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瑟的冒險

本章節 24275 字
更新於: 2019-10-01
  『不能原諒……』

  熟悉的人聲從意識深處喚起,浮現出的臉龐與身影總覺得在哪看過,卻又不知為何想不起來,腦海中有某股神祕的力量阻撓我憶起,彷彿湖水盪漾揚起的波紋模糊了我的視線。

  那個男人面露相當悲傷的神情,懷中捧著滿臉是血的另一個人,跪坐在焚燒的森林當中,隱約可以看到有座殘破的城池在漆黑的煙幕之中若隱若現。

  『害死我重要的人……奪走我的一切……絕不能原諒……』

  『我在此發誓……無論要輪迴幾次……就算從零開始也無妨……我要把你們消滅到一個都不剩……直到我內心的憤怒之火止息……報仇雪恨為逝去的他們弔唁……』

  影像及聲音的雜訊愈來愈多,最後就像是斷線一般回歸一片無盡的漆黑。

  睜開眼睛之時,自己正躺在公會房間的床上,笨卜的鼾聲一如既往令人煩躁,讓人連賴床的興致都沒了。

  我坐起身憶起剛才的夢……不,比起夢境更像是某個人的記憶,那到底是……

  「主人,您終於醒了。」莉莉從影子中浮出,坐在床緣向我問候。

  本來好像正要想起什麼,卻被突然的說話聲打亂了思緒,夢的內容頓時又消失在無意識的深淵,再也找不回來了。

  「啊……嗯。」腦袋剛睡醒還有些矇,僅用簡單的語句回應莉莉一聲。

  房間各個角落滋滋作響,伴隨劇烈的晃動,每間隔約略十秒就傳來轟隆的巨大腳步聲。

  自從與大天使拉斐爾交戰之後已經過了將近七天的時間,整座公會以大型機器人猛瑪丸的型態奔馳在看不見盡頭的大平原上,透過莫德的精神干涉在機器人外層覆蓋一層隱形的遮罩以免太過招人耳目,常人的感官難以捕捉其形體的存在。

  由於不是處在戰鬥模式,猛瑪丸的消耗並沒有之前那麼劇烈,但在莫德接連幾天日夜不停榨取我身上的魔力之後,就算是蘊含大量魔力的我也不堪負荷,終於體力透支倒下,而後就睡死一整天直到現在。

  『公會全員請注意,這裡是控制室,再過不久即將抵達東方城市挪得,老闆指示先在這座城市進行補給,將在此停留七天的時間。』

  莫德透過共感的廣播告知老闆的指令,接著讓公會巨人在城外約一公里的郊區停下,龐大的身軀暫且埋入地底進入待機狀態,待下次出發再重新啟動。

  在吵雜的機械聲停住之後,我便帶著莉莉走下樓梯前去控制室,率先向我們打招呼的是嘻皮笑臉的老闆,莫德由於魔力消耗的緣故又變成少女的體型,熬夜爆肝的芬格則是累癱在螢幕前哀嚎。

  「唉呀,傻蛋你醒了呀,距離出發還有幾天的時間,你要不要帶貝爾芬格去城裡逛逛呀?」老闆搓著手,笑臉迎人問道。

  「麻——煩——死——了!我要回巢冬眠了,七天後……不對,七年後再叫我起來。」

  我還來不及回答,芬格就先嚷嚷不想出門,看來她這次真的是累壞了呢。

  不料老闆一把拉住本想爆睡一頓的芬格,冷不防把她扔向我的懷中,她先是愣了幾秒鐘才一邊大喊「呀啊啊——你……你這是性騷擾!」一邊把我推開。

  「唉呀,別囉哩叭唆了,小倆口快去約會……咳咳,我是說你們快去城裡採購物資吧。」

  一臉不懷好意的老闆匆匆把我和芬格推出控制室門外,再遲鈍的人也感覺得出來他有意撮合我們兩人。

  真搞不懂他在想些什麼,我和她確實都是穿越者,在興趣等方面也有不少共通點,可是芬格從頭到尾只把我當朋友而已,做這種多餘的事不過是徒增她對我的反感罷了。

  「老闆今天到底哪根筋不對啊?別在意他說的話,妳還是先回房間休息吧。」

  「不……偶爾出門走走好像也不賴。」

  她這番話完全出乎我意料,明明意識恍惚到連站著都有點搖搖晃晃,卻突然拐了個髮夾彎,難不成是大腦燒壞了嗎?

  「芬格,妳該不會是發燒了吧?足不出戶的妳竟然有出門的意願?果然還是去看個醫生比較好吧?」

  「撒旦,你真的很失禮耶……就算是我也會有想出門的時候好嗎?」

  「主人,我來為您翻譯一下,眼鏡女的意思是她正值發情期。」從影子浮出來的莉莉冷冷地說道,隨即引來芬格如烏鴉般的嗓門大聲駁斥。

  「吵——死——了!別說得好像我很期待跟撒旦約會一樣,妳這腹黑偽蘿!」

  「既然如此,主人,我們倆出去約會吧,別理那個永遠只能當配角的悶騷眼鏡女。」

  莉莉對她露出些許陰險的笑容便拉著我走出公會,被激怒的芬格氣呼呼地嘟起嘴,二話不說跑回房間用神速換好衣服就追了上來。

  有種預感,今天又會是多災多難的一天啊……

  「唉呀,礙事的人終於走光了呢。阿斯莫德,妳覺得傻蛋體內那不尋常的驚人魔力量是怎麼回事?」

  留在控制室的兩位趁著其他閒雜人等不在,私下討論起不方便在別人面前提起的要事。

  「實不相瞞,我也覺得很可疑,能夠撐破大天使的魔力容量,這世上沒幾個人可以辦到這種荒唐的事,哪怕是巴力團長或是路西法大人都不敢保證有這能耐。」

  「唉呀,果然妳也這麼想嗎?除此之外,他還說了一句前任魔王撒旦不時掛在嘴邊的名言呀。」

  「等等,老闆?你的意思該不會是……」

  大天使拉斐爾一戰,稍稍揭露出隱藏在水面底下的真相的一角,但那兩人並未再提起這件事,暫時先維持現狀即可。



  莉莉牽住我的手快步走著,如同想甩掉芬格一般催促我上街,不久後芬格才邊一把抓著拉鍊都還沒拉好的牛仔褲,邊從後方姍姍趕上,平時不怎麼運動的她才走沒多遠就氣喘如牛。

  「等……等等我……」她喘得整張臉都漲紅,走起路來搖搖晃晃,一副隨時都可能昏厥過去的模樣。

  莉莉本想拋下她繼續拉著我走,但我覺得不能就這麼丟下芬格,停下腳步等她追上,莉莉這才不甘願的陪我等她。

  步履蹣跚走過來的芬格很順手的搭上我的肩膀停歇,雖然異性間的肢體接觸理應感到害羞,但她那不顧形象的大聲喘氣及滲過我衣袖的手汗,實在是有點難對她產生不潔的遐思。

  「妳這……腹黑偽蘿……想把撒旦帶去哪……」芬格花了幾分鐘的時間調整呼吸,用不太友善的眼神瞪了莉莉一眼。

  「誰教妳一臉不懷好意,我怕主人被妳帶到暗巷做些不知羞恥的事。」莉莉調侃地說道,總覺得女人之間的火藥味隨時都可能擦槍走火。

  「我……我才不會做那種事好嗎?別把我跟妳們這些滿腦情色的魅魔相提並論!」

  「哼嗯?我還待在酒吧時便視人無數,像妳這種類型的悶騷女也看過不少,嘴巴說得好像不感興趣,私底下其實相當好色,難道妳敢說從沒妄想過主人自……」

  「莉莉,適可而止吧。」

  見她愈說愈過份,就連我都有點看不下去,再不出言制止後果恐怕不堪設想。

  「主人?您這是在偏袒那個女人嗎?您果然對她……」

  「並不是,但妳再繼續欺負我的朋友,我可就真的要生氣了。」

  我很嚴肅的訓斥了她一頓,莉莉才乖乖就範,潛入影子不再多說什麼。

  不想讓無謂的妒忌心分裂最重要的朋友和最信任的夥伴,雖然早就知道芬格不擅與人溝通交流,但她跟魅魔似乎特別處不來。

  「那個……謝謝。」她難得老實向我致謝,畢竟莉莉確實說得太過頭,想必造成她不小的困擾,若是我沒及時出面她八成會難堪到無地自容。

  進城之後,不想讓氣氛更加尷尬的莉莉就以偵查城內為由暫時離開,留下我跟芬格單獨行動。

  我們兩人很普通的走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由於佩帶特製的眼鏡,魔族血紅色的目光被鏡片遮住,沒被察覺身份的我們就像是普通人一般悠閒自在的逛起街來。

  所幸那個吵死人的笨蛋西卜一到站就不知道跑去哪了,才能享有一時半刻的清閒,要是帶他一起上街肯定會到處惹事生非,搞得我們不得安寧、身心俱疲。

  「和平真好啊——沒有那個腹黑偽蘿和煩人的臭蒼蠅打擾,偶爾像這樣也不錯呢。」

  許久沒出門的芬格對陽光不太適應,雙眼瞇成一條線,懶散地發出了貓咪般的呼嚕聲,一副愜意的神情。

  在經歷先前的那場激戰後還能見到如此和平的光景確實相當難得,正因如此想好好珍惜這段寶貴的時光。

  正當我們這麼想,就聽到不遠處的店家傳來吵架般的嚷嚷聲,互看一眼得到共識,雖然不想牽扯進去,不過要是撞見是笨卜在鬧事就必須趕緊帶走他,總之先上前確認是不是那個四處找麻煩的小鬼。

