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祈願天使
本章節 2385 字
更新於: 2018-07-08
這篇故事謹獻給正在迷惘的人：
不論你們是背負了別人的龐大期望，
或是忍不住從別人身上尋找自己，
甚至因為別人而失去了自我，
願這部故事能讓你們尋回那些重要的事物。
＊--CHAPTER.01 祈願使者--＊
「別再許願了，我不會幫你們，也幫不了你們。」
那是一個在小小的慈善機構——慈善之家發生的故事。
志工與機構的擁有者，一名少年與一位女子正對坐於茶几左右。
少年正閉目養神，靜靜享受從窗邊吹來的微風。女子也閉著眼睛，但這是因為她自出生開始便見不著事物。
時間已介傍晚，橘黃光芒隨著因風起舞的窗紗流轉。儘管房內已經打起了日光燈，卻仍阻止不了夕陽的幾絲餘暉偷溜進兩人的身邊。
他們相仿的黑色髮絲也因晚霞而透出了淡淡橘黃，這讓兩人此刻如同融入了暮靄之中，構成了一幅典雅的景緻。
——如果少年的手機沒有一直震動的話，氣氛確實美妙。
「許振恩，你真的不接電話嗎？它已經響了好久。」
「靜華姐，不用理它，只不過是簡訊而已。」少年淡淡地回了一句。
許靜華歪頭，「要是是重要的事怎麼辦？」
「不會是重要的事。」
「但它已經響了半個小時！」她鼓起雙頰，「不關機就算了，你不看訊息，難道是打算放它一直響嗎？」
「嗯。」少年撇過頭，瞇起的眼睛中帶有些許厭惡。
他討厭許靜華提到手機的事，儘管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難言之隱，也無法從他的表情得知自己已經開始不悅，但他仍忍不住露出了嫌惡的神色。
「怎麼可以這樣呢？」她賭氣地說：「幾乎都沒人肯發簡訊給我，結果呢？你有簡訊卻遲遲不看，這樣只會讓我更羨慕而已！」許靜華「哼」了一聲。
「沒什麼好羨慕的。」他不滿地一手托腮。
真的一點都不值得羨慕。
「不管啦，許振恩，你趕快看一看，震動聲讓我好煩躁。」
「妳可以裝作沒聽到。」
「你就稍微看看吧，我會等你啊。」她嘟起嘴，「快點啦，一下就好，它一直響讓我覺得好彆扭喔。」
「不要。」他乾脆地拒絕。
「快點、快點、快點。」
「誰理妳？」
「快點、快點、快點。」
「靜華姐，我真的不想……」少年面有難色，但許靜華卻無法見到。
「有什麼好不想的？不就是看個簡訊而已嗎？裡面又不是寫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再說我也偷看不了。」
「……」少年瞪著她，但許靜華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仍是一臉呆樣。
「好吧。」少年重重嘆了口氣，「我會照妳說的把訊息都看過一遍，但從此之後，不管有多少簡訊發過來，我都不會再理它，好嗎？」
「嘻嘻，成功了。」許靜華竊喜，而少年則是翻了翻白眼。
他從口袋中掏出手機，那支雜牌機正因不間斷的簡訊而在手中震動。少年嚥了嚥口水，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放鬆下來。看簡訊不應該是這麼艱難的任務，而他也不該為了這種事跟許靜華鬧脾氣。強烈的心跳在胸口不斷鼓譟，儘管他試著安撫自己，但觸在開機鍵上的指尖還是微微發顫。
下一秒，他鼓起勇氣將手機開機。
少年將訊息一則一則讀過，每過去一秒，他的臉色便蒼白幾分，直到簡訊頁滑至頂端，他的神情已經難看到跟死人沒差多少。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制住在胃中翻騰的胃酸。
－－他不想看簡訊是有原因的。
「誰來救救我？」
「好想死，有沒有人可以來幫幫忙？」
「為什麼沒人來幫忙？神啊！連祢都拋棄我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命啊，人生來就不平等，祈禱也不會有用啊哈哈哈哈哈！」
他收到的簡訊從來都不是一般的簡訊－－因為他是祈願使者，由神從瀕死者中選中的願望執行人。少年的名字從來不是許振恩，而是名為祈。
