茉緒的方向閉起單眼瞄準，名叫里夏的長髮少女隨興的開口。
奈名稍稍皺起眉頭，顯得有些不快。
「……為什麼?」
「因為，明明是奈名說要來找茉緒的，每次都只在一旁看著也太掃興了嘛～」
「就是嘛，如果奈名再這樣，我們就要去唱KTV了喔?」
里夏像是在挑撥般的說著，世音也笑著附和。
兩人的語氣像是在要脅奈名一般。雖然不知為何，但的確令奈名露出遲疑眼神在飛鏢和茉緒的身上游移了片刻。
拜託妳了，拒絕她吧。
就算是現在也好，破口大罵，告訴她們茉緒是妳最重要的朋友啊。
「……好吧。」
然而，在短暫的沉默後，奈名卻起身離開了課桌，接下了飛鏢。
聽到奈名的回答，茉緒低抓緊了制服裙擺，手指微微顫抖。
重新坐回課桌上的奈名，臉上沒有喜悅也沒有悲傷，只是不帶感情的面向茉緒，舉起了握著飛鏢的右手。
注意到奈名的舉動，茉緒抬起了頭，悲傷和懊悔交織在臉上。
同時，頭上的調色盤應聲掉落。
「好，出局!等一下要把茉緒的鞋子丟進生態池了～」
沒有對世音的宣告做出反應，茉緒只是用那彷彿在訴說著些什麼的眼神，沉默地望向奈名。
兩人視線交會的剎那，奈名的瞳孔深處似乎閃過一瞬的動搖，但那份感情也立刻像是被扼殺般的消失無蹤。
「抱歉了呢，茉緒。」
然後，在奈名準備出手的前一刻——
「！？」
再也無法忍耐的我，粗暴地推開美術教室的大門，快速滑動的滾輪引領著木製的門板與混泥土牆劇烈的撞擊，發出響亮的噪音後，再藉由反作用力回到了半開的狀態。
一時間，教室內的目光聚集到我身上，受到驚嚇的奈名也縮起手，轉頭看了過來。
「欸.........」
下一秒，飛鏢和地面接觸，微弱的聲響顯得份外刺耳。
奈名的動作完全停止，只有嘴唇微弱的顫動著。
「為、為什麼.......成良.......在這裡？」
「........這是我要說的。」
「.......！」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奈名！」
像是不知該做何反應一般，奈名的眼神四處游移，卻始終沒有和我對上眼。
越發焦急的我想要繼續追問，身旁卻傳來另外兩名少女的聲音。
「哎呀，事跡敗漏了，真糟糕～」
「話說回來，你不是之前在舊校舍跟奈名告白的傢伙嗎？那次真的超好笑的！」
「啊，真的耶。那這傢伙又是誰？茉緒的男朋友？」
「不妙，好像有點帥欸！」
這兩個人，即使被他人撞見，依然滿不在乎的訕笑著。
憤怒的緊咬下唇的同時，我用眼角餘光瞥向茉緒的方向。京陽正蹲在她身旁，試圖將自己的制服外套穿在茉緒身上，遮蓋住粉筆灰所留下的污漬。
茉緒本人則是露出看不出是驚嚇，亦或是困惑的表情，任由京陽擺布的套上了外套。
確認了茉緒的狀況後，我無視了另外兩人的冷嘲熱諷，重新注目奈名。
「奈名，妳是被那兩個人強迫的吧？」
即使是現在，我還是不想認同眼前的現實。
所以，縱使知道那樣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還是盼望的說了出口。
「一定是被抓住了什麼把柄，才不得不對她們言聽計從的吧？對吧？」
「.........」
然而，奈名指示顫抖地低下頭，什麼都沒有回答。
「吶，奈名........」
「哈哈哈哈哈！居然說是我們強迫奈名耶！」
這時，世音大笑出聲，再次打斷了對話。
「反了反了～找上我們的是奈名喔。」
「.......咦？」
「是啊，我跟里夏本來可是要去KTV的」
「對啊～每次都是茉緒，我早就膩了，要不是奈名說要繼續下去，我們早就去找別的樂子了。」
每次……?
「就是說啊，半年都是同一個人也實在太無聊了!」
毫不把我們當一回事，里夏和世音自顧自地抱怨了起來。
然而他們的話語，卻又讓我更加無法理解現況。
半年……?難道說，今天這樣的事情，不是第一次發生了嗎……?
如果是這樣，那茉緒又為什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對於我焦躁的吶喊，世音顯得不耐煩，轉向我開口。
「所．以．說，你最喜歡的那個奈名，就是霸凌自己摯友的主謀啦！」
「嘛～最開始找上茉緒的確實是我們就是了。」
咦？怎麼回事？主謀？
太多無法消化的資訊，讓我陷入混亂。
我轉頭看向茉緒想要尋求答案，但是茉緒只是撇開了頭，既沒有肯定.......也沒有否定。
「這不是真的吧？奈名.......」
「..........」
「妳倒是說句話啊！」
面對始終不願意抬頭看我的奈名，我絕望的吶喊。
「茉緒不是妳最重要的摯友嗎！？不是對你來說獨一無二的特別嗎！？」
不是不惜對自己的內心找藉口，也希望她可以一直陪在自己身邊嗎？
「那麼，為什麼.........？」
在彷彿世界靜止般的沉默之後，奈名終於抬起了頭。
蒼白的臉色中，浮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沒、沒辦法啊.........」
「........咦？」
「因為……她露出那麼幸福的笑容，不就會讓人想要欺負她了嗎?」
「.........！」
我的憤怒到達了臨界。
我不自覺地抓住了奈名的衣領，發出了怒吼。
「開什麼玩笑！」
「不要......！」
奈名口中漏出不成聲的驚叫。
「！」
那一瞬間，恐怕是第一次，我從她的眼眸伸出看見了恐懼。
我不由了得放開手，餘光不經意的瞥見衣領下方的鎖骨附近，有塊些微發紫的瘀傷。
「.........」
再次正視奈名時，她眼眸中的恐懼已經消失。
同時，其他的情感也一併蕩然無存。
像是隔了一道無形的牆壁一般，如同一開始，我在高中再會的那個奈名一樣。
「.........所以一開始就說了，如果不要和我扯上關係就好了。」
先是退後了兩步，奈名轉過身，搖搖晃晃的朝門口走去。
「喂！奈名！」
不知道該做什麼，也不知道能做什麼，我只能出聲喊住奈名。
奈名在門口處停下腳步，回頭在我和茉緒之間各望了一眼，踏出了美術教室。
「.......對不起。」
離開後的奈名，在走廊上發出倉促的腳步聲後逐漸遠去。
微弱的話語，伴隨著刺骨的冷風，依稀的傳入我的耳中。
我無從得知茉緒有沒有聽到，甚至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沒有聽清楚。
然而不論那段話語是什麼，或是有沒有傳達到.......
「............」
都沒有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