  費了點工夫才從圍觀群眾的間縫中擠到前排,有位留著及肩金髮的少年正與麵包店的店長發生爭執、互相拉扯,另外三位店員從各個方向將他的後路堵住不讓他脫逃。

  他的背上揹著一把大劍,腰際佩帶一把匕首,也許是勇者之類的吧?但從破舊髒亂的衣服看起來相當窮困潦倒,就算說成乞丐也不無可能。

  外表看上去年紀比我和芬格還小得多,搞不好還未滿十八歲,還沒變聲的聲線給人一種稚氣感。

  「就說了,我沒有偷你們的麵包!」他放聲駁斥,堅持自己沒有偷竊。

  「還敢狡賴!剛才假裝是在跟我們問話,趁我們不注意就讓同夥偷走麵包跑進巷子,你們這些小偷的技倆我看多了!」

  麵包店店長完全沒採信那個人的說詞,篤定他就是小偷的同夥,說什麼也不肯放他走。

  「撒旦,看到了嗎?那個人是鐵牌。」

  「鐵牌?」

  留意到什麼的芬格拉了拉我的衣袖,指著別在那個人胸口的鐵灰色牌子,上頭發出微弱的光芒,念寫著數字的「0」。

  「你才剛到這個世界不久,就趁著這個機會跟你簡單說明吧:勇者系統會依照貢獻度給予不同材質的牌子,最低就是鐵牌,往上依序是銅牌、銀牌、金牌和最高的白金牌。」

  既然公會已經決定與王國為敵,有朝一日必定會與勇者正面衝突,正好眼前有個現成的範例,芬格順便解說我本來不清楚的常識。

  「牌子上的數字正是勇者的『擊殺數』,每當殺害一『隻』魔族、魔獸或被王國指定的敵性非人族,數字就會自動增加,當數字進一位數便可向王國申請換牌,簡單來說晉升銅牌的條件就是擊殺數到達十『隻』以上,銀牌是擊殺數一百『隻』以上,金牌是擊殺數一千『隻』以上,至於擊殺數一萬『隻』以上的白金牌傳聞只有勇者王亞當一人取得過。」

  芬格在提到擊殺數的時候特別在「隻」的地方強調語氣,眉角不自覺抽動,縱使內心相當不平衡,但在人族的眼中我們魔族是最劣等的種族,沒有資格以「位」當作當位。

  在穿越過來之前我們也是身為人族,玩遊戲或看動畫時確實會自然地對魔物感到排斥、視之為敵性生物,多少能理解王國的思考模式。

  然而轉生為魔族之後才體會到魔族也有與人族及其相似的生活型態,會分工合作組成公會,有時也會因意見不合相互爭執、猜忌,從外觀上也與人族相差不遠,卻不被當成平等的種族對待,心中難免會感到不快。

  「撒旦,我知道你現在在想些什麼,但這就是這個世界的法則……魔族是被人族歧視的對象,我們必須躲在光明照不到的黑暗之中才能自由行動。」

  沉重的心情壓在肩上,如果當初穿越到這個世界是作為人族的勇者,而不是轉生成魔族,也許會活得比較輕鬆自在吧?為什麼我們必須接受這種如同是神明大人開的玩笑呢?



  「就說不是我了!我的肚子確實很餓,但就算是這樣的我還是有身為勇者的尊嚴啊!」

  那位少年繼續辯駁,始終不肯屈服,雖說不能確定他是否真的無辜,但從他的眼神透出來的真摯,看起來不像是會作惡的類型。

  「勇者的聲譽及地位往往會隨擊殺數依比例增減,他會被找碴也真是難為他了啊……反正不關我們的事,還是別牽扯進去吧。」

  我們不禁用憐憫的目光望向那位數字為0的鐵牌勇者,就連一「隻」也沒有殺過,照這麼看來是還沒見過世面的新人勇者吧。

  芬格雖對那個人感到同情,但因一時的正義感作祟出面主持公道只會平白惹禍上身,拉著我的手臂示意早點走為上策。

  雖然那個人看起來怪可憐的,畢竟是與我們無關的人士,最好還是別多管閒事比較好。

  「對了,那個小偷!我看到往巷子裡跑的那個小偷,是一個身穿貴族服裝的綠髮小鬼!」

  我們倆本想溜之大吉,就在這時聽到那位少年的證詞,猛然心頭一顫而停住了腳步。

  我不禁瞄向芬格,她也剛好轉頭看了過來,就算不開口也能明白此刻彼此正在想什麼——

  『絕對是那個笨蛋西卜!』

  為什麼偏偏是我們在離開之前喊出這句話呢?要是沒聽到也許還可以果斷無視,但既已知道是自家小鬼闖下的禍,要丟下那名受害者坐視不管肯定會飽受良心的譴責。

  「哈,你是在說笑嗎?貴族怎麼可能做這種偷雞摸狗的事?像你一副窮酸相的傢伙怎麼看都像是竊賊吧!」

  「偷東西可是要剁手的,現在認罪還能放你一馬,你就乖乖束手就擒吧!」

  店長及店員們完全沒採信他的說詞,互視一眼哈哈大笑,其中一人從店內拿來一把水果刀,作勢脅迫他承認遭誣指的罪名。

  「芬格,怎麼辦?我們該出手嗎?」

  「你傻了嗎?我們可是比普通人還弱的無能者,要打倒這些人救走他根本是天方夜譚!況且要是在這裡引起騷動,恐怕會連累公會的大夥呀!」

  就算想衝動行事,我們並不像異世界類型的動漫或輕小說主角具有什麼稀有屬性或特殊技能,或是在原本的世界剛好學過什麼武術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派上用場之類的無腦設定,憑我們差勁的實力對於現況根本無濟於事,只會讓情況變得更加複雜。

  現場氣氛愈趨緊張,拿著刀的店員逐漸逼近,緊張的情緒扭曲了少年的面色。

  難道真的只能眼睜睜看著那個無辜的人因笨卜的過錯被砍掉手嗎?必須想點法子,如果莉莉在這裡可能還有辦法,偏偏在這緊急時刻她鬧彆扭跑得不見蹤影,再不快點就來不及了……

  「喂,先等……」

  咻的一聲,在我們打算不顧一切衝上前阻止的前一刻,包圍少年的那群人後退了幾步,接著就重心不穩昏倒在地。

  事態發生得太快,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當意識到一切已經結束之時,只見他手中拿的是一把跟我那把相仿的匕首,甚至連他拔刀的動作都沒能看清。

  「剛才那個到底是……」

  「是『衝擊』技能,雖然是非常基礎的技能,但剛才那招應該是等級相當高的『衝擊』……那傢伙有兩把刷子。」

  芬格也十分訝異,如同老闆的「雷電」技能,都是把簡單的能力練到超高段位發揮出超常的效果。

  明明是零擊殺數的鐵牌,竟有超乎預期的實力,不禁懷疑那位少年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回頭望了準備踏出腳步出手幫忙的我們一眼,對我們露出微笑。

  「別擔心,我用的是刀背。」

  「不是那個問題吧!」

  「你們兩位,剛才是想過來幫我對吧?謝謝你們。」

  明明還來不及實際為他做出什麼,卻受到了他的道謝,總覺得有點難為情。

  還來不及回覆他的答謝,周遭的群眾開始起鬨,鼓譟著那位鐵牌勇者偷東西又打人,要把他綁起來處以私刑。

  「啊,好像有點鬧大了……先閃了!」

  「欸?等等!」

  他感受到民眾的怒火直逼而來,驚覺事態不太妙就拔腿跑進巷弄間躲避追緝。

  雖說沒有跟著他的理由,或許只是單純的心虛,當我們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追了上去,於是也被當成是那個人的共犯,被一群手持棍棒等武器的平民追著喊打。

  當時一心怨嘆著何必自己跳下去淌這灘苦水,不過那時候尚未料想到這場無妄之災竟會是如此意義重大的邂逅。

                                    

新登場角色

??:鐵牌勇者,看起來很窮酸,卻有著不符鐵牌的高超實力,其餘暫且不詳。

設定補給站

挪得:東方城市,不受伊甸王國直接管轄,由伯爵統治此城。

勇者牌子:王國依擊殺數給予勇者不同材質的牌子,牌子上會念寫出勇者之擊殺數,此牌影響勇者的社會地位甚遠,從最低到最高分別為鐵牌、銅牌、銀牌、金牌、白金牌,數字每進一位可換發更上一階的新牌。

                                    

  我和芬格在這座名為挪得的城市與一位不可思議的鐵牌勇者相遇了,卻因種種誤會被誤以為是賊人一夥,在陌生的巷弄間展開一場狼狽的追逐戰。

  「抱歉,因為我的緣故把你們也拖下水了。」

  「沒……沒關係,今天的事我們也有責任……」

  我們三人費了一番工夫才逃過民眾的捉捕,體力不好的我和芬格喘得上氣不接下氣。

  鐵牌勇者看著被連累的我們不由得皺起眉頭,露出些許愧疚的神色。

  不過其實該道歉的應該是我們才對,畢竟是笨卜那個笨蛋闖下的禍,可是眼下的情況又不好當場坦承這件事。

  「我的名字是亞瑟,如你們所見是一位勇者,你們兩個呢?」

  他猛然想起好像還沒自我介紹,於是先一步自報名號,爽朗的笑容就像是陽光一般。

  「你好,我叫作撒……」

  正當我要說出名字,站在我身後的芬格一聲不吭伸手捏了我的大腿一下,提醒我在外面報出這個名字是大忌,與前任魔王相同的名諱可不能隨便說出口。

  「……傻蛋。」

  一時之間也想不到更好的假名,只好拿平時老闆他們對我的戲稱來搪塞過去。

  「噗,好滑稽的名字,你爸媽是迷信取醜名可以長壽嗎?」

  「啊哈哈……差不多就是這樣吧。」

  聽到我報上如此玩味的名字,他不禁莞爾一笑,我也只能苦笑應對。

  「啊啊,我的名字是芬格。」

  芬格也直接拿我對她的稱呼來自我介紹,聽起來比起我的綽號正常多了,心裡有點不平衡是錯覺嗎?