他被消去生前的記憶，並且為了替神完成凡人的願望而生，也為代神承受沒完成的願望怨恨－－簡訊中的人都在向他求助，同時也因為祂沒能及時伸出援手而厭惡他。
凡人們向他伸手尋求協助，卻又在被無視後怨天尤人。然而，不管是願望還是憎恨的重量祈都得一概接收，甚至於無時無刻祈都能在腦中聽到他們極其渴望幫助的尖嘯聲。
那些人在他腦中求助、怒號，同時又把責任推到祈的身上，他們的聲音總是如影隨形，甚至在人們禱告時，那些聲音、那些雜訊都有著一定機率會化為實質的手機簡訊，用震動來說明自己的存在。
祈無法將手機關機，也無法將它捨去，因為神早已將他的靈魂與手機綁定。
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祈能力是有限的，儘管擁有魔法，卻不可能拯救太多人，甚至無法去太遙遠的地方。
每分每秒，這些人從沒放棄折騰他。
每分每秒。
每分每秒、每分每秒！
祈將手機收起，卻仍止不住頭暈的感覺。
「……靜華姐，我看完了。」祈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那麼顫抖。
「對嘛，不就這麼簡單嗎——」
「我有急事，得先回家一趟。」他打斷，並且起身往門外走去。
「欸？難道真的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嗎？」許靜華看來有些慌張，而祈只是淡淡地否認。
「那……明天的營隊，你還能來幫忙嗎？」
「可以。」答完，他便馬上離去。
祈也知道他該跟許靜華好好道別，也知道突然離開只是在逃避，然而，在看過那些簡訊後，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待在她身邊。
祈到現在還在頭暈，四肢無力的他，連能不能就這樣回到家裡都還不知道。
突然，一股反胃感油然而升，祈連忙捂住嘴，搖搖欲墜地找了片沒人看的雜草叢，便在裡面吐個稀里嘩啦，即使都吐到胃裡沒東西了，他也還是只能伏著地面乾嘔。
他簡直快瘋了。那些刁難他的祈禱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而手機的震動聲更是令他無從忽略。
身為祈願使者，他沒有人能傾訴，也沒辦法找人發泄。想哭卻流不出淚，想大喊聲音卻卡在喉中。
要是能從此聽不到該有多好？要是能從此消失該有多好？
如果當初選擇死亡，該有多好？
有時，祈總是忍不住將自己與許靜華相比。同為助人者，她卻從不為自己的工作感到痛苦，她喜歡幫助別人，並且熱愛自己的天職。
他欣賞她，卻不知不覺開始嫉妒她。
明明他曾經那麼喜歡她，明明曾經是這樣……
不論你們是背負了別人的龐大期望，
或是忍不住從別人身上尋找自己，
甚至因為別人而失去了自我，
願這部故事能讓你們尋回那些重要的事物。
＊--CHAPTER.01 祈願使者--＊
「別再許願了，我不會幫你們，也幫不了你們。」
那是一個在小小的慈善機構——慈善之家發生的故事。
志工與機構的擁有者，一名少年與一位女子正對坐於茶几左右。
少年正閉目養神，靜靜享受從窗邊吹來的微風。女子也閉著眼睛，但這是因為她自出生開始便見不著事物。
時間已介傍晚，橘黃光芒隨著因風起舞的窗紗流轉。儘管房內已經打起了日光燈，卻仍阻止不了夕陽的幾絲餘暉偷溜進兩人的身邊。
他們相仿的黑色髮絲也因晚霞而透出了淡淡橘黃，這讓兩人此刻如同融入了暮靄之中，構成了一幅典雅的景緻。
——如果少年的手機沒有一直震動的話，氣氛確實美妙。
「許振恩，你真的不接電話嗎？它已經響了好久。」
「靜華姐，不用理它，只不過是簡訊而已。」少年淡淡地回了一句。
許靜華歪頭，「要是是重要的事怎麼辦？」
「不會是重要的事。」
「但它已經響了半個小時！」她鼓起雙頰，「不關機就算了，你不看訊息，難道是打算放它一直響嗎？」
「嗯。」少年撇過頭，瞇起的眼睛中帶有些許厭惡。
他討厭許靜華提到手機的事，儘管她不可能知道自己的難言之隱，也無法從他的表情得知自己已經開始不悅，但他仍忍不住露出了嫌惡的神色。
「怎麼可以這樣呢？」她賭氣地說：「幾乎都沒人肯發簡訊給我，結果呢？你有簡訊卻遲遲不看，這樣只會讓我更羨慕而已！」許靜華「哼」了一聲。