  「對了,兩位是當地人嗎?我才剛到這座城市,有點迷路了。」

  鐵牌一臉人生地不熟的模樣,似乎想請我們替他嚮導。

  「可惜,我們也是外地來的唷,帶路的話要麻煩其他人。」

  芬格在我回答之前就先開口,大概是怕我又不小心說錯話,在他要求我們為他引路之前就率先拒絕了。

  「這樣啊,你們兩位是觀光客?該不會是男女朋友吧。」

  他有些戲謔地說些玩笑話,話才說完的下一秒芬格就像漫畫人物噴茶般噗的好大一聲,就算再怎麼不情願也表現得太露骨了吧……

  「才……才不是呢!我們是……那個……兄妹啦!」

  她慌張地向對方解釋,隨口掰出我們倆的關係,如果我有這種一言不合就拿出板手敲哥哥的任性妹妹我還不捏死她。

  「既然都對這座城市不太熟悉,如果不介意的話,要不要跟我一起去街上逛逛呢?」

  「嗯,可以啊。」「麻——煩——死——了!」

  我那凡事都嫌麻煩的「妹妹」就如同在跟我唱反調,拉長音發出了低沉的嫌棄聲。

  她擺出僵硬的笑容冷眼瞪了我一眼,不爽的心情毫不掩飾反映在抽動的嘴角。

  「那個……跟陌生人共同行動感覺很不自在啊,你不覺得嗎?歐、逆、醬。」

  她刻意用一點都不可愛的裝可愛語氣親暱地喊我哥哥,可是從瞇起的眼神間逸散出來的卻是藏不住的怒氣。

  芬格的考量應該是跟勇者結伴而行伴隨的風險太高,但相對來說他並不知曉我們是魔族的身份,搞不好可以反過來利用這個機會套出一些勇者那一方的情報。

  撇除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剛才她竟然對於我們倆被說成情侶一事嫌惡至此,忍不住想藉機報復一下。

  「妹妹要聽哥哥的話啊,不聽話的妹妹必須懲罰一下!」

  我一邊憋住幾乎要笑出來的嘴巴,一邊伸出手在她的腋下到側腰間來回搔癢,心血來潮的難得使壞。

  她根本沒料到我會做出這種事,她發出了烏鴉般的笑聲,笑到整張臉都漲紅起來,試圖用她那雙纖弱的手抓住我的手腕。

  「呀哈哈哈——色……色狼!性騷擾呀!」

  「欸,才不是呢,我們是兄妹耶,家人間的肢體接觸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

  因為阻止不了我的搔癢攻勢,被搔到連眼淚都擠出來的芬格才乖乖就範。

  我停下動作之後,她雙手環抱住自己的身體喘息著,搞得一副像是被我佔了便宜失身的受害者一樣。

  「等……等下回去就找你算帳,給我記好了……」

  她惡狠狠地斜眼瞪了我一眼,從沒看過她這麼生氣的模樣。

  可能是平時跟她互動太沒顧忌,看來這次確實是沒拿捏好分寸,稍微有點玩過頭了呢。



  那位鐵牌的個性十分開朗,走在隊伍的最前頭,對於這座城市的一切都感到好奇,周遭的氣氛都快活了起來。

  我快步跟在他後頭走,一個不留神恐怕就會跟丟,至於芬格則是一臉哀怨跟在我身後,總覺得有種一閃神背後就會飛來一把板手的預感。

  「對了,為什麼勇者會來到這座城呢?難道有什麼會襲擊人的魔物嗎?」

  我趁機向他搭話,用人族的立場試圖套他的話,哪怕只有一點情資也好,必須抓到伊甸王國的尾巴才行。

  「這個嘛,因為挪得城是不受王國直轄的無法地帶,經常有非法集團在此滋事,因此伊甸騎士團團長塞特會不定期派勇者在此駐守,至於魔物……近期沒接獲民眾通報呢。」

  這個人超好套話,我不禁如此想著,一口氣就得到了大量的情報。

  我回過頭一臉得意望向芬格,用眼神告訴她這才是我的主要目的,她僅是不太高興地嘟起嘴撇過頭。

  「原來如此,可是,為什麼會派鐵牌勇者來駐守呢?」

  「喂喂,你太失禮了吧,沒看到剛才他的身手嗎?這傢伙可不是簡單貨色啊。」

  芬格特意配合我的提問幫腔,她知道這麼說就可以得知他此等實力為何會屈於鐵牌的真正原因。

  「啊哈哈,果然很多人都有這個疑惑呢,畢竟我連一位魔族都沒殺過啊。」

  我和芬格幾乎在同一時間注意到他的用字遣詞,他並不是用「隻」當單位來計算魔族。

  「你們有聽過這種說法嗎?魔族跟人族在很久之前本是同一種族,是近百年來才被極端的種族主義者定義成兩個不同的種族。所以我才一直覺得,殺害魔族就跟殺害人族沒兩樣,我可不想成為殺人犯。」

  他的說詞令我們感到訝異,確實就外觀上魔族跟人族並沒有太明顯的分別,僅需戴上特殊鏡片就分不出彼此的差異,明明如此相像卻必須互相敵視、殘殺,實在是太沒道理了。

  如此一來也能理解為何他的擊殺數會維持在「0」了,他就算打倒了敵人也不會趕盡殺絕,而是放對手一條生路。

  據芬格所述,一般來說擊殺數對勇者的評價有著莫大的影響,財富及名聲自然也會隨著數字增長而節節高升,但他竟選擇了一條困難模式的道路。

  即使鐵牌的身份會使他遭受群眾的鄙夷,仍從不打破自身的原則,他大概是截至目前為止我所見過最有騎士風範的人物了。

  「你還真了不起啊。」我不由得對他發出由衷的稱讚。

  「不不,我的思想無論在王國或是騎士團當中都是異端,會被派遣到挪得城的勇者通常都是令團長感到頭痛的麻煩人物,簡單來說就被放逐到邊疆啦!」

  「是……是這樣的嗎?」

  「沒錯,統治這個城的達挪得伯爵,聽聞曾是勇者王亞當的心腹之一,後因理念不合才被趕到東方的荒地,建立起一個不受王國管轄的獨立政權,在大家的認知中此處就是個異端群聚的蠻邦。」

  鐵牌勇者露出了些許尷尬的苦笑,在王國虛偽的「自由」底下,抱持與大眾思想不同的人就會被討厭、被撻伐,活在旁人異樣的眼光之下。

  這座城正是諸如此類被驅逐的人們聚集之地,與王國的價值觀格格不入而被視為眼中釘。

  邊走邊聊了一段時間,從前方的大街傳來熱烈的歡呼聲,有大量民眾站在路邊圍觀,熱鬧的氛圍就如同是在舉辦嘉年華。

  鐵牌覺得新鮮,就拉著我們倆擠到人群前排,有一位身穿貴族服裝的黑髮青年騎著駿馬大搖大擺遊街中,身旁有大批護衛替他開路。

  「那個人就是伯爵嗎?」看到如此龐大的陣仗,我向鐵牌提出了疑問。

  「不,那位是子爵,是達挪得伯爵的兒子。」

  子爵的表情跩得跟笨卜沒兩樣,卻是受到人民的盛大歡迎,同樣是大少爺命運卻大不相同呢。

  「唔……我果然還是不太喜歡高高在上的貴族啊,我們先去別的地方逛逛吧。」

  鐵牌面有難色,雖說他是因自身的理由才身處勇者的最低階,看見享盡榮華富貴的貴族心裡難免會有點疙瘩的吧。

  他嬌小的身軀從人群的間隙中鑽出去,我和芬格也對那個與笨蛋西卜同類型的子爵不是太有興趣,試圖從歡聲雷動的人潮離開。



  這時聽到了馬發出啼聲、停下腳步,遊行的隊伍不明原因停在原處,群眾忽然一片嘩然。

  「那個……芬格,我有不好的預感。」

  「真巧哪,我也是。」

  我們兩個互看一眼,祈禱內心的不安別應驗,緩緩回過身確認情況。

  一轉過去就撞見那個熟悉的綠髮小鬼趾高氣昂擋在隊伍前方的路上,擺出「哼!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囂張態度。

  『果然是那個笨蛋西卜啊啊啊——』

  我和芬格很想同時吶喊出來,但又不打算讓全城都知道我們認識那個才剛到新城鎮第一天就到處惹麻煩的小鬼。

  剛才偷麵包還算是小事,這次要是惹毛子爵可就真的事情大條了,努力思索究竟該如何在不被其他人發現的情況下把他帶走。

  「喂!小鬼,你想做什麼?還不快給本大爺讓開!」

  子爵額冒青筋,用有些不客氣的口氣叫他滾蛋,滿腔怒火就要傾洩而出。

  但是可想而知笨卜碰上這種情況絕對不會聽話,肯定會說出讓人更加火大的蠢話。

  「你是什麼東西?我可是人人敬畏的別西卜大人!竟敢比未來的魔王還顯眼,真是太無禮了!」

  果然不出所料,他的白目程度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在子爵還有眾人面前直接報上名字,還把魔王之稱掛在口上,內心吶喊快點閉嘴啊!

  「怎麼辦?要請求那位鐵牌幫忙嗎?」我如此提議,如果是那個人的實力應該有辦法打破僵局。

  「你傻了嗎?他可是笨卜的受害者,搞不好會因此怪罪我們,甚至發現我們都是魔族啊!」

  「那……那……」

  還沒來得及討論出救走笨卜的方案,前方的護衛們就持起斧槍朝他刺了過去。

  不過笨卜簡直就像是一隻打不死的蒼蠅,迎面而來的攻擊毫不例外全數迴避,接著用他那雙腿小的腿衝上前,一邊躲開密集的斧槍攻勢一邊跳起來拿木劍朝子爵敲了下去。

  雖說這點程度根本打不傷子爵,但被這蠢貨打中使他惱怒不已,扭曲的怒顏明擺在臉上,毫不猶豫朝他揮拳。

  擁有迴避才能的笨卜輕而易舉閃過了拳頭,如昆蟲般輕盈的身軀落回地面,卻沒留意到自己踩在一攤血紅色的液體上,雙腳被液體黏住動彈不得。

  「臭小鬼!就算你再怎麼會躲,只要動不了就沒轍了吧?本大爺用『性質轉換』的技能把血變成了黏性物質,如何?」

  子爵得意地看著被黏得死死的笨卜,心有不甘的笨卜如今也只能耍嘴皮子大喊「卑鄙小人!」、「不敢正面對決的孬種!」等喪家犬的台詞。

  眼見情況已經不是我們能夠掌控,芬格拍拍我的肩膀安慰我。

  「不做死就不會死,雖然平時很煩,但看到那隻臭蒼蠅被拍死還是有點感傷呢。」

  「不不,芬格,妳的表情分明就是在竊笑喔。」

  要是現在衝出去恐怕會連累整個公會,看來是時候放棄他了嗎?

  雖說相處時間短暫,也只能笑著目送他離開了……怎麼可能啊!

  「等等,撒旦?」

  當我意識到的時候身體已經先動作了,明知自身非常弱小,根本不可能有勝算,可是還是出面擋在笨卜的面前。

  「你這小子是誰?是那個小鬼的同夥嗎?」子爵怒不可遏瞪視著我,我明白只要說錯一句話可能就要人頭落地。

  「啊,那個……不是的,我才不認識……」

  「家臣!來得太晚了啦!」

  笨卜在最不該插嘴的時刻與我相認,這下子我也被當成共犯之一,早知道就不管他死活了。

  本來打算對笨卜見死不救的芬格看到我跑出去,猶豫了一會兒才行動,跑到我的身旁想把我拉走,但護衛將我們三個團團包圍,舉起斧槍殺氣騰騰對準我們。



  就在我們即將被護衛幹掉的千鈞一髮之際,護衛們紛紛被從地面伸出的手絆倒,莉莉及時從影子中浮現出來救了我們。

  「莉莉!」

  「抱歉來晚了,主人。」

  眼見妨礙他的傢伙一個接著一個跳出來,子爵從馬上一躍而下,面色凝重走向我們。

  「子爵要親自出馬了!」「那些傢伙真可憐啊……」「好久沒看到子爵認真的模樣了呢!」「上啊!幹掉他們!」

  圍觀看熱鬧的群眾在一旁叫囂,盡說些事不關己的風涼話,實在讓人感到心煩氣躁。

  子爵站在我們面前停下了腳步、蹲下身子,完全猜不透他下一步想做什麼。

  「美麗的小姐,我對妳一見鍾情了,請問芳名?」

  「欸?」「蛤?」「啊咧?」「……」

  他出乎意料單膝跪下,牽起莉莉纖細的手,說話方式也變得如紳士般禮貌。

  我們四個全都傻愣在原地,尤其是莉莉的臉就像是大腦當機一般,比平常的無表情還更加呆滯。

  這也難怪她會是這樣的反應,我還是第一次遇過初次見面就對小女孩表白的蘿莉控。

  在一旁等著看好戲的女子們,聽聞她們憧憬的子爵語出驚人,忌妒的叫罵聲此起彼落。

  「……我叫莉莉。」

  她雙眼無神回覆對方的提問,抽開他的手躲到我的身後,這還是我第一次見到莉莉做出這樣的反應。

  「真是美好的名字,百合花的純潔完全反映在妳高雅的氣質上……我的名字是以諾.達.挪得,請問有幸邀妳來參加一週後的舞會嗎?」

  他從衣襟內的暗袋掏出一封邀請函,那是由伯爵舉辦一年一度的貴族晚宴,不只有豐盛的餐宴還有華麗的舞會,地點就在伯爵居住的城堡,能取得邀請函的大都是來頭不小的大人物,對一般人而言簡直就是可遇不可求的千載難逢機會。

  莉莉不情願地搖搖頭,四周傳來各種女子們罵她不知好歹的噓聲。

  「我才不會拋下主人單獨出席。」她緊緊揪著我的衣襬。

  「那好,我就不計前嫌也邀請他……不,妳的朋友們全都一起來也不成問題!」

  他很乾脆地再拿出三封邀請函,為了邀莉莉來參加舞會不計任何代價,就算是剛才笨卜對他百般無禮也不再計較。

  對方都做到這個份上了,要是再不答應就太不給他面子,莉莉只好勉為其難答應他的請求。

  子爵愉快地帶領隊伍繼續前進,笨卜鬧出的風波暫且平息,所幸對方對莉莉情有獨鍾才看在她的面子上放我們一馬。

  「嘖,腹黑偽蘿,這就是妳的『魅惑』技能嗎?」

  好不容易才得救,芬格依然不改她對莉莉的不屑態度,對於被她所救這回事很不是滋味。

  「才不是,我剛才可沒有魅惑他,那個人只不過是單純的變態而已。」

  就算是身經百戰的魅魔,大概也很少碰上對幼女興趣勃勃的怪人,眼神透出的鄙視顯而易見。

  雖說子爵原諒了我們,但差點就忘了還有一個笨卜的受害者也在現場,鐵牌勇者露出哀怨的神情慢慢走了過來。

  「都是這傢伙害我被當成小偷……喂,可以砍了他嗎?別擔心,我會用刀背,不會死的,大概。」

  他拔出了匕首,嘴角微微上揚,渾身溢出的殺意簡直就像是想首次打破他的數字「0」。

  「欸?啊,等等……」見到他來勢洶洶,我連忙移動腳步站到笨卜身旁。

  「真不愧是我忠實的家臣,二話不說出面袒護偉大的別西卜大人……啊咧?家臣?芬格?為什麼你們要抓住我的手臂,這樣我不就不能動了嗎?」

  「不用客氣,請砍吧。」「別擔心,我們抓住他了。」

  「等等!家臣叛變啦!啊啊啊啊啊——」

  笨卜發出了響徹雲霄的慘叫,偶爾要讓他稍微吃點苦頭,否則永遠不會記取教訓吧?

                                    

新登場角色

亞瑟:鐵牌勇者,認為殺害魔族就像是殺人一般,異端的思想與王國相左,獨自被伊甸騎士團派到此城。

以諾:全名以諾.達.挪得,是為挪得城的子爵,性格跟別西卜是同類型,但很受大家歡迎,對莉莉一見鍾情。

設定補給站

伊甸騎士團:勇者王亞當麾下最強的騎士團,團長名為塞特,與巴力率領的魔神騎士團是死對頭。

貴族晚宴:挪得城一年一度舉辦的晚宴,晚宴的最後有舞會,只有收到邀請函才能進入城堡。

                                    

  進城第一天就因笨卜惹出的風波搞得人仰馬翻,所幸那位名為亞瑟的鐵牌勇者就僅是打了他一下出氣,沒有繼續追究……雖說那一下打得很痛,恐怕接下來幾天他都只能躺在床上哀嚎。

  即使對方沒有跟他計較的打算,還是對他感到有些愧疚,於是把其中一封邀請函送給對方作為賠罪,對於窮困潦倒的他而言這樣的晚宴是難得可以飽餐一頓的機會吧?

  起初他是以「像我這麼寒酸的人沒資格參加啦」當理由推託,不過猶豫了一會兒才收下我們的好意,果然美食的誘惑很強烈啊。

  與鐵牌告別之後,我便揹起昏厥的笨卜與芬格和莉莉一同打道回府,回公會的途中芬格面色凝重叮嚀了我幾句:

  「撒旦,今天遇上勇者的事千萬別向老闆提起……老闆非常討厭勇者,要是知道你出手幫助勇者,搞不好會斷定你是叛徒,將你定罪後親手處決。」

  「有、有這麼嚴重嗎?我們也打聽到不少情報了不是嗎?」

  「聽我的就對了,我不想看到你慘死在老闆手上。」

  芬格的神情不像是在開玩笑,平時對公會會員這麼友善的老闆……除了報酬會抽九成之外都很友善的老闆,一旦聽聞我們與勇者有聯繫,難道真的會翻臉不認人嗎?

  才剛踏入公會,利維坦那隻奇怪的小狗就撲上來咬我的小腿,發出了不太高興的咕嗚聲。

  我把背上的笨卜先托給芬格,蹲下身試圖扳開那隻狗的嘴,讓牠放開我可憐的腳,可是牠完全沒有鬆口的打算、緊咬著不放。

  「唉呀,你們回來了呀,今天的利維坦比平常還不安份一些,難道是你們沾上了什麼討人厭的氣味嗎?」

  我抬起頭望向老闆一如既往的笑顏,看不出如芬格所說那麼不講道理,就算再怎麼討厭也不至於僅是見過勇者就要誅殺吧?