「沒什麼好羨慕的。」他不滿地一手托腮。
真的一點都不值得羨慕。
「不管啦，許振恩，你趕快看一看，震動聲讓我好煩躁。」
「妳可以裝作沒聽到。」
「你就稍微看看吧，我會等你啊。」她嘟起嘴，「快點啦，一下就好，它一直響讓我覺得好彆扭喔。」
「不要。」他乾脆地拒絕。
「快點、快點、快點。」
「誰理妳？」
「快點、快點、快點。」
「靜華姐，我真的不想……」少年面有難色，但許靜華卻無法見到。
「有什麼好不想的？不就是看個簡訊而已嗎？裡面又不是寫了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再說我也偷看不了。」
「……」少年瞪著她，但許靜華因為看不到他的表情，仍是一臉呆樣。
「好吧。」少年重重嘆了口氣，「我會照妳說的把訊息都看過一遍，但從此之後，不管有多少簡訊發過來，我都不會再理它，好嗎？」
「嘻嘻，成功了。」許靜華竊喜，而少年則是翻了翻白眼。
他從口袋中掏出手機，那支雜牌機正因不間斷的簡訊而在手中震動。少年嚥了嚥口水，下意識地緊繃起來。
他深吸一口氣，想讓自己放鬆下來。看簡訊不應該是這麼艱難的任務，而他也不該為了這種事跟許靜華鬧脾氣。強烈的心跳在胸口不斷鼓譟，儘管他試著安撫自己，但觸在開機鍵上的指尖還是微微發顫。
下一秒，他鼓起勇氣將手機開機。
少年將訊息一則一則讀過，每過去一秒，他的臉色便蒼白幾分，直到簡訊頁滑至頂端，他的神情已經難看到跟死人沒差多少。少年深吸了一口氣，才勉強制住在胃中翻騰的胃酸。
－－他不想看簡訊是有原因的。
「誰來救救我？」
「好想死，有沒有人可以來幫幫忙？」
「為什麼沒人來幫忙？神啊！連祢都拋棄我了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就是命啊，人生來就不平等，祈禱也不會有用啊哈哈哈哈哈！」
他收到的簡訊從來都不是一般的簡訊－－因為他是祈願使者，由神從瀕死者中選中的願望執行人。少年的名字從來不是許振恩，而是名為祈。
他被消去生前的記憶，並且為了替神完成凡人的願望而生，也為代神承受沒完成的願望怨恨－－簡訊中的人都在向他求助，同時也因為祂沒能及時伸出援手而厭惡他。
凡人們向他伸手尋求協助，卻又在被無視後怨天尤人。然而，不管是願望還是憎恨的重量祈都得一概接收，甚至於無時無刻祈都能在腦中聽到他們極其渴望幫助的尖嘯聲。
那些人在他腦中求助、怒號，同時又把責任推到祈的身上，他們的聲音總是如影隨形，甚至在人們禱告時，那些聲音、那些雜訊都有著一定機率會化為實質的手機簡訊，用震動來說明自己的存在。
祈無法將手機關機，也無法將它捨去，因為神早已將他的靈魂與手機綁定。
他們永遠都不會知道的祈能力是有限的，儘管擁有魔法，卻不可能拯救太多人，甚至無法去太遙遠的地方。
每分每秒，這些人從沒放棄折騰他。
每分每秒。
每分每秒、每分每秒！
祈將手機收起，卻仍止不住頭暈的感覺。
「……靜華姐，我看完了。」祈讓自己的聲音不要那麼顫抖。
「對嘛，不就這麼簡單嗎——」
「我有急事，得先回家一趟。」他打斷，並且起身往門外走去。
「欸？難道真的是什麼嚴重的事情嗎？」許靜華看來有些慌張，而祈只是淡淡地否認。
「那……明天的營隊，你還能來幫忙嗎？」
「可以。」答完，他便馬上離去。
祈也知道他該跟許靜華好好道別，也知道突然離開只是在逃避，然而，在看過那些簡訊後，他已經沒有力氣再待在她身邊。
祈到現在還在頭暈，四肢無力的他，連能不能就這樣回到家裡都還不知道。
突然，一股反胃感油然而升，祈連忙捂住嘴，搖搖欲墜地找了片沒人看的雜草叢，便在裡面吐個稀里嘩啦，即使都吐到胃裡沒東西了，他也還是只能伏著地面乾嘔。
他簡直快瘋了。那些刁難他的祈禱一直在腦中揮之不去，而手機的震動聲更是令他無從忽略。
身為祈願使者，他沒有人能傾訴，也沒辦法找人發泄。想哭卻流不出淚，想大喊聲音卻卡在喉中。
要是能從此聽不到該有多好？要是能從此消失該有多好？
如果當初選擇死亡，該有多好？
有時，祈總是忍不住將自己與許靜華相比。同為助人者，她卻從不為自己的工作感到痛苦，她喜歡幫助別人，並且熱愛自己的天職。
他欣賞她，卻不知不覺開始嫉妒她。
明明他曾經那麼喜歡她，明明曾經是這樣……