  「氣味啊,會不會是今天遇上的那個鐵牌勇……」

  話還沒說完就感受到一陣涼風掠過脖子,一把大刀就抵在我的頸邊,肉眼根本追不上老闆超乎想像的鍊金速度,只見他笑瞇瞇地看著我。

  「唉呀唉呀,我剛才好像沒聽清楚呢,傻蛋,可以麻煩再說一次嗎?」

  金屬冰冷的觸感透過肌膚直逼而來,強烈的殺氣帶來的壓迫感千真萬確,再遲鈍也能清楚感受到他是真心想殺我。

  那可能是我第一次體會到什麼叫作驚嚇到差點失禁,雙腿不僅發軟又無法克制地顫抖起來,死亡的威壓緊緊貼在不到一毫米的距離,要是再說錯一句話恐怕就要人頭落地了。

  「不是……我是說,今天差點被勇者發現魔族身份,只差一點就被幹掉了,幸好莉莉及時出手救了我們。」

  「唉呀,早說嘛,我還以為是你跟勇者變成好朋友之類的,看來是我太多疑了呀。」

  單純的謊言恐怕會因心虛產生的細微動作而被當場拆穿,因此我試圖用莉莉那種只說出部分事實構成的語句作出回答。

  老闆聽聞我是受害者的一方才放下手中的武器,笑嘻嘻地搓手向我賠不是。

  至此我才確信了芬格的說詞,老闆對於勇者的憎惡竟是如此極端,以及這些公會的夥伴果然不是「人」,而是貨真價實的「魔」。

  就算跟人族有許多地方相像,老闆他們畢竟是徹頭徹尾的魔族啊,疑似背叛者唯有死路一條,甚至連辯解的餘地都沒有,毫無人性的殘忍本性。

  我回過身望了一眼,站在我身後的芬格捏了一把冷汗,她驚魂未定的表情簡直就是以為我真的要死了一般。

  明明她都特別叮囑過,我竟然還不聽勸踩到了老闆的地雷,也難怪她會這麼緊張兮兮。

  過了一會兒老闆才恢復平常的表情,面帶有些欠揍的笑臉搓起手來。

  「唉呀,差點忘了,公會的各位,明天我和阿斯莫德會去城裡一趟,就麻煩你們看家囉。」

  「看家是沒問題……老闆和莫德都要進城嗎?」

  「唉呀,正是如此,透過一些關係仲介,已經跟伯爵約好時間進行商談,如果順利的話可以拉攏挪得的勢力與我們同盟呀。」

  「欸?難道是指達挪得伯爵嗎?魔族跟人族是有合作的可能嗎?」

  今天才聽聞鐵牌說過伯爵曾是勇者王的同夥,就算早已拆夥建立自己的城池,最討厭勇者的老闆竟然會與不信任的人族聯手,我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唉呀,傻蛋,你好像誤會了什麼呢?達挪得伯爵並不是人族,而是血族唷,也就是俗稱的吸血鬼啦。」

  老闆神態自若笑嘻嘻地說道,說出口的話語卻令我感到意外,愣在原處好幾秒才反應過來。

  「吸血鬼?這麼說的話,難不成這座城市的居民也都是……」

  「唉呀,居民組成還是以人族為主唷,雖然伯爵沒公開自己的身份,不過由於挪得沒有奉行王國的人族主義,因此這裡可是少數對魔族等非人族沒有特別排斥的地區呀。」

  老闆向我解釋道,這也難怪今天笨卜在胡鬧大喊自己是下屆魔王之時,圍觀的群眾並沒有像我當時上前圍剿、高呼口號要把魔族都殺掉。

  就如鐵牌所言,這座城盡是與王國理念不同而被驅逐之人群聚之處,搞不好這裡正是與過去王國建立前族群融合的社會最為接近的——唯一還維持正常的地方。

  從沒想過這個魔族無須如過街老鼠的城市竟是由吸血鬼所統治,更令人訝異的是那個伯爵曾是勇者王身邊重要的夥友,換句話說他肯定有不少我們所不知道的勇者王情報。

  若是血族能夠支援我們魔族,不僅能增加相當程度的戰力,或許還能獲取挪得城的資源作為後援,並且可以打探出勇者王不為人知的底細,如此可靠的同盟絕不能輕易放手。

  「就是這樣,傻蛋小哥喲,你們今天應該沒在城裡做什麼對貴族不敬的蠢事吧?一旦出了什麼差錯恐怕就會不歡而散呢。」

  「怎……怎麼會呢?我們哪敢去招惹貴族啊。」

  我有些心虛地轉頭望向芬格,她的表情看起來也在想跟我同一件事。

  雖說看在莉莉的面子上才得以和平收場,笨卜惹毛子爵卻是無庸置疑的事實,要是告吹了我們可擔當不起這個責任。

  「是嗎?那就好。」她敏感的神經似乎察覺到我們在隱瞞些什麼,但沒有追究下去的意思,僅是斜視瞄了我們一眼。

  「別西卜大人睡得很熟的樣子,看來是累壞了吧?我帶他回房間休息。」

  她走到芬格跟前接過昏睡的笨卜,捧著他走向閣樓的房間。

  笨蛋西卜是因為在城內闖禍才被打暈的,這種話怎麼敢說出口呢?搞不好又會被她報復,上次的騷亂我可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我跟芬格對望了一眼,她無奈地搖搖頭,為求自保當前也只能先保持現狀為上策。



  隔天一整天,我和芬格都窩在房間內打電動,由於笨卜躺在床上持續昏睡中,難得清閒了一回。

  直到接近傍晚時分,老闆和莫德洋溢著笑容回到公會,我拖著不想出房門的芬格走到大廳迎接他們的歸來,迫不及待想知曉他們的會談是否順利。

  「唉呀,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伯爵表示願意接受跟我們公會合作之事,並擬出了初步的契約內容,我們兩個也因此受邀參加下星期的晚宴,屆時他會再跟我們討論細項,簽訂正式的契約。」

  老闆為大家帶來捷報,從長袍的袖口掏出兩封邀請函,公會頓時士氣大增,發出激昂的歡呼聲,成員們紛紛舉起酒杯慶祝。

  「唉呀,就是這樣,布莉姬夫人,可以麻煩妳幫我們兩位製作正式一點的服裝嗎?畢竟是重要的社交場合,可不能丟臉呀。」

  老闆一邊搓手一邊向與我們同行的夫人提出委託,夫人也毫不猶豫一口答應他的請求。

  「呵,包在我身上,我會做出最完美的服裝,你們就拭目以待吧。」

  沒想到老闆和莫德也被邀請到晚宴,本來還想說只有我、芬格和莉莉參加這種大場面好像有點喘不過氣,不過若是跟著公會兩大巨頭一塊兒參加感覺就自在多了。

  「對了,老闆,我這裡有好東西……」

  我隨即掏出了三封邀請函,不只是老闆和莫德,全公會的成員都以訝異的目光望向我。

  「唉呀,傻蛋,你怎麼會有這麼貴重的東西?而且還有三封呀,是誰給你的?」

  「這個嘛……是子爵,他本來是想邀請莉莉但莉莉不肯,後來就妥協也給我們邀請函一同參加。」

  似乎也沒什麼好隱瞞的,我便把昨天發生的事據實以報,當然沒提到鐵牌勇者以免引來殺身之禍。

  「唉呀唉呀,原來如此,我是有聽說過子爵有誘殺少女以血釀酒的陋習……沒想到竟然盯上莉莉絲了呀,真不走運。」

  「等等,老闆你剛才說了什麼?」總覺得好像聽到了很恐怖的事實,還以為是我聽錯了什麼。

  「就是說嘛,難道我看起來已經不是少女的年紀了嗎?」

  「芬格,妳在意的點不太對……」

  要是老闆所述為真,自然是不能讓莉莉自投羅網,我再怎麼沒用也不打算讓重要的夥伴去白白送死。

  「唉呀唉呀,真沒辦法,傻蛋,你和莉莉絲都一定要出席。」

  「欸?老闆,你在說什麼啊?難道要讓子爵殺死莉莉嗎?」

  「唉呀唉呀,畢竟是子爵的請託,要是惹火了子爵,與挪得的同盟恐怕就功虧一簣了。」

  老闆邊搓手邊說道,為了成就公會竟是如此無情,讓人不寒而慄。

  「唉呀唉呀,當然我和阿斯莫德會想辦法拖時間不讓莉莉絲被子爵殺害,一旦簽完契約就有不傷害彼此成員的條款規範,她的生命安全也會有所保障,傻蛋你不用擔心。」

  他又補充了幾句,但怎麼可能不擔心呢?明知有危險還帶莉莉去那種地方,要是有什麼萬一……

  「沒關係的,主人,你曾要求我不能背叛公會,為此我必須參加的對吧?」

  莉莉從影子浮出來拉扯我的衣袖,試圖安撫我的情緒。

  先前明明很排斥出席,卻為了公會不惜冒這麼大的風險,她的誠意我確實感受到了。

  即使我很弱小,我也必須保護她。

  我暗自在心裡做好覺悟,這才答應讓莉莉也參加晚宴,為了公會的存亡著想不得不冒這個險。

  「話說回來,別西卜大人呢?」

  莫德猛然察覺到按照慣例該在大廳大吵大鬧的笨卜不在,東張西望詢問他的情況。

  「啊……他昨天被打傷了,現在還在昏睡當中。」

  我有些心虛地回答,果然不出所料換來莫德的大發雷霆。

  「什麼?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現在才說!是哪個混帳東西動手的,我這就去幹掉他!」

  「嗯……該從何說起才好呢?昨天他跑去攔子爵的馬,引發了大騷動,子爵就對他攻擊……」

  我並沒有說謊,只不過忽略了部分事實,子爵實際上沒有打中他,鐵牌勇者的事完全沒有提起。

  聽到子爵對笨卜出手,莫德才不甘心地坐下來喝酒生悶氣,正如老闆所說不能在正式締約前壞了這宗好事,只好摸摸鼻子認了。

  眾多不滿的思緒埋藏在我們的心底,但這場晚宴對公會而言是反攻王國相當重要的關鍵,絕對不可以搞砸。

  布莉姬夫人日夜趕工,打算為出席的成員做出最頂級的禮服。

  老闆也跟我們談論了許多需要注意的事項,以免當天出了任何紕漏。

  很快就到了晚宴當天,老闆、莫德、我、芬格、莉莉,五位成員手持邀請函盛裝出席。

  這座城堡與城市取作同名,宏偉的挪得堡從挪得城的任一角落都能望見,走近一看更是壯觀。

  我們一行人大大方方坐著馬車跟隨其他受邀的貴族行於連通至城堡的大橋上,夫人的手藝之精湛就算找遍王國亦可說是數一數二,即使是與放眼望去各個衣裝華麗的貴族相比也毫不遜色,服裝品味散發出讓人不禁想多看幾眼的高雅氣質。

  「老闆……維持大人的體態沒問題嗎?」

  「唉呀,正式場合當然要體面一些,這種常識還需要問嗎?」

  老闆基於面子考量,不顧魔力的無故消耗,成長為大人姿態穿上禮服,就像是位高尚的紳士,但是……

  「穿得體面我明白,但是……那個啤酒肚是怎麼回事?」

  我望向老闆隆起的腹部,戳下去的軟軟觸感似乎是水銀之類的,好像還隱約可以聽到硬幣鏘鏘的聲響。

  「唉呀,這樣不是比較有暴發戶的感覺嗎?」

  他笑嘻嘻地搓手回應,我也不好再繼續吐槽了。

  坐在馬車駕駛座的莫德就挺正常的,比起平時那套猶如風俗店Cosplay的盔甲,今天的穿著顯得保守許多,搭配盤起的長髮確實有種貴婦的氣場。

  回過頭看向芬格,她出發前難得的洗過澡,打理得乾乾淨淨,紅色的晚禮服相當合適,平時不易注意到的豐腴雙峰和修長雙腿也突顯出來,脫下眼鏡後氣質跟日常的邋遢形象判若兩人,不得不說美到令我目不轉睛。

  「怎……怎麼了?撒旦,別一直盯著我看呀,就算是我也會感到不好意思的。」

  她感受到我的視線,雙頰微微泛紅,讓人不禁想問這位漂亮的淑女到底是誰?果然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啊。

  「主人,別老是盯著那個悶騷眼鏡女……不,現在沒戴眼鏡,所以是悶騷眼睛女才對。」

  莉莉有些不滿地嘟起嘴,彷彿是在鬧彆扭要我也多看她幾眼。

  由於她的身形還沒能恢復大人,打扮得就像個小花童似的,與其說是美麗不如說相當可愛。

  「唉呀,別聊天了,把邀請函拿出來吧,邀請函上蓋有伯爵的血印,要進入城堡的結界必須通過這道審查才行。」

  老闆提醒我們拿出邀請函,上頭確實蓋上了一枚紅色的印章,原來那個是血做成的啊。

  「唉呀,挪得堡的防守可是出了名的嚴謹,結界強度媲美守護王城的大天使約菲爾呀。上次我和阿斯莫德與伯爵的會面也只允許在城堡的最外圍部分,要進入到城堡內部唯有經由伯爵血印的鑑定,因此就算是赫赫有名的貴族也不見得能收到邀請函,只有深受信任的少部分才有資格受邀,你現在明白這封信函有多難取得了吧?」

  在老闆的解釋之下才深切體會到能從子爵手中獲取這麼多封邀請函簡直是天上掉下來的大禮,多虧莉莉才有這千載難逢的機會。

  來到城堡最外圍的城門,我們便遵從指示下了馬車接受審查,徒步走進城堡當中。

  統治這座城市的達挪得伯爵就在這條道路的盡頭,究竟會是什麼樣的大人物呢?想到這裡就有些緊張,抱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踏出腳步。

                                    

新登場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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邀請函:貴族晚宴的邀請函,上頭印有伯爵的血印,作為進入城堡的通行證,只有深受伯爵信任的貴賓才可能受邀參加。

挪得堡:挪得城的城堡,設有最高等級的結界,從外界來的攻擊可以完全無視,沒有伯爵的許可也不可能進入城堡。

                                    

  我們徒步來到了城堡最外圍的關卡進行審查,逐一掏出邀請函才允許入內,在一旁的小房間做更進一步的搜身檢查。

  老闆早在出發之前就提醒過不能帶武器進入城堡,因此匕首是留在公會沒有帶出來,要是莉莉出了什麼意外恐怕只能賭上性命空手拚搏。

  即使老闆和莫德答應會在正式簽約前盡可能保住她,可是以老闆的個性非常有可能為了成全公會犧牲莉莉,畢竟不能讓這門好生意就此溜掉,莉莉只不過是投資所需的成本。

  如果我也可以使用魔法之類的技能就好了,如此一來就算雙手空空也能保護她,我不禁這麼想道,但是現實總是沒能稱心如意。

  我掛著一張苦悶的臉走出小房間,芬格和莉莉已經檢查好出來了,我們三個在一旁等待老闆和莫德。

  也許是因為他們倆對於挪得而言是「危險人物」,就算在今天結束之後就要成為盟友,仍不能排除他們的危險性及不確定性,因此檢查會格外小心謹慎。

  過了十幾分鐘莫德才出來,表情有些不耐煩,可能是不滿這種像是在懷疑她的待遇。

  而後又過了將近十分鐘老闆才笑嘻嘻跟我們會合,彷彿是在告訴我們不需要太擔心。

  「唉呀,讓你們久等了,以挪得的立場會如此嚴格也是可以理解的,如果換作是我也會這麼做呀。」

  可能是注意到莫德的表情,老闆稍微替他們說幾句話,以緩和她不悅的情緒。

  「老闆,為什麼不准我使用精神干涉讓他們早早放你通過呢?」莫德還是忍不住抱怨了幾句。

  「唉呀,理應受檢較久的對象太快放行反而會令他們起疑,可不能為了一時的方便就使彼此產生不信任感呀。」

  「說得還真好聽,你肚子裡的那坨金屬沒被檢查出問題也不想想是多虧誰呢。」

  「唉呀,我知道啦,妳的能力真的很方便,我由衷的感謝妳。」

  他用有點棒讀的語氣稱讚莫德,反而令她更加惱火,最後莫德只能深深嘆了一口氣,擺出一副不想跟老闆計較的無奈神情。

  我們繼續往晚宴會場前進,從外城走向寬廣的中庭,眼角的餘光留意到不遠處的熟悉身影。

  那位鐵牌勇者果然也來參加了,跟上次那身堪比乞丐的打扮不同,白色的西裝看上去體面得多,除了手上的邀請函之外好像什麼都沒帶。

  雖然想上前打個招呼,不過要是給老闆發覺我跟勇者之間的良好互動恐怕會引來殺身之禍,考慮了一會兒果然還是假裝沒看到吧,反正對方也沒注意到我。

  而後就隨著湧入的人潮跟鐵牌走散,反正僅是萍水相逢之緣,無須對他太過在意。

  「唉呀,傻蛋,你可別發呆呀,在同盟正式成立之前,這裡姑且算是敵人的大本營,一點閃失都可能造成無法挽回的後果呀。」

  老闆看我心不在焉,好意提醒我幾句,我才想起莉莉早就給子爵盯上,不能在這種地方分神。

  「莉莉,妳可要好好跟緊我……莉莉?」

  正要回頭叮囑莉莉幾句,卻發現平時都潛在影子當中的她沒有任何回應,不好的預感油然而生。

  迷路了?不對,莉莉不至於犯這種差錯,我所能想到的就是子爵先下手為強,趁我們不注意將她擄走,必須趕緊找到她才行。

  「撒旦,你要上哪去?」芬格見我無故脫隊,隨即出聲叫住我。

  「莉莉不見了,可能是被帶走了,我要去找她,你們先走吧!」

  她才失蹤不過幾分鐘的時間,搞不好還在這附近,沒時間在這種地方磨蹭,我逆著人潮的方向往回走,四處尋找她的下落。

  若真是子爵幹的好事,就憑我一個肯定打不過他,但我不冀望老闆或莫德會助我一臂之力,畢竟他們兩個基於立場不好出手,為了公會著想我勢必要自己一人解決。

  芬格本想追上,卻被老闆拍肩阻止,他知道芬格少了她自豪的黑科技就只是個一無是處的無能者,對現況毫無助益。

  「唉呀唉呀,這下可麻煩了……阿斯莫德,妳負責看好傻蛋。」

  老闆這句話也許不僅是擔心在同盟前節外生枝,多少還展現出他的不信任感,將通諜的可能性也考量在內。

  莫德大致猜出老闆的想法,潛入影子悄悄跟了上來,視情況再見機行事。



  據老闆所述,挪得堡主要分為外城、中庭和內城三個區塊,若是沒有伯爵親授的邀請函,頂多只能抵達外城的會客室,想通過外城進到中庭就會被強力結界阻擋在外。

  伯爵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內城,子爵的房間則是位在中庭的獨立樓房,要是莉莉被帶到子爵的房間,估計必須面對眾多守衛,想救回她簡直是痴人說夢。

  「傻蛋小哥喲,你這樣找太沒效率了。」

  壓根沒料到莫德會從影子冒出來,我一時受到驚嚇,差點就叫了出來。

  「我的『共感』技能,原本就是用在索敵或偵查方面,雖然我不喜歡那個丫頭,但讓自家成員這麼輕易就給拐走就像是被瞧不起了,更何況那傢伙還對別西卜大人動手動腳……我怎麼可能嚥得下這口氣啊!」

  莫德的個性本來就相當小心眼,怎麼可能任對方爬到自己頭上?雖說顧慮到立場問題不能幹掉對方,不給他一個教訓的話她勢必不會善罷干休。

  啪啦一聲,有不屬於我自身的畫面進入了我的視野,莉莉被捕夢網綁住雙手,吊在擺滿刑具的陰暗房間內,透出不屑一顧的鄙夷眼神。

  『真沒想到妳會自投羅網啊,一想到可以盡情品嘗如此可愛的少女……哈哈哈!』

  『你可別誤會了,我可不是特地為了找你才來的,人渣。』

  『妳也只剩嘴巴可以逞強了,這裡是連老爸都不知道的地下室,沒人會來救妳的!』

  那就是子爵所看到的景象嗎?果然不出所料,子爵是個無可救藥的變態,莉莉陷入了空前的大危機,再不趕緊去救她就為時已晚了。

  「知道地點了,傻蛋小哥,我們走吧!」

  莫德早就事先調查好城堡的大致結構,拉著我朝著子爵秘藏的地下室奔去,一臉殺紅眼的恐怖神情。

  子爵的居所附近有大批守衛站崗,莫德當然沒愚蠢到正面與敵軍起衝突,遠遠就利用精神干涉讓他們無視我們的存在,毫不費力就進入了室內的廳房。

  「嗯……就算知道是地下室,既然連伯爵都不知道,想必要啟動什麼機關才能開啟入口吧?」

  如果是小說或遊戲,大概是觸動牆上或地板的磚,或是挪動書櫃上的書之類的設定吧?我蹲下身敲敲地磚找尋有沒有可疑的地方。

  「你在胡說些什麼啊?傻蛋小哥,我們可沒這麼多時間浪費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沒入口當然是開一個入口出來啊!」

  她手指凝聚了桃紅色的魔力向下一指,使用「貫通」的技能把地板開出一個大洞,我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她抱住跳了下去。

  簡單暴力的開鎖並著陸,地下室揚起了層層灰塵,室內僅有的一盞燭光吊在天花板搖晃著,我還沒做好心理準備就看到了令人難以置信的場面——

  不知是否該慶幸,本以為傳聞會殺害少女放血釀酒的子爵會將莉莉分屍,沒想到呈現在眼前的竟是無法脫逃的莉莉正被子爵強吻,雙頰微微泛紅、發出了不太情願卻又抗拒不了的喘息聲。

  這個男人,就只是個,普通的,蘿莉控。

  聽到巨大聲響的子爵一臉不悅回過頭,無法諒解有人打擾他洩慾,斜眼瞪了我們一眼,露出吸血鬼的尖牙。

  「你們是瑪門那裡的人吧?難道不知道本大爺是誰嗎?竟敢闖入本大爺的空間,後果不用我說你們也很清楚吧!」

  「以諾小哥喲,這句話原封不動奉還,惹火了我們公會,後果不用我說你也很清楚吧!」

  莫德用挑釁回擊了對方的威脅,絲毫不把對方放在眼裡,令他更加的惱怒。

  他的身體開始膨脹,身上那套昂貴的衣物被巨大化的身軀撐破,化身為高度超過五米、渾身盡是肌肉的怪物。

  「就讓你們見識一下本大爺最自豪的技能『肉體強化』吧,從吸取的血液汲取魔力轉化成自身肉體,已經吃下上百名少女的本大爺是無敵的!本大爺可是……」

  「閉嘴,雜魚。」莫德手指一揮,他就受到精神干涉的控制闔上了嘴。

  「你以為我是誰啊?我好歹也是魔神騎士團第三十二軍團的軍團長,對付你這種程度的貨色簡直易如反掌。」

  子爵聽她如此嘲諷卻無法開口,臉部漲紅到如同即將爆發的火山,伸出巨大的拳頭朝我們揍了過來。

  「打自己的右臉。」

  莫德一聲令下,子爵就被自己的攻擊揍暈過去,甚至連戰鬥都稱不上,僅是單方面的碾壓。

  直到現在我才深深體會到莫德是真的很強,也許是先前遭遇的對手盡是大天使那樣壓倒性的絕望才忽略了她的實力,她絲毫無愧公會王牌的稱號。

  「你的運氣可真好,看在伯爵的面子上不會殺你的,不過你的記憶可不能留下。」

  她慎重地用精神干涉竄改了我們入侵他房間的記憶,以免後續發生不必要的麻煩。

  我上前放下了莉莉,莫德伸手一指便射出光束破壞了捕夢網,看來是平安度過了這次危機。

  「莉莉,妳還好嗎?」

  「我沒事,可是……主人,請原諒我,我的嘴唇被您以外的人玷汙了。」

  她還一副驚魂未定的模樣,就算是與眾多男人身經百戰的魅魔,也難以忍受一廂情願的強吻吧?

  「好了,我們趕緊前往內城的宴會廳吧,在這種地方待太久還是有被目擊到的風險,我們可不能在這種時候出任何差錯。」

  就算莫德的精神干涉可以處理掉目擊者,但無法保證有漏網之魚,將不確定因素降到最低才是上策。



  我們匆匆趕到晚宴的會場,一推開門扉就迎來輕快的樂曲,室內空間比棒球場還寬敞,地面鋪上了鮮紅色的巨大地毯,左顧右盼除了有金碧輝煌的吊燈,還有各種畫作及雕塑裝飾。

  身穿華麗的名流們拎起酒杯談天說笑,桌上擺置各式各樣精緻的餐點,奢華的場面令我像是劉姥姥進大觀園。

  「唉呀,阿斯莫德,你們好慢呀,這裡的羊排簡直是驚為天人,再不快去拿就要沒了唷。」

  老闆一派輕鬆地啃著羊排,不一會兒就看到芬格的盤子捧了四五支羊肋排端到我的面前,我便拿了一根給莉莉、一根自己享用,不過莫德正要伸手拿取的時候芬格隨即挪開盤子,兩個女人的眼神交鋒如同要擦出火花。

  不過莫德難得不想跟她計較,優先向老闆報告任務的情況:

  「子爵那邊都處理妥當了,記憶當然也有動過手腳,不會影響到與挪得的同盟,請不用擔心。」

  「唉呀,把事情託付給妳一點都無須操心,剛才先稍微跟伯爵打過照面了,等會兒他會先在台上介紹我們,然後我會代表公會上台跟他正式簽署契約,接著就是眾所期待的舞會了,現在我們就好好享受吧。」

  老闆笑嘻嘻地說道,雖然中間有些許小插曲,不過大抵還算是順利。

  我拿起羊排啃了一口,果然就如老闆所言,不僅沒有羊騷味,調味料的香氣與羊肉的味道調和化作撲鼻的香氣,軟硬適中略帶嚼勁的口感讓人不禁一口接一口,就算是在原本的世界大概也沒吃過這麼好吃的羊排。

  「那……那個,撒旦,等等的舞會你願意跟我跳支舞嗎?」

  難得盛裝打扮的芬格用指頭撩著自己的髮尾,結結巴巴向我問話,不過由於我正沉浸在羊排的美味當中,沒聽清楚她說了什麼。

  「抱歉,可以再說一次嗎?」

  「我……我是說,等等的舞會……」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傳來了響亮的喇叭聲,一身高貴禮服的伯爵從幕後走到台前,除了留有八字鬍,其餘的外貌與子爵還算相像,優雅的氣質卻與子爵大相逕庭。

  那個男人就是傳說中的達挪得伯爵啊,建立了這座與伊甸王國充滿偏見歧視的光景截然不同的城市,是個了不起的大人物。

  「各位先生女士,感謝蒞臨余的晚宴,在舞會正式開始之前,想先向各位介紹余之盟友,請熱烈歡迎今晚的貴賓瑪門先生……」

  「覺悟吧!『不死伯爵』該隱.達.挪得!」

  正當伯爵在台上興高采烈準備介紹我們,突然從人群中傳來了宏亮的咆哮聲,在場所有人都看向聲音的源頭,竟然是那位鐵牌勇者。

  記得剛才見到他的時候應是手無寸鐵,此刻他的手上卻是握著初遇時揹的那把大劍,就算是成年男子用雙手也不見得舉得動的重裝武器,他那看似瘦弱的手臂竟能毫不費力單手舉起來。

  「勇者嗎?為什麼余的城堡會混入那渾球的走狗,衛兵還在發什麼呆?還不把他趕出……」

  伯爵才伸出手指向那位勇者,勇者卻在轉眼間就從眾人的眼前失去蹤影,還沒人來得及反應過來就聽見淒厲的慘叫聲,回頭就看見伯爵指著台下的右手臂當場遭人砍下。

  鮮血從被切斷的傷口噴濺滿地,頓時尖叫聲四起,底下躁亂的人群開始倉皇逃竄,場面陷入一片混亂。

  「怎麼會……老闆!」

  莫德神色慌亂望向老闆,指尖纏繞著桃紅色的魔力隨時準備動手,老闆卻伸手制止了莫德,要她先別貿然出手。

  「唉呀,阿斯莫德,先別衝動,達挪得伯爵被稱為不死伯爵不是沒有理由的,拜他的個人專屬技能『不死』所賜,截至目前為止都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殺掉他,論戰鬥力又不亞於軍團長,暫且先按兵不動觀察一下情況吧……不如說,可以讓他屈於劣勢的勇者,我們出手也無濟於事,只是平白引來殺身之禍呀。」

  老闆這番言論乍聽之下是信任伯爵的實力,但也隱含著不要多管閒事的意圖,似乎是打算對盟友見死不救,把全責丟給他自己解決。

  自私又無情的本性在危機突發的情況下展露無遺,慚愧的是我竟然覺得老闆的做法是正確的,區區一介無能者的我可沒有為他人拚死一戰的偉大情操。



  正如老闆所言,伯爵落在地上的手化為一灘血流回斷肢的切口,一眨眼又長回原本的模樣,無論受到多大的傷害都不會死亡,眼前這情景不禁讓人想起大天使拉斐爾那令人絕望的權能。

  「好大的膽子,竟敢跟余作對!所有衛兵即刻護衛賓客們撤退,這小子交給余來對付即可!年輕的勇者啊,就稱許你可嘉的勇氣吧!」

  他露出怒不可遏的凶煞眼神,轉過頭瞪視那位鐵牌勇者,打算與他單挑對決,鐵牌則是一臉早就料到會這樣的表情,並沒有對此感到訝異。

  無數把血色的長槍從鮮紅的地毯中竄出,這才留意到地毯竟是被他的血染紅,善用性質轉換將自身的血化作鋼鐵,成為可怕的武器。

  然而鐵牌游刃有餘穿梭在血槍之間,根本刺不中他那身敏捷的身手,這讓伯爵更加惱怒。

  「好小子,你的實力不凡,難不成是銀牌……不,是金牌勇者嗎?」

  「真是遺憾,我是擊殺數0的鐵牌勇者,讓你失望了嗎?」

  他掏出了藏在上衣口袋的鐵牌,上頭確實念寫著「0」的數字。

  親眼見到那枚鐵牌,伯爵瞪大了雙眼,若是仔細看可以發現他渾身直冒冷汗,並且發出些許的細顫。

  「該死,那個渾球竟狠心至此,派遣最麻煩的刺客討伐余……如此對待昔日的戰友都不會良心不安嗎?沒辦法了,一決勝負吧,勇者亞瑟!」

  伯爵發出了怒號,看到對方的牌子就當場認出了他的身份,老闆和莫德一聽到這個名號也驚訝不已。

  「擊殺數0的鐵牌勇者……等等,那個傢伙該不會就是『不殺的勇者』亞瑟吧?」

  「欸?那個人很有名嗎?」

  莫德臉色鐵青,站在一旁的老闆不發一語,似乎都認識那位勇者。

  「何止有名?他可是傳說中的勇者啊!雖然胸前掛的是鐵牌,卻擁有金牌以上的實力,總是能控制在不殺害敵人的力道讓對手生不如死,那傢伙……就算是與伊甸騎士團的塞特團長交戰不下數十次的巴力團長,也曾說過再也不想跟他交手第二次,對全魔族而言那傢伙可是絕不想遇上的夢魘啊!」

  映在莫德臉上的是前所未見的恐懼,就連面對大天使時都不曾見過她如此絕望的表情。

  老闆同樣面色凝重,瞪大雙眼、沉默地望向那個勇者,彷彿是在眺望著竭盡全力仍不可能跨越的鴻溝。

  那位鐵牌確實擁有超凡的實力,但沒想過竟是能讓公會最強的兩人露出這種神情的強者,更沒料到竟是特此前來討伐伯爵的勇者。

  從他那陽光般的笑容根本看不出本性如此殘虐,正因具備壓倒性的強大才能辦到這種事,猶如頑童戲謔地拔掉昆蟲的翅膀或肢體取樂,被玩弄的一方甚至連反抗的餘力都沒有。

  難道我們的到來,以及那一天在街上發生的種種,全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嗎?事到如今要是承認他的邀請函是我給的,肯定會被當成大叛徒即刻處決。

  伯爵與勇者展開了肉眼幾乎跟不上動作的激鬥,寶劍與血之槍交錯出鏘鏘的互擊聲,閃現出陣陣刀光劍影。

  戰鬥才開始沒多久,伯爵就逐漸趨於下風轉為守勢,然而鐵牌高速的劍法屢次突破伯爵的防守,將他的身上的肉一塊塊削下來,伯爵勉強靠著不死性的超再生維持人形。

  「不錯嘛不錯嘛,我最喜歡的就是像你這種很難死的對手,就算稍微認真一點也不會不小心殺掉……其他人好像都撤退得差不多了吧?那麼我該使用三成力囉,你可別輕易就被幹掉喔。」

  鐵牌勇者亞瑟向後跳了幾步,以雙手握住劍柄,劍身發出了太陽般的耀眼光芒,蓄力發出更強的攻擊。

  「唉呀唉呀,這下真的不妙……你們所有人都靠過來我這裡!別離開我身邊超過一步的範圍!」

  老闆見狀不對,藏在腹部的水銀以及硬幣極速鍊成厚實的球狀防壁,將我們幾個全都包覆在內。

  「衝擊!」



  眼前僅存一片黑暗。

  發生什麼事了?剛才似乎失去意識了,我究竟昏厥多長的時間呢?一秒?十秒?一分鐘?或是更久?

  光線從閃電狀的裂縫投射在我的視野,老闆的防壁受到劇烈的衝擊應聲碎裂,他滿臉是血跪倒在地,大聲地喘息著。

  「老……老闆?」

  他的消耗超過了自身的極限,渾身冒出白煙縮回原本的矮冬瓜尺寸,莫德連忙攙扶起他。

  定睛一看,整座城堡消失了,除了被老闆抵擋住的位置後方延伸出去尚有一些斷垣殘壁,四周盡化為一片平地。

  前一刻伯爵站著的地方只看到一大灘血和肉塊,正以緩慢的速度一點一點凝聚回去。

  這就是傳聞中「不殺的勇者」所持有的力量嗎?縱使從外部無法破壞,從內部卻能一發將城堡夷為平地。

  「還沒死嗎?真是太好了,力道稍微有點沒拿捏好,我還以為不小心就要打破『0』的數字了。」

  「你這……怪物……」

  伯爵雖然從這波攻勢倖存下來,卻因衝擊的影響幾乎不成人形,就連講話都有困難。

  他又將濺灑出來的血又化作長槍突刺過去,不過速度明顯比先前慢上許多,甚至連邊都沒擦到就被鐵牌一劍捅了下去。

  無論怎麼看勝負皆已定,伯爵仍維持著最厚一點尊嚴與鐵牌交戰,實力的差距仍無法彌補,形同一面倒的虐殺。

  會釀成如今的局勢是我的責任,要不是我當時在麵包店前多管閒事結識亞瑟、不聽芬格的勸告陪他一同上街、自作主張把邀請函當作賠償送給他,這一切都不會發生。

  如果此刻的我不試圖做些什麼,恐怕我會一輩子睡不好覺吧?

  我做好必死的覺悟跑上前,也許我的力量相當微薄,但搞不好那位鐵牌會念在一面之緣放伯爵一馬。

  「主人?等等!」

  眼見我不顧自身安危跑上前,莉莉緊跟在我的身後,深怕我又做了什麼傻事。

  芬格和莫德本來也想出面攔住我,卻被老闆及時制止,八成是不想讓公會重要的戰力被波及捲入。

  劇烈的震盪使地面都歪斜,試圖接近這場死鬥的我簡直是瘋了,但間接造成這個局面的我不得不去阻止那位鐵牌,哪怕成功的希望相當渺茫,總比冷眼旁觀還好。

  鐵牌勇者揮舞著沾滿血跡的寶劍,殘殺毫無還手之力的伯爵,那身背影就猶如鬼神般恐怖。

  正當我要上前想辦法說服鐵牌,伯爵突然發出了一陣淒厲的怒號,本以為自己早已做好覺悟,求生的本能卻不由得為之卻步,渾身直冒冷汗、手腳止不住顫抖。

  眼前的景象堪稱地獄,縱使伯爵的「不死」遭受什麼樣的攻擊都殺不死,如今卻儼然化作一團巨大的肉塊,充滿血絲的眼珠幾乎無法對焦、直直瞪視前方,盈滿鮮血的口中不停咒罵著。

  「該死的渾球……這一切都在你的算計之中嗎?你這傢伙還有人性嗎?你簡直比惡魔還像惡魔!余是絕不會原諒你的!勇者亞……」

  還來不及說完,亞瑟就一劍刺穿他的頭顱,連同喉嚨也被毀掉,語帶諷刺冷言相待。

  「挨了我這麼多劍竟然還有餘力說這麼多廢話,真不愧是不死伯爵,果然名不虛傳啊。」

  亞瑟輕輕撇過頭,那冷漠的眼神與在街上遇到時截然不同,看在人族的眼中也許是英勇無比的英雄,但作為魔族卻只看到凶暴嗜血的惡魔。

  「你們還真是走運啊,我收到的命令只有在魔族公會與不死伯爵同盟前解決掉伯爵,並沒有接到消滅魔族公會的指示。」

  他向我露出了令人發寒的微笑,要是他有那個念頭,別說是我,就連老闆也會被徹底擊垮,他卻選擇暫時放過我們。

  但這句話也意味著,他早就掌握我們的行蹤,也知道我們魔族的身份,只要一聲令下隨時可以將我們一舉殲滅。

  說完鐵牌便拿起又粗又結實的纜繩將曾是伯爵的肉團五花大綁,放入桶子般的容器封死,揹起桶子咻的一聲消失在我們面前。

  那就是我們接下來必須面對的勇者嗎?除了大天使,我們還要與這麼可怕的對手交戰嗎?

  不可能贏的,就算拚盡全力也不可能從那個人的手中逃掉。

  那一夜,達挪得伯爵被不殺的勇者活捉,伊甸王國無力管控的挪得城,完全淪陷。

                                    

新登場角色

該隱:全名該隱.達.挪得,是為挪得城的伯爵,曾是勇者王亞當的夥伴,被稱為不死伯爵,實力與軍團長不分軒輊,並持有「不死」的技能,統治這座城市十年之間從沒落敗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